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玫玫

摘要：多麗絲·萊辛的處女作《野草在歌唱》以非洲殖民地的種族壓迫和種族矛盾為背景，講述了女主公瑪麗悲劇的一生。本文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解讀瑪麗的人格分裂以其根源?；橐鍪`下的反抗與妥協(xié)，種族制度下的堅守與背叛，這兩大矛盾伴隨著瑪麗的一生并最終導(dǎo)致精神崩潰。

關(guān)鍵詞：《野草在歌唱》；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人格分裂

《野草在歌唱》是英國女作家多麗絲·萊辛的成名作，并于2007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小說以黑人男仆摩西殺死家境拮據(jù)、心態(tài)失衡的白人女主人瑪麗的案件為題材，側(cè)重心理刻畫，表現(xiàn)了非洲殖民地的種族壓迫與種族矛盾。瑞典文學院致多麗絲·萊辛的頒獎詞是：“女性經(jīng)驗的史詩作者，以其懷疑的態(tài)度、激情和遠見，清楚地剖析了一個分裂的文化”①。

精神分析理論是流行于20世紀的文學批評方法與理論，它的奠基者是奧地利著名科學家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認為，人的精神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構(gòu)成。本我是最原始的本能、欲望和感情等，自我是意識的結(jié)構(gòu)部分，超我是道德化了的自我，包括良心和自我理想。在正常情況下，本我、自我和超我是處于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tài)中。如果這種平衡狀態(tài)遭到破壞，就會產(chǎn)生精神病。在《野草在歌唱》中，由于成長和生活環(huán)境影響，瑪麗的自我、本我和超我嚴重失衡并且一直處于強烈的沖突中。被壓抑的欲望和感情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途徑發(fā)泄出來，以致最后精神崩潰，走上了死亡的道路。而這一切悲劇的源頭都可以追溯至她成長的家庭和她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

瑪麗在一個缺乏愛的家庭里長大。父親嗜酒如命，母親獨自承受著照顧家里七個孩子的重任。父母常常因為錢和賬單的事打架和爭吵，家里一直都是雞犬不寧。所以，在小瑪麗的眼里，父親是個沒有責任心的人，而母親的形象則是備受父親的壓迫下“身材高大、骨瘦如柴的女人，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帶著病態(tài)，又含有怒意”②。在那個父權(quán)制占主導(dǎo)地位的社會里，父親是父權(quán)制的典型代表。這一切都讓小瑪麗對家庭、婚姻和幸福產(chǎn)生一種恐懼和厭惡?，旣惏底韵聸Q心以后要過和母親不一樣的生活。于是，一種強烈的獨立意識和自尊心很早便在瑪麗心里滋生了。弗洛伊德通過精神分析發(fā)現(xiàn)，“癥狀代表著沖動的替代物，其力量來源是性本能”③，即人的一切行為的動機都和性有關(guān)，而這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有所體現(xiàn)。對于女孩，在性心理的形成過程中會形成愛慕父親、憎惡母親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只有在形成初期成功地解決這個問題，和母親消除仇恨并達成一致，并將對父親的愛慕之情轉(zhuǎn)移到家庭之外的另一個男性身上，女孩才能以一個正常女性的身份投入到下一個階段的生活中。反之，則會影響孩子正常的社交生活和對自我的認識。而瑪麗正是這種情結(jié)得不到解決的受害者，她一生都活在掙扎和矛盾中。由于對父親的厭惡和對家庭、婚姻的恐懼，瑪麗一直沒有將對父親的愛慕之情轉(zhuǎn)移到家庭之外的其他男性身上，將內(nèi)心對于性的欲望壓抑到無意識中。她決心做一個獨立的女性，以免重蹈母親的悲慘的生活。

小瑪麗生在在一個種族意識根深蒂固的社會里。在這個社會里，白人是殖民地地區(qū)的中心，白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他們是文明和權(quán)力的象征。而當?shù)睾谌藙t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和壓迫，他們被認為是未開化的野蠻人，所以只能做一些卑微下賤的苦力活。黑人從來都沒有被當做人來看待，他們和白人之間只存在奴隸和奴隸主的關(guān)系。生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種族意識和白人先天的優(yōu)越感在小瑪麗的心里根深蒂固。

由于家庭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瑪麗一生都活在矛盾和掙扎中。幼時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沒有得到成功解決，性欲望和情感被深深地壓抑和驅(qū)逐到無意中，本我、自我和超我嚴重失衡。在婚姻里，一方面，她極力排斥異性，想做一個獨立自主的女人，樹立起自己在丈夫迪克面前的權(quán)威，不做父權(quán)制社會的犧牲品；另一方面，她又擺脫不了社會道德和法律的束縛，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迪克，將大事交給迪克處理，極力想將他塑造成強大的男人。在黑人面前，一方面，她極力維持白人在黑人面前的優(yōu)越感和尊嚴，極其反感黑人，壓制黑人以樹立白人的權(quán)威；另一方面，面對黑人仆人摩西的關(guān)愛，她漸漸失去控制。摩西的出現(xiàn)激起了她長期壓抑于無意識中的性欲望，她把摩西當做白人一樣看待并將對父親的愛慕之情轉(zhuǎn)移到她身上。在雙重矛盾的壓力下，瑪麗的本我和超我強烈沖突、此起彼伏，任何一方的勝利都是對另一方的壓抑，自我陷入迷茫和絕望中。在婚姻中，瑪麗的本我（獨立的女權(quán)意識和控制欲望）和超我（父權(quán)制社會下婦女應(yīng)該遵守的規(guī)范）處在強烈沖突之中；在黑人面前，瑪麗的本我（對于黑人摩西的性欲望）和超我（種族制度下白人的尊嚴）處于激烈的沖突中。自我、本我和超我嚴重失衡，導(dǎo)致瑪麗最后的精神崩潰和人格分裂，最終走向毀滅。

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便注定要消亡，根深蒂固的種族制度只會讓他們受到社會的制止和譴責。作為白人代表的查理·斯萊特和托尼很快察覺到了瑪麗和摩西之間不正常的關(guān)系。他們喚醒了瑪麗種族意識，她將摩西趕走，而仇恨的力量讓摩西走上了不歸路。就這樣，在雙重矛盾的沖突中，瑪麗的人性遭到嚴重扭曲，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嚴重失衡?，旣惖木癖罎⒑腿烁穹至央x不開幼時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但其根源在于深扎于社會中的父權(quán)制文化和“白人中心”文明，這也是多麗絲·萊辛索要批評的現(xiàn)實。但在更加普世的意義上，萊辛更為關(guān)注的是人類的命運和福祉?，旣愂歉笝?quán)制文化和“白人中心”文明的受害者和替罪羔羊。所有人都是歷史的受害者，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兑安菰诟璩窞槿祟惽庙懥司姡喝R辛想要人們反思歷史和自身，關(guān)注人們內(nèi)心那不為人知的神秘世界，重建一個和諧的文明社會。

參考文獻

① 王寧.多麗絲·萊辛的獲獎及其啟示【J】.外國文學研究，2008.

② 多麗絲·萊辛.《野草在歌唱》【M】.一蕾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9.

③ 弗洛伊德.《性欲三論》【M】.趙蕾，宋景堂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