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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康主體欲望理論視野下的文本分析

2014-09-21 05:06崔萌
關(guān)鍵詞:曹七巧金鎖記拉康

摘 要:《金鎖記》是張愛玲最為經(jīng)典的中篇小說。以拉康的主體欲望理論為基礎(chǔ),能夠深入地探究《金鎖記》中主人公曹七巧的心理發(fā)展歷程,揭示其作為欲望主體的確立過程,在初始欲望對象匱乏的狀態(tài)下如何在欲望驅(qū)動力的作用下不斷尋找、追逐欲望對象的替代物,由受害者步步淪陷為加害者。

關(guān)鍵詞:《金鎖記》 曹七巧 拉康 欲望對象 欲望主體

《金鎖記》是張愛玲經(jīng)典的代表作品。中國旅美文學評論家夏志清稱其為:“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痹谟邢薜钠校谋菊宫F(xiàn)了主人公曹七巧,作為一個女人最為清醒的殘忍,讀來讓人感到直徹心骨的蒼涼與悲哀。小說的蒼涼主要源自于曹七巧對健康“身體”的原初的欲望,而這種現(xiàn)實對象的匱乏造成她對金錢的執(zhí)念與對子女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加害與毀滅。

法國精神分析學家拉康認為:“對象之缺乏,正是主體與世界之間關(guān)系的動力源,欲望的根本對象就是一種缺乏?!盵1](P15)主體尋找其欲望對象的過程,同時也是試圖實現(xiàn)自身的過程,因此人是欲望的載體,也是一種欲望主體。這一點是解讀《金鎖記》中“曹七巧”作為欲望主體確立的最佳的注腳。

一、欲望對象的缺乏

小說《金鎖記》中,七巧剛一出場,就展現(xiàn)了她原始欲望無法得到滿足的生存狀態(tài),她對三少奶奶藍仙的揶揄與輕佻,她與大少奶奶開輕浮的玩笑,無不體現(xiàn)著她嫁進姜家后所承受的痛苦。而這一切的痛苦都源于她的丈夫是一個患了骨癆的廢人。

七巧曾這樣形容自己丈夫的身體:“是軟的、重的,就像人的腳有時發(fā)麻了,摸上去那感覺……”[2](P225)仿佛那是一堆“膩滯的死去的肉體,沒有生命的肉體”[3](P231)。七巧是健康的、有著強烈的生命欲求的人,這樣的“身體”必然會導致七巧缺乏男性肉體的關(guān)愛,而這種缺乏實質(zhì)上則是主體欲望對象的缺乏。

這種“健康的身體”對七巧來說,是不曾擁有過的、缺失的對象,因此更是其渴望擁有的欲望的對象。作為一種驅(qū)動力的欲望,在其能量即力比多的驅(qū)使下,不斷地指向其所欲望的對象。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小叔姜季澤進入了她的視野。姜季澤恰恰是個結(jié)實的小伙子,“生得天圓地方,鮮紅的腮頰,往下墜著一點,清濕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4](P224)。他有著健全的身體,展現(xiàn)著旺盛的生命力和鮮紅的青春,這恰好填補了七巧缺失的欲望對象,因而,她不由自主地向季澤靠近。而七巧對季澤強烈的欲望,與其說是出于對季澤的愛,不如說是對“健全身體”的渴望,而季澤只是這身體的擁有者,那“健全的身體”本身才是七巧真正的欲望對象。

七巧與季澤獨處的時候,特別提到要季澤當心自己的身體,“一個人,身子第一要緊。你瞧你二哥弄得那樣兒,還成個人嗎?還能拿他當個人看?”[5](P225),當她試著在季澤身邊坐下,她將手貼在他腿上,說道:“你沒挨著他的肉,你不知道沒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盵6](P226)這一系列的動作、語言無不體現(xiàn)出七巧對健康的肉體的渴望。

在拉康看來,欲望是主體為了取回缺失物而轉(zhuǎn)向那里的力量。因此,可以說“在產(chǎn)生欲望的基礎(chǔ)中有空無的擴展,并且是作為對要從那里恢復‘有的不可能重建的一種嘗試而產(chǎn)生的”[7](P155)?!敖】瞪眢w”的缺失導致了七巧對其的欲望,擁有健康身體的季澤,作為拉康所說的“導入主體的對象a”,將存在的熱情注入給七巧,并成為煽動熱情的欲望根據(jù)的對象。

拉康認為,人的欲望從對他者的欲望中發(fā)現(xiàn)它的意義,這與其說是因為他者把握著被欲望的客體,不如說欲望的第一個對象即是由他者來認可的。季澤對于七巧而言就是這樣一個“他者”,他既是“健康的身體”這一原初欲望對象的擁有者,同時七巧對這一對象的欲望也是希望能夠得到“他者”季澤認可的。

然而,平常慣于走馬章臺的季澤卻本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想法而不敢沾染她,并認為“年紀輕輕的,憑什么冒這個險”,以一句“二嫂,我雖年紀小,并不是一味胡來的人”結(jié)束了與七巧的對話,斷送了七巧的念想。季澤的冷落使得七巧在真正的對象缺失的情況下對欲望對象的尋找與重建的嘗試宣告失敗。拉康認為,在主體尋找不到其欲望對象的時候,無奈之下,只得找一個對象替代,以應付作為欲望能量來源的力比多能量的投注要求。

二、欲望對象的替代

面對季澤的冷漠,七巧對“身體”的欲望無法得到實現(xiàn)和滿足,于是只能將欲望轉(zhuǎn)向了金錢。這并不是欲望本身的變化,而是欲望對象的替代,“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對象其實是已經(jīng)失去后的對象,只是將標記著喪失的‘無印在身上的一種空的存在”[6](P102)。因此,“金錢”在這里已經(jīng)成為替代七巧缺失的欲望對象的欲望能指,它是已經(jīng)失去了的欲望對象“身體”的記號。于是七巧緊緊追趕它,渴望握住它,事實上,她拼命追趕的只不過是無法獲得的、已經(jīng)失去的空無。

“風從窗子里進來,對面掛著的回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托磕托敲著墻。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翠竹簾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jīng)褪了色,金綠山水換為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盵9](P232)小說通過鏡子里容顏的視角切換了十年的光景,那羸弱、沒有生命力的肉體已經(jīng)消逝而去了,那原始缺失的欲望對象也已喪失為“無”。而對“金錢”的執(zhí)念卻是她對曾經(jīng)失去的欲望對象追逐的繼續(xù)。

在姜家分財產(chǎn)時,七巧“穿著白香云紗衫,黑裙子,然而她臉上像抹了胭脂似的,從那揉紅了的眼圈兒到燒熱的顴骨。她抬起手來揾了揾臉,臉上燙,身子卻冷得打顫”[10](P232)。那一抹紅是燃燒了的“欲望”,擁有了“金錢”,就如同曾經(jīng)的欲望對象得到了另一種方式的滿足。于是,她不惜撒潑要挾,用年幼的兒子和死去的丈夫做擋箭牌,與她曾經(jīng)喜愛過的三爺爭奪家產(chǎn)。

當七巧拖著一雙兒女自立門戶后,三爺季澤卻突然親自登門拜訪,向她主動示好,“季澤把那交叉著的十指往下移了一移,兩只大拇指按在嘴唇上,兩只食指緩緩撫摸著鼻梁,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來。那眼珠卻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著水,下面冷冷的沒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11](P235)。季澤的眼睛是水汪汪的動人,但他的眼珠卻好似“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八苫ā背鲎悦利惖墓畔ED神話故事,美少年Narcissus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從此迷戀上了它,不可自拔,最終溺水而亡,化作了水仙。因此,如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般的眼睛,在某種程度上顯現(xiàn)了七巧對季澤自戀一般的想象的欲望,同時也注定了七巧在與季澤對視的過程中不可能得到季澤的回應與認可,由此,七巧對季澤的欲望是無法得到滿足的。對這一欲望對象的追逐也注定如同Narcissus入水一般最終化為虛無。endprint

聽到季澤的花言巧語,“七巧低著頭,沐浴在光輝里,細細的音樂,細細的喜悅……這些年了,她跟他追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來還有今天!”[12](P236)七巧沐浴在幸福中,曾經(jīng)已經(jīng)失去的欲望對象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生命中,然而被愛的滿足轉(zhuǎn)瞬即逝,當七巧意識到季澤騙錢的真正目的時,她知道這個對象注定是徹底落空了,從而她將對原有對象的欲望全部轉(zhuǎn)嫁到金錢上,用金錢來填補情欲的空洞,從此,她的眼里沒有情感只剩金錢。

七巧的孩子長安、長白和她侄子曹春熹互相嬉戲時,春熹將長安抱下來的一幕恰巧被七巧看到,這本是沒有一絲邪念的男女正常嬉戲的一幕,然而,七巧卻認為這是春熹想要通過長安霸占她的財產(chǎn)。不由春熹辯白,便罵道:“我看你這混蛋,也還想不出這等主意來,敢情是你爹娘把著手教的!我把那兩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老混蛋!齊了心想我的錢,一計不成,又生一計!”[13](P241)趕走春熹之后,又教訓長安:“表哥雖不是外人,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混賬。你自己要曉得當心,誰不想你的錢?你娘這幾個錢不是容易得來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輪到你們手里,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上人的當?!盵14](P241)七巧反復強調(diào)“誰不想你的錢?”可見,金錢已經(jīng)深深刻在了七巧的心里,成為了需要小心翼翼捍衛(wèi)的、替代曾經(jīng)欲望對象的新的對象。她牢牢地抓著的,實際上是她曾經(jīng)失落的對象的填充,男人不可靠,也抓不住,能緊緊握住的只有“金錢”。

而七巧的子女,長白和長安在七巧的眼中也只是與“金錢”同質(zhì)的原始欲望對象的替代品。在原始欲望對象缺失的情況下,她將作為欲望能量來源的力比多投注到金錢上,同時,也移置到她的孩子身上。對子女的占有與控制同時也是對原初缺失的欲望對象的渴求與追逐。她對她的孩子沒有一絲母性的憐愛,有的只是追逐、趨向欲望對象的執(zhí)念與瘋狂。欲望為能指注入意義,欲望的意義在于從一個能指到另一個能指的潛在的無限運動?!敖疱X”與“子女”對于七巧,都只是某種欲望能指。于是,“欲望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輪番交出對象的同時,以與之不同的對象為目標,不管不顧地前進著”[15](P156)。

七巧近乎虐待似的給已經(jīng)十三歲的女兒纏足,女兒痛得鬼哭神嚎,承受著心靈與肉體上極大的痛苦。然而,七巧為長安纏足的動機卻是值得探究的。當時,由于長安與表哥嬉戲被七巧發(fā)現(xiàn),在她數(shù)落、教訓女兒時,一只腳站麻了。她探身去捏她的腳時,“僅僅是一剎那,她的眼睛里蠢動著一點溫柔的回憶。她記起了想她的錢的一個男人”[16](P241)。這個男人,正是那擁有著“健全的身體”的姜季澤。在她還在姜家的時候,季澤也曾捏過她的腳。“腳”在漢民族文化中是與“性”連在一起的,是具有生殖意味的代碼。此處提到“腳”更是展現(xiàn)了七巧對身體的幻想和被愛的渴望。由此可知,對“身體”的欲望從未在七巧心中消失,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都可能成為誘發(fā)、點燃欲望之火的契機。

七巧瞧著那雙腳,冷笑一聲,執(zhí)意要為長安裹腳。七巧的腳是纏過的,“尖尖的緞鞋里塞了棉花,裝成半大的文明腳”?!肮_”本身既是七巧對過往生活的留戀,更是情欲不能滿足后的變相施虐與填充。她的小腳曾帶給男人無限的神往與誘惑,也曾帶給她短暫的快感與滿足,因此,雖然初始的欲望對象已不可得,但女兒的腳卻成為了其缺失的欲望對象的填充物與替代品。女兒的“腳”與長安自身都成為了那已經(jīng)“被先期送走的失去事物的痕跡”,在七巧眼中,長安不是一個人,不是她的女兒,只是她能夠并且要緊緊抓住的、不停追逐的欲望對象。

長安在結(jié)識童世舫后,戀愛的喜悅讓長安時時微笑著。七巧心中充滿了不平衡的怨恨,時不時冷言冷語地諷刺,“你要野男人你盡管去找,只別把他帶上門來認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氣死了我!”[17](P255)作為欲望對象的長安,在七巧是一種占有,這種占有是一種獨占。定了婚的長安就不再能夠為七巧所獨占了,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講,長安結(jié)婚后就要脫離她的掌控和占有了。同時,長安是標記著“無”的原始欲望對象的替代符號,她的存在是“將標記著喪失的無印在身上”,時刻提醒著七巧曾經(jīng)失落的欲望對象的存在,因此,七巧更加不能讓長安獲得完滿、幸福的婚姻,如果讓長安得到幸福,只能更展現(xiàn)著七巧的失敗。七巧決不能眼見這種情形的發(fā)生,也決不能看到長安獲得自己不曾體會過的快樂。

在發(fā)現(xiàn)長安與童世舫分手之后依然藕斷絲連時,她居然設計宴請童世舫,在席間裝作不經(jīng)意地反復強調(diào)長安吸食鴉片,嚇走了長安的戀人,親手扼殺了自己女兒“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愛”,徹底將她推向了一個“沒有光芒的所在”。

在席間,世舫對七巧的印象是“臉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團龍宮織緞袍,雙手捧著大紅熱水袋”的一個小身材的老太太。就是這個像瘋子一樣的老太太,吞噬了長安的幸福,也嚇得童世舫毛骨悚然。“青灰”的冰冷與失意和“大紅”的濃艷色調(diào)相搭配,將七巧冷酷的心理表露無遺。“她再抽兩筒就下來了”,這是七巧以一個瘋子的審慎與機智對長安的幸福進行的扼殺,這是她為抓住自己的欲望對象所做的最后的掙扎。

兒子長白對于七巧來說就更是如此,長白之于七巧不止是“兒子”,更是一個“男人”。由于七巧“身體”的欲望對象一直處于缺失狀態(tài),長白作為七巧生命中唯一能夠握住的健康的男性,自然地成為了這一對象的替代。在與長白呆在一起的時候,七巧“把一只腳擱在他肩膀上,不住的輕輕踢著他的脖子”,這是她將長白視作其欲望對象最為直接的表露,原始欲望對象的缺失讓她在長白身上看到了半個男人的幻覺,她對長白的愛是一種欲望之愛,是一種對欲望對象的渴望與占有。然而,這個這些年來她生命里唯一的健康男人,“因為他是她的兒子,他這一個人還抵不了半個……現(xiàn)在,就連這半個人她也保留不住——他娶了親”[18](P245)。

拉康認為,作為缺失者迷失了欲望的對象,除了經(jīng)過他者的欲望來恢復它以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人因消滅在他者的欲望之中,而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欲望,并對侵奪自身權(quán)利的他者流露出嫉妒的感情”[19](P160)。因此,七巧無法控制對打破她與長白這種主體與欲望對象關(guān)系的平衡狀態(tài)的兒媳的嫉妒與怨恨,而對兒媳采取了令人發(fā)指的手段進行折磨。endprint

在七巧的世界里,芝壽是一個闖入者的角色,她的出現(xiàn)對七巧來說是一個威脅,她在芝壽對長白的愛欲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欲望。從愛的隱喻機制中可以看出,自我如果想成為被愛者,首先就要占據(jù)他人的位置,而占據(jù)他人的位置就是取而代之,就是置他人于死地,愛本身就是一種謀殺。愛的謀殺往往以一種拉康稱之為攻擊性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因此,從一開始,芝壽就注定要成為七巧的屠宰品。

七巧讓兒子長白整夜地為她燒煙,使得新婚的兒媳被迫獨守空房。不僅如此,她還誘使長白說出他和媳婦之間的隱私,并將其稍加渲染向外人和盤托出,在窺探隱私和泄露隱私的過程中體會她失落的情欲快感,同時也令長白的媳婦“把長白恨得牙癢癢”。為了拴住長白留在自己身邊,七巧將一個丫頭給了長白做姨太太,又變著法兒地哄騙長白吸食鴉片。最終,長白收了心,“只在家里守著母親和新姨太太”,徹底變成七巧最初失落的欲望對象的替代品。

在芝壽死后,姨太太扶了正,完全成為了芝壽的替身,在扶正不到一年就吞食鴉片自殺了。姨太太扶正之后便是七巧新的嫉妒與怨恨的對象,她不會允許任何除她以外的女性占有長白,長白只能是她一個人的,獨屬于她的欲望對象,兒子兒媳的隱私刺激著她人性深處的欲望,她只能以此超出常軌的方式來滿足自己。

三、欲望主體的確立

拉康強調(diào),失去了決定性的某種東西的主體為了恢復被消去的存在的缺失,必須通過用其他的替代物來置換它的手段,預先將自身的喪失送到未來加以填補。這種缺失的決定性的事物便是欲望對象,主體通過不斷地趨向、尋找其欲望對象從而確立自身的主體性地位。

七巧的主體性地位的確立正是她在不斷尋找欲望對象的過程中展開的。作為受害者與加害者的雙重主體,其自我的確立都源于欲望的真正對象的匱乏,這種匱乏是一種存在的缺乏,它超越了任何能夠表現(xiàn)它的東西。

“金鎖”在小說中遠遠不是物欲對于情欲的殘酷虐殺這樣簡單的理解。恰恰相反,它不僅道出了物欲是對情欲“實在之洞”的填充,同時也道出了七巧作為欲望主體確立的過程與本質(zhì)。由于真正欲望對象的匱乏、對象重新尋找的失敗與不可得,七巧只能牢牢握住“金”,在這里,“金”不再是黃金的所指,而是欲望對象替代物的能指?!版i”具有牢不可破的特點,形象地詮釋了主體對欲望對象尋找并牢牢控制的動態(tài)化過程,并在這一過程中確立了自己。

曹七巧的一生是一個悲劇,由于無意識深處的原始欲望對象的缺失,因此她在釋放力比多能量時,只能不自覺地尋找其他對象作為初始欲望對象的替代。所以,曹七巧在潛意識中的力比多能量的驅(qū)使下,就像一個“癡漢”一般,緊緊地抓住“金”——被先期送走的事物的痕跡,不停地窮追不舍。在現(xiàn)實中似乎得到了追趕的對象,緊緊地將“金錢”“子女”握在手里,給它們上了一把重重的鎖,決不容許人輕易靠近。就這樣,七巧作為欲望主體已經(jīng)形成了,她在鎖住欲望對象的同時,成為了“加害者”,“戴著黃金的枷”,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親手毀掉了自己親生子女的幸福與生命。

最終,七巧“摸索著腕上的翠玉鐲子,徐徐將那鐲子順著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輕的時候有過滾圓的胳膊。就連出嫁之后幾年,鐲子里也只塞得進一條洋縐手帕。七巧挪了挪頭底下的荷葉邊小洋枕,湊上臉去揉擦了一下,那一面的一滴眼淚她就懶怠去揩拭,由它掛在腮上,漸漸自己干了”[20] (P260)。眼淚的滑落是七巧生命的終結(jié),她戴著“黃金的枷”,懷著滿腹的仇恨與不甘死去了。作為一個欲望主體,七巧是悲哀的,她苦苦追尋的、曾經(jīng)握有的都不過是“無”的痕跡,她就如同抓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到最后,也必然從她手中逃脫,消逝而去,她所擁有的只有自己的空無,那青春的碎片。

《金鎖記》講述的不僅是七巧一個人作為欲望主體的悲劇,而是人之作為欲望主體存在的悲劇。因此,悲劇并沒有結(jié)束。三十年前的悲劇結(jié)束了,可是那只是一個大悲劇中的一小場,整個人生是一出冗長而龐大的悲劇,將不斷上演。正如作品結(jié)尾處所寫:“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盵21](P261)

注釋:

[1]黃作:《不思之說——拉康主體理論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2][3][4][5][6][9][10][11][12][13][14][16][17][18][20][21]張愛玲:《金鎖記》,小說集:《傾城之戀》,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

[7][8][15][19]福原泰平:《拉康——鏡像階段》,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參考文獻:

[1]張愛玲.傾城之戀[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

[2]黃漢平.拉康與后現(xiàn)代文化批評[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3]福原泰平.拉康——鏡像階段[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4]黃作.不思之說——拉康主體理論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5]曾勝.視覺隱喻——拉康主體理論與電影凝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6]劉筠.從精神分析學看《金鎖記》中的曹七巧[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2008,(04).

[7]高方.心鎖——以精神分析法解讀《金鎖記》[J].安徽文學,2011,(06).

[8]賀國光.曹七巧和她的夢——對《金鎖記》的一種精神分析學解釋[J].棗莊學院學報,2009,(06).

[9]張精忠,趙春雨.力比多的壓抑、投射與移置——《金鎖記》人物悲劇心理因素解析[J].延邊大學學報,2004,(03).

[10]楊小濱.欲望主體與精神殘渣——對《兄弟》的心理、政治解讀[J].上海文化,2009,(06).

(崔萌 廣西桂林 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541004)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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