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超超 于應機

摘 要：在塞萊斯科維奇的三角形翻譯假設的基礎上，本文從作者自身的口譯實踐出發(fā)，結合達爾文的“自然選擇”概念，提出口譯是譯者根據(jù)口譯活動中語境、社交目的、文化差異等語言外部因素的變化，對不同目的語表達進行“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最終用口語輸出在“優(yōu)勝劣汰”中存活下來的目的語的過程。

關鍵詞：譯者 口譯 “優(yōu)勝劣汰”

一、口譯的特點

口譯作為跨文化交流的一種方式，與筆譯有諸多不同之處。與筆譯相比，口譯具有即時性、不可預測性和不可逆性等特點。首先，口譯具有即時性?？谧g要求譯員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快速作出反應，譯員需要具備即時應變能力。第二，口譯具有不可預測性。翻譯的內(nèi)容往往是不可預測的。信息發(fā)送者對其自身下一步要發(fā)送的信息也不是絕對可以預測的。比如即興演講者往往是根據(jù)當時的場景以及聽眾的反應進行演講，所以不能事先完全確定自己的講話內(nèi)容。從譯員角度來說，他所接受的信息自然具有不確定性。譯員在翻譯過程中，一般無法事先得知將要接收的信息，雖然在某些特定的語境下譯員可以對接下來的信息作出一定的預測，但是這種預測也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第三，口譯過程中的信息傳遞是不可逆的。一個譯員在輸出信息之后，便不能再回過頭來對自己輸出的信息進行修改。因此，譯員必須具備較強的短期記憶能力，在翻譯的過程中要以準確的記憶為基礎，快速地作出正確的信息輸出選擇，以確保信息得到準確無誤、流暢通達的傳遞。

二、口譯過程解析

對于口譯活動研究，巴黎釋意學派的代表人物塞萊斯科維奇（1990）曾提出了一個三角形翻譯過程的假設。根據(jù)這一假設，在口譯的過程中，譯員在聽力理解的基礎上可以記住原語的詞語和結構，把原語表達的信息直接用譯語表達出來，但是在更多的情況下，譯員在聽力理解的基礎上記憶的并不是原語的結構、詞匯等，而是脫離原語言外殼的交際意義，然后再運用目的語的詞語把它準確、流暢地表達出來。所以，正常的口譯過程可以簡單地歸納為：聽力理解——脫離原語言的交際意義——輸出表達，如下圖所示：

從圖中可以看出，根據(jù)塞萊斯科維奇的三角形假設，不同語言之間的轉(zhuǎn)化有兩種方式：一種為由語言1通過直接的代碼轉(zhuǎn)化形式轉(zhuǎn)化成language2；另一種則是在掌握語言1的意義之后從三角形的頂端“意義”開始傳送自發(fā)表達的意義，此時已經(jīng)變成意義的原語外殼將被剝離，語言外在的形式對譯者就不再有約束力。

“脫離原詞原語外殼”的釋意對于口譯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在口譯研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是這種釋意也有自身難以克服的不足，例如它無法對脫離語言外殼這一過程和譯員的角色作出合理的解釋。

口譯活動中交際環(huán)境因人而異，因地而異，交際主題不斷變化，語言、語碼和語體亦隨之發(fā)生變化，“語言的感知、辨識、語言、語義、語篇、文體、修辭、文化、社會心理分析、意義判斷和綜合等均在瞬間發(fā)生著變化。”（劉和平，2001）。筆者認為口譯的過程就是一個基于塞萊斯科維奇所述的在理解交際意義的基礎上，譯員對多種不同的目的語表達形式進行“優(yōu)勝劣汰、物競天擇”的過程，就如達爾文的進化論一樣。譯員在口譯的過程中，起“優(yōu)勝劣汰”的主體作用，就如同是對物種進行篩選的地球。語境、社交目的、文化差異等語言外部因素則扮演一個促進譯員對譯文進行優(yōu)勝劣汰的環(huán)境變化因素，就如同推進物種淘汰進化的氣候變化等環(huán)境變化一樣?？谧g的整個過程可以概括為四步：1.譯者理解并記憶“脫離原詞原語外殼”的交際意義；2.譯者找到相應交際意義的多個目的語表達形式；3.譯者根據(jù)語言外部因素進行優(yōu)勝劣汰；4.譯者輸出優(yōu)勝劣汰后存活下來的目的語表達。如下圖所示：

2012年5月9日，浙江省中小企業(yè)局局長在浙江——特拉華企業(yè)對接交流會上發(fā)表講話，筆者應邀做交傳口譯。下面以其講話的翻譯為實例，具體說明口譯過程中的優(yōu)勝劣汰。

該局長的講話內(nèi)容主要是介紹浙江中小企業(yè)的現(xiàn)狀，以及浙江與特拉華在企業(yè)合作交流上所做的努力。交流會旨在促進雙方企業(yè)的技術與資金交流，實現(xiàn)共贏。從語言層面看，該材料屬于典型的經(jīng)貿(mào)文本。內(nèi)容包含大量的數(shù)字信息，文體嚴肅、正式、規(guī)范。從交際情境以及交際目的等語言外的因素看，其交際場合十分正式、嚴肅，交際目的主要是介紹浙江省。在這一環(huán)境背景下，促使譯者對語言作出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標準就是以嚴肅、準確的譯文為導向，以簡單有效的信息傳播為目的。在這一標準下，口譯過程中的優(yōu)勝劣汰現(xiàn)象非常明顯。

（1）目的是進一步落實去年7月趙洪祝書記在訪美期間與美國特拉華州州長簽署的《浙江省與美國特拉華州戰(zhàn)略合作備忘錄》的有關精神。

The purpose of this symposium is to further implement the strategic cooperation memorandum signed between Zhejiang and Delaware during our Secretary's visit to the United States last year.

對于例（1）翻譯的選擇處理，主要集中在《浙江省與美國特拉華州戰(zhàn)略合作備忘錄》以及趙洪祝書記這幾個信息點上?！墩憬∨c美國特拉華州戰(zhàn)略合作諒解備忘錄》有如下幾個譯文選擇：1.“The Strategic and Corporative Memorandum of Zhejiang and Delaware.”2.“the Strategic Cooperation Memorandum between Zhejiang and Delaware.”等等。這句話內(nèi)容較長，對其進行翻譯選擇，起主導作用的因素是，要在短時間內(nèi)快速作出簡單有效的信息傳播。根據(jù)這一標準實施優(yōu)勝劣汰之后，筆者選擇了第二種譯文，因為與第一種譯文相比，第二個譯文雖然略顯不規(guī)范，但卻更利于譯者作出快速反應，更易于聽眾理解，能保證信息的有效傳播。而對于趙洪祝書記這一信息的處理，譯者也可以有多種選擇：“Zhao Hongzhu， Secretary Zhao”“Secretary Zhao Hongzhu”“our secretary”。對于外國聽眾，趙洪祝對他們來說十分陌生，而這里的主要信息為書記這一職位，因此筆者選擇了“our secretary”這一翻譯，以方便聽眾接受。這兩個選擇主要都是基于交際目的作出的優(yōu)勝劣汰。

下面再來看一個語境占主導影響因素左右譯文表達形式選擇的譯例。

（2）為此，我謹代表浙江省中小企業(yè)局對所有參與此次交流大會的各位嘉賓表示由衷的謝意和熱烈的歡迎。

Therefore， on behalf of the SME Bureau of Zhejiang， I would like to extend our warmest welcome to all the guests present here.

這是一句典型的外教辭令，十分正式得體，其交際意義為向來賓表示歡迎。在這個句子里，優(yōu)勝劣汰最主要的影響因素變成了正式得體的語境。筆者在理解了原文的意思之后，有如下幾個可能的翻譯版本：1.“So， welcome here everyone！ ”2.“I want to say welcome to everyone！”3.“I want to extend our welcome to all of the guests here！”4.“I would like to extend our warmest welcome to all the guests present here.”從以上四個不同的表達形式中不難看出，最后一種相比之下最為正式、得體，最符合當時的語境。于是，經(jīng)過這一因素的優(yōu)勝劣汰，第四個形式“I would like to extend our warmest welcome to all the guests present here”也就得以“生存”下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類似的例子。例如：

（3）美國是最大的發(fā)達國家，經(jīng)濟總量大，資金充足……

While our American counterpart is the largest developed country which has a huge economy， sufficient capitals...

根據(jù)這一交際意義，相應的目的語表達句型有“American is...，our American counterpart is...”最終根據(jù)正式得體這一標準，our American counterpart被保留了下來。

最后看一個具體詞匯選用上的優(yōu)勝劣汰過程。

（4）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浙江歷來是個出經(jīng)驗的地方。

Since China opened up itself to the world， Zhejiang has made numerous achievements.

在例（4）中，“經(jīng)驗”一詞的交際意義比較難處理。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其相應的目的語表達應該是“experience”，“skills”等。整個句子可以翻譯成 “Zhejiang has made numerous experience.”這顯然不是原文想表達的意思。究其原因還是由于中西文化的不同而引起的。進一步剖析其交際意義，筆者認為這里的“經(jīng)驗”應該是“成就、功績”的意思。根據(jù)這一意義，其目的語表達就有“accomplishment”，“achievement”等。由“experience”，“skills”到“accomplishment”，“achievement”。根據(jù)文化的不同，筆者完成了具體詞匯上的優(yōu)勝劣汰。

譯者作為口譯優(yōu)勝劣汰中的主體，其扮演的角色與自然界中的優(yōu)勝劣汰主體地球（自然環(huán)境）有一定的不同。自然界的優(yōu)勝劣汰是無條件的、本能的一種選擇過程，而譯者作為具有能動性的人，選擇的過程也帶有一定的不確定性。例如，譯者對原語的理解、認知，以及其反應能力、聽力理解能力等都會對譯者的選擇帶來很大影響。例如：

（5）其中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中小企業(yè)3.2萬家。

Among these， there are 32 thousand scaled enterprises.

在例（5）中，如果譯者缺乏必要的商務知識，就很難對“規(guī)?！币辉~作出正確的理解，那么，優(yōu)勝劣汰就難以實現(xiàn)，信息的準確專遞也就無從談起。與此相反，在看到“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這類十分模板化的表達時，譯者往往會條件反射般地很快給出“Distinguished guests”，“l(fā)adies and gentlemen”這樣的翻譯。并不是說在這個例子中，譯者不需要作出任何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而是這一過程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已經(jīng)完成。而對于其他一些語言外部變化因素較多的情況，譯者就需要更多的時間進行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

三、結語

口譯是譯者根據(jù)口譯活動中語境、社交目的、文化差異等語言外部因素的變化，對不同目的語表達進行“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最終以口語形式輸出在“優(yōu)勝劣汰”中存活下來的目的語的過程。口譯的質(zhì)量與效果主要取決于譯員對雙語的理解能力，對不同語境、社交目的、文化差異等因素的判斷能力，對雙語表達的辨識和配對能力以及雙語口頭輸出能力等。因此，要提高口譯能力與口譯質(zhì)量，譯員要做到如下幾點：首先，譯者要提高雙語的聽力理解能力，了解雙語文化內(nèi)涵，以便在口譯過程中快速、準確地把握“脫離原詞原語外殼”的交際意義。第二，譯者必須大量閱讀雙語對照讀物，豐富語言表達形式，同時提升自身的雙語辨別能力，了解多個目的語表達形式的差異；還要進行反復的口譯訓練，使“譯者理解交際意義——找到相應交際意義的多個目的語表達”這一過程成為條件反射般高效的本能反應。第三，在擁有一定雙語能力的基礎上，要熟悉不同語言環(huán)境下的語境、交際目的、文化背景等因素，以便準確、高效地根據(jù)語言外部因素對表達形式進行優(yōu)勝劣汰。第四，在目的語輸出方面，譯者要重視語流、語速，提高自身的口頭表達效果，確保受眾準確、高效地接收信息?？傊?，如果譯者能將口譯中的“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過程變成像自然選擇一樣的本能反應，那么口譯的質(zhì)量與效果將大大提高。

參考文獻：

[1]布林尼.進化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

[2]勒代雷，劉和平.釋意學派口筆譯理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1.

[3]塞萊斯科維奇.口語理論實踐與教學[M].汪家榮等譯，北京：旅游出版社，1990.

（楊超超 于應機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