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瑋崧
文學作品中的超現(xiàn)實主義視覺沖擊——小說《蝗蟲之日》中的畫作《洛杉磯在燃燒》
崔瑋崧
納撒尼爾·韋斯特試圖通過小說《蝗蟲之日》中的超現(xiàn)實主義畫作《洛杉磯在燃燒》向他的讀者說明:超現(xiàn)實主義在與大眾文藝和現(xiàn)實脫離的情況下是無法存活的。超現(xiàn)實主義流派的確呼吁并倡導藝術家們打破道德、美學與理性的枷鎖。但這呼吁與倡導又在無形中給藝術家們套上了新的枷鎖。超現(xiàn)實主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過后,人們逃避反叛黑暗世界的棲身之地。但是,超現(xiàn)實主義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因為它不曾給社會一個明確的指引方向,使廣大勞苦大眾可以不再一味逃避現(xiàn)實,進而改變世界。《蝗蟲之日》 納撒尼爾·韋斯特 《洛杉磯在燃燒》 超現(xiàn)實主義Author:
Cui Weisong, Fushun, Liaoning, Graduate student of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Exchange student of University of Florid, mainly engaged in American literature study.《蝗蟲之日》是美國當代著名作家納撒尼爾·韋斯特(以下簡稱“韋斯特”)的代表作之一。小說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生活在好萊塢電影世界的底層人物的困惑、失望與掙扎。這些小人物猶如蝗蟲一般,過著百無聊賴的寄生生活。耶魯大學藝術系的高才生托德一直以來渴望成為藝術家,在大學畢業(yè)后,他便來到好萊塢從事布景設計工作,迫切尋求事業(yè)發(fā)展的機會。木訥呆板的旅館會計何默,年復一年地受無聊工作的奴役,在存下一筆可觀的收入之后來到好萊塢度假。命運截然不同的托德和何默卻都愛上了一心想要成為明星的漂亮女人——費艾。他們身邊也圍繞著一群來到好萊塢追求明星夢的年輕人。這些人追尋著大屏幕的光彩,他們的期許在好萊塢這座夢幻的海洋里沉入了大海。然而,在韋斯特的筆下,在虛實難辨的場景中,每個人都是自己世界里的大明星,卻只能在現(xiàn)實世界中充當別人的配角。在舞臺燈光的熾熱曝光下,夢想赤裸、現(xiàn)實顯形?!痘认x之日》可以使讀者體味20世紀美國西部好萊塢城中小人物夢想破滅的絕望心情,以及他們種種欲望呼之欲出卻又無法被滿足的糾結之感。
小說《蝗蟲之日》中的主角托德根據(jù)他的想象創(chuàng)作出了一組畫作,名為《洛杉磯在燃燒》。該畫作并未成型,但隨著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畫作中的人物、環(huán)境、背景也在托德的腦海中不停地變化。托德腦海中的這幅動態(tài)圖畫不僅是對小說中已發(fā)生時間的反應,也預示著即將發(fā)生的情節(jié)?!堵迳即壴谌紵肥呛萌R塢世界的一個縮影,同時,它也是超現(xiàn)實作品的典范之作,這組畫作與托德的夢境與他所經(jīng)歷過的現(xiàn)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又不完全和二者相同?!痘认x之日》反映了作者韋斯特對世界的看法,《洛杉磯在燃燒》又是小說主人公托德看世界的窗口,由此可見,《洛杉磯在燃燒》可謂是藝術中的藝術?!堵迳即壴谌紵分械某F(xiàn)實主義思想是作者韋斯特受超現(xiàn)實主義影響的結果,通過畫作中的意象描寫,韋斯特又把超現(xiàn)實主義元素注入到他的文學作品中從而達到文學和藝術思想上的統(tǒng)一。
《蝗蟲之日》一經(jīng)發(fā)表就受到了文學評論界的重視,許多文學評論大家都從不同層面對韋斯特的作品進行了分析,他們中的許多都對《洛杉磯在燃燒》有所涉及。Susan Edmunds認為該畫作是“間接的啟示”(the apocalypse of the second hand)。Mathew Roberts覺得《洛杉磯在燃燒》是藝術家的“批評模型”(mode of critique)和大眾的“失望的憤怒”(frustrated rage)的矛盾結合體。在Robin Blyn眼中,該畫作用以表現(xiàn)小說男主人公托德對現(xiàn)實的不滿是“可識別的超現(xiàn)實主義結構”(recognizably surrealist composition)。(Blyn 24)同樣,Jonathan Veitch也認為該畫作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產(chǎn)物。
作為超現(xiàn)實主義最重要的奠基人,André Breton曾在第一版的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中這樣定義超現(xiàn)實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是“精神上的自動作用,它是一種純粹的狀態(tài),憑借著這種狀態(tài),人們可以在通過語言、文字或者其他形式來真實的表達思想,不受任何除美學和道德以外的約束”(Breton 19)。一方面,托德的創(chuàng)作意念來自精神上的自動作用,因為“盡管他腿上疼痛不已,他還能夠清楚地想起他的畫作《洛杉磯在燃燒》。自從和費艾發(fā)生爭論以后,他繼續(xù)不斷地工作,以逃避內(nèi)心的痛苦。他可以毫不費勁地使那幅畫呈現(xiàn)在自己的心目之中”(West 62),自動作用用于直接反映藝術家的內(nèi)心世界,讓托德的潛意識直接通過畫作以更直觀的表達方式呈現(xiàn)給讀者,甚至可以讓托德暫時忘記疼痛。另一方面,畫作中的場景也是托德潛意識中掙脫了現(xiàn)實的枷鎖的欲望的體現(xiàn)。除此之外,《洛杉磯在燃燒》中的布景是半虛半實的,富有啟示作用。
要想分析小說中的重要線索——“洛杉磯在燃燒”,也應該對畫作的名字進行思考 ?!霸谌紵笔且环N火燒的狀態(tài),在畫作中是一群暴民放火燒了這座城市,而事實上,正是這群暴民的欲望燃燒了這座城市。在韋斯特的筆下,位于加利福尼亞的好萊塢小鎮(zhèn)是一個夢想集合地,也是一個集眾多誘惑與謊言為一身的是非之地。許多中西部的美國人被加利福尼亞州所謂“精神和身體雙重放松的圣地”這一稱號所吸引,等他們真正來到加州這片土地,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受騙了。韋斯特多次在小說中提到那些本想尋求溫暖生活的人其實“是來加利福尼亞找死的”(West 2)。另外,托德選擇洛杉磯這一城市作為畫作的背景是有他的特殊原因的。Garrett曾這樣形容洛杉磯:“這是一座沒有過去朝生暮死的城市,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開始。這座城市就像一個遠離現(xiàn)實又沒有影子的人?!表f斯特“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指洛杉磯,實際上是想向讀者說明和好萊塢一樣,洛杉磯也是一座沒有歷史的城市,且兩座城市都位于加利福尼亞州。在小說中,沒有一個人物是好萊塢當?shù)厝?,他們都是從中西部來到加州的欲望追逐者,這使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無法融入現(xiàn)實又和過去完全隔斷”(Springer 442)。這些人們懷揣著各自的夢想來到好萊塢,在發(fā)現(xiàn)這些夢想無法實現(xiàn)后,把夢想轉(zhuǎn)化為無盡的欲望。
由托德構想的《洛杉磯在燃燒》讓文藝評論家聯(lián)想到了一些著名畫家的作品,而且在小說中,托德也曾提過他的這幅畫作受六位畫家的影響。例如,許多文藝評論家認為費艾放蕩不羈的形象和戈雅《狂想曲》中的“性愚蠢”和“人類獸性”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Madden 252) 蝗蟲一樣的暴民和鮮明的旗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比利時畫家恩索爾的畫作《1889年耶穌進入布魯塞爾》。小說結尾處的暴亂和意大利畫家亞歷山德羅·馬尼亞斯科的藝術創(chuàng)作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這些在小說中被提及的畫家都是超現(xiàn)實主義畫派的中堅力量。小說作者韋斯特正是受到了超現(xiàn)實主義畫派的影響才讓小說主人公托德構思出這一組對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起到十分重要作用的畫作。
另外,飽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摧殘的韋斯特本人為了逃避戰(zhàn)爭,曾到法國巴黎避難。當時的巴黎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搖籃之地,雖然韋斯特也受達達主義等其他思潮的影響,“超現(xiàn)實主義還是對韋斯特影響最深的思想流派?!保↙ight 40)
超現(xiàn)實主義流派的理論指出:超現(xiàn)實的狀態(tài)是一種哲學上的行為,是在人的思想完全不受道德束縛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小說中,在構想《洛杉磯在燃燒》時,托德的道德感就和他的幻想相互分離。在這幅畫作中,費艾也處于超現(xiàn)實狀態(tài),因為她的身體與心理狀態(tài)是相互分離的。
在《洛杉磯在燃燒》里,費艾是前景左邊的一位裸體姑娘。她正被一群男男女女追逐著。他們從暴徒的主要隊伍里分離出來。有個女人正要朝她扔石頭,把她砸倒在地。她閉著眼睛,嘴唇上古怪地半笑著向前奔跑。盡管她臉上充滿了夢境般的沉靜,她的身體正用盡全力以最慢的速度幫她猛沖過去。對這明顯的對照,唯一的解釋是她正欣賞那狂野的飛奔所給予的快感,就像一只獵鳥在緊張地躲藏幾分鐘之后突然從隱蔽處十分恐慌地飛了出來。(West 27)
由此可見,費艾的身體和她的心理是完全分離的,她的身體正在用盡全力奔跑,而此刻她卻好似沉浸在別人的追逐中,把這種被人追逐的感覺當作樂趣。根據(jù)Breton的理論,我們可以推斷出托德和費艾都是“他們想象力的受害者,因為他們完全忽視了我們常人所遵守的道德準則”(Breton 2)托德早就意識到費艾的明星夢根本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卻在不斷附和著費艾。也正是費艾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把托德越拉越遠,甚至遠離了自己的道德世界以至于到了另一個幻想的國度——“洛杉磯在燃燒”。對于其他生活在好萊塢那些不切實際的欲望,托德嗤之以鼻,而對于費艾的明星夢,托德早已看出不切實際卻不但不想揭穿而且還一直附和,這正是因為他本身對費艾抱有性幻想,費艾是他欲望的一部分,這欲望長期存在,卻又始終得不到滿足。這也是在托德的畫作里,費艾不同于其他暴民的根本原因。Breton還進一步強調(diào)過那些像托德和費艾一樣的受害者“對我們怎么評判他們毫不在乎……(他們)讓我們相信他們從他們的想象中獲得了安慰,他們時刻享受著他們的瘋狂”(Breton 2)。盡管費艾的身體在瘋狂地掙扎著要躲避亂民的追殺,但她的神情卻悠然自得,仿佛她正享受著此刻的瘋狂而把死亡置之度外。同樣的,托德明知道費艾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她的引誘不是為了讓你尋歡作樂,而是要使你陷入內(nèi)心掙扎,那么尖銳而猛烈,簡 直近乎謀殺,而不是愛情。假如你委身于她,你就像從摩天大樓屋頂?shù)臋跅U上跳下來。你會狂叫一聲跳了下來,你永遠別想再站起來。你的牙齒會給穿進頭顱里,像釘子給釘進松木板里去。你的脊梁骨會摔斷的。你甚至沒有時間淌汗和睜開眼睛。(West 8)
但他還是不能自拔的對費艾保有幻想。超現(xiàn)實能夠幫助托德調(diào)和欲望、幻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可謂在這種狀態(tài)下,“生和死,真實的和幻想出的,過去的和未來的,可調(diào)和的和不可調(diào)和的,高的和矮的都不再矛盾”(Breton 23)。除了超現(xiàn)實人們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一種狀態(tài)能讓現(xiàn)實和幻想這么融洽地結合在一起了。但是,超現(xiàn)實也有它不容忽視的弊端,它無法幫助修復現(xiàn)實世界中的問題。托德和費艾的超現(xiàn)實狀態(tài)讓他們身在不受現(xiàn)實拘束的幻想中而自得其樂,從而陷入到了危險之中也全然不知,這也最終導致了他們的毀滅。
《洛杉磯在燃燒》不是一幅靜止的圖畫,隨著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這幅圖畫在托德的腦海中不斷地變化。托德對于現(xiàn)實世界的不滿愈演愈烈,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被滿足的欲望讓他越來越痛苦。托德這些情感上的變化在畫作中都有所體現(xiàn)。在目睹了費艾和她其他的朋友們是如何殘暴地吞食了烤鳥后,托德進一步領略到了好萊塢這個世界中的暴力,并且逐漸意識到自己也是在好萊塢被欲望欺騙了的可憐人兒。此時的他,恨極了好萊塢,在半夢半醒間,他腦海之中畫作的內(nèi)容也發(fā)生了變化。
他想表現(xiàn)這座城市正午在燃燒,這樣那火焰就可以跟沙漠里的熱日相媲美,因而,顯得不那么可怕。它更像在屋頂和窗口飄揚的鮮明的旗幟,而不像令人恐怖的大屠殺。他要使這座城市燃燒時充滿節(jié)日的氣氛,顯得非常歡樂,而放火燒城市的人們則是歡度假日的人群。(West 31)
托德的確想要毀滅這個在他眼中萬惡的社會,但在他的幻想中他的道德感還沒有完全泯滅,他想用沙漠中灼燒的太陽去掩飾他可以縱火的惡劣企圖。這種歡快的氣氛可以麻痹那些“到加州來送死的人們”。這些沉浸在愉快氣氛中的人們就像溫水中的青蛙一樣意識不到自己所生存的環(huán)境就要被燒著了,殊不知他們正命垂一線。同時,他們也處于超現(xiàn)實的狀態(tài),“Batallile說過超現(xiàn)實主義者都遠離現(xiàn)實世界,他們眼中的世界都是被浪漫和理想過濾過的”。在這幅畫作中,托德與其他被麻痹的人不同,他已經(jīng)意識到危險并且試圖跳出這個容易令人麻痹的環(huán)境。“超現(xiàn)實主義者也試圖改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們擁護無束縛的想象力,試著重新審視人類的靈魂。不管是社會還是思想上的枷鎖他們都盡力打破。”當托德對費的性欲無法在現(xiàn)實生活中得到滿足時,他就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人的個性很容易被共同的欲望所掩蓋。當他得知他還有許多情敵,自己并不是唯一對費艾抱有性欲的男性時,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個性,和其他人分享著原本無比美好的想象力。為了泄憤,他在自己的潛意識中試圖摧毀好萊塢這座迫使他的想象變得庸俗不堪的城市。“人生來就有各種各樣的欲望,欲望是人的天性,超現(xiàn)實主義者容不得壓制個性和欲望。這是引領超現(xiàn)實主義的不二法則?!睕]有了道德層面的束縛,托德的欲望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在“燃燒的洛杉磯”中,為了保持他欲望和想象力的個性,他甚至不惜要在畫作中與他的情敵們同歸于盡。相同的,來好萊塢這座城市的大多數(shù)人也都分享著相同的欲望,他們都太想成為明星了,這使得他們個個喪失了個性,失去存在感。在好萊塢他們的個性都被磨滅,是一群“來加州送死的人”。
組圖《洛杉磯在燃燒》的最后一幅畫作包含著超現(xiàn)實主義奠基人弗洛伊德學說的元素。“相對于‘弗洛伊德超現(xiàn)實主義理論中的自動作用和夢是兩個對應的概念’,自動、抽象和學術、幻想是兩極?!蔽枧_布景、建筑物、街道等這些真實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景象在托德的最后一幅畫作中均有所展現(xiàn)。那些來自中西部的暴徒在那“紅色的火光下”愉快地唱著跳著。書中所有主要角色都在這幅畫作中出現(xiàn)了:
費艾的膝蓋提得高高的,驕傲地跑著。哈利跟在她后面蹣跚前進,雙手捧著他心愛的元禮帽。何默好像要從畫布中掉出來似的,他的臉上半醒半睡的樣子,一雙大手抓著空氣,做著痛苦的手勢??藙诘罗D(zhuǎn)過頭來,好像對追他的人用大拇指噙著鼻子,表示藐視。托德在繼續(xù)逃走之前,撿了一塊小石頭扔過去。(West 62)
每個從現(xiàn)實世界走出來的人物都走進了托德想象的畫作中。費艾驕傲地跑著因為她沉浸在被許多崇拜者追逐的喜悅中。哈利那心愛的禮帽是他那畢生想要成名的執(zhí)著夢想?!昂文翘幵诎雺舭胄训臓顟B(tài),是典型的超現(xiàn)實狀態(tài)”(Blyn 25),他快要從畫布中掉下來的樣子并非托德隨意設計的,因為從畫布中掉出來意味著回歸現(xiàn)實,畢竟何默是托德小說中唯一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托德希望他早日擺脫費艾,回歸現(xiàn)實,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藙诘率钦啃≌f中唯一一個不是出身于中下階級的人物,他不為生活所迫自然體會不到其他小人物的艱辛,所以在圖畫中,他對那些追隨者嗤之以鼻。托德要逃走,并且舉起石頭,這兩個動作表示他徹底的覺醒,他竭盡全力決定反抗。他不再處于半夢半醒之間,而是徹底的清醒。但是,他的石頭太小了,不足以對暴民造成威脅,更別說毀滅那個令他無比厭惡的好萊塢世界。盡管《洛杉磯在燃燒》這組畫作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夢境和現(xiàn)實,這兩個本該對立的事物,在超現(xiàn)實中可以變得絕對和現(xiàn)實”托德這位畫作的創(chuàng)作者卻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脫離了超現(xiàn)實狀態(tài)的人物。(Breton 9)弗洛伊德是闡述夢的力量的第一人,他曾得出判斷夢的力量并不比現(xiàn)實的力量差,夢可以給現(xiàn)實中的人帶來自己很難預料到的力量。正是這股力量讓托德不再沉迷于超現(xiàn)實,他在最后的畫作中終于覺醒并試圖在現(xiàn)實中改變世界。小石塊和他力量的薄弱代表著超現(xiàn)實主義的局限性。對于托德手中的小石塊,不同的文學評論家有不同的看法。Widmer表示“托德手中的小石塊說不定就是引起了暴亂的那塊”(Widmer 216)。Tashjian認為“超現(xiàn)實主義者是無力的,陳腐的,是無自我批判意識的,是自我沉溺的”(Tashjian 40)。托德手中的小石子就是對超現(xiàn)實主義自我批判的最好證明。盡管托德的掙扎很無力,但是他的批判精神卻給超現(xiàn)實主義注入了新鮮的血液。
在小說的最后,托德被警察叫醒并被警車護送往克勞德的家中。畢業(yè)于耶魯大學藝術系的托德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藝術家;暴民象征著大眾文藝,即現(xiàn)實;警車代表著保護高雅藝術——超現(xiàn)實主義的權威。托德的歇斯底里最后不得不與警笛聲以及暴民的騷動聲混為一體。這就表示,在權威保護下的超現(xiàn)實主義來源于現(xiàn)實、高于現(xiàn)實,并且始終無法脫離現(xiàn)實。三者的融合是必然的。在小說的結尾,《洛杉磯在燃燒》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一幅超現(xiàn)實主義畫作,他的創(chuàng)作者已經(jīng)開始反思超現(xiàn)實主義并試圖將其回歸現(xiàn)實。
《洛杉磯在燃燒》在托德腦海中是不連貫的組圖,但經(jīng)過仔細拼湊則可以發(fā)現(xiàn)它是小說中一條重要的線索。根據(jù)Breton的超現(xiàn)實主義理論,可以得出結論:《洛杉磯在燃燒》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畫作。現(xiàn)實和幻想在畫作中不但不再矛盾而且可以和諧共處。這些托德腦海中的畫作反映了他在小說中的思想變化。起初,托德是一位超現(xiàn)實主義畫派畫家,他自己在小說中也是一位時刻處于超現(xiàn)實狀態(tài)的人物。漸漸的,托德意識到他正在和其他競爭者分享著他的個性,他的想象力也正在被其他競爭者的共同欲望所吞噬。在創(chuàng)作最后的畫作時,托德終于覺醒并對超現(xiàn)實主義進行反省,試圖改變。但他的力量是微小的,無力改變好萊塢表面上浮華燦爛、實際上卻骯臟黑暗的現(xiàn)狀。由此可見,深受超現(xiàn)實主義流派影響的韋斯特試圖通過小說中的畫作《洛杉磯在燃燒》向他的讀者說明:超現(xiàn)實主義在與大眾文藝和現(xiàn)實脫離的情況下是無法存活的。超現(xiàn)實主義流派的確呼吁并倡導藝術家們打破道德、美學與理性的枷鎖,但這呼吁與倡導是否又在無形中給藝術家們套上了新的枷鎖?超現(xiàn)實主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過后,人們?yōu)榱颂颖芎诎凳澜绲臍v史產(chǎn)物,供受盡戰(zhàn)爭之苦的人們一個可以喘息的理想之地。但是,超現(xiàn)實主義是有局限性的,因為它沒有給社會一個明確的指引方向,使廣大勞苦大眾可以不再一味逃避現(xiàn)實,進而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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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A Surrealist Visual Impact in a Literature Work— "The Burning of Los Angeles" in The Day of the Locust"The Burning of Los Angeles" is a surrealist sub-narrative and an allegory, which arouses readers' complicity in Nathanael West's The Day of the Locust. West shows his readers that Surrealism could not survive without mixing with mass culture. The surrealist paintings signify the decay of Hollywood and an attempt to rescue it, since high art comes from reality, and at the same time surpass reality with its critical power. Surrealist doctrines appeal to people who desire to shake off the yokes of morality, aesthetics, and reason. But these doctrines themselves simply impose another set of rules and regulations that restrict people's thoughts and actions. Surrealism grows out of World War I and is a rebellion of traditional western. However, Surrealism has its weakness since it does not provide its reformers a def nite direction to solve social problems.The Day of the Locust Nathanael West "The Burning of Los Angeles" Surrealism崔瑋崧,遼寧省撫順人,上海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研究生,曾赴美西佛羅里達大學進行交換學習,主要從事美國文學研究。作品【W(wǎng)orks Ci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