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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自治背景下的宗族兩面性及其未來*

2014-03-11 06:49:57王海成
云南行政學院學報 2014年1期
關鍵詞:宗族共同體民主

王海成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研究部,陜西咸陽,712100)

村民自治背景下的宗族兩面性及其未來*

王海成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研究部,陜西咸陽,712100)

農村宗族在村民自治過程中的作用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的民主精神之間存在本質性的矛盾;另一方面,農村宗族的存在可以作為一種制衡性力量,幫助農民抵御地方政府和黑惡勢力的不正當干預,從而保障村民自治的正常開展。隨著村民自治和農村現代化進程的開展,宗族和村民自治的民主精神之間的本質性矛盾將日漸凸顯。未來宗族將逐漸退出農村政治領域,蛻化為以血緣為紐帶的文化組織。

宗族;農村;村民自治;民主

1970年代末以來,曾經遭到毀滅性打擊的宗族在比較寬松的政治環(huán)境下逐漸恢復重建。這一過程和村民自治推行的時間基本重合,因此,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宗族和村民自治的關系一直是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作為中國鄉(xiāng)村傳統(tǒng)統(tǒng)治力量的宗族在恢復重建后會給村民自治帶來什么樣的影響?村民自治的背景下,宗族的未來又何去何從?這些問題既讓研究者們爭論不休,也困擾著基層的干部和群眾。

在2000年以前,學界幾乎一致認為宗族對村民自治的影響是消極的;而2000年以后,隨著對宗族與村治互動關系研究的日益深入,盡管學界的主流觀點沒有發(fā)生變化,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指出宗族對村民自治也有積極的影響。①在農村宗族研究方面頗有建樹的肖唐鏢先生觀點的轉變是學界這一趨勢的代表。在1998的一篇文章中,他指出農村宗族干擾了村治工作,是“一支影響基層社區(qū)管理不可忽視的破壞性力量”。[1]但進入新世紀以后,肖先生越來越傾向于從正面評價宗族對村民自治的影響。在2007年的一篇文章中,他指出:“鄉(xiāng)村社會內生的一些傳統(tǒng)組織資源,如宗族等,不僅不是社區(qū)公共治理的障礙,相反卻有可能成為民主——自治的基礎?!保?]在2011年的一篇文章中,他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一方面,宗族對選舉的影響十分微弱;另一方面,宗族、房股成為村民形成競爭派系的重要資源,成為提升選舉公正性和民主性程度的重要條件?!保?]

部分研究者更明確地指出,宗族參與村民自治不但符合村民自治的民主精神,而且會促進村治的民主進程。如溫銳、蔣國河認為:“如果說村民選舉要體現選民的意志,那么在宗族發(fā)達地區(qū),農民通過與自己有切身關聯(lián)的宗族實現自己的意志或利益追求,難道不正恰恰體現了一種真正的農民意志或選舉的民主性?作為農民利益共同體和代言人的農村宗族,對村里與社區(qū)事務的干預、過問、批評等,會與村民自治‘民主管理’、‘民主決策’、‘民主監(jiān)督’相違背嗎?顯然是不會的?!蚨灰戏ǘǖ某绦颍r民這種以族群形式參與政治的行為不僅不能說是一種對村民自治的干擾妨礙或破壞,而恰恰應看作農民群體合法性民主權利的表達方式,不但沒有違背而且還體現了‘四個民主’的精神?!保?]

本文試圖從精神本質和實踐兩個層面對農村宗族和村民自治之間的關系進行探討。從本質層面上看,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的民主精神是相違背的;但在實踐層面,農村宗族的存在對當前村民自治的推進起著某些促進作用。

一、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之間的本質性矛盾

村民自治的精神是“四個民主”,即“民主選舉”、“民主管理”、“民主決策”和“民主監(jiān)督”。盡管我們對“民主”一詞耳熟能詳,但我們仍有必要首先澄清“民主”這一概念的多層含義,分清“民主”的形式與實質。當代西方政治理論界對民主政治的基本特征進行的抽象概括大致可分為繁簡兩派?!昂喤伞贝硇鼙颂貙⑦x舉視為民主的帶有唯一性的標準?!胺迸伞眲t通過考察西方各民主國家的共同特征,列出一系列評價指標,如羅伯特· A·達爾就提出了著名的民主政治的八大標準:投票權、當選權、競選權、自由公正選舉、結社自由、表達自由、可選擇的信息來源、根據選票和其他民意制定政策的制度等。但不管是“簡派”還是“繁派”,他們對民主的基本特征或必備要素的概括都只限于民主的外在特征,并未深入民主的實質層面。

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形式,并非終極性價值,而只是保障這些價值實現的工具,換言之,是否采用民主這一政治形式既取決于民主能否更好地實現其背后的那些更具終極性意義的價值,也取決于民眾對那些終極性價值的認同程度。民主背后的這些更具終極性的價值就是個人自由、平等和私人財產觀念。康德指出:“人,一般說來,每個有理性的東西,都自在地作為目的而實存著,他不單純是這個或那個意志所隨意使用的工具。在他的一切行為中,不論對于自己還是對其他有理性的東西,任何時候都必須被當作目的?!保?]這段話莊嚴地宣告了每個人在道德上都具有同等的價值,個人不能以他人作為達到自己目的的手段,因此,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的自由,而不能成為他人或任何橫暴意志的工具。而為了保證這一自由,個人必須擁有私有財產不受侵犯的權利。而所有這一切都要求一個民主的政府,在其中人民能夠對政府權力進行限制。在人類進入政治社會以后的數千年中,民主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個“壞東西”,只有在近二百年才突然成為“好東西”。其轉變的原因不是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形式本身發(fā)生了什么變化,而是因為近二百年來,個人自由、平等、私有財產權這些民主背后的更具終極性意義的價值和觀念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取得了支配性的地位。只有民主這一政治形式才能保證這些價值或觀念的實現,所以近二百年來,當這些價值取得支配性地位后,民主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好東西”。而如果缺乏對這些價值觀念的普遍信仰,任何民主形式都是無根的,只能是“飄浮在水面上的那層油”。判斷農村宗族和村民自治的“四個民主”精神是否符合,不能僅僅依據在二者的表面特征是否相符,而應該更深層次考察農村宗族的存在能否促進個人自由、平等、私有財產不可侵犯這些觀念為村民所普遍信仰。

首先,傳統(tǒng)宗族以整體為本位,阻礙村民個人權利觀念的發(fā)展,難以產生真正的自由選舉。德國社會學家斐迪南·滕尼斯在1887年出版的《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一書中對“共同體”(Germeinwesen)與“社會”進行了比較分析。滕尼斯認為,“共同體”是自然形成的,有共同的價值觀,以整體為本位,而“社會”的形成一般是基于某一特定的目的,其成員有著不同的價值觀,以個人為本位。費孝通先生在談到這兩個概念時指出:“用我們自己的話說,前者是禮俗社會,后者是法理社會?!保?]農村宗族是典型的血緣共同體,宗族村落也是傳統(tǒng)的禮俗社會。宗族共同體不是由一個個“原子式”的個人機械聚合而成,而是由相互之間有血緣關系并共享宗族共同價值觀的宗族成員組成的有機整體。宗族村落的生活規(guī)則不是法律,也不是各獨立主體之間相互訂立的契約,而是宗族成員在長期共同生活過程中形成的宗族道德和價值觀念,即費孝通先生所說的“禮俗”。盡管現代社會也倡導某些公認的道德和價值觀念,但它們所規(guī)范的大多是社會成員在公共生活領域的活動。現代社會一面要求社會成員遵守公德,一面又嚴格區(qū)分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對私人空間的事情不多加過問,從而保證社會成員在私人空間里的行動和選擇的自由。宗族村落是熟人社會,并沒有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區(qū)別,個人的一行一言都可能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宗族道德作為傳統(tǒng)道德的一種類型,不區(qū)分公德和私德,也無意為個體留下私人空間,因此,在宗族村落中,村民自由選擇的空間極為有限。宗族成員違背宗族價值觀的行為也是對宗族價值觀的破壞。一旦宗族共同的價值觀被破壞,宗族失去其得以凝聚的前提,宗族也就解體了。在傳統(tǒng)社會里,個人往往依附宗族而生活,宗族解體意味著個人失去生活的依靠,因此,宗族成員會自發(fā)地維持宗族價值觀的權威,壓制和排斥任何與之相悖的行為。在這樣的氛圍中,個人權利和選擇自由不得不讓位于宗族整體利益。其在村民自治過程中的表現就是,村民往往不會以個人利益為目標,而是自覺不自覺地以服從宗族整體利益和需要為目標,選擇最能代表宗族整體利益的“自己人”。恩格斯指出,在氏族社會,“一切職位多半都是在氏族內部選舉的,因而是在氏族范圍內繼承的。出缺時,最親近的同氏族男親屬——兄弟,或姊妹的兒子,逐漸享有了優(yōu)先權,除非有理由摒棄他?!保?]宗族是氏族解體不夠充分的結果,在村落政治選舉中選擇“自己人”是從氏族時期遺留下來的傳統(tǒng),一旦村民在這個問題上偏向外人,無異于自絕于宗族。在宗族村落中,這樣的做法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嚴重的甚至不能繼續(xù)在村落中生活下去。

其次,傳統(tǒng)宗族以長幼定尊卑,缺乏人與人之間平等的精神。歷史上,中國人大多數聚族而居,經過數代乃至數十代的繁衍生息形成大大小小的宗族村落。在宗族村落中,村民都是同一宗族的成員,有共同的父系祖先。宗族內部都有嚴格的輩份等級制度,通過“字輩”、“派名”等符號對輩份加以區(qū)分,不同輩份代表著宗族成員在宗族血緣序列中的位置,每個人一生下來就處于宗族血緣序列之中,也只有在這一序列中才能獲得其身份和角色。宗族成員無論是在道德上、地位上,甚至在法律上都是不平等的,當然這種不平等不是由法律規(guī)定的,而是在長期的共同生活中自然而然地形成的。一般而言,輩份越高者在宗族內的地位也越高,部分宗族明確規(guī)定族長由輩份最高者中的最年長者擔任,后輩必須無條件尊敬、服從長輩。這種不平等不僅體現在不同輩份者之間的人際交往中,也體現在他們之間權利和義務的不對等上。宗族承認宗族成員之間的不平等,并且通過各種家規(guī)、族訓維護這種不平等,以此維護宗族的長老統(tǒng)治。盡管宗族成員之間的不平等在重建后的宗族中雖然已經大為削弱,但宗族長者或“能人”的權威和影響仍對其他村民的行為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宗族價值觀的這兩個特點與現代民主制度所要求的自由、平等、個人權利觀念背道而馳。如果缺乏這些觀念,村民自治過程中的選舉再熱鬧,競爭再如何激烈,始終不過是形式上的,所謂的“民主”也只能是一種“偽民主”。從這個意義上講,盡管某些重建后的宗族在組織和運作過程中表現出一定的民主化傾向,如肖唐鏢先生就曾觀察到:“在農村治理中,正式的政治組織如村‘兩委’和村民小組往往依據行政化、集權性原則而運作;而一些非正式組織卻往往按民主化、自治性原則運作?!保?]但農村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的精神之間仍存在著本質性的矛盾。

二、農村宗族對當前村民自治實踐的積極意義

盡管民主的真正實現取決于其背后的自由、平等、私人財產不可侵犯等觀念是否被社會普遍信仰,但其在制度層面仍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因此,盡管宗族價值觀與村民自治所要求的民主精神存在本質性的矛盾,但在制度層面,二者并非絕然對立,在特定時期,農村宗族的存在對于村民自治的開展仍可能有積極的影響。

當前威脅我國村民自治順利開展的兩個主要障礙,一是地方政府,特別是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的不正當干預;二是地方黑惡勢力的干擾。在“民主選舉”中,鄉(xiāng)鎮(zhèn)政府主要通過指定村民委員會選舉候選人、限制非指定候選人的參選、限制村民選舉指定候選人之外的人選、為選舉制定不合法的選舉規(guī)則和程序、在選舉時進行有意的誘導、違法直接任命村民委員會干部等方式進行干預。在“民主決策”和“民主管理”方面,廣大村民希望村務決策能夠民主化,村務工作能公開化、規(guī)范化,但有些鄉(xiāng)鎮(zhèn)政府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并不予以支持。在“民主監(jiān)督”方面,《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guī)定村民委員會由村民選舉產生,受村民監(jiān)督;村民委員會還必須向村民會議負責并報告工作,村民會議每年審議村民委員會的工作報告,并評議村民委員會成員的工作,經村民會議評議不稱職的村民委員會干部,可以撤換和罷免。但在實際工作中,很多鄉(xiāng)鎮(zhèn)對村干部的考核主要由鄉(xiāng)鎮(zhèn)政府進行,村干部的收入標準也主要由鄉(xiāng)鎮(zhèn)政府制定。鄉(xiāng)鎮(zhèn)干部根據自己的意愿,用行政手段撤換或調配村干部;而村民撤換和罷免不稱職的村干部要經鄉(xiāng)鎮(zhèn)政府批準等。這些干預從根本上有悖于村民自治的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的基本精神,其實質是鄉(xiāng)鎮(zhèn)行政權對村民自治權的侵蝕,其結果是弱化了鄉(xiāng)鎮(zhèn)政府同村委會的指導——自治關系,強化了傳統(tǒng)的命令——服從關系,結果使“村民自治有自治形式而無自治的內容,因此淪為空殼化”[9],抑制了村民自治的發(fā)展,使原有的制度設計效果大打折扣。不少調查顯示,相當部分村民表示對選舉不感興趣,因為選誰都一樣。鄉(xiāng)鎮(zhèn)政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事實上存在著國家立法理念與地方行政運作的沖突。鄉(xiāng)鎮(zhèn)政府為了自己工作的順利開展,往往希望最聽話、最能夠配合自己工作的人當選,但這些人又不能代表群眾意愿和利益。

在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由于農民負擔的加重,各種稅費的征收越來越成為一個令基層干部頭疼的問題。部分地區(qū)的基層干部為了完成征收“任務”,雇傭地痞流氓恫嚇和強迫農民成為一種習以為常的“工作方法”,黑惡勢力趁機滲入村民自治機構,甚至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在村民自治過程中,黑惡勢力通過“民主選舉”獲得“合法”進入基層政治社會組織的途徑。在黑惡勢力猖獗的地方,黑惡勢力通過控制村委會選舉,掌握村委會權力后,就把村委會的財力和人力用于其非法團體的發(fā)展上,并對不服從其小團體的村民進行殘酷的打擊報復。2010年宣判的兩起黑惡勢力案件——北京市密云縣河南寨鎮(zhèn)平頭村村委會主任王曉雷案、廣州市白云區(qū)江高鎮(zhèn)南崗村村主任殷卓波案——便是黑惡勢力侵入并掌握村委會權力的典型案例。在某些地區(qū),黑惡勢力甚至與鄉(xiāng)鎮(zhèn)一級政府結合對農民的合法權益進行侵害,也使得農民與之對抗需要付出更大的成本。

鄉(xiāng)鎮(zhèn)政府對村民自治的過多干預既有宏觀層面國家立法理念和地方行政管理之間的沖突,也有微觀層面鄉(xiāng)鎮(zhèn)干部基于個人利益沖動要求擴大行政權的內在要求的原因。從政治文化角度看,這是中國傳統(tǒng)“大共同體本位”觀念下,大共同體對小共同體利益的侵害和壓制的延續(xù)。秦暉認為中國古代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大共同體本位”,而西方則是“小共同體本位”。他指出:“傳統(tǒng)中國鄉(xiāng)村社會既不是被租佃制嚴重分裂的兩極社會,也不是和諧而自治的內聚性小共同體,而是大共同體本位的‘偽個人主義社會’。與其他文明的傳統(tǒng)社會相比,傳統(tǒng)中國的小共同體性更弱,但這非因個性發(fā)達,而是因大共同體性亢進所致。它與法家或‘儒表法里’的傳統(tǒng)相連,形成一系列‘偽現代化’現象?!保?0]中國歷史上的法家是“大共同體本位”主義者,儒家則是“小共同體本位”的代表?!按蠊餐w本位”在專制時代為了加強中央集權而壓制小共同體的發(fā)展,從而迫使人民成為類似馬克思的“馬鈴薯”說所說的分散的、無組織的、原子化的個人。漢武帝“獨尊儒術”以后,盡管儒家表面上成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但“儒表法里”的實際并未動搖“大共同體本位”的主流地位,“大共同體本位”反而愈演愈烈,中國社會的專制程度也愈來愈高。在大共同體的高壓下,作為小共同體代表的宗族也不得不依附并宣布效忠于大共同體才能夠獲得一定限度內存在的權利。

改革開放以后的中國除了城市居民的公民意識的成長外,在農村最顯著的變化是小共同體的凸顯,即傳統(tǒng)宗族組織的復興和與之相伴隨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成長。對此,秦暉認為:“從‘公民與小共同體聯(lián)盟’的角度看,這種小共同體的興起與西方歷史上民族國家的興起一樣有正面意義的。另一方面,這種宗族的崛起與西方歷史上王權的崛起一樣只是走向個人本位現代社會途中的階段性現象?!保?1]秦暉的這一判斷可以很好地用來說明當前一段時期內,農村宗族復興對于村民自治的積極意義。不管是西方傳統(tǒng)社會在現代化起步時的“公民與王權的聯(lián)盟”,還是中國現代化過程中的“公民與小共同體的聯(lián)盟”,其目的都是為了制衡與現代社會對立的政治力量。只不過在西方傳統(tǒng)社會,“公民與王權的聯(lián)盟”制衡的是小共同體對個人的束縛;而在當前中國,“公民與小共同體的聯(lián)盟”制衡的是大共同體對公民民主權利的侵害。從民主制度的起源來看,政治學界一般認為現代民主制度以1215年英國國王與貴族簽署《大憲章》為誕生的標志。但《大憲章》的主要目的在于限制王權,使國王必須依照他和貴族事先約定的法律——即《大憲章》——行事,后世流行的自由、平等理念在《大憲章》中并無多少體現。這一歷史事實說明,在制度層面,民主制度首先是和分權制衡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在村民自治過程中,“馬鈴薯”式的單個農民顯然無法制衡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不正當干預和黑惡勢力的干擾,農村宗族的存在使農民獲得了一種天然存在的“制衡性”組織。因此,在實踐層面,農村宗族對村民自治的開展又有著一定的促進作用,這也是如肖唐鏢先生所指出的,“鄉(xiāng)村社會內生的一些傳統(tǒng)組織資源,如宗族等,不僅不是社區(qū)公共治理的障礙,相反卻有可能成為民主——自治的基礎”[1]的原因所在。

三、村民自治背景下的宗族的未來

村民自治背景下,宗族的兩面性表明,宗族仍將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存在并發(fā)揮其積極影響。但從長遠來看,隨著村民自治制度的完善和新型農民組織的日漸增多,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的民主精神之間的本質性矛盾的一面將日漸凸顯。當宗族日漸成為村民自治的阻礙因素后,它還有未來嗎?

首先,宗族仍將長期存在。宗族并非單純的政治組織,其存在有著政治、經濟、文化、情感乃至信仰等多方面原因。只要這些條件中的幾項甚至一項仍然存在,宗族就將繼續(xù)存在下去,只不過其形態(tài)會不斷發(fā)生變化。宗族并不像某些理論家想象的那樣封閉、僵化,必然與自然經濟聯(lián)系在一起。歷史和現實的考察都能證明,宗族組織對不同的經濟形態(tài)、不同性質的社會形態(tài)和政治制度有著很強的適應能力。當代港臺地區(qū)和海外的形形色色的宗族組織的存在便是宗族適應現代社會的證據。因此,宗族的未來并不取決于其對村民自治的正面還是負面的作用,而取決于其對現代社會的適應能力。

其次,村民自治和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會對宗族產生沖擊,促使其向現代農民組織轉型。一方面,村民自治作為我國現階段農村基層民主的基本形式,已經得到國家立法的支持和國家強制力的推行。村民自治的開展和農村現代化進程本身會促進自由、平等和個人權利觀念的普及,從而對宗族價值觀產生沖擊。另一方面,從歷史上宗族與國家關系的角度看,宗族不可能與國家政權發(fā)生直接對抗,而是會在國家強制力的壓力下自我轉型。歷史上,宗族普遍將“忠”視為處理宗族和國家關系的準則,歷代家規(guī)、族訓都將“忠”放在顯著位置加以強調,如修于五代的《上虞雁埠章氏家訓》,第一條即為“忠君”;萬歷《休寧范氏族譜》的《統(tǒng)宗祠規(guī)》第一條為“圣諭當遵”。[12]有學者指出:“幾乎所有的明清徽州的族規(guī)家法,明太祖的《圣諭六條》和清圣祖的《圣訓十六條》視為最高的指導思想,推崇備至。”[13]改革開放以后,重建的宗族則將“忠”的原則轉變?yōu)閷ι鐣髁x國家的擁護和對國家法律、法規(guī)、大政方針的遵守。如2002年修的《豐順廖氏族譜》所載《族規(guī)》規(guī)定:“一、愛國愛民,盡宗守義;二、遵紀守法,自尊自愛;三、堅持晚婚,少生優(yōu)生?!保?4]將這些國家提倡的道德和規(guī)范寫入族規(guī)中,其用意正在強調宗族的價值取向與國家的一致性。因此,盡管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宗族曾經遭到國家政權力量的打擊,但重建后的宗族并無意與國家政權相對抗,而是更積極地倡導合作與服從。從這個角度看,宗族價值觀和村民自治之間的矛盾并不會發(fā)展成為對抗性的矛盾,隨著更具現代性的農民組織的出現,宗族將逐漸退出農村政治領域。當然,退出農村政治領域并不意味著宗族的徹底消失。從港臺地區(qū)和海外宗族組織的發(fā)展經驗來看,未來宗族在退出政治領域后,仍將作為一個以血緣為紐帶的文化組織而長期存在。

[1]肖唐鏢.農村宗族勢力與國家權力和互動關系[J].探索與爭鳴,1998,(7):93-98.

[2]肖唐鏢.村莊治理中的傳統(tǒng)組織資源與民主建設——以宗族與村莊組織為例[J].探索與爭鳴,2007,(3):74-79.

[3]肖唐鏢.村民選舉“宗族勢力干擾論”可以休矣[J].人民論壇,2011,(3中):31-32.

[4]溫銳,蔣國河.宗族農民村治——農民共同體組織的視角[A].肖唐鏢.當代中國農村宗族與鄉(xiāng)村治理:跨學科的研究與對話[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413-414.

[5][德]康德.道德形而上學原理,苗力田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47.

[6]費孝通.鄉(xiāng)土社會[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7]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肖唐鏢.宗族政治——村治權力網絡的分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9]徐勇.村民自治的成長:行政放權與社會發(fā)育[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2):8-14.

[10]秦暉.“大共同體本位”與傳統(tǒng)中國社會(上)[J].社會學研究,1998,(5):12-21.

[11]秦暉.“大共同體本位”與傳統(tǒng)中國社會(下)[J].社會學研究,1999,(4):114-121.

[12]徐茂明.傳統(tǒng)家族組織中的倫理精神[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2006,(2):96-102.

[13]卞利.明清徽州村規(guī)民約和國家法之間的沖突與整合[A].肖唐鏢.當代中國農村宗族與鄉(xiāng)村治理[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14]豐順廖氏族譜·族規(guī)[M].2002.

(責任編輯 高云)

D63-31

A

1671-0681(2014)01-0047-04

王海成(1982-),男,湖南省祁東人,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研究部講師,博士。

2013-10-12

本文為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博士科研啟動基金資助項目:《農村宗族與村民自治關系研究》(項目編號:Z10P021101)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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