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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學院新詩批評者:沈從文與蘇雪林比較

2014-03-04 20:23衛(wèi)
新聞與傳播評論 2014年1期
關鍵詞:蘇雪林新文學徐志摩

陳 衛(wèi) 陳 茜

1930年秋,由陳西瀅邀請,沈從文去中國公學而赴武漢大學教書,講授新文學。一學期后,因私事耽誤和其它原因,他離開了武漢大學。1932年,蘇雪林接任沈從文的課程。據蘇雪林回憶:“到武大的第二年,學校以學生要求講現(xiàn)代文藝,即所謂新文藝,與我相商,每周加授新文學研究二時。文學院長對我說:沈從文曾在武大教這門課,編了十幾章講義。”①參見蘇雪林:《我的教書生活》,載《蘇雪林文集》第2卷,安徽文藝出版社1996年,第88頁。另有研究者更具體談及武大印行沈從文講義的情況,“這套講義印成線裝書形式,前半部是編選以供學生參考閱讀的新詩分類引例,后半部是作者6篇談新詩的論文。此后,該講義中的《論汪靜之的〈蕙的風〉》、《論焦菊隱的詩》等詩論文章又陸續(xù)單篇發(fā)表”。參見吳世勇:《沈從文年譜1902-1988》,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98頁。從沈從文有關新詩的文章看,《我們怎樣讀新詩》和《沫沫集》篇目應與當年武大文學院長所說的那個課程講義有關②沈從文《沫沫集》中的多數(shù)文章都于1930-1932年發(fā)表,此書由上海大東書局1934年結集出版。本文所引用的沈從文論文皆來自《沈從文文集》第11卷,花城出版社1984年出版。為確定其歷史價值和查找方便,盡可能列出其最初發(fā)表處。沈從文的《新廢郵存底》中也有論詩的文字,因時間置后,暫不予論及。。蘇雪林在武大的講義后經整理,也有出版③蘇雪林的講義在臺灣有過兩個版本,一為1979年臺灣的廣東出版社出版的《二三十年代作家與作品》,二為臺灣的純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安徽文藝出版社在1996年出版了《蘇雪林文集》,第3卷為文藝批評集。。本文將以沈從文和蘇雪林的有關新詩的文章與講義為依據,重點剖析二位批評者在中國早期學院派新詩批評上的特點、風格及相關問題,盡可能客觀展現(xiàn)他們的詩歌批評價值。

一、沈從文與蘇雪林的新詩批評概述

沈從文首次發(fā)表的新詩批評文字為《我們怎樣讀新詩》,這是一篇帶有詩史性質的綜論④此文寫于1930年7月26日,沈當時在中國公學工作;發(fā)表于《現(xiàn)代學生》1930年第1卷第1期,沈此時已在武漢大學任教。參見吳世勇:《沈從文年譜1902-1988》,第95頁。沈從文在文中說“對于這三個新時期的新詩,從作品、時代、作者各方面加以檢察、綜合比較的有所論述,在中國這時還無一個人著手?!贝搜圆⒎菧蚀_。1929年,朱自清已經在清華大學開設新文學課,有新文學綱要講義,只不過沒有寫成文章公開發(fā)表。。文中將新詩(1917-1930)劃分為三個時期,指出每個時期的詩歌特點及代表作。他認為第一時期(1917-1921或1922)的詩帶有舊詩痕跡;第二期(1922-1926)詩有了新標準,取得新成績代表詩人,有“浪漫主義夸張豪放”的郭沫若,也有“象征趣味的李金發(fā)”;第三期(1926-1930)有專寫標語口號的詩人,出現(xiàn)了寫愛情、論人生勵志、歌唱溫暖、贊美官能之愛的詩?!赌范鄧@三期挑選的作品展開,收錄文章18篇。除去11篇論二三十年代作家及小說、散文、話劇作品,有七篇(講義為六篇)論詩人詩作,含《論朱湘的詩》①沈從文:《論朱湘的詩》,載《文藝月刊》1931年第2卷第1號。、《論焦菊隱的〈夜哭〉》②沈從文:《論焦菊隱的〈夜哭〉》,載《中央日報·文藝周刊》1930年第5期。、《論劉半農的〈揚鞭集〉》③沈從文:《論劉半農的〈揚鞭集〉》,載《文藝月刊》1931年第2卷2號。、《論聞一多的〈死水〉》④沈從文:《論聞一多的〈死水〉》,載《新月》1929年第3卷第2期。、《論汪靜之的〈蕙的風〉》⑤沈從文:《論汪靜之的〈蕙的風〉》,載《文藝月刊》1930年第1卷4號。、《論徐志摩的詩》⑥沈從文:《論徐志摩的詩》,載《現(xiàn)代學生》1932年第2卷第2期。、《由徐志摩作品學習“抒情”》等。

蘇雪林的《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是一部“具有現(xiàn)代文學史的規(guī)模與框架性質”⑦馬森:《論蘇雪林教授〈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載《文教資料》(初中版)2000年2期,第31~40頁。的講義。收錄篇目涵蓋“五四”時期到1930年代的詩歌、散文、小說和戲劇,也有對詩人、批評家以及刊物的研究。與新詩相關的篇目有《胡適的〈嘗試集〉》、《五四左右?guī)孜话肼烦黾业脑娙恕?、《冰心女士的小詩》、《徐志摩的詩》、《論朱湘的詩》、《新月派的詩人》、《象征詩派的?chuàng)始者李金發(fā)》、《戴望舒與現(xiàn)代詩派》、《聞一多的詩》、《頹加蕩派的邵洵美》、《神秘的天才詩人白采》,論及到的詩人還有康白情、俞平伯、汪靜之和郭沫若、王獨清、蔣光慈、成仿吾、錢杏邨、穆木天等,涉及的作品集有《揚鞭集》以及《詩刊》等詩歌刊物,派別有新月派、象征派和現(xiàn)代派等。

由1917年的文學運動到1930年代,歷史畢竟不長,文學史觀念尚未建立,通過對作家、作品進行研究無疑是觀察當下文學最直接的方式。從二人所選的詩人來看,蘇雪林所選對象更多,他們的創(chuàng)作時間更早。沈從文論述的主要對象多與后來出現(xiàn)在文學史中的新月詩派與湖畔詩派詩人相關,至于焦菊隱及《山花集》的作者劉廷蔚,因以后分別投身于戲劇和昆蟲學研究,詩歌創(chuàng)作相對減少,為詩歌研究者遺忘。沈、蘇的共同評論對象有朱湘、徐志摩、聞一多的詩以及劉半農的《揚鞭集》。

有學者指出蘇雪林的文學批評通過對新文體的分類、文學整體的觀照和歷史演變的考察,描繪出一個大致的新文學發(fā)展史,且通過批評實踐和講授實踐,為新文學學科的建立奠定了基礎⑧方維保:《論蘇雪林的文學批評及其對新文學學科創(chuàng)立的貢獻》,載《長江學術》2007年4期,第10~18頁。。筆者認為,此觀點符合實際。1930年代初,在大學開設新文學課程的學校并不多。1929年朱自清在清華大學開設過該類課程,寫過一個新文學研究綱要;楊振聲在燕京大學也同期開設;1936年,廢名才在北大開設這類課??梢哉f,武漢大學于1930年開設新文學研究課開了風氣之先。

武漢大學文學院院長選擇沈從文任這門課的首位老師,不是憑學歷而是憑其在文學創(chuàng)作界漸起的名聲,接續(xù)者蘇雪林為科班出身,她對沈從文的講義并不滿意,然而她對這門從未上過的課也不自信:“我覺得(沈從文講義)并不精彩,比他的創(chuàng)作差遠了。像沈氏這樣一個徹頭徹尾吮吸五四法乳長大的新文人,教這門課尚不能得心應手,又何況我這個新不新,舊不舊的‘半吊子’?”⑨蘇雪林:《我的教書生活》,載《蘇雪林文集》第2卷,第88頁。

當時的蘇雪林本是擔任中國文學史教學,歷史觀念的養(yǎng)成使她在續(xù)接新文學課程之后,非常嫻熟地將新課按文類分成五種,盡量克服她預知到的寫作難度:“第一,民國廿一年距離“五四”運動不過十二三年,一切有關新文學的史料很貧乏,而且也不成系統(tǒng)。第二、所有作家都在世,說不上什么‘蓋棺定論’。又每人作品正在層出不窮,你想替他們立個‘著作表’都很難措手。第三、那時候雖有中國文學研究會、創(chuàng)造社、左翼聯(lián)盟、語絲派、新月派各種不同的文學團體及各種派別的作家??墒菚r代變動得厲害,作家的思想未有定性,寫作趨向也常有改變,捕捉他們的正確面影,正如想攝取飆風中翻滾的黃葉,極不容易?!彼靼?,在寫作過程中最棘手的是資料:“作家雖不算豐富,每人少則二三本,多則十幾本,每本都要通篇閱讀。當時文評書評并不多,每個作家的特色,都要你自己去揣摩,時代與作品相互間的錯綜復雜的影響,又要你自己從每個角度去窺探,還要??措s志,報紙副刊,藉知文學潮流的趨向,和作家的動態(tài)……斷斷續(xù)續(xù)地編寫,寫了幾年,才勉強將五個部門寫完?!雹偬K雪林:《我的教書生活》,載《蘇雪林文集》第2卷,第89頁。

然而,正因為資料相對缺乏,反倒使沈從文和蘇雪林在各自的講義中傾注了更多的個人心血,他們的詩歌批評更顯出原創(chuàng)性質。

二、沈從文與蘇雪林的新詩批評范式

在批評方寸之地,兩位身兼作家的學者都發(fā)揮了他們各自的長處,給詩歌史留下兩類不同的批評范式。

沈從文的詩歌批評看上去感性成分多,表達印象有兩種主要方式:一是運用修辭手法,將對詩歌的閱讀感受用自然景象或與人物形象類比表達出來;二是以排比句或駢體形式,句子對仗,節(jié)奏鏗鏘,強化詩歌帶來的印象,文字富有音韻美。如評朱湘,“能以清明無邪的眼觀察一切,能以無渣滓的心領會一切。大千世界的光色,皆以悅目的調子為詩人所接受,各樣的音籟,皆以悅耳的調子圍繞詩人所接受?!雹谏驈奈模骸墩撝煜娴脑姟?。在當時,如果說學者朱光潛的論文代表著理性的學術風范,非學院出身的大學老師沈從文,卻使不少讀者欣賞他評論文字的優(yōu)美,將他文中的理性忽略了。其實,沈從文的詩歌批評有贊美,有批評,理性表現(xiàn)在高度的概括和批評態(tài)度上。以下不妨采用評點方式一覽沈從文如何分析汪靜之的詩③沈從文:《論汪靜之的〈蕙的風〉》。。

沈從文先用春秋筆法把“五四”運動的主題加以概述,從思想解放談到文學革命,一直抓住社會思潮中男女關系的變革到文學革命中的男女關系重估,再引申至文學。在對“五四”時期文學寫作進行簡明扼要的梳理后,他對“五四”詩風并不樂觀,“以人道主義做基礎,用仍然保留著紳士氣習的同情觀念,注入到各樣名為新詩的作品中去,在文字上,又復無從擺脫過去文字外形內含所給的一切暗示,所以那成就,卻并不值得特別敘述”,因此他毫不客氣地指出沈玄廬、劉大白、劉半農、胡適、周作人等人的作品都存在問題,特別提及詩中反映的男女關系問題“嚴重”,甚至拿胡適開了刀。他認為“在男女戀愛上,有勇敢的對于欲望的自白,同時所要求所描寫,能不受當時道德觀念所拘束,幾乎近于夸張的一意寫作,在某一情形下,還不缺少情欲的繪畫意味,是在當時比其他詩人年青一點的汪靜之”。他指出汪靜之詩集《蕙的風》:“不但為同一時代的年輕人寫到對于女人由生理方面感到的驚訝神秘,要求冒險的失望的一面,也同時把歡悅的奇跡的一面寫出了?!?/p>

在引用朱自清、胡適、劉延陵及作者的序所指出的汪詩特點后,沈從文還要強調一下“詩是以不道德而著名的”,緊接著,他列舉了作品中引起爭議的詩歌,肯定汪和同時期詩人相比卻顯示出赤子之心。他分析汪所受當時詩人的影響,同時也指出其局限在“純粹的幼稚”上,所以“如虹彩照耀于一短時期國內文壇,又如流星的光明,即可消滅于時代興味的輪下了”。此外,他又論到汪靜之后來的詩,批評“作者是不以年齡的增進在作品中獲得同樣進步的”。至1928年,沈從文認為他看到了更多更好的愛情詩,對成為“大雷”的“無產階級文學和民族文學”,沈從文非常反感。

由此文大略可看到沈從文詩歌批評的主要特色:將作品置于發(fā)生的原初歷史當中,由社會思潮到文學思潮的演變進行條分縷析的梳理,抓住詩集的主要特色展開思想透析,指出其誕生的淵源與發(fā)展,參照他人的評論,評估作品存在的歷史價值和現(xiàn)實的狀態(tài)。

在蘇雪林這面鏡子的照射下,沈從文批評的優(yōu)點和缺點更加鮮明?;蛘哒f,蘇雪林的某些長處,正是沈從文的不足。

蘇雪林和沈從文一樣,都是情感豐富的人,豐富性可從他們不同風格不同文類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看到。他們的表達不盡相同:沈從文的語言含蓄婉轉,蘇雪林的語言直率大膽;在批評文章中,蘇雪林相對大氣——這是因為二人的經歷和研究視野存在較大的差異。

沈從文從一介軍中文書,憑著愚直的努力,終于在創(chuàng)作上取得成功。終因他不是科班出身,沒有受過系統(tǒng)的國學教育,又不習外文,所以在二三十年代的國學專家和“海歸”派面前,自稱“鄉(xiāng)下人”①沈從文在武大時期,陳西瀅等鼓勵他學英文,但他一個月下來,“二十六個字母也背不清楚。”由于無學歷,沈從文在武大未能聘為講師;后于西南聯(lián)大任教,也頗費周折,1939年8月聘為國文系副教授,1943年8月改聘教授。參見吳世勇:《沈從文年譜1902-1988》,第99、98、220、255頁。。對學者來說,學問的積累,宏觀的比較視野,細致的文本分析都至關重要。沈從文的文學批評方式為印象式,是肯定也是否定,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缺點是沈從文的批評系統(tǒng)缺少中西文學的參照與對比,盡管他有足夠的感知力,并能表達出作品的微妙之處,可是他很難從中西文學發(fā)展層面觀照新詩發(fā)展存在的歷史問題。同樣是出道不久的蘇雪林,寫講義也令她頗費了心機,因其知識結構相對完整,更得心應手。

蘇雪林曾在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國文系就讀,1921年留學法國。從她的整體研究看,有過研究考證古代詩人詩作的《玉溪詩謎》、《昆侖之謎》,屈賦研究和《中國文學史》,也有評論外國文學作品的《梅脫靈克的〈青鳥〉》。她注重知識的融會貫通,在思考的組織上,非常自信:“我們的學問在哪里,在書卷里,在筆記簿里,在卡片里,在社會里,在大自然里,幸而有一條繩索,一頭連結我們的腦筋,一頭連結在這些上,只須一牽動,那些埋伏著的兵,便聽了暗號似的,從四面八方蜂擁出來,排成隊伍,聽我自由調遣。這條繩索,叫做‘思想的系統(tǒng)’”②蘇雪林:《中年》,載《蘇雪林文集》第2卷,第243頁。。

譬如蘇雪林所作的第一篇詩論有關胡適的《嘗試集》,她不是將詩集放在“五四”時期的創(chuàng)作情況中講,而是把它置于從唐宋明清的詩歌發(fā)展過來的歷史當中去論述,提出清末民初的四派詩歌的風格,強調“新詩創(chuàng)造的意識,早醞釀于有識者的胸中,只等機會到來,便爆發(fā)了”。在介紹完背景之后,才說到有歷史觀念的胡適提出了“詩體解放”與實驗的主張,同時還能指出胡適受到但丁、趙叟等人的語言改革觀念影響,發(fā)現(xiàn)“鄙俚的方言”中蘊藏的真生命。她借用胡適的觀點,介紹《嘗試集》的三個分期,指出每期的代表作和語言、體式變化。梳理完知識譜系之后,蘇雪林再對胡適詩歌特色進行歸納。在談到第一個明白清晰的優(yōu)點時,運用的也是沈從文式的印象加類比,用自然界風景作比喻,“其文字語言都如一股寒泉,清沁心脾,其詩亦天然近于白居易?!彼€介紹胡適的詩歌風格和詩歌觀,辨析“明白”與“暗示”產生的不同美感,比較胡適詩風與象征主義詩風有所不同,分析胡詩被周作人稱為“水晶球”的原因。在論第二個特色“寫實精神”時,結合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因襲,提出胡適強調寫實的重要性是“文學上一劑最有力的消腫藥”,但輕想象則“抹殺了詩的精髓”。蘇雪林在敘述的語調上少沈從文的隱晦,更為直接,她議論道:“若如胡適之所云,則屈原、但丁、哥德等等都不能在文學占一席地,因為離騷、神曲、浮士德都是以豐富的想象構成的?。 笨少F的是,蘇雪林會去尋找胡適詩觀的來由,“他是個實驗主義者,一切不合科學精神之物,均在排斥之列;他是個寫實文學的提倡者,對浪漫神怪想法,尤所反對”,而這一切有時與中國人的實際情況相關,“中國人頭腦本不清楚,好為空虛荒渺之談,輕視生活”,還指出胡適主張的思想革命,“正要從灌輸科學思想入手”。蘇雪林由詩歌觀而分析詩歌觀的產生原因,強調詩歌觀發(fā)生的時間和境遇,有助于讀者更深入更全面了解胡適的詩歌。在談論第三個特點“哲理化”時,又指出胡適做哲理詩與中西方資源的關系,還說:哲理詩在閱讀時發(fā)生的障礙“不能以心靈直接游泳于作品中,卻須憑藉橋梁渡船之屬,趣味自然減低不少。”

在涉及具體詩作分析時,蘇雪林顯得能力欠缺。比如她分析《樂觀》,只談起:一、詩歌的寫作原因,是為《每周評論》封面作;二、詩歌兩面的意思。她沒有很細致地闡釋其意義,也無說明形式特色之語,最后簡單地總結:這是“思想的藝術”,“醒者的藝術”,可謂粗疏。再如評析《應該》,她只談詩為誰做,對詩里的人稱代詞“他”進行解讀,在總結時,蘇雪林一方面認為“胡適的詩不過是新詩的試驗品,是后來成功者的墊腳石,在現(xiàn)在新詩界里是沒有他的地位的”,同時,又說他的詩在“五四”后十年內沒有幾個詩人可以比得上,因為他的是有韻,有嚴密的組織,有言外之旨,最終的結論是“以新詩歷史論,《嘗試集》在文學史上將有不朽的地位!”在這兩個貌似矛盾的判斷中,可見蘇雪林運用了兩重標準:一個是美學標準,另一個是文學史標準。

蘇雪林的批評是:將研究對象置于中國和西方為經緯的網狀文學史體系中,結合作者的詩學觀和創(chuàng)作特色,進行富有理性色彩的分析與作品解讀,最后從美學與文學史角度給作品做出評價。

還可以共評的徐志摩為例,探析二人分析詩歌的角度、使用的方法、得到結果的同異以及在他們批評中所透露出各自的美學觀點。

沈從文開頭照例是對文壇進行描述,論及社團發(fā)展與對峙、不同的文學風格、刊物創(chuàng)辦及影響力、詩歌文體種類等。之后,他才指出徐志摩的詩文特色,“使散文具有詩的精靈,融化美與丑劣句子,使想象徘徊與星光與污泥之間,同時屬于詩專有,而又為當時新詩所缺乏的音樂韻律的流動,加入于散文內”。沈從文在徐志摩的詩中看到了想象、音韻等詩歌要素,提出徐志摩詩歌的最高目的為“以溫柔悅耳的音節(jié),優(yōu)美繁麗的文字,作為真理的啟示與愛情的低訴”,這也就是沈從文心目中的美詩。為了更好地論證徐志摩的詩歌特色,沈從文將《灰色的人生》、《毒藥》等六首詩歌,與新月詩人之詩進行寫作態(tài)度與內容上的對比。蘇雪林論徐志摩時,一兩句話便把沈從文花了上千字描述的南北方文壇略說了一下,緊接著提出徐志摩詩歌的特色“雄奇的啟示,奢侈的想象,曼妙的情調,華麗的詞藻,都以一種嶄新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蘇雪林增加了對詞藻和情調方面的肯定,認為徐志摩對想象的表述,不是豐富,而是“奢侈”。她借梁啟超、章士釗、吳宓等來自不同學術背景的學者評價,證實徐志摩在文學界成名之迅速,正不亞胡適之于學術界”。她的論述結構十分清晰,從詩歌的形式與精神兩方面有序展開,補充了沈從文所沒有關注到的辭藻的富麗以及弊端、氣勢上的雄厚和語言來源。詩歌精神上,蘇雪林指出徐志摩受了希臘主義影響,表現(xiàn)了真詩人人格。蘇雪林還注意將徐詩與郭沫若的新詩比較體式,與劉復、汪靜之、胡思永的詩比較語言。她偶引沈從文對徐志摩的評論,但從不附和。沈從文認為徐志摩的《多謝天!我的心又一度跳蕩》“文字簡直成為一條光明的小河”,而蘇雪林認為“我說不如謂作者的思想,成為一條光明的小河之為恰當”。二人的寫作(說話)方式不同,沈從文的文句雅,有點拗口,如論徐詩體式,沈從文說的是“作者所長是使一切詩的形式,使一切不習慣的詩的形式,嵌入自己的作品,皆能在試驗中契合無間”。蘇雪林用口語,如論到徐的詩詩體豐富:“他今日發(fā)表的一首詩是這種格式,明日是另一種,后日又是另一種。想模仿都模仿不了,他人是用兩只腳走路,他卻是長翅膀飛的”。

沈從文了解“五四”詩壇的優(yōu)弊,發(fā)揚了傳統(tǒng)的印象式批評;蘇雪林在宏大的學術背景中融進文學史觀,評論詩人詩觀及詩作,更近當代學術規(guī)范。

三、第一代學院新詩批評的形成

1930年秋到1931年春,沈從文在武漢大學任教僅一個學期。蘇雪林自1931年始,在武大任教18年,新文學研究課程從1932年上到抗戰(zhàn)爆發(fā),武大遷川。二人在武大任新文學課時,都是資歷尚淺的年輕講師,學術生涯剛剛開啟,于當時崇古氛圍中,他們都遭遇了被古典文學教授側目,學生無興趣而慘淡經營的歷史。蘇雪林在1934年的日記中有記載:選新文學研究課的僅四人,“一人中途又引去”(9月27日),上新文學研究課學生看其它的書(1月18日)①蘇雪林:《蘇雪林民國二十三年日記》,武漢圖書館特藏部收藏。。

沈從文與蘇雪林的一生成就并不集中在新詩批評上。沈從文的小說創(chuàng)作與中國古代服飾研究,足以讓他在文學史和服飾歷史方面留下不衰的聲名。蘇雪林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古典文學研究并駕齊驅,碩果累累。但是,在新詩批評上,他們確是較早參與批評的實踐者,對新詩批評規(guī)范的形成,有過一定的影響力。

早期的新詩批評者多為圈內人,評論一路沿襲舊詩的訓詁、考據、音韻、意象分析,如胡適評沈尹默的《三弦》,聞一多與梁實秋評俞平伯的《冬夜》和康白情的《草兒》。1930年代后,詩歌批評方法有所增加,廢名、朱英誕著重新詩與舊詩對比,李健吾、朱自清、朱光潛等,有的以印象方式解讀新詩內涵,有的借用心理學、音韻學、修辭學、解詩學等其它學科的知識,對詩歌進行更深入與多層次的解讀,圍繞文本詞語、意象、意境、音韻本身,結合作者的經歷,揭示出詩歌的多義性內涵和多體式表現(xiàn)。這時,新詩批評的經驗基本形成。隨著政權更替,新的意識形態(tài)確立,從1940代中后期到1980年代,新詩觀念日趨簡單,詩歌在意識形態(tài)的規(guī)范下成為政治的附庸,詩歌批評相應簡化為社會功能性批評。

學院是知識的發(fā)生地,同時也是傳播基地。近20年來,隨著新詩研究和批評資料的發(fā)現(xiàn)、整理與研究的有序展開,在武大從事過新文學教育的沈從文、蘇雪林和在清華、燕京、北師大教授新文學的朱自清、在北大講授新詩課的廢名、朱英誕等學者的講義都相繼出版,讓我們看到1930-1940年代初步形成了中國第一代新詩學院批評者。

這一代學院中的批評者普遍注重作品印象,借用自然景致或者古人所言風格道出;他們喜歡尋找對比參照系:或是古代詩歌,或是同代詩人。比如廢名和朱英誕常拿新詩與題材近似的舊詩對比;沈從文、蘇雪林、朱自清更偏向在同時代詩人中尋找對比對象,或將詩人前后創(chuàng)作風格對比,從文學史的發(fā)展角度進行考察論證詩人們的特點。從批評對象和批評方式論,沈從文和蘇雪林的選擇囊括了“五四”嘗試期到1930年代的“新月”、《詩刊》詩人,以詩人個案研究和詩壇綜論結合的形式,分篇章完成對這些詩人和詩作的論述。朱自清二三十年代的新詩研究成果集中在《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的“詩”部以及《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的編選與導言寫作中,四十年代有《新詩雜話》,他的批評對象多跨越了一個十年。廢名三四十年代先后有兩個時期在北大擔任新詩教學,朱英誕接續(xù)過他的工作,他們的批評對象與朱自清類似,但對北平現(xiàn)代詩人有更多的關注。

這些學者的詩歌批評,構成了中國第一代學院派新詩批評形態(tài):一律不將口號詩或政治詩作為主要批評對象,選擇具有代表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文人詩歌,也不隨意對研究對象進行道德褒貶,堅持從個人閱讀出發(fā),對詩歌進行美學價值判斷,分析詩歌感受,歸納詩人創(chuàng)作特點,將批評對象置于詩歌發(fā)展歷史中比照探究。這一代學院批評者,純潔了新詩的批評。

正因為自由獨立批評的環(huán)境一度喪失,更使從事新詩研究的人意識到第一代新詩學院批評需要重新納入研究視野,闡發(fā)其存在的歷史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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