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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拉維湖邊界爭端問題探析

2014-08-15 00:55:44
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馬拉維坦桑尼亞兩國

武 濤

“馬拉維湖”(Lake Malawi)又名“尼亞薩湖”(Lake Nyasa),①1859年,英國探險家、傳教士戴維·利文斯頓 (David Livingstone)發(fā)現(xiàn)該湖,將其命名為“尼亞薩湖”。1965年,馬拉維將其更名為“馬拉維湖”,坦桑尼亞和莫桑比克則一直沿用舊名。本文中筆者采用“馬拉維湖”的稱謂,是因其在中文媒介及地圖中出現(xiàn)的較多,并無他意。它是非洲地區(qū)的第三大湖,馬拉維、坦桑尼亞和莫桑比克三國環(huán)繞在其周圍。馬拉維湖西部的湖面完全屬于馬拉維,沒有任何爭議。馬拉維湖東南部有約占該湖面積1/4的湖面屬于莫桑比克,這是馬拉維與莫桑比克1954年確定的。②“Malawi rules out interim deal over lake dispute with Tanzania”,Reuters,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3/07/14/us-malawi-tanzania-lake-idUSBRE96D0B020130714莫桑比克所屬湖面上的利科馬 (Likoma)和奇茲姆盧 (Chizumulu)兩個島則屬于馬拉維,它們是馬拉維的兩塊飛地。③“Lake Malawi”,http://en.wikipedia.org/wiki/Lake_Malawi因而,該湖東南部的邊界是明確的。然而,馬拉維與坦桑尼亞就該湖東北部湖面的歸屬問題卻存在紛爭,即本文所指的馬拉維湖邊界爭端問題。兩國圍繞該問題的爭論由來已久,至今尚未得到解決。

一、馬拉維與坦桑尼亞就此問題爭論的焦點

針對馬拉維湖東北部湖面的邊界爭端問題,馬拉維與坦桑尼亞持有難以妥協(xié)的不同看法,兩國都認為本國的領(lǐng)土訴求有相關(guān)國際法作為依據(jù)。

1.馬拉維認為兩國的邊界在該湖東北部的岸邊上

馬拉維認為兩國的邊界在該湖東北部的岸邊上,這是由1890年英國和德國兩個殖民宗主國簽訂的《赫里格蘭條約》(Heligoland Treaty)明文規(guī)定的。該條約的第1條第2款中詳細地描繪了兩國在馬拉維湖東北部的邊界走向,①“The Anglo-German Treaty”,http://germanhistorydocs.ghi-dc.org/pdf/eng/606_Anglo-German%20Treaty_110.pdf明確劃定兩國的殖民邊界是在馬拉維湖東北部的岸邊上。1964年,第一屆非統(tǒng)組織 (OAU)國家和政府首腦會議通過了《關(guān)于非洲國家之間邊界爭端的決議》。該決議確立了解決非洲國家邊界爭端問題的基本原則,即所有成員國必須尊重非洲國家獨立時業(yè)已形成的邊界,②顧章義:“非洲國家邊界問題初探”,《西亞非洲》,1984年第3期,第25頁。不得進行領(lǐng)土變更。兩國同屬非統(tǒng)組織的成員國,自然要受到該決議的法律約束。2002年和2007年,非盟 (AU)再次重申該文件的精神,要求非盟成員國必須尊重歷史邊界。因而,馬拉維認為該湖東北部的整個湖面都是該國的領(lǐng)土,坦桑尼亞的領(lǐng)土訴求違背了非統(tǒng)組織的決議。同時,馬拉維還認為,坦方之所以這樣,是想借此問題爭奪該湖湖底的油氣資源,這是馬拉維所不能接受的。

2.坦桑尼亞認為兩國的邊界以該湖的中間線為界

坦桑尼亞認為馬拉維湖東北部的湖面屬于該國,兩國的邊界是以該湖湖面的中間線劃分的。坦方認為,《赫里格蘭條約》并非兩國永久性的邊界協(xié)議。③“Malawi asks UN to mediate border dispute with Tanzania”,Nyasa Times,http://www.nyasatimes.com/2012/10/13/malawi-asks-un-to-mediate-border-dispute-with-tanzania/而且歷史事實證明,兩國的邊界曾以中間線進行劃分。坦噶尼喀的地圖、英國傳教團體的出版物以及殖民當(dāng)局的行政范圍曾以中間線為界。④Mboneko Munyaga,“Elders Rap Malawi Over Border Claims”,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9110336.html同時,坦桑尼亞認為當(dāng)代國際法也支持這樣的劃分方式?!堵?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UNCLOS)規(guī)定,如果國與國之間有接壤的水體 (海或湖),那么他們以水體的中間線為界。⑤“There Is Need to Solve Lake Nyasa Border Dispute Amicably”,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8060190.html因而,坦方認為本國的領(lǐng)土訴求有歷史事實和國際法的依據(jù)。另一方面,坦桑尼亞反對馬拉維1965年將“尼亞薩湖”更名為“馬拉維湖”,因為這樣容易給國際社會造成該湖只屬于馬拉維國家的假象。坦桑尼亞和莫桑比克至今仍然沿用舊名。實際上,湖泊名稱的爭論并非問題的實質(zhì),兩國關(guān)心的仍是邊界劃定的現(xiàn)實問題。坦桑尼亞主張以中間線劃分的同時,并不排斥通過和談的方式解決該問題。

二、馬拉維湖邊界爭端問題的演變過程

馬拉維湖的邊界爭端問題由來已久,經(jīng)歷了四個階段的歷史演變,各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特點。

1.殖民時期:邊界協(xié)定,禍根埋下

1890年,英國與德國簽署了《赫里格蘭條約》,劃定了英、德在馬拉維湖東北部的殖民邊界。然而,此后的邊界劃分并未完全依據(jù)該條約,這就為后來馬拉維與坦桑尼亞的邊界爭端問題埋下了禍根。1914年以前,英、德對馬拉維湖實行共管,邊界問題并未引起雙方的重視,因為它不是彼此利益沖突的焦點所在。一戰(zhàn)結(jié)束后,德國戰(zhàn)敗,英國取得了該湖的管轄權(quán)。英國統(tǒng)治坦噶尼喀期間,官方地圖上的邊界標(biāo)注有過變動。1924-1934年以該湖中間線為界,1935-1938年則以該湖的東岸為界。①Mboneko Munyaga,“Lake Nyasa Border Dispute-Time for Sober Thinking”,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9150192.html事實上,該階段地圖上的邊界標(biāo)注是極為混亂的,有的是以東海岸為界,有的是以中間線為界,還有的完全沒有標(biāo)注出邊界。②Enoch Chilemba,“Oil under troubled waters”,http://www.osisa.org/law/blog/oil-under-troubled-waters公開出版物上的邊界標(biāo)注并不一致,反映出該問題并未受到英國當(dāng)局的重視。對于殖民當(dāng)局而言,湖面邊界劃分毫無意義,因為該湖已完全歸英國管轄。直到馬拉維與坦桑尼亞分別取得國家獨立之后,該問題才浮出水面。

2.1964—1978年:彼此敵視,政治對立

1964年,馬拉維總統(tǒng)海斯廷斯·班達 (Hastings Banda)對整個馬拉維湖提出主權(quán)訴求。隨后,他又提出要將該國的領(lǐng)土范圍恢復(fù)到馬拉維王國時期的疆域,即東到印度洋,南抵贊比西河 (Zambezi River),西達盧安瓜河(Luangwa River),北至松圭河 (Songwe River)以南150公里處。③顧章義:《精粹世界史:崛起的非洲》,中國青年出版社,1999年,第339頁。這種領(lǐng)土擴張主義自然引起贊比亞、坦桑尼亞、莫桑比克三個鄰國的堅決反對。④【埃及】布特羅斯·加利:《非洲邊界爭端》,商務(wù)印書館,1979年,第20-22頁。1967年,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公開化。20世紀70年代,兩國甚至有爆發(fā)軍事沖突的危險。⑤Finnigan Wa Simbeye,“Dar es Salaam Warns On Lake Nyasa Dispute”,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8070236.html當(dāng)時,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并不只是歷史遺留問題,而是同周邊國家的政治對立有密切的關(guān)系。①James Mayall,“The Malawi-Tanzania Boundary Dispute”,The Journal of Modern African Studies,Vol.11,No.4.Dec.,1973,p.611.兩國缺乏政治互信,相互仇視對方。這樣,就形成彼此認知上“鏡像反映”(Mirror Image),兩國都認為對方是充滿敵意的,己方是友善的。主要表現(xiàn)為:

(1)馬拉維總統(tǒng)班達奉行“現(xiàn)實主義”(Realism)的外交戰(zhàn)略,這同當(dāng)時非洲國家普遍奉行的“泛非主義”(Pan-Africanism)的外交戰(zhàn)略背道而馳,受到坦桑尼亞等非洲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嚴厲譴責(zé)。他親近西方國家,同南非、南羅得西亞 (津巴布韋)等白人種族主義政權(quán)關(guān)系密切,并借此獲得他們的援助,保障本國出??诘陌踩_@種完全倒向西方國家的做法受到絕大多數(shù)非洲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譴責(zé),他因此還被斥責(zé)為“白人的小伙計”。但他卻回擊道:“只要對馬拉維的國家和人民有利,就是魔鬼,我也要同其交往?!碧股D醽喌葒虬噙_總統(tǒng)施壓,敦促其采取更為激進的、不結(jié)盟的、反殖民主義的外交立場,②Rotberg,Robert I,The rise of nationalism in Central Africa:the making of Malawi and Zambia,1873-1964,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65,p.318.令他極為惱火和不滿。他嘲諷非統(tǒng)組織的外交戰(zhàn)略,拒絕執(zhí)行制裁白人政權(quán)的決議,還數(shù)次拒絕參會,使該國同非洲國家和非統(tǒng)組織的關(guān)系逐漸惡化。在泛非主義政治浪潮席卷整個非洲大陸的背景下,馬拉維的處境是極為艱難和孤立的。

(2)坦桑尼亞等周邊國家收容“叛逃”的馬拉維內(nèi)閣成員,支持他們建立政治流亡組織,加深了彼此之間的矛盾。1964年,馬拉維國內(nèi)爆發(fā)內(nèi)閣危機。事后,內(nèi)閣成員紛紛逃至坦桑尼亞等周邊國家,并建立起了幾支政治流亡力量。馬拉維要求坦方引渡這些人員,作為兩國邊界談判的條件,但遭到坦方的拒絕。坦桑尼亞新聞媒體對馬拉維總統(tǒng)班達進行政治攻擊,妖魔化其形象,尼雷爾 (Nyerere)總統(tǒng)置若罔聞,更令兩國的緊張關(guān)系雪上加霜。

這個階段,由于兩國在對外政策、遣返內(nèi)閣官員等重大問題上分歧嚴重,導(dǎo)致兩國政治關(guān)系進一步惡化,邊界談判被迫中止,雙方還在邊境上監(jiān)視對方,相互威脅。③Sindima,Harvey J.,Malawi’s first republic:an economic and political analysis,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Inc.Lanham·New York·Oxford,2002,p.180.事實上,兩國的“邊界問題”被“政治問題”綁架,彼此之間的政治對立較為嚴重。雙方相互進行言語方面的挑釁,而非理性的對話,邊界談判缺乏有利的政治環(huán)境。

3.1978—2011年:雖有沖突,總體緩和

1978年,兩國本著睦鄰友好的合作精神,就此問題舉行過多次磋商和實地勘測,①陸庭恩,彭坤元:《非洲通史:現(xiàn)代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5年,第591頁。打開了邊界談判的良好局面。1981年,雙方還在坦桑尼亞舉行過部長級會談,達成解決領(lǐng)土爭端的初步協(xié)議。②顧章義:“非洲國家邊界問題初探”,《西亞非洲》,1984年第3期,第25頁。1989年,坦桑尼亞總統(tǒng)阿里·姆維尼 (Ali Mwinyi)對馬拉維進行友好訪問。1991年,馬拉維總統(tǒng)班達對坦桑尼亞進行回訪。雙方討論的重要議題是將達累斯薩拉姆 (Dar es Salaam)作為馬拉維北方的出???,這種高層互動有助于推進兩國的邊界談判。盡管這一時期內(nèi),兩國在漁業(yè)資源、自由航行等方面時常發(fā)生摩擦,但未發(fā)生過軍事沖突。2010年,兩國就此問題成立了“技術(shù)專家聯(lián)合委員會”(JCE)。委員會指出該問題將會在相互信任及公開透明的情況下進行。委員會將兼顧兩國人民的利益,制定出推進雙邊邊界談判的路線圖法律文本。③“Tanzania,Malawi meet over border”,http://www.dailynews.co.tz/home/?n=13039同年,坦桑尼亞總理平達 (Pinda)表示,兩國已經(jīng)達成共識,將通過和談的方式解決該問題。

4.2011年開始:資源爭奪,矛盾激化

兩國達成共識后不久,又陷入到油氣資源的爭奪戰(zhàn)中。馬拉維湖擁有豐富的水、漁業(yè)、生物、水力、油氣及旅游等資源,這些資源對于兩個并不發(fā)達、人口眾多的非洲國家而言,無疑具有巨大的利益誘惑。2011年,馬拉維授予英國石油公司油氣開采權(quán),地點位于馬拉維湖東北部的爭議地區(qū)。坦桑尼亞對此堅決反對,并進行多次外交抗議。至此,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出現(xiàn)新的變化。2012年8月,獲得授權(quán)的英國石油公司通過飛機勘探爭議湖區(qū)的油氣資源,導(dǎo)致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升級,雙邊關(guān)系迅速惡化。坦桑尼亞譴責(zé)這次勘探活動侵犯了本國的領(lǐng)土主權(quán),指出該湖東北部的湖面屬于該國,并警告馬拉維立即停止非法活動。坦桑尼亞還對馬拉維進行軍事恐嚇,揚言通過武力解決該問題。馬拉維女總統(tǒng)喬伊斯·班達 (Joyce Banda)④2012年4月5日,馬拉維前總統(tǒng)賓古·瓦·穆塔里卡 (Bingu Wa Mutharika)在任期間突發(fā)心臟病,不幸離世。經(jīng)過3天“憲法危機”的政治考驗后,4月7日,副總統(tǒng)喬伊斯·班達 (Joyce Banda,女)依據(jù)憲法規(guī)定,宣誓就任馬拉維的國家總統(tǒng),成為南部非洲地區(qū)第1位和非洲地區(qū)第2位女總統(tǒng)。并未表現(xiàn)出女性柔弱的一面,她嚴厲譴責(zé)坦桑尼亞的軍事挑釁行為,批評該言論造成地區(qū)局勢的緊張。面對坦方的軍事威脅,她也針鋒相對,展現(xiàn)出誓死捍衛(wèi)、寸土不讓的強硬姿態(tài),并表示要同馬拉維國家共存亡。⑤Alvar Mwakyusa,“Tanzania:Banda Says Ready to Die for”,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8130130.html兩國政治博弈的結(jié)果,致使雙邊關(guān)系瞬間惡化。資源爭奪,尤其是油氣資源爭奪,已經(jīng)成為兩國邊界爭端問題中的新因素,影響著未來該問題的走向及其解決。

三、馬拉維湖邊界爭端問題未來可能的解決途徑

馬拉維湖的邊界爭端問題,未來有三種可能的解決途徑,即兩國的外交談判、多邊的斡旋和仲裁、軍事手段。三者之中,雙邊的外交談判是最好的解決方式,能夠被兩國所接受;多邊場合的外交斡旋和仲裁也是可能的解決途徑,但它要滿足雙方自愿的前提條件;軍事手段是兩國、周邊國家及國際社會所不愿看到的,是最后的無奈之舉。

1.通過兩國的外交談判,和平解決該問題

通過外交談判解決該問題,雙方已經(jīng)具有良好的基礎(chǔ)。兩國曾經(jīng)成立過“技術(shù)專家聯(lián)合委員會”,旨在通過制定路線圖,解決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近年來,馬拉維允許外國石油公司勘探馬拉維湖的油氣資源,是出于擺脫國內(nèi)經(jīng)濟困局的考量,并未顧及到坦桑尼亞的反應(yīng)。毫無疑問,坦桑尼亞不可能將其拱手讓出。起初,兩國都攻擊對方,氣氛較為緊張。坦方堅持通過外交途徑,和平解決該問題。馬拉維也認識到外交談判的重要性,同坦方進行過多次接觸。為避免類似事件的發(fā)生,馬拉維還就該湖的油氣資源開發(fā)同莫桑比克進行過協(xié)商。①“Malawi consults Mozambique on oil search”,http://www.clubofmozambique.com/solutions1/sectionnews.php?secao=mining&id=26396&tipo=one這反映出馬拉維在此問題上有進行談判的可能。實際上,外交談判是解決該問題的最佳選項。兩國都是民主國家,雙方政治談判都面臨著對方國家和國內(nèi)選民之間的雙重壓力。②【美】卡倫·明斯特:《國際關(guān)系精要》,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44頁。兩國能否在湖區(qū)劃分及資源共享上達成共識,考驗著兩國領(lǐng)導(dǎo)集團和外交人員的智慧。

2014年,馬拉維的總統(tǒng)和議會大選即將來臨,班達總統(tǒng)定會借此問題拉攏國內(nèi)的選民。兩國實現(xiàn)和談,需要兩國人民的正確認知和理性思考,去超越政治精英自身利益的考量。同時,外交談判必須建立在在兩國對該問題有共同認知的基礎(chǔ)之上。雙方都會尊重談判結(jié)果的前提下,如果一方認為自己可以通過非外交手段獲得完全的勝利,就不存在談判的可能性。③【美】康威·漢得森:《國際關(guān)系:世紀之交的沖突與合作》,海南出版社,三環(huán)出版社,2004年,第196頁。目前,外交途徑已經(jīng)被馬拉維方面拒絕。馬拉維不愿意同坦桑尼亞就此問題進行談判,并認為該國沒有退讓的理由。馬拉維的強硬態(tài)度與坦桑尼亞的和談立場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兩國能否通過外交途徑解決該問題,還要看未來雙方關(guān)系的改善。

2.通過多邊場合,借助外力解決該問題

通過周邊國家、南共體 (SADC)、非盟等多邊場合的外交斡旋和調(diào)解,也可以解決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2013年7月,莫桑比克和南非的前領(lǐng)導(dǎo)人通過“穿梭外交”(Shuttle Diplomacy)的方式,對兩國進行過積極的外交斡旋。南共體作為南部非洲地區(qū)的安全復(fù)合體,在解決地區(qū)沖突和維護地區(qū)安全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①【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地區(qū)安全復(fù)合體與國際安全結(jié)構(gòu)》,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23頁。2012年8月14日,南共體呼吁雙方保持理智和克制,通過外交途徑解決該問題。8月18日,第32屆南共體首腦會議還就此問題進行過商討。2013年6月,南共體制定出解決該問題的路線圖計劃,②Rex Chikoko,“SADC seeks solution to Malawi- Tanzania border dispute”,http://www.africanewswire.net/story.php?title=sadc-seeks-solution-to-malawi-tanzania-border-dispute并積極推進該問題的和平解決。非統(tǒng)組織在解決非洲國家領(lǐng)土爭端的文件中提出過兩點主張:通過和平方式、完全在非洲范圍內(nèi)解決,這對于該問題的解決有指導(dǎo)意義。非盟繼承了非統(tǒng)組織所制定的基本原則,要求成員國和平解決領(lǐng)土爭端問題。同時,非盟還有相互審查 (Peer Review)和維和部隊(Peacekeeping Force)等約束機制。實際上,多邊途徑需要兩國首先達成共識,使雙方都認識到,合作的收益要超過單邊行動的收益。③【美】詹姆斯·多爾蒂,小羅伯特·普法爾茨格拉夫:《爭論中的國際關(guān)系理論》,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第185頁。目前,馬拉維方面認為兩國的合作只會損害本國的國家利益,班達總統(tǒng)不接受調(diào)解后達成的臨時性協(xié)議,并對多邊談判喪失信心。

通過提交國際法庭 (ICJ)進行仲裁,也是兩國解決該問題的可選途徑。事實上,國際法庭也有成功解決非洲國家邊界爭端問題的先例。西非國家喀麥隆與尼日利亞圍繞乍得湖 (Lake Chad)的邊界爭端問題、博茨瓦納與納米比亞關(guān)于西基利/塞杜杜島 (Kasikili/Sedudu Island)的邊界爭端問題就是通過國際法庭解決的。馬拉維總統(tǒng)班達認為該國沒有必要在多邊調(diào)解上浪費太多時間,她主張通過國際法庭的仲裁解決該問題,并堅信該國擁有無可辯駁的法律依據(jù)。然而,國際法庭的審判權(quán)有賴于當(dāng)事國各方的同意。④【美】卡爾·多伊奇:《國際關(guān)系分析》,世界知識出版社,1992年,第278頁。坦桑尼亞至今尚未批準國際法庭強制仲裁的選擇性條款,因而仲裁首先要征得坦桑尼亞方面的同意。坦方認為,事情還未發(fā)展到那一步,它更愿意通過雙邊談判和多邊調(diào)解的方式解決該問題。另一方面,國際法庭的裁決也有可能造成該問題的升級,衍生出新的問題。2002年,國際法庭作出裁決,將埃塞俄比亞控制的爭議地區(qū)劃給厄立特里亞,遭到埃塞方面的堅決反對,兩國的邊界沖突升級,至今未能得到有效解決。①“Eritrean – Ethiopian War”, http://en.wikipedia.org/wiki/Eritrean% E2%80%93Ethiopian_War因此,國際法庭的仲裁有負面作用,兩國在此問題上應(yīng)該慎重。如果該案件真的提交到國際法庭,兩國就要做好“零和博弈”(Zero-Sum Game)的最壞心理準備,防止該問題有進一步升級的可能。

3.通過軍事手段,逼迫對方接受己方認為的邊界

軍事手段是兩國外交失敗后的最后途徑。兩國的邊界爭端問題升級后,坦桑尼亞就對馬拉維發(fā)出過軍事威脅,并進行過軍事部署。然而,武力解決該問題的可能性并不大,坦桑尼亞的說辭更可能是口頭威懾,并非動真格的。坦桑尼亞外交部就曾聲明,該國將會窮盡所有的外交途徑來解決同鄰國的領(lǐng)土爭端問題。除非外交失敗,才會動用軍隊捍衛(wèi)其國家主權(quán)。②Finnigan Wa Simbeye,“Tanzania:Armed Forces Ready for Action”,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8080118.html事實上,坦桑尼亞最清楚軍事沖突的嚴重后果。歷史表明,該國的經(jīng)濟還未能從1979年同烏干達的戰(zhàn)爭中完全恢復(fù)過來,③Leonard Mwanga,“Tanzania,Malawi Turn to Diplomacy”,AllAfrica,http://allafrica.com/stories/201208220034.html戰(zhàn)爭的代價是巨大的。再者,兩國都是世界最不發(fā)達的國家之一,雙方并不具備爆發(fā)軍事沖突的經(jīng)濟基礎(chǔ),那些“無用武器”的購買是需要大量資金的。軍事對抗只會讓外國軍火商從中受益,最終受害的還是兩國人民。此外,軍事手段并不能完全解決該問題。馬拉維湖的湖面并非陸地,不能進行有效占領(lǐng),也不能通過設(shè)置障礙物,形成兩國的事實邊界。兩國都知道軍事對抗不符合國際法的基本準則和彼此的國家利益,也會對周邊國家、南部非洲地區(qū)帶來不利影響,這是任何國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若沖突爆發(fā),它將會危及周邊國家的共同利益。南共體、非盟必然會對兩國進行政治施壓和軍事干預(yù),而不是僅僅局限于調(diào)解。到時,兩國將會承受外界的巨大壓力,這是得不償失的。

目前來看,馬拉維和坦桑尼亞通過軍事手段解決該問題的可能性不大。但這并不是說,戰(zhàn)爭不可能發(fā)生,邊界爭端和資源爭奪問題是最容易導(dǎo)致軍事沖突的。④【美】詹姆斯·多爾蒂,小羅伯特·普法爾茨格拉夫:《爭論中的國際關(guān)系理論》,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第185頁。正如德國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 (Clausewitz)所言,戰(zhàn)爭無非是國家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xù),⑤【德】克勞塞維茨:《戰(zhàn)爭論 (第一卷)》,商務(wù)印書館,1982年,第11頁。其目的是讓對方接受己方的政治意志。若兩國外交失敗,國家核心利益遭受損害,軍事對抗就有可能爆發(fā)。馬拉維和坦桑尼亞就此爆發(fā)軍事沖突的可能性有兩種:其一,若一國對另一國外交的目標(biāo)及其可能為此所使用的力量形成誤判,那么戰(zhàn)爭就有可能爆發(fā);①【美】漢斯·摩根索:《國家間政治:權(quán)力斗爭與和平》,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第646頁。其二,若兩國都同意將該問題提交國際法庭,而最終的仲裁結(jié)果完全倒向一方,形成“零和”(Zero-Sum)而非“共贏”(Win-Win)的結(jié)局,另一方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也有可能會通過武力方式表達不滿和抗議。事實上,只有所有手段窮盡之后,兩國軍事沖突的“扳機”才會被扣動。

當(dāng)前,該事件的熱度已經(jīng)有所平息,兩國擦槍走火缺乏相應(yīng)的緊張氣氛,軍事對抗也沒有突發(fā)事件進行誘導(dǎo)。對于兩國而言,軍事手段并非當(dāng)前迫不及待的必然選項。

結(jié)語

本文對馬拉維與坦桑尼亞圍繞馬拉維湖東北部的邊界爭端問題進行了論述,重點探討該問題的爭論焦點、演變過程及其未來可能的解決途徑。目前,馬拉維湖的邊界爭端問題已經(jīng)有所變化。除主權(quán)爭端之外,油氣資源爭奪成為其中的新因素。若該問題繼續(xù)升級和外溢,馬拉維同坦桑尼亞及周邊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和安全合作將會受到影響。

馬拉維是南部非洲地區(qū)的內(nèi)陸國家,出??趩栴}始終是該國生存和發(fā)展中的核心問題。該國的進出口貿(mào)易,北邊依賴坦桑尼亞的達累斯薩拉姆港,東邊依靠莫桑比克的貝拉 (Beira)港和納卡拉 (Nacala)港,南邊則依靠南非的國際港口。馬拉維若不能同坦桑尼亞很好地解決該問題,達累斯薩拉姆的出??诖箝T必將對其關(guān)閉。若依靠東邊的港口,莫桑比克也會借機抬高貨物通關(guān)的要價,同樣會威脅該國的安全和發(fā)展。距離甚遠的南非,自然不是該國理想的貨物中轉(zhuǎn)站。因而,馬拉維在該問題上保持強硬立場的同時,還得進行通盤和理性的考慮。馬拉維必須處理好同坦桑尼亞之間的關(guān)系,這是其外交戰(zhàn)略布局中的重要問題。

馬拉維湖所處的地區(qū)是東非和南部非洲之間的走廊地帶,地緣政治和地緣經(jīng)濟關(guān)系極為密切。為促進該地區(qū)的經(jīng)濟一體化進程,南共體曾經(jīng)啟動過“北部走廊計劃”(NCP)和“姆特瓦拉發(fā)展走廊計劃”(MDCP)等項目,旨在推動該地區(qū)國家之間的經(jīng)濟合作。馬拉維湖的邊界爭端問題未來能否得到妥善解決,將會影響到南部非洲地區(qū)的一體化進程,也會影響到周邊地區(qū)國際關(guān)系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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