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玉趾
2009年12月27日,河南省文物局在北京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關于西高穴墓發(fā)掘一年,經(jīng)專家研究,基本認定為文獻中記載的魏武王曹操高陵。發(fā)布會公布了六大證據(jù),其中,“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等石牌,被認為是確定墓主身份的重要的最直接的歷史學依據(jù)。我們認為,上述石牌應是后人偽造,以下試作辨析。
一、曹操下葬時沒有“魏武王”的稱謂
東漢桓帝永壽元年(155年),曹操出生于沛國譙縣(今安徽毫州)。漢獻帝建安十三年(208年)夏六月,曹操擔任“丞相”;建安十八年(213年),漢獻帝策命曹操為“魏公”;建安二十一年(216年),漢獻帝進曹操爵為“魏王”,魏公、魏王都是諸侯王,但其地位處于其他諸侯王之上,擁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力。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春正月二十三日,曹操在洛陽去世,《三國志》載:“王(魏王)崩于洛陽……謚日武王”。其時,曹操的兒子曹丕繼任為丞相、魏王。同年十月,曹丕逼迫漢獻帝退位,代漢稱帝為“魏文帝”,追尊曹操為“武皇帝”,也可稱為“魏武皇帝”。
曹操擔任“魏王”,是漢的諸侯王,是漢的魏王。曹操去世,被漢獻帝謚(加封)為“武王”(帶有褒義),也是漢的武王,不是魏的武王。在這里,“魏王”與“武王”是兩個不同的爵號,不能將這兩個爵號糅合在一起成為“魏武王”。在曹操去世前及梢后一段時間,在文獻及出土實物中,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魏武王”的稱謂。郝本性《曹操墓中出現(xiàn)“魏武王”石牌很正常》說:“史書中都沒有出現(xiàn)過關于‘魏武王的記載,也很正?!敃r是高層權力動蕩之時,歷史背景比較復雜,時間又太短,沒有史書記載,或者有記載到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闭f史書中沒有記載,或有記載(某人某物)還沒有發(fā)現(xiàn)“很正?!保强梢缘?;但是,將向無記載,從未發(fā)現(xiàn),突然冒出個“魏武王”石牌便當成絕對確鑿,而且不容置疑,那就很不正常了。
林奎成《曹操“魏武王”謚號存疑》說“《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謚日武王……而不是‘謚日魏武王……‘魏王是生前爵號,是顯名,‘武王是死后謚號,是冥名,二者混用,便是違例……”《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載:“建興元年,封亮武鄉(xiāng)侯”;建興六年冬,“亮疾病,卒于軍,時年五十四……贈君丞相武鄉(xiāng)侯印綬,謚君為忠武侯?!薄昂睢迸c“王”是相當?shù)木籼?,諸葛亮與曹操是同時代人,都擔任丞相,總攬軍政大權。諸葛亮生前爵號是“武鄉(xiāng)侯”,死后謚爵號“忠武侯”,能不能合稱為“武鄉(xiāng)忠武侯”?顯然不能,史書亦不見載?!爸椅浜睢笨珊喎Q“武侯”,后世稱諸葛亮為“諸葛武侯”。以曹操的謚號“武王”比照諸葛亮的稱呼,或可稱為“曹武王”,可惜史書上沒有;但有“曹丞相”的稱呼。毛澤東《浪淘沙·北戴河》有“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易孟醇《毛澤東詩詞箋析》說:“漢建安十二年,魏武帝曹操北征位于幽燕的烏桓。凱旋時,路過碣石山,賦有《觀滄?!?,詩云:‘東臨碣石,以觀滄?!睂嶋H情況是:建安元年(196年),漢獻帝任曹操為大將軍,加封武平侯;十月,曹操將“大將軍”職位讓于袁紹,漢獻帝拜曹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在建安十二年,曹操征烏桓凱旋時,還不是“魏公”,更不是“魏王”,所以嚴格說,將“東臨碣石”的曹操稱為“魏武帝”是不合適的。不過,作為文學作品的詩詞與史述是不同的,因此,《北戴河》說“魏武揮鞭”應屬可行;但是,卻絕不能用它來證明建安十二年的曹操就有“魏武帝”或“魏武王”的稱號。
曹操去世許多年,成為歷史人物后,出現(xiàn)了“魏武王”的稱謂?!度A陽國志·蜀志·劉先主志》載:“二十四年,先主定漢中……魏王議徙許都以避其銳……二十五年春正月,魏武王薨,嗣王丕即位……”《華陽國志》是常璩所著,成書于晉穆帝永和四年(348年)至永和十年(354年)間,距曹操去世已有132年左右。上述引文,前句說“魏王”是正確的說法,后句說“魏武王”欠妥。正確的說法應是:魏王薨,謚日武王?!端?jīng)注》載:“漢建安九年,魏武王于水口,下大枋以成堰。”《水經(jīng)注》是北魏酈道元(?-527)著,晚于《華陽國志》;漢建安九年,曹操還不是魏公,更不是魏王,此說也顯然不妥?!短接[》引晉孫盛《魏氏春秋》說:“魏武王姿貌短小,神明英策?!蹦铣紊蚣s的《宋書》有“漢獻帝二十三年……明年,魏武王薨。”這與《華陽國志》說法相同,亦欠妥。范子燁《“魏武王”:曹操高陵的鐵證》引用多條類似上述引文后說:“出土文物上‘魏武王這三個字,恰好是西高穴村東漢大墓為曹操高陵的鐵證?!贝苏f缺乏說服力,因為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曹操下葬前就有“魏武王”的文獻依據(jù),所以,刻有“魏武王”名稱的石牌就有偽造的嫌疑。
二、“挌虎大戟”的詞語沒有文獻實物佐證
《三國志·魏書》等文獻沒有曹操打獵、“挌虎”的記載。屈原《招魂》有“君王親發(fā)兮障青兕”,是說楚王打獵,用箭射兕(一種獨角獸)。司馬相如《子虛賦》寫楚王赴云夢打獵,主要用弓箭。其中“使用專諸之倫,手格此獸”(譯為“派遣專諸之類的勇士,格殺此野獸”)。司馬相如《上林賦》寫漢武帝打獵,主要還是用弓箭,其中有“格蝦蛤”(格殺猛獸)。揚雄《羽獵賦》寫漢成帝打獵,其中有“乃使文身之技,水格鱗蟲”。從以上引文看,君王打獵,主要用弓箭,要獵殺多種禽獸,不單是虎;而且“格”獸是派勇士,不是君王自“格”。楚王有專門的打獵場所——云夢,可容“千乘”青驪馳騁。漢武帝打獵,有專門的“上林苑”,在長安之西,據(jù)說周圍廣300里,內有離宮70座。曹操沒有專門的打獵場所。在曹操生命的最后五年里,一直忙于打仗,可以說沒有時間去打獵挌虎。那柄所謂的“挌虎大戟”似乎沒有用過,更說不上“常所用”了。
《三國志·魏書·諸夏侯曹傳》載:“曹真……常獵,為虎所逐,顧射虎,應聲而倒?!薄度龂尽菚侵鱾鳌份d:“權(孫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
十六國時期后趙國君石虎(298~349),在位五年(遷都鄴),愛好打獵?!顿Y治通鑒·晉紀十九·穆帝永和元年》載石虎打獵,是“命勁騎百余”奔馳射獵,是用弓箭射獵。在這里,沒有“挌虎大戟”、“挌虎大刀”的影子,石虎本人更與“挌虎大戟”、“挌虎大刀”沒有干系。楚王打獵用箭射,漢武帝打獵用箭射;而比曹操晚100多年的石虎打獵還是用箭射。那么,曹操如果打獵,他會不用箭射而用“挌虎大戟”與“挌虎大刀”嗎?顯然不會。因此,“挌虎大戟”與“挌虎大刀”應屬子虛烏有。再說,又是大戟又是大刀,怎么拿呀?如果是右手拿大戟,左手拿大刀,又怎么挌虎呢?或者是頭天拿大戟,第二天執(zhí)大刀,換來換去會不會影響“挌虎”效果?這些都值得懷疑。
“挌”也有嫌疑。司馬相如《子虛賦》寫楚王赴云夢打獵,司馬相如《上林賦》寫漢武帝打獵,揚雄《羽獵賦》寫漢成帝打獵,都是派勇士格殺,不是君王自
“格”。
司馬遷《史記·殷本紀》有“帝紂……手格猛獸”;陳琳(?-217)是曹操同時代人,其《飲馬長城窟》有“男兒寧當格斗死”;曹操的兒子曹彰,223年封為任城王,《三國志·魏書·任城陳蕭王傳》有“任城威王彰……手格猛獸”;《后漢書·祭遵傳》有“舍中兒犯法,遵格殺之”;稍晚于曹操的左思(約250~約305)之《吳都賦》有“猩猩啼而就禽(擒),狒狒笑而被格”;《魏書·羯胡石虎傳》、《晉書·載記·石季龍傳》有后趙國君石虎派人造“挌虎車四十乘”、“格獸車四十乘”;《文選》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注則有“王肅格虎賦日”;《全漢文》還有《諫格虎賦》……
以上古籍有關挌虎、格獸,全都用“格”,未見用“挌”。有人引用《說文·手部》“挌,擊也”,說“挌虎大戟”等是“曹操高陵出土”的“非常重要的考古發(fā)現(xiàn)”,這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在古代,用“挌”表擊;用于“格斗”、“格殺”,則非常罕見?!抖Y記·學記》有“發(fā)然后禁,則扦格而不勝”,“扦格”已傳成現(xiàn)代漢語用語,其中用“格”未用“挌”。“挌虎大戟”等石牌,如果是從真的曹操墓中出土,其中的“掐”應刻作“格”?,F(xiàn)在,我們有理由推測,“挌虎大戟”等石牌,可能是不大精通文字應用歷史的造假者制作出來的。如果此觀點能成立,說西高穴墓是“曹操墓”就缺失了最重要最直接的證據(jù)。
三、“常所用”既違史實且無先例
對“曹操墓”持肯定說的王子今《關于曹操高陵出土刻銘石牌所見“挌虎”》也說:“我們雖然沒有看到曹操親自‘挌虎的明確記載……雖然目前還沒看到相關史籍資料……”這里沒有史籍“記載”曹操“挌虎”,有兩種可能:一是曹操沒有“掐”過虎;二是曹操“挌”過虎,但“挌虎”次數(shù)不多或很少。曹操常用劍,說曹操“?!睊毣?、或“?!庇么箨皰毣ⅰ?,就缺乏依據(jù),違背史實。再者,在石牌上刻“常所用”也有違史實。
1980年,安徽舒城出土“蔡侯逆戟”(春秋晚期兵器),胡上有銘文“蔡侯逆之用戟”。湖北隨縣曾侯乙墓出土“三戈戟”,援胡部有銘文“曾侯乙之用戟”。1980年,安徽霍山南岳公社出土一“蔡侯戈”,從援至胡上有銘文“蔡侯口之用戈”;有學者認為其中看不清的第三字應是“蔡侯”的名字。1965年,湖北江陵望山一號墓出土越王勾踐劍”,其靠近格處有銘文(鳥篆)“越王鳩淺自作用劍”(“鳩淺”即勾踐;“劍”為“金”旁加“檢”的右偏旁)。
以上實例的兵器銘文,顯示了一個相同的格式,即:開頭的詞是侯或王(器主)的稱謂,緊接的是侯或王的名字(或姓氏)。如“越王/勾踐(鳩淺)”。依照上述格式來辨識“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開頭四字應釋作“魏武王/?!保拔何渫酢笔瞧髦鞯姆Q謂,“?!睉瞧髦鞯拿只蛐帐?。但曹魏時期還沒有魏武王常的人物。因此,只能解為“常所用”;但這卻不合兵器銘文的常用格式。于是,刻有“常所用”的石牌就有偽造的嫌疑。何況上述兵器銘文皆鑄刻于兵器器身之上,“挌虎大戟”等銘文卻刻于石牌上,這是個問題;而且“挌虎大戟”、“挌虎大刀”又不見實物——如果是被盜墓者盜走,可以通過追繳獲得,或者在文物市場等地出現(xiàn),可是卻至今不見蹤影,這又是問題。
河南省文物考古所《曹操墓真相》說:《三國志·吳書·周泰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記錄孫權事跡,就有“敕以己常所用御幘青縑蓋賜之”的話……《宋書》卷八十八《肖思話傳》也有“初在青州,常所用銅斗”的記載……王立群還列舉六例“常所用”詞條以佐證。筆者認為,僅根據(jù)以上兩條,或據(jù)后代其他詞條,便說“常所用”是漢末或三國時期的社會常用語,大為不妥。裴松之(372~451)于429年開始注《三國志》,是曹操死后200年的事了,而陳壽(233~397)寫《三國志》乃是曹操去世50年后的事?!度龂尽ぶ芴﹤鳌繁旧頉]有“常所用”;即使是社會常用語,也不是都能刻到兵器或石牌上。從古至今,除了安陽的石牌,還找不到一件刻有“常所用”的實物。西高穴墓出土的六邊形石牌中,刻銘有“鏡臺一”、“渠枕一”、“口水碗”等日常生活用品的名稱數(shù)量。按發(fā)掘者的觀點,“渠枕一”則應刻作“魏武王常所用渠枕”,或者將“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刻做“挌虎大戟一”。筆者認為,兩種刻銘必有—假,而刻“魏武王”的石牌就可能是假造。
四、“魏武王常所用慰項石”最可疑
59件刻銘石牌有8件圭形(五邊形),有51件六邊形。如果說“慰項石”是墓主人的常用物品,應該刻一塊石牌,刻上“慰項石一”或其他文字。奇陘的是,沒有石牌,卻將文字刻在“慰項石”底部。如將“慰項石”正放,底部向下就看不見文字;如反放,看到文字卻看不清楚是何物?!拔宽検比绻遣懿俪S弥铮S便刻上文字會造成殘損,是一種不允許的褻瀆行為。
“慰項石”實際是石枕,沉重的石枕不便攜帶;對于南征北戰(zhàn)、東討西伐的曹操來說,實際也不能常用。石質料材熱傳導快,散熱快,在炎夏悶熱容易出汗的季節(jié),枕石枕睡眠尚可,但春秋不能用,冬天更不能用。因此,“慰項石”的常用性成了疑問。曹操有頭疾,《三國志·魏書·方技傳》說:“太祖苦頭風,每發(fā),心亂目眩……”《方技傳》說,華佗為曹操治療頭疾,卻沒有說過要用“慰項石”。一般說,對于風寒造成的頭疾,春、秋與冬季應該好好保溫,而不應該把頭枕在冰冷的石枕上。曹操說:“吾有頭病,自先著帽幘?!彼鋵嵤窃谟么髅钡确绞奖亍?/p>
據(jù)賀云翱等說“慰項石是警方追繳而來”,這就談不上科學發(fā)掘。張國安《顛覆曹操墓》說:“兩塊碑文的隸書字不能登大雅之堂,顯示了初學者尚未脫俗的稚嫩……其中的‘魏字、‘慰字、‘王字斜鉤都是敗筆……”這樣低水平的隨意的刻字,也應是對墓主人的褻瀆。這樣的刻字當然有造假之嫌。
在51件六邊形石牌中,有一塊上刻“渠枕一”?!扒怼笔呛挝?“渠”有大的意思,又可解做“盾”,如左思《吳都賦》有“家有鶴漆,戶有犀渠。”“鶴漆”指矛,“渠”即盾。因此,“渠枕”應是盾枕。夜晚睡眠,頭枕盾牌,矛在腰側手邊,符合統(tǒng)帥、領軍將士身份?!扒怼笨赡馨讯芘婆c枕頭的兩種功能集于一體了。這種“渠枕”,對于曹操來說,應比“慰項石”(石枕)更加“常所用”。試問,為什么“渠枕”的石牌上不刻“魏武王常所用渠枕”,卻要在石枕上刻“魏武王常所用慰項石”呢?再說,中國歷史上哪個帝王用過“慰項石”?有“慰項石”出土了嗎?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慰項石”的造假嫌疑最大。
五、圭形石牌的形制、字樣與排列疑問多
西高穴墓多次、嚴重被盜挖,發(fā)掘者聲稱進行了“科學發(fā)掘”,挖到了石牌等鐵證,便確定是曹操墓。試問,如果有座金字塔被挖得面目全非,然后進行“科學測量”,測得的外形數(shù)據(jù)能說可靠嗎?西高穴墓出土石牌58件(另有1件追繳),其中有8件圭形石牌;8件中有7件是在該墓“前室一塊被挑動的石質地板殘塊下
面”挖到的,而且石牌多數(shù)被打壞。這說明,地層關系已被破壞,已無法進行“科學發(fā)掘”。唐際根《釋疑有關曹操墓的關鍵質疑》說:“是按程序操作的發(fā)掘。8枚石牌中,多枚出自明確的地層關系中……這樣的考古地層關系,不可能造假?!辈徽f“被擾動”的地層,而說“明確的地層”,這樣的“釋疑”能服人嗎?
現(xiàn)在來看在“被擾動的石質地板殘塊”下挖到的包括“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等7件圭形石牌以及2010年6月12日挖出的“散落”墓中的“常所用長犀盾”石牌,再加上追繳的“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石牌,其圭形石牌的形制是:長10.8,寬3.1,厚0.8(厘米);51件六邊形石牌的形制是:長8.3,寬4.17,厚0.7(厘米)。兩者形制為何不同?六邊形石牌中有“胡粉二斤”石牌,寬4.75厘米,比“挌虎大戟”寬1.12倍??逃兄磷鹬临F的“魏武王”圣名的石牌難道比“胡粉二斤”要卑賤嗎,只能用窄的石牌嗎?還有,“胡粉二斤”只有4字,石牌長卻有8.3厘米;“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有10字,按“胡粉”石牌布排文字應有20厘米以上。這是極不合理、極難理喻的形制。
六邊形石牌的文字,字與字之間基本上都有較寬的間隔。許多墓志的文字也都有較寬的間隔?!拔何渫醭K脪毣⒋箨钡裙缧问莆淖郑Q行排列,字與字相連,基本沒有間隔;尤其是“武”字的筆畫,還突進了“魏”的字框之內。這樣的排列,可以說對“魏武王”的極端不敬,鐫刻工匠可能會被殺。因此,文字排列擁擠的圭形石牌,可能是偽造。
再比較“挌虎大戟”、“慰項石”的字樣與相關銘文,籠統(tǒng)地以其“八分書”就斷定年代、墓主,不可信。這里舉幾通大家熟知的漢碑為參照物以論說。乙瑛碑,又稱《漢魯相乙瑛請置孔廟百石卒史碑》,東漢永興元年(153年)立(在山東孔廟);禮器碑,全稱《漢魯相韓敕造孔廟禮器碑》,東漢永壽二年(156年)刻(原存山東孔廟);曹全碑,全稱《邰陽令曹全碑》,東漢靈帝中平二年(185年)立。其中乙瑛碑有2個“魏”字,禮器碑有1個“魏”字,這3個“魏”字的“禾”與“女”不相連,“禾”與“田”基本齊平,“女”與“山”的底畫基本齊平,“鬼”的末畫“豎彎鉤”蒼勁有力,整字間架結構合理,典雅剛健;而“挌虎大戟”的“魏”與之完全不同。曹全碑有3個“武”,有2個是“止”、“戈”的合體,有1個是“山”、“戈”的合體(“山”近似“止”),還有個“止”字;“戈”的橫畫之下是一短撇畫(或說短斜橫)。它們與“挌虎大戟”的“武”也完全不同。禮器碑選有2個“王”,曹全碑選有8個“王”,隸書特征明顯;而“挌虎大戟”的“王”字已經(jīng)不是隸體。
《王舍人碑》于東漢光和六年(183年)立,山東平度縣出土,其上有一“挌”字。在曹操時代,“挌虎”、格斗應用“格”;而“挌虎大戟”石牌用了“挌”,可能是偽造。
“慰項石”上“魏”的“禾”與“女”相連,“武”上面是兩長橫畫的特征與“挌虎大戟”的“魏”、“武”相同。“王”的末畫波磔向上太兇,超出所有石牌文字的隸書風格。尤其是“武”字下部的部件,橫畫上有4個齒形筆畫,這是絕對錯誤的刻法。甲骨文“武”是個會意字,從戈,從止(趾),會意持戈行進,顯示征戰(zhàn)或閱兵的威武;后來,“戈的一撇變體為一短橫”置于長橫之上?!拔宽検钡摹拔洹?,違背了會意的初衷,刻成了錯字,憑此可認定為造假。
再說“慰”字?!妒烦勘酚跂|漢建寧二年(169年)立,上有1個“尉”,部件“示”下是三“點”?!恫苋酚?個“慰”、4個“尉”,《禮器碑》有3個“尉”,其部件“示”下都是三“點”;而“慰項石”的“慰”,“示”下是‘小”字形,很不同。但是,后趙建武六年(340年)的《趙西門豹祠殿基記》刻銘拓片上的“尉”,其“示”下是“小”字形。要知道,此《趙西門豹祠殿基記》的入土比曹操下葬要晚120年。這就意味著:“慰項石”的文字可能仿刻了100多年后曹操下葬的刻銘,而不是效仿曹操下葬前的刻銘。況且,“慰項石”的文字筆畫隨意、纖細,與圭形石牌及六邊形石牌都不同,偽造的嫌疑更大。
筆者在《認定“曹操墓”證據(jù)的辨析》一文里說,僅憑公布的“六大證據(jù)”還不能基本認定“曹操墓”。這里,筆者鑒于西高穴墓多次、嚴重被盜挖,“挌虎大戟”等圭形石牌在“被擾動的石板下”挖出,其形制可疑,其上文字缺乏文獻、實物依據(jù),排列擁擠,字樣可能是仿刻后代銘刻,這便有充分的理由可基本認定:“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等圭形石牌及“魏武王常所用慰項石”銘文,是偽造的假貨;將西高穴墓定為“曹操墓”的證據(jù)嚴重不足。最終的確定,應在逮住了偽造者,獲得了招供,繳獲了造假工具、材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