周興樑
前蘇聯(lián)學界認為,中國上世紀20年代的黃埔軍校是在蘇聯(lián)政府的援助下創(chuàng)建起來的。這種看法不無道理,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國民黨在開辦軍校之初乃至“黃埔軍校成立時,孫中山既沒有經(jīng)費,也沒有槍炮”①[蘇]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第139頁。。蘇聯(lián)在這兩方面所提供的援助(其還有顧問人員的援助,將另撰文論述之),對軍校的發(fā)展、國民黨軍隊之創(chuàng)建及其日后壯大實力,可謂是雪中送炭。盡管它的大量援助未在答應之后就馬上兌現(xiàn),而是在俄中兩黨關系日趨密切之幾年后,并經(jīng)國民黨多方促請的情況下才逐步付諸實際行動的,但它畢竟還是為孫中山和國民黨的創(chuàng)校建軍等革命事業(yè),提供過大部分財政資金和武器裝備——這些物質(zhì)援助是當時國民黨政府急需而不可或缺的,其所起的重要與巨大作用也客觀存在,我們對此不可低估。
繼孫中山與越飛1923年1月的上海會談之后,為進一步商談與落實《孫文越飛聯(lián)合宣言》的細節(jié)問題,孫的得力助手廖仲愷于2—3月間,在日本熱海等地又與越飛舉行了一個多月的會談。廖越這次會談的最大收獲是:在商定蘇聯(lián)政府援助孫中山創(chuàng)辦廣州軍校計劃之同時,又開辟和疏通了莫斯科全面支援國民黨政府的渠道。就在這次會談期間的3月8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作出了每年“給孫逸仙約200萬墨西哥元的資助”,及“向?qū)O逸仙派出政治和軍事顧問小組”的決議②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編譯,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7年,第226頁。。由于越飛與孫中山、廖仲愷相繼會談的成功,俄共(布)同國民黨剛建立起來的友好合作關系,在1923年下半年邁出了新的發(fā)展步伐。盡快落實會談期間雙方商定的俄援孫等問題,成為當時雙方交往對話的主要話題。
為發(fā)展俄中友好關系,蘇聯(lián)政府在熱海會談結束后陸續(xù)采取了四項重要舉措:(一)它要越飛將3月8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關于援助國民黨之決議內(nèi)容正式告訴孫中山。據(jù)此,越飛于5月1日給廣州轉來了“蘇聯(lián)政府致孫中山電”。其電文謂:“我們準備向您的組織提供達200萬金盧布的款項,作為籌備統(tǒng)一中國和爭取民族獨立的工作之用。這筆款項應使用一年,分幾次付,每次只付500000盧布……遺憾的是,我們的物資援助數(shù)額很小,最多只能有8000支日本步槍,15挺機機,4門‘奧里薩卡’炮和兩輛裝甲車”;希望您“利用我國援助的這些軍事物資和教練,建立一個包括各種兵種的內(nèi)部軍校(而非野戰(zhàn)部隊)”,有關的具體問題,“可通過馬林同志與我的代理人(指達夫謙——引者注)”來解決①參見李玉貞等編:《馬林與國共第一次合作》,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年,第170—171頁。。蘇方在此指明并強調(diào)其所提供的款項、物資和教練援助,是為了幫助國民黨創(chuàng)建一所新式軍校。(二)蘇聯(lián)政府迅速為孫中山派來了第一批顧問人員。由越飛的軍事助手格克爾上校從全俄參謀學院東方系挑選出來的5位顧問——波里亞克、捷列沙托夫、切列潘諾夫、格爾曼和斯莫連采夫,于6月21日抵達北京,除斯氏留京工作外,其余4人在3個月后分別陸續(xù)南下廣州工作②[蘇]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5、7、11 頁。。(三)蘇聯(lián)政府指令越飛尤其是馬林繼續(xù)與孫中山和廖仲愷保持聯(lián)絡。因此,時在日本公干的越飛與廖仲愷仍有函電往來。而馬林奉命后則于4月專門到廣州工作了3個多月。他在穗期間為發(fā)展俄中關系每周與孫先生及廖仲愷“保持三、四次聯(lián)系”③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共產(chǎn)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文獻資料選輯(1917—1925)》2,第258 頁。,并在離開廣州前協(xié)助孫中山籌組了赴蘇聯(lián)考察的“孫逸仙代表團”。(四)俄共(布)中央書記斯大林親自派富有政治經(jīng)驗與活動能力的鮑羅廷,到廣州任孫中山的政治總顧問,并“責成鮑羅廷同志在與孫中山的工作中遵循中國民族解放運動的利益,決不要迷戀于在中國培植共產(chǎn)主義的目的”④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265、271、273、275、302 頁。。鮑奉命于10月初抵達廣州后,一直將協(xié)助孫中山改組國民黨以實現(xiàn)國共合作,及創(chuàng)辦軍校以建立革命軍隊這兩事,作為中心工作來完成。此外,他還肩負著代本國政府向國民黨方面具體發(fā)放資金與軍械等援助之任務。
孫中山和國民黨政府為進一步加強中俄關系和促請?zhí)K俄政府盡快踐行其援助承諾,這期間也積極做了兩方面的工作,不過收效不大。其一,立足廣州主動與蘇聯(lián)使者進行聯(lián)絡晤談,力爭蘇方盡早兌現(xiàn)援助廣州革命政府的承諾。在熱海會談結束后到鮑羅廷抵廣州前的這段時間里——特別是1923年夏間,廖仲愷常以孫中山助手及廣東省長的名義,與時在廣州的馬林保持著聯(lián)系——催促轉電蘇聯(lián)政府盡快給國民黨政權提供經(jīng)費與軍械等援助,是他們交談的主要話題。如4月30日其要馬林轉電越飛詳詢莫斯科:孫先生“迫切需要俄國援助武器,并準備裝備10萬士兵——不知……槍支彈藥……可否直接從符拉迪沃斯托克(即海參崴——引者注)運至廣州?請電復?!彼?—7月間常對馬林說:“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為將領們籌款”,“錢的問題是他最大的憂慮”,為此他多次催促馬林轉告在日本東京的越飛,希望蘇聯(lián)政府能盡快地給予財政援助。與此同時,孫中山也曾要馬林轉告越飛說:“文急需經(jīng)費以解決廣州事”,務請?zhí)K聯(lián)政府“從財政上援助他當前在南方的行動”,“支付已承諾的援款中的第一次付款,請立即電告莫斯科”⑤李玉貞等編:《馬林與國共第一次合作》,第151、225、197、260、159、155、165 頁。。在孫、廖再三要馬林轉電催請?zhí)K俄盡快提供經(jīng)費援助的情況下,越飛于8月6日從東京給其“訪日后在北京任蘇俄政府全權代表的達夫津(又作達夫謙——引者注)匯去一百六十萬日元”。這筆錢是他剛從日本政府手中獲得的漁業(yè)儲備金。日本學者山田辰雄教授依據(jù)日方的材料推斷說:越飛“匯給達夫津的款項的全部或一部分,很可能給了國民黨……內(nèi)藤民治關于漁業(yè)儲備金通過越飛之手給了國民黨的猜測,還是可以成立的”①轉見《廖仲愷研究——廖仲愷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38—239頁。。如此看來,這筆數(shù)目不大、未見于俄文檔案記載的款項,可能是蘇聯(lián)政府給國民黨政權的第一筆經(jīng)費援助,而越飛則顯然是最早提供這少量經(jīng)費的人。在1923年10月6日鮑羅廷抵達廣州后,孫中山和廣州革命政府即主要通過鮑氏來與蘇聯(lián)政府方面進行溝通聯(lián)絡,反映自己希望莫斯科盡快落實援華舉措的訴求。這從鮑羅廷與加拉罕的一些密電函中可以看出來。如在孫中山請求蘇聯(lián)援助其實施“北方進軍”計劃時,加即電示鮑曰,這是一個“空想計劃”:“您要向他說明,這個計劃不可能立即實施。另一方面您要經(jīng)常強調(diào),在決定實施任何一項重大計劃之前,我們應當竭力鞏固自己在中國的地位,特別是鞏固自己在滿洲的地位,要解決中東路問題?!?1月底,鮑曾電加并請他轉告莫斯科:孫中山要求“提供10000支步槍、10挺機槍、10門輕型火炮和彈藥,以及裝備兩個師的電話器材”等軍用物資。加拉罕獲電后向齊契林等作了匯報,并“建議減少數(shù)量,但不超過二分之一,特別是步槍和機槍……應給予孫逸仙一點支持,以使他能夠堅持下去”②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294、295、347,285、287、310—312,340—341 頁。。由上我們既可了解孫中山政府通過蘇聯(lián)代表促請其政府提供援助之艱辛過程,又能看到蘇聯(lián)在援孫問題上以其民族利己主義為前提的慎穩(wěn)做法。
其二是走出國門——孫中山指派蔣介石率“孫逸仙代表團”赴蘇聯(lián)考察求助,促請?zhí)K政府盡快兌現(xiàn)援助承諾。蔣介石、沈定一、王登云、張?zhí)?人于9月2日抵達莫斯科后,時在外國的邵元沖也加入了代表團。他們此行負有兩大使命:一是觀摩考察蘇聯(lián)的政治與軍事等情況,為日后在廣州開辦軍校取經(jīng);二是同蘇聯(lián)政要們商定俄方援助孫中山和國民黨的“工作方法和手段”,其中主要是商討蘇方資助國民黨政府經(jīng)費、派政治軍事顧問團到廣州來幫助創(chuàng)辦軍校以培養(yǎng)軍政干部,及為孫實施西北軍事計劃提供武器之可行性等問題。為此,代表團成員在莫斯科等地參觀訪問了紅軍團隊和軍事院校,并就廣州開辦軍校的問題與俄共中央及蘇聯(lián)紅軍領導人等進行過會談。蘇俄軍事委員會副主席斯克良斯基曾兩度與蔣介石晤談,在談到“俄國為中國人成立專門的軍事學?!睍r,他的講法前后不一,最后只答應:“中國同志到蘇聯(lián)軍事學校學習,總參謀部學院可以接受3—7人,軍事學校可以接受30—50人?!笔Y介石當即建議應為“在廣州開辦的學校增加派出人員數(shù)量”。斯聽后表示:“如果成立所設想的50人班收到了良好效果,那么軍事委員會不反對增加派出人員?!笔Y介石在兩次會談中,還以口頭和書面方式先后向斯等提出了孫中山的西北作戰(zhàn)計劃——擬“在陜西成立對付吳佩孚的兵團”,及另“在庫倫以南鄰近蒙中邊界地區(qū)建立一支孫逸仙的新軍”,以便“從這里……發(fā)起第二縱隊的進攻”。斯克良斯基當即明確地否定了孫的計劃。他對蔣說:“發(fā)起你們方案中所說的軍事行動,就是事先注定要失敗的冒險?!蹦壳埃瑢O逸仙和國民黨應“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用在對工農(nóng)的工作上”,當然你們在“做好政治工作的同時,也可進行軍事準備”③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294、295、347,285、287、310—312,340—341 頁。。蘇聯(lián)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托洛茨基在11月27日接見蔣介石等人時,也要“孫逸仙和國民黨盡快放棄軍事冒險,把全部注意力轉到中國的政治工作上來”,并指出:“國民黨……可以從自己國家的本土而不是從蒙古發(fā)起軍事行動”,“我們并不拒絕給予軍事援助,但在目前的軍事力量戰(zhàn)略對比的情況下,不可能向?qū)O的軍隊提供這種援助,而代之以我們將為中國革命者學習軍事敞開我們學校。在這方面,我們將履行不久前革命軍事委員會做出的那些承諾?!雹苤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 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 動(1920—1925)》1,第294、295、347,285、287、310—312,340—341 頁。由上可知,蘇聯(lián)政府在承諾為孫中山培養(yǎng)軍政人才方面,僅答應其軍事學院可為國民黨培養(yǎng)少量軍事人才。這成為刺激國民黨加速籌建黃埔軍校的重要外因??偟膩碚f,蔣介石此次率代表團訪蘇,沒有達到促請?zhí)K方盡快對國民黨政府實施各項援助——特別是援助其西北軍事計劃的目的。
在當時及稍后一段時間里,莫斯科沒向?qū)O中山和國民黨政府提供實質(zhì)性援助之原因是多方面的。諸如蘇聯(lián)政府內(nèi)部對應否援助孫政府意見不一,其高層領導人之注意力一度為發(fā)展德國革命所吸引,尤其是他們認為國民黨政府之軍事實力不足以鞏固其地位,而擔心自己的援助會打水漂,還有對孫專注于軍事行動而擱置國民黨改組事不滿等。因此,蘇聯(lián)政府遲至1924年孫中山改組國民黨之事完成、首次國共合作實現(xiàn)乃至黃埔軍校開學后,才采取了向廣州方面提供大量經(jīng)費和武器裝備援助的實際行動。不過應承認,它最終還是履行了援孫承諾的——遲到的這些援助極大地幫助了孫中山之黃埔創(chuàng)校建軍,及國民黨政府后來開展的國民革命斗爭,從而大大推進了中國的整個新民主革命運動。有學者在論及此事時指出:“俄國的主要財政捐助和人員的支援,可能就是為了建立黨的新的軍事學校,這就是后來舉世聞名的黃埔軍校”;“這種援助開始了一個既有國民黨新生復蘇,又有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展壯大的過程,這個過程對于爾后的中國人民的生活,有著偉大深刻的意義。”①[美]韋慕廷著,楊慎之譯:《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86年,第221—222、179,223 頁。
由于資料不足,對蘇聯(lián)給孫中山黃埔創(chuàng)校建軍提供財政援助的問題,以往幾乎沒人作過認真的研究。如今蘇聯(lián)檔案之公布,雖為此項研究提供了方便,但由于其資料仍不夠完整,再加上決議數(shù)與實際提供數(shù)又存在出入,故要重建蘇聯(lián)政府給孫中山辦校建軍提供經(jīng)費情況的全部史實仍有困難——因其中的許多細節(jié)問題還是無法弄清楚?,F(xiàn)只能根據(jù)所見史料,對此問題作些考察論述。
關于俄府提供給黃埔軍校的資金數(shù)量,援助方的鮑羅廷和接受援助的孫中山各有各的說法:前者曾“告訴路易士費希爾,蘇維埃政府為這所學校的開辦和經(jīng)常費捐贈了三百萬盧布,這大約相當于中國貨幣二百七十萬元”②[美]韋慕廷著,楊慎之譯:《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86年,第221—222、179,223 頁。;后者則對張繼說過:“俄國從一九二四年前后起,每年給廣東提供二百萬元的援助,其中七十萬元是黃埔軍官學校的費用,一百三十萬元是國民黨政費。”③參見拙文《廖仲愷同蘇聯(lián)代表越飛的會談及其影響》,《廣東社會科學》2010年第3期。還有些學者指出:“為了幫助解決軍校經(jīng)費方面的困難,蘇聯(lián)資助現(xiàn)金200萬盧布?!雹茳S修榮:《國共關系七十年》上卷,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95頁。或謂:“為了援助孫中山創(chuàng)建一支新型的革命軍隊,蘇聯(lián)政府為孫撥出了90萬盧布的援款?!雹輩⒁婈惤ㄈA總主編:《黃埔軍校研究》第2輯,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79頁。以上的說法雖然不一致,但卻都肯定了一點:這就是蘇聯(lián)援助國民黨政權的經(jīng)費中,有相當大比例是用于黃埔建軍的——從目前所見資料可知,它3年下來用于此之資金總額應在200萬盧布左右。
曾任孫中山和廣州革命政府軍事總顧問的加倫將軍說過,孫“經(jīng)我們提議,并由我們出錢,于1924年初在黃埔創(chuàng)辦了一所下級軍官學?!薄包S埔軍?!雹拗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共產(chǎn)國際、聯(lián)共(布)與中國革命文獻資料選輯(1917—1925)》2,第656 頁。。他講的由蘇聯(lián)“出錢辦校”一事,并不完全符合實際情況。事實上,在黃埔軍校醞釀籌辦期間,蘇聯(lián)并未提供資金援助。國民黨臨時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在1923年11月19日、26日與27日,接連開會討論“創(chuàng)辦軍事學?!钡膯栴},并議決“定名為‘國民軍軍官學校’,以蔣介石為校長,陳翰譽為教練長,廖仲愷為政治部主任(有說是政治部長或政治委員——引者注),推定廖仲愷籌備”。該校之“籌備事項”,分為定校所、預算購置費、購買設備器具、物色教員、征求學生等6個方面進行⑦陳錫祺主編:《孫中山年譜長編》下冊,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第1741、1751—1753頁。。這期間,鮑羅廷參與了此事的籌劃。他在12月10日向莫斯科的報告中說:“改組現(xiàn)在共有5萬到10萬人的軍隊,使它完全服從國民黨的領導,為此孫必須創(chuàng)立幾所軍事學校,同時重視培養(yǎng)政治工作人員”;其“在廣州創(chuàng)建第一所軍事學校的方案”已定出并獲通過,“建校原則是以營為單位”,“校址已經(jīng)選定,最近……學校將開始運轉,學校的開支預計每月1.5—2.5萬元。這取決于是否接受我們關于每個營設3個連的建議,還是孫本人提議的6個連。”①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376—377頁。由此可知,大概因?qū)O中山當時在辦校建制方面與鮑顧問存在有不同意見,故蘇聯(lián)在軍校的醞釀時期未給予經(jīng)費資助。
現(xiàn)存的史料證明:籌辦黃埔軍校的資金是由國民黨政府自行解決的。該?;I建工作的正式啟動,與完成改組之國民黨“一大”會議有關。在這次會間的1924年1月23日,即孫中山任命蔣介石為黃埔軍?;I備委員長的前一天,他發(fā)出帥令曰:“著財政委員會十日內(nèi)籌備一萬元,為軍官學校開辦費,交蔣介石收用?!睋?jù)此,時任大本營財政委員會主席的廖仲愷,即召開了該財委會的第十次會議并作出決議:“陸軍軍官學校開辦費由左列各機關擔任,限十日內(nèi)交清”:財政部、沙田清理處各500元,省長公署1000元,市政廳2000元,公安局、財政廳、鹽運使署、禁煙督辦署各1500元。這區(qū)區(qū)萬元籌備款竟要9個單位才能湊足,足見國民黨政府當時財政之窘困。軍?;I委會于2月6日在廣州南堤正式辦公后,孫中山于2月8日又令“財政委員會提前先給軍官學校開辦經(jīng)費六萬元”;財政委員會據(jù)此在第15次會議上決定:“陸軍軍官學校開辦費六萬元,由本會函禁煙督辦署提撥?!雹陉愋衤粗骶?《孫中山集外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819、824,836、846—847頁。禁煙督辦楊西巖奉示后,以本署之禁煙收入多為各軍截留、無法應命為由,而“拒發(fā)軍校開辦費”③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蔣介石年譜稿》,北京:檔案出版社,1992年,第158,192頁。。這事成為蔣介石于2月21日擅自離職赴滬的借口之一。蔣走后,廖仲愷于23日代行軍?;I備委員長職權,主持全校的籌備工作照常進行。他為了籌措創(chuàng)辦軍校之費用,真是煞費了苦心。據(jù)廖夫人何香凝憶述:“他常常夜里要到楊希閔吸食鴉片的煙床邊等楊希閔簽字,然后才能領到款來,送去黃埔軍校。黃埔軍校幾百學生的學費、宿費、伙食費、甚至連服裝費、書籍文具費用,都是政府供給。而這些錢就是其這樣辛苦籌來的。”④何香凝:《回憶孫中山和廖仲愷》,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78年,第38頁。時任黃埔軍校教官之一的張治中也回憶說:廖先生“為我們犧牲身份”跑到軍閥公館里去陪談笑并向其要錢時,“只說有一個緊急用途,始終不敢提到是為黃埔學生的伙食”,在“同我們講起籌款之種種困難的時候,他幾乎落下淚來?!雹蒉D見廣東革命歷史博物館編:《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67—68頁。為整頓財政以增加辦校經(jīng)費,孫中山于4月上旬令:“財政委員會通飭各財政機關……每日將所收各款悉數(shù)解交該會,公決分配。”他在蔣介石回到黃埔軍校視事一個星期后的29日,又令“財政委員會由五月起,每月?lián)荜戃娷姽賹W校經(jīng)費三萬元”。廖仲愷奉命后主持財政委員會第34會議決定:這3萬辦???,“由公安局租捐下籌撥15000元”,財政廳、市政廳和籌餉局各“籌撥五千元”⑥陳旭麓主編:《孫中山集外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819、824,836、846—847頁。。上述情況一方面說明,正是由于有代理籌備委員長和財政委員會主席廖的堅強領導、精心籌劃和財政支持,黃埔軍校的籌備工作才得以順利進行直至完成;另方面也由此可以看出,黃埔軍?;I辦時期的費用異常困難——這些錢正如前引文中何香凝所謂“都是政府供給”的,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有蘇聯(lián)當時助款辦校的相關記載。
在黃埔軍校正式開學、新生受訓大半個月后的1924年5月22日,大元帥府財政委員會議決:由財政廳撥支軍校開辦費“銀十八萬六千六百元”⑦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蔣介石年譜稿》,北京:檔案出版社,1992年,第158,192頁。,黃埔軍校的經(jīng)費狀況從此以后大有好轉。這事應該與蘇聯(lián)政府已為黃埔辦校提供資金援助有關。因為有資料顯示:俄共(布)在該年3月間已專門開會研究援孫問題,并開始啟動撥款——它在20日和27日的兩次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先后作出了“向?qū)O逸仙提供資助”的決定:“委托伏龍芝同志親自負責發(fā)放50萬盧布”給廣州,其余款項的發(fā)放日期,推遲至接到加拉罕之文件后再來確定。由此可知,蘇聯(lián)政府大概在黃埔軍校開學后,才開始為它提供日常維持費,并有時還追加某些臨時特別費用。不過,我們對其每次撥付??畹脑斍槿詿o法弄清。
筆者現(xiàn)見到的有關記載時間較后,且史料零散不全:俄共(布)中央政治局9月4日曾議過“關于對中國的援助問題”,并在11日的會上討論到“關于孫逸仙問題”時作出決定:“采納外交人民委員部的建議,援助中國2.5萬盧布?!雹僦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488—489、351、531,611 頁。同月,美國駐廣州總領事“從世界銀行總經(jīng)理處聽說,在過去8周內(nèi)蘇俄顧問團共收到了25萬港幣”;駐軍校的顧問組長(首席顧問)波里亞克,曾受命轉交給廣州政府之中央銀行“3萬美元”②參見陳建華總主編:《黃埔軍校研究》第2輯,第79頁。。這些史料至少能說明:當時的蘇聯(lián)駐廣州顧問團手上握有從本國政府匯來的資金,因此就具備了援助黃埔軍校經(jīng)費之能力。從加倫稍后的《廣州軍務院日志》中,我們可看到廖仲愷兩次向他索要軍校經(jīng)費的談話情況:第一次是11月18日晚上8時許。廖謂:“據(jù)說自10月15日至11月15日期間,黃埔軍校從總數(shù)為粵幣十萬元撥款中只收到了二萬五千元”。加倫答曰:“10月份又支付了五萬九千元……尚欠一萬六千元。11月份支付了10月份余欠的一萬六千元,另外還要追加四萬七千元……大約11月25日支付一部分?!碑斄翁岢觥跋M窈笫f元的定期撥款能一次或最多分兩次付清”時,“加倫答應,這個問題將同莫斯科商量解決。”第二次是“12月1日晚八時許,廖仲愷拜訪了加倫同志”。他在報告了鮑羅廷同意付給國民黨中央政府各部(局)“工作人員薪金”等6項支出計粵幣7040元和港幣3200元之情況后說:“還欠黃埔軍校一筆兩萬八千元的款項?!奔觽愅净卮鹫f:“匯款目前延誤了。這個問題不日即可弄清,必要時他請宋(子文)墊付?!钡诙?,當中央銀行總裁宋子文見加倫“又談及黃埔軍校”經(jīng)費,并“抱怨蔣介石目前財政吃緊”時,加倫表示:“我們對國民革命軍所承擔的義務一定要履行?!雹蹍⒁姡厶K]卡爾圖諾娃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加倫在中國(1924—1927)》,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年,第73、84—87,589、623—624、629,72 頁。據(jù)廖、加以上的談話可知:蘇聯(lián)政府每月提供給國民黨的經(jīng)費“總數(shù)為粵幣十萬元”,有時還有“追加”撥款;這些錢主要用于黃埔軍校之建設,同時也用于“中央政府各部(局)工作人員薪金”等項支出。它的確曾為軍校建設提供過大部分日常經(jīng)費,但不是它辦校費用的全部,且其款項往往有不能按時撥付的拖欠情況。
關于蘇方每月給黃埔軍校提供多少盧布援助的問題,從1925年后俄共(布)中央之信函和會議記錄中可以知曉。莫斯科在3月7日給北京的一封信中說:“加倫給了黃埔軍校兩個月的維持費十萬盧布?!雹埽勖溃蓓f慕廷著,楊慎之譯:《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第384頁。3月19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成立由伏龍芝、齊契林、莫洛托夫和彼得羅夫(后由維經(jīng)斯基取代)同志組成的”中國委員會,來“監(jiān)督日常援助國民黨和同情它的團體的措施的執(zhí)行情況”,并經(jīng)辦以后“中國的一切軍政工作和經(jīng)費發(fā)放”。它在5月7日的會上又提出,應為廣州“組建的部隊撥出必要資金”。這事由中國委員會在5月29日的會上最后作出決定:“撥出45萬盧布用于組建兩個新師團,維護一個老師團及黃埔軍校。指示加倫同志,上述款項為9個月,即到1926年1月1日的費用?!痹撐瘑T會還在6月5日的開會記錄中寫道:“在兩個月內(nèi)另給加倫撥款10萬盧布,資助黃埔軍校和一個老的師團。同時……指示北京和加倫,我們資助的45萬盧布只用于組建部隊的開支,師團建成以后的費用應當完全由中國人承擔?!雹輩⒁姡厶K]卡爾圖 諾娃 著,中國社 科院 近代 史所 翻譯室 譯:《加 倫在中國(1924—1927)》,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年,第73、84—87,589、623—624、629,72 頁。蘇聯(lián)政府的上述記載說明,它提供給國民黨政府用于黃埔辦校建軍的常費額度,一般是平均每月5萬盧布,此外還有些臨時追加款不在其中。
由上可知,在孫中山黃埔創(chuàng)校建軍的過程中,尤其是在黃埔軍校開學后,蘇聯(lián)政府的確為其建校提供過不少經(jīng)費——前蘇聯(lián)學者關于軍?!按蟛糠纸?jīng)費由蘇聯(lián)提供”之說法⑥參見[蘇]卡爾圖諾娃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加倫在中國(1924—1927)》,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年,第73、84—87,589、623—624、629,72 頁。,是合乎歷史史實的。盡管蘇聯(lián)政府當時決定:“把撥出的器材和資金作為給中國政府的貸款提供”⑦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488—489、351、531,611 頁。——也就是說,這些錢是要還的,并非如鮑羅廷等所謂是無償?shù)亍熬栀洝薄2贿^我們還應承認其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援功不可沒。因為這些經(jīng)費對國民黨政府之辦校建軍事業(yè)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它來得及時并確實起過重要而巨大的作用。
蘇聯(lián)為黃埔黨軍之肇建與發(fā)展,及國民革命軍實力的壯大,提供了不少的武器裝備。這是它對國民黨辦校建軍事業(yè)的又一大貢獻。眾所周知,孫中山創(chuàng)辦黃埔軍校,是在既少資金又缺槍械的情況下艱難起步的。當時大元帥府轄下的石井兵工廠,雖“每日出產(chǎn)德式七九步槍三十五支”及“子彈二萬發(fā)”,另每月還能生產(chǎn)“馬克沁式機槍三挺和美式自動毛瑟槍兩支”①參見[蘇]卡爾圖諾娃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加倫在中國(1924—1927)》,第71頁。,但該廠在軍閥控制下根本不聽帥令。軍校教練部主任王柏齡后憶述謂:孫大元帥在開辦軍校前曾“批發(fā)300支粵造七九毛瑟槍給黃埔軍校……當時兵工廠并不以我們學校為重,只知道往軍閥那里跑。廖(仲愷)先生交涉了不少時日,開學時僅僅發(fā)下30支,夠勉強發(fā)給衛(wèi)兵守衛(wèi)”學校用②參見吳少忠、周興樑編著:《新論廖仲愷》,廣州:廣東出版集團,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8頁。。直到黃埔軍?!靶律?月入學之際,所得到的槍械,還是只有不足(學生)半數(shù)的230支,子彈也沒有,簡直是徒手狀態(tài)”。后經(jīng)蔣介石、鄧演達去找廠長馬超俊,馬才答應“大力幫忙,不久即秘密運來步槍500支”③張秀章編著:《蔣介石日記揭秘》,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9年,第60頁。。面對這種情況,孫中山和廖仲愷等即把黃埔建軍所需的武器裝備,全寄望在蘇聯(lián)政府已允諾的軍事援助上面。
前文說過,蘇聯(lián)政府早在1923年5月1日給孫中山的電文中,就答應過要向廣州國民黨政府提供一批武器,但它對此卻遲遲未付諸行動。直到1924年1月24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才開會決定:“撥款50萬金盧布用于購買……(可能是武器?——引者注)”,采購地點問題“由齊契林召集”的委員會來解決;后在3月20日的會上,政治局始“委托伏龍芝同志親自負責發(fā)放……1萬支步槍和一定數(shù)量的火炮”給廣州??伤?7日再開會時又議決:“重申政治局關于提供武器方面的決定,改變政治局1924年3月20日作出的向?qū)O中山提供越飛在1923年5月1日給孫逸仙的電報中所允諾的武器數(shù)量的決定?!雹苤泄仓醒朦h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402、488—490頁。其對已允諾的“武器數(shù)量”作了怎樣的改變?該決議卻未言明。我們目前所知道的是,蘇聯(lián)政府在幾經(jīng)開會討論后,終于在同年10月8日將其援助國民黨的第一批軍械,用“波羅夫斯基”號艦從海參崴運到了廣州——這真是好事多磨!關于這批軍械的種類和數(shù)量眾說紛紜,目前還一時難于弄清。如黃埔軍校的領導干部與學員也憶述不一,《蔣介石年譜初稿》謂:俄艦“內(nèi)有大本營向俄訂購的山炮、野炮、長短槍支、輕重機槍和各種彈藥”⑤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蔣介石年譜初稿》,第241頁?!@是蔣校長的說法。黃埔生宋希濂也有相似的說法,認為蘇俄運來的武器“有日本三八式步槍數(shù)千支,野炮、山炮二三十門,重機槍(那時還沒有輕機槍)約百多挺,以及各種彈藥、通訊器材等”⑥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的黃埔軍?!?,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2年,第257頁。。而教官王柏齡則說,蘇聯(lián)這次只運來“八千支完全有刺刀的俄國式步槍,每槍有五百發(fā)子彈,還有小手槍十支”⑦廣東革命歷史檔案館編:《黃埔軍校史料(1924—1927)》,第72—73頁。,而沒有提及炮和機槍等。另還有其他說法——如有說這次蘇俄提供了“大約三千噸軍事物資的軍事援助”,并推測它運來了“兩千支來福槍和七門野炮,或是五千支來福槍和五門野炮”;還有說此蘇艦“共裝有一萬二千支來福槍和四十門野炮”⑧[蘇]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163、174—176 頁。??傊潜娬f不一、互有歧見。此外,從孫中山在平定廣州商團叛亂時及其后“擁有二百五十人的鐵甲車兩列”來看⑨參見[美]韋慕廷著,楊慎之譯:《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第385頁。,蘇聯(lián)這次可能還兌現(xiàn)了其上年5月1日給孫電報中答應提供“兩輛裝甲車”的承諾。
1925年2月9日,加拉罕在給齊契林之密信中指出,相對于蘇聯(lián)以前給土耳其人的大量軍事財政援助而言,目前我們對孫中山“提供的援助是微不足道的”①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414,611、624—626、632—634、686 頁。。然而,從現(xiàn)實情況來看,應該說正是蘇聯(lián)運來的這批武器,及時地援助了國民黨的黃埔建軍及其軍事斗爭。當時正值廣州商團準備發(fā)動反孫政府的武裝叛亂。黃埔軍校師生為進行平叛戰(zhàn)斗,立刻利用這些軍械在戰(zhàn)前“緊急成立了十四人的機槍隊,配備了兩個炮兵連”,“作好了出發(fā)準備”。10月14日晚,他們與其他部隊在向商團軍發(fā)起“猛烈進攻”時“炮擊西關,打了六發(fā)炮彈,有幾處起火”;革命政府軍僅“經(jīng)過兩三個小時戰(zhàn)斗”②[蘇]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129—131頁。,就一舉平定了這場叛亂。黃埔軍校第一期學員于平定商團叛亂后舉行了畢業(yè)分發(fā)禮。蔣介石和廖仲愷遵照孫中山11日關于“新到之武器,當用于練一支決死之革命軍。其兵員當向廣東之農(nóng)團、工團并各省之堅心革命同志招集,用黃埔學生為骨干”的指令③廣東省社科院歷史所等3單位合編:《孫中山全集》第11卷,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70頁。,加快了組建軍校教導團工作之步伐;于是教導第一團——由何應欽為團長、王登云任黨代表,及教導第二團——以王柏齡為團長、張靜如任黨代表,遂先后于11月20日和12月26日正式成立。蘇聯(lián)援助之武器對教導團的組建顯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軍校第一期畢業(yè)生宋希濂和李奇中在談到這個問題時,或說“平定商團叛變時繳獲的長短槍約九千余支”和“從蘇聯(lián)購運來的武器”,是教導團裝備之兩大主要來源;或謂“教導團的裝備,包括槍、炮、彈藥、手榴彈、工作器具、飲食器皿及被服等等(除一部分被服外),完全由蘇聯(lián)供應”④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的黃埔軍校》,第257、235頁。。
進入1925年后,黃埔軍校利用蘇聯(lián)運抵廣州之庫存武器,及教導第一、二團在首次東征陳炯明戰(zhàn)斗中繳獲的軍械等戰(zhàn)利品,在4月間又新組建了教導第三團,以錢大鈞為團長、曾擴情任黨代表;并同時合3個團成立了黨軍第一旅,以何應欽為旅長、蔣介石任黨軍司令官、廖仲愷為黨軍黨代表。同年6月中旬,廣州革命政府令東征軍回師廣州一舉粉碎了滇、桂軍楊希閔、劉震寰兩部之叛亂后,黨軍第一旅擴建為以何應欽任師長、周恩來為政治部主任的黨軍第一師。至此,國民黨之黨軍終于正式成師。
這期間,蘇聯(lián)政府在以武器重點援助馮玉祥領導的國民軍(人民軍)反擊張作霖部之同時,也對廣州革命軍的軍事斗爭前景充滿了信心,因而它在1925年采取了更積極的措施來支持黨軍之發(fā)展和國民革命軍的組建。俄共(布)中央政治局于5月7日開會決定:“在廣州組建新的可靠部隊是必要的,責成伏龍芝同志為此目的……撥出2萬支步槍,100挺配有子彈的機槍,一定數(shù)量的擲彈炮和手榴彈給廣州?!敝袊瘑T會遵照這一指示精神,及根據(jù)先前加拉罕關于“給廣州提供物質(zhì)援助”的建議,在29日的會議上作出以下決議:“預定發(fā)運:給廣州9000支步槍(已在途中),950萬發(fā)子彈,1萬枚手榴彈,100挺帶子彈帶、彈盒和小型機器的機槍,10支(門)1000發(fā)的擲彈炮?!庇捎邶R契林在這次會議上報告說:“原先有200萬盧布由外交人民委員部支配。這筆錢用于支付廣州小組、黃埔軍校、政訓班,資助組建一個新的師團,援助國民黨和中國共產(chǎn)黨,目前這筆經(jīng)費已經(jīng)花完”,所以中國委員在6月上旬請求政治局:(一)“按相當于轉交給國民黨將領的軍事器材的重購價值,即總額3044076盧布20戈比,恢復給軍事部門的貸款”;(二)“鑒于加拉罕同志新的申請,認為除已經(jīng)撥給的之外,還可以向國民黨將領補充提供帶子彈的步槍5000支,帶炮彈的炮12門,帶子彈和附屬用具的機槍50挺,及技術器材若干?!倍砉?布)中央政治局在6月11日之會上決定:“核準、接受中國委員會的建議?!彪S后,該委員會在9月遂“把海參崴的儲備(武器)發(fā)往廣州”⑤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 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414,611、624—626、632—634、686 頁。。顯然,中國委員會這兩次發(fā)給廣州的軍事器材,是由俄共(布)中央核準重新?lián)芸钣嗁彽?,故這些應是蘇聯(lián)政府1925年提供給國民黨政府的武器裝備。
9月30日,中國委員會主席溫施利赫特等在給斯大林之書面報告中提出:“為了加強黃埔軍隊,給廣州調(diào)撥總額為3988242盧布的武器裝備?!庇纱丝芍?,蘇聯(lián)撥給廣州的購械款額比前又略有了增加——較6月上旬的3044076盧布多出94.4萬多盧布,且尚有約36.5萬盧布的運費未計在內(nèi)。這400萬盧布的款項到底用來購運了哪些軍事器材給廣州政府呢?我們從該報告后面所附的“軍事部門在1924—1925年度和預定1925—1926年度調(diào)撥的炮兵器材分配”清單中可知,蘇聯(lián)政府在這兩個年度調(diào)撥給廣州的武器有:步槍15000支,步槍子彈2000萬發(fā),帶附件的機槍100挺,帶瞄準器的3英寸炮24門,3英寸炮彈24000發(fā),手榴彈10000枚,擲彈炮50門,擲彈炮彈5000發(fā),坦克3輛,無煙火藥1000(單位未標出——引者注),飛機15架。10月9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經(jīng)過討論,“基本上贊同中國委員會的建議”;將“派往廣州的飛機數(shù)量減至12架,拒絕撥給坦克和裝甲車的要求”,并將“原預定給廣州的”6架飛機“改派給馮玉祥,責成空軍總司令加緊發(fā)運”①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697、700、717—718、685,685,625、634、709 頁。。這次政治局會議最后核準的武器調(diào)撥數(shù),當然是包含了蘇政府先前已向廣州方面發(fā)運的槍炮及其彈藥在內(nèi)。
蘇聯(lián)政府提供給廣州政府的上述軍用器材,大多是在1925—1926年間分若干批運抵廣州的。如前述,中國委員會曾于1925年5月和9月先后向廣州發(fā)運過兩批武器——內(nèi)有14000支步槍,950萬發(fā)子彈,22門炮,150挺機槍等,其中啟運得早的在1925年內(nèi)已運抵廣州——有人提到,蘇聯(lián)“1925年一次運來廣州的軍火就價值54.6萬盧布”;其中發(fā)運較遲的,則可能是在次年與政治局稍后新增撥的器材一起分幾次運到廣州的。有人指出,1926年蘇聯(lián)政府“將各種軍火分四批運到了廣州”,里面共有步槍2.3萬支、子彈5700萬發(fā)、機槍90挺、子彈帶4000個、大炮24門、炮彈1000發(fā)、軍刀1000把②黃修榮:《國共關系七十年》上冊,第295頁。。這應包含了中國委員會上年已發(fā)運的一些武器裝備在內(nèi)。此外,從蘇聯(lián)駐廣州的顧問中有一批飛行員,及他們至少曾駕3架戰(zhàn)機“進行了多次重要的偵察飛行和轟炸飛行”,在攻占惠州、武昌城的戰(zhàn)斗中起了重要作用等情況來看③中共中央黨史 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 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697、700、717—718、685,685,625、634、709 頁 。,蘇聯(lián)政府顯然還給國民黨軍隊提供了飛機——也就是說,它兌現(xiàn)或部分兌現(xiàn)了俄共(布)中央政治局9月28日會議的許諾——“給廣州6架飛機……為飛機配備必要的飛行員……自成一個完整的飛行中隊?!雹埽厶K]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422—423、490、250、270、489,125 頁。總之上列的各種數(shù)據(jù)說明,蘇聯(lián)政府在1924—1925及1925—1926這兩個年度中,的確平均每個年度向廣州國民黨政府提供了價值約200萬盧布的軍事器材,并先后給孫中山政府進行黃埔建軍運來了門類較為齊全而又數(shù)量可觀的多批武器裝備。
在此需指出的是,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及其相關人員在作出援助國民黨軍事器材的決議時,一再強調(diào)“憑票據(jù)賒銷給國民黨將軍和廣州的軍事器材兩年后付款”;他們在談到為廣州提供武器裝備之目的時也說,這是為了“使黃埔軍隊的人數(shù)達到25000人,加強空軍和技術作戰(zhàn)手段”,以利于它能“徹底消滅省境內(nèi)的一切敵對軍閥集團”,使“全省統(tǒng)一起來,財政掌握在政府手中……能夠償還我們的債務”⑤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部譯編,黃修榮等主編:《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920—1925)》1,第697、700、717—718、685,685,625、634、709 頁。。由此可見,蘇聯(lián)為孫中山黃埔辦校建軍所提供的這些武器裝備,是由國民黨政府出錢(負債)賒購的,而非如蘇方人士所說的是無償贈送。
通過全文的論述可知,蘇方之解密檔案記載表明,蘇聯(lián)政府在1924—1926年間先后向?qū)O中山政府提供過600萬左右盧布的軍事資金,其中用于黃埔軍校建設常費及組建校軍的款項約為200萬盧布,購買與提供各種軍事器才之用款達400萬盧布——于是就有了“蘇聯(lián)繼續(xù)不斷地供應武器,輪船不遠萬里把火炮、機槍、步槍、和其他武器彈藥,從遙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運到廣州的情況”⑥[蘇]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 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422—423、490、250、270、489,125 頁。。盡管它的軍事資金和器材是作為貸款提供給國民黨政府的,但我們卻不能因此而否認這些資金和武器對黃埔軍校之發(fā)展,尤其校軍——黨軍的成立,乃至國民革命軍之組建與壯大,曾發(fā)揮過重大的作用。軍校學員和蘇俄顧問皆肯定了這一點,并異口同聲地給予贊譽。李奇中指出:“蘇聯(lián)供應軍校的武器是分批秘密運來的……運送過好幾批,包括山炮等武器,適用完整兵團的裝備。除軍校所需武器以外,后來北伐戰(zhàn)爭的武器彈藥等等,都是蘇聯(lián)供應的?!雹偃珖f(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第一國共合作時期的黃埔軍?!?,第233,233—234頁。加倫在1925年9月談及將黨軍第一師擴建成3個師的國民革命軍第一軍時說:第二師已有一個團,再“組建兩個團所需的武裝綽綽有余,蘇俄提供的步槍四千五百支及大量的戰(zhàn)利品都閑置未用”,“建立第三師的工作預計不久也要開始”②[蘇]卡爾圖諾娃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加倫在中國》(1924—1927),第206—207、216頁。。切列潘諾夫在說到北伐期間東路軍第十四師——原裝備最好的“黃埔黨軍第一師”時指出:“全師共有約三萬五千支步槍,二十五挺重機槍(其中十八挺是俄國造的)?!雹郏厶K]亞·伊·切列潘諾夫著,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譯室譯:《中國國民革命軍的北伐——一個駐華軍事顧問的札記》,第459、190 頁。這些說法足以證明:蘇聯(lián)提供的財政經(jīng)費與軍事器材援助,的確促成了孫中山和國民黨廣州政府創(chuàng)校建軍事業(yè)的開展,及大有助于中國革命軍之成立和其力量的快速擴充與發(fā)展。孫中山和廣州國民政府正是依恃這支裝備有素的、新式的革命武裝力量,才能在東征中消滅廣東境內(nèi)的軍閥勢力而統(tǒng)一全省,并在接著實現(xiàn)兩廣統(tǒng)一后,再進行打倒北洋軍閥的北伐戰(zhàn)爭,掀起了國民革命運動高潮。因此應該說,黃埔軍校與黨軍之創(chuàng)建,國民革命軍的建立與壯大,及其反封建軍閥斗爭的節(jié)節(jié)勝利,是與蘇聯(lián)提供的軍事資金和武器裝備援助分不開的。對于這個問題,國內(nèi)外人士交口予以肯定。他們或謂:“事實證明,假如沒有蘇聯(lián)的物質(zhì)援助,就不可能有黃埔軍隊,也就不會有東征、北伐的勝利?!雹苋珖f(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第一國共合作時期的黃埔軍?!?,第233,233—234頁?;蛘f:“在北伐期間蘇聯(lián)還給予了巨大的物質(zhì)援助”,“來自蘇聯(lián)的無私援助是北伐獲得勝利的重要原因?!雹荩厶K]賈比才等著,張靜譯:《中國革命與蘇聯(lián)顧問》,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第35—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