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卉［中國醫(yī)科大學， 沈陽 110001］

變化彰顯客觀 客觀成就經(jīng)典
——論《月亮寶石》的變化聚焦

⊙徐 卉［中國醫(yī)科大學， 沈陽 110001］

小說的完美形式是小說成功不可缺少的部分，作家在寫作時不僅要考慮寫什么還要考慮如何來寫?！对铝翆毷肥怯鴤商叫≌f史中的經(jīng)典之作，它形式與內(nèi)容完美結(jié)合，但鮮有人從敘事學角度分析它的成功之處。小說的變化聚焦很好地為內(nèi)容服務(wù)并有效地體現(xiàn)偵探小說的客觀性。通過角色間的變化聚焦，整個故事被完整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對該小說的敘事學分析有利于進一步全面理解它的寫作技巧。

《月亮寶石》 敘事學 變化聚焦

繼偵探小說之父美國作家愛倫·坡之后，英國文學史上出現(xiàn)了另一位偵探小說家威廉·威爾基·柯林斯。《月亮寶石》是柯林斯偵探小說的代表作之一。如果說愛倫·坡開偵探小說之先河，那么柯林斯的貢獻，在于他把偵探小說從短篇引向長篇?！对铝翆毷烽L達40萬字，在情節(jié)展開過程中，不同人物從自己的視角出發(fā)分別以第一人稱敘述自己所熟知的那部分故事，然后串聯(lián)起來，內(nèi)容散而不亂，錯綜復(fù)雜，顯示了作者高超的文學功力。小說的成功還在于它的社會價值，它不同于其他娛樂大眾的偵探小說的地方是他抨擊了英國殖民者在印度犯下的罪行。小說發(fā)表的時候是維多利亞中晚期時代，英國殖民地國家紛紛起來反對英國的統(tǒng)治，如印度的反英起義（1857-1858）?？铝炙乖凇对铝翆毷分羞m時地反映了他的反殖民主義思想，體現(xiàn)了該小說的社會價值。對于小說的成功，卓越的敘事策略是功不可沒的。因此本文擬從敘事學的角度分析《月亮寶石》。敘事學從上個世紀60年代在歐洲發(fā)展起來，80年代傳入中國并廣泛流傳開來。在中國推廣敘事學理論做出突出貢獻的長江學者申丹教授在2005年對文學敘事批評提了幾點建議，其中之一就是“關(guān)注如何對經(jīng)典作品做出富有新意的闡釋。從情節(jié)結(jié)構(gòu)和敘述技巧切入作品，加以仔細考察，常常能發(fā)現(xiàn)為表面文本所掩蓋的潛藏文本，幫助揭示作品的深層內(nèi)涵”①。本文擬應(yīng)用敘事視角理論來分析經(jīng)典偵探小說《月亮寶石》。

一、變化聚焦

作者構(gòu)思好了一個故事，設(shè)計好一些人物和情節(jié)，然后必須決定誰來講述這個故事。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視角——作者所選擇的敘事角度。當熱奈特分析敘事作品中的視角時，他使用了“聚焦”一詞，并把其分成三類：零聚焦、外部聚焦和內(nèi)部聚焦。根據(jù)熱奈特的理論：“聚焦包含三個主體間的關(guān)系，它們分別是敘事者（他負責敘事）、聚焦者（用他的視角觀察）和被聚焦者（他被觀察或被敘述——包括精神世界：感情、認知或觀念）。當敘事者是傳統(tǒng)的全知型的時候，敘事聚焦為零，沒有固定的聚焦者。當敘事者同時又是聚焦者，敘事范圍限制到從外部可以觀察到的，這時敘事聚焦是外部的。當作品中的一個人物作為聚焦者，敘事范圍限制到一個人物的所知所想所感，這時敘事聚焦是內(nèi)部的。”②

根據(jù)以上定義，零聚焦即全知型的第三人稱敘事，內(nèi)部聚焦即敘事者和聚焦者是人物之一的第一人稱敘事，外部聚焦即客觀的第三人稱敘事，敘事者不是人物，所以只能通過從外部觀察人物的一舉一動來取得跟人物的聯(lián)系。對于內(nèi)部聚焦，熱奈特把它分為三類：固定聚焦、多聚焦和變化聚焦。熱奈特進一步說明單一指出一部作品屬于哪種聚焦是不可能的，因為作品的聚集方式通常會疊加或混合?？偟膩碚f，傳統(tǒng)作品的聚焦相對固定，但現(xiàn)代作品的聚焦則更靈活，重要事件通常由多于一人、從多于一個角度被看見、被經(jīng)歷、被講述。作為19世紀的英國經(jīng)典偵探小說，《月亮寶石》這顯示出角度靈活的特色，它的聚焦是變化的，不同角色從自己角度以內(nèi)部聚焦方式敘述故事。

變化聚焦是指故事的不同情節(jié)是由不同的聚焦者來敘述的?！对铝翆毷肪统晒Φ剡\用了變化聚焦。在小說中，柯林斯選擇了內(nèi)部聚焦方式（第一人稱敘事）作為主要的敘事人稱，這一點在幫助讀者了解和理解角色方面是很重要的。貝特里奇、克拉克小姐、詹寧斯、卡夫探長等，他們的敘述是對發(fā)生在月亮寶石身上的一系列事情的回顧，并幫助發(fā)展這個偵探故事的情節(jié)。通過敘述，這些人物向讀者展示了他們的內(nèi)心想法和情感世界，由此揭示了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以及月亮寶石案件的不同側(cè)面。作者使用這種敘事方式給讀者提供的信息不僅包括發(fā)生了什么，還包括不同人物對發(fā)生事情的感想。除此之外，柯林斯還使用了外部聚焦，但比重不大。為避免固定內(nèi)部聚焦的缺陷，柯林斯運用了變化內(nèi)部聚焦，敘事者們分別講述他們最熟知的那部分情節(jié)，像證人一樣觀察世界和身邊的人，這使得讀者有更大的空間客觀地對事件進行判斷。

二、變化聚焦在《月亮寶石》中的作用

《月亮寶石》運用內(nèi)部聚焦（第一人稱）敘事方式。Geoffrey N.Leech和Michael H.Short在他們的著作《小說文體》中指出：“第一人稱敘事的選擇使得作品中的我成為故事的一個主要人物，便于同讀者建立一種偏向于敘事者的個人關(guān)系?！雹蹖τ凇对铝翆毷愤@一點的確奏效。讀者會跟著角色（敘事者）的想法走。當敘事者沮喪時讀者會傷心，當敘事者遇到危險時讀者會緊張。這樣小說才能自然而然地引起讀者對“丟失的寶石”的好奇與興趣。因此柯林斯在整部小說中自始至終運用第一人稱敘事。通過角色的敘事，讀者從他或她的眼中來評價“寶石事件”。內(nèi)部聚焦能讓讀者緊跟隨敘事者的思維。正如華萊士·馬丁所說：“我們根據(jù)敘事者的敘述來分類，根據(jù)他們的定義來判斷。敘事者代表著評價標準?！雹?/p>

在小說的序幕中作者以一封家書的形式以內(nèi)部聚集方式介紹了月亮寶石的起源和來歷。這部分敘事者以倒敘的手法把讀者帶回到1799年英印兩國在印度的塞林加巴坦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解釋了月亮寶石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到這個家族，它帶著怎樣的魔咒，這為后來圍繞它展開的故事做了很好的鋪墊。讀完序幕，讀者一定會討厭赫恩卡塞表兄，而且會疑問月亮寶石的詛咒怎樣在他的家族實現(xiàn)。讀者的興趣和閱讀的愿望被激發(fā)起，小說的正式開端來自于管家貝特里奇的敘述。

《月亮寶石》中明顯存在兩種聚焦方式——內(nèi)部聚焦和外部聚焦。盡管柯林斯運用第一人稱來講故事，小說也通過外部聚焦從某種程度達到客觀效果。根據(jù)熱奈特的理論，外部聚焦指的是一種可以實實在在從外部觀察到的聚焦方式。它不包括角色的想法、感覺和感情。比如景色描寫、對人物表情的刻畫都是典型的外部聚焦。

然而，外部聚焦在小說中所占的比重是很有限的。因此，如果小說的聚焦方式是固定聚焦（固定聚焦是內(nèi)部聚焦的一種，它指讀者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來自于一個固定不變的敘事者——通常是小說的主要人物），它必然顯得過于主觀而缺少客觀性，對于偵探小說這是致命的弱點。因為這點，一些評論家認為第一人稱敘事的不足是只通過外部觀察的方式來理解其他角色和世界，敘事者不能進入其他角色的內(nèi)心世界，不能抓住他們的真實想法。第一人稱敘事是一個角色的所觀所感所想，因此所得的結(jié)論有可能是不正確的。但是，《月亮寶石》中的第一人稱敘事并不是局限性的，因為柯林斯采用了變化聚焦，即敘事者是變化的，而不是固定不變的。十一位敘事者接連獨立的陳述他們所最熟知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故事部分。由此，在讀者看來小說的變化聚焦更加客觀、全面和完整。

小說第一章的開頭清晰地告訴讀者故事的時間，男主人公富蘭克林請求貝特里奇敘述月亮寶石案件中發(fā)生在約克郡威林德家宅院里的那部分故事。對于整個事件的敘述方法作者通過富蘭克林的語言明確地告知讀者，“我們大家一起輪流把月亮寶石的故事寫下來，每個人只寫各自經(jīng)歷的那部分，有多少寫多少?！雹葑兓劢馆^固定聚焦的優(yōu)點之一是具有較強的客觀性，因為正如富蘭克林所言每個人只敘述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那部分。這本小說從某種程度上避免了固定聚焦的局限性。變化聚集使幾乎每個角色都有敘事的權(quán)利，由此讀者可從多方面了解案情。因此這種敘事方式少了主觀性而多了客觀性。例如，在克拉克小姐的眼里戈弗雷是善良無辜的而雷切爾既不可愛又不禮貌，因此她不喜歡雷切爾，而喜歡戈弗雷。在《月亮寶石》的每個敘事中都存在主觀性對客觀事實的影響。每個角色圍繞丟失的寶石敘述他所知道的事實，但不時地而且不可避免地他或她的個人觀點會影響事實的敘述。幸運的是讀者可根據(jù)很多人的敘述來分析判斷。讀者會了解戈弗雷是個兩面派的人，而雷切爾既可愛又勇敢。但這并不說明克拉克小姐的評價是多余的，從另一方面看她的評價使得人物更加生動、立體。

總之，內(nèi)部聚焦（第一人稱敘事）能夠描寫角色的所思所想，可以分析和解釋他們的行動。通過使用第一人稱敘事，柯林斯一方面使得讀者了解角色的想法，從而被角色的起伏跌宕牽動。另一方面，通過一部分外部聚焦柯林斯提供給讀者自己判斷和分析原因的空間。與此同時，變化聚集的敘事方式使得幾乎每個角色都有說話的機會，因此讀者可通過多側(cè)面來了解角色和案情。這樣的敘事更客觀更適合偵探小說。難怪在柯林斯時代過后的幾十年，偵探小說家都競相模仿柯林斯的敘事方式。因為出色的敘事技巧——變化聚焦，使《月亮寶石》受到了極大的歡迎。它的成功源于它把講故事的方式變成了藝術(shù)，并且通過一個令人難忘的故事給敘事技巧注入了新鮮的空氣。

① 喬國強.敘事學與文學批評—申丹教授訪談錄 [J].外國文學研究，2005，（03）．

② Steven,Cohan and Linda M.Shires.Telling Stories:A Theoretical Analysis of Narrative Fiction[M].New York:Routledge,1991.

③ Leech，Geoffrey N.&Michael H.Short.Style in Fiction:A Linguistic Introduction to English Fictional Prose[M].Longman Group Limited,1981.

④ 華萊士·馬丁.當代敘事學[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0.

⑤ 威爾基·柯林斯.月亮寶石[M].青閏等譯.上海：東華大學出版社,2006.8.

作 者：徐 卉，中國醫(yī)科大學講師，英語語言文學碩士。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