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中國模式”是一個內(nèi)涵豐富的概念,為了避免陷入術語之爭的陷阱,有必要對“中國模式”一詞進行邏輯分析,借以廓清理論探討的界限。從哲學角度考量,“中國模式”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第二層次是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第三層次是價值論的“中國模式”。三者都可以通過其先行概念——“中國崛起”予以界定。相應地,研究“中國模式”可以分三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確證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客觀存在;第二階段,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正名;第三階段,闡發(fā)價值論的“中國模式”的世界意義。從本體論來看,作為一個事實,“中國模式”是客觀存在的。從認識論來看,建構“中國模式”就是要搭建中國崛起的解釋學框架,提出與自身綜合國力相符的中國思想,可以將其理解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從價值論來看,“中國模式”為苦于發(fā)展滯后的第三世界國家提供了思索的源泉,也為國際社會提供了新的價值觀。
【關鍵詞】中國崛起 中國模式 本體論 認識論 價值論
【作者簡介】陶紹興,安徽商貿(mào)職業(yè)技術學院思政部講師
【中圖分類號】D8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14)06-0033-19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國的快速崛起,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影響力不斷增強。美國前財長、哈佛大學前校長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曾預言,“再過兩三百年,歷史學家會發(fā)現(xiàn),‘9·11事件、伊拉克戰(zhàn)爭都不重要,21世紀惟一重要的事件就是中國的崛起。”[ 轉(zhuǎn)引自張維為:《中國震撼: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崛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12頁。2012年的“全球語言監(jiān)測機構”(GLM)調(diào)查也顯示:“中國崛起”位列21世紀全球十大新聞首位。] 中國崛起令西方世界感到驚奇與困惑。由于“華盛頓共識”不能詮釋中國崛起,部分西方有識之士提出需要重新認識中國,這一全新的視角便是“中國模式”。
時下,“中國模式”已經(jīng)成為一門顯學。有無“中國模式”,如何認識“中國模式”,“中國模式”具有怎樣的世界意義,成為國內(nèi)外學界關注的熱點。中國需要提出與自己的綜合國力相符的中國思想,精致地總結(jié)“中國模式”,對于“平視西方模式與話語,展現(xiàn)中國崛起之邏輯”,增強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和制度自信,糾正大國小民的心態(tài)具有重要意義。
一、穿越思想紛爭之迷霧:三個層次的“中國模式”
“中國模式”是一個常說常新的課題,但不能自說自話,從而陷入抽象的概念之爭。為穿越思想紛爭之迷霧,應對“中國模式”一詞作批判性的梳理,進而為嚴肅的學術探討奠定基礎。
(一)廓清理論探討的地平線:“中國模式”的界劃
討論“中國模式”須提防墜入無謂的文字玄談,避免線性、簡單的理解?!爸袊J健笔且粋€內(nèi)涵豐富的概念。一般認為,“中國模式”這個概念是由美國《時代周刊》高級編輯喬舒亞·庫珀·雷默(Joshua Cooper Ramo)于2004年5月在題為《北京共識:提供新模式》一文中首先提出的。事實上,早在1980年5月,鄧小平就提出“中國的模式”,他說:“既然中國革命勝利靠的是馬列主義普遍真理同本國具體實踐相結(jié)合,我們就不應該要求其他發(fā)展中國家都按照中國的模式去進行革命,更不應該要求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也采取中國的模式?!盵 參見《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18頁。] 但喬舒亞·庫珀·雷默根本改變了它的含義。此后,對于“中國模式”的探討陷入了“虛假的繁榮”,以至于關于“中國模式”究竟有或無、好或壞的論爭,只有依靠避免下定義的方式才得以持續(xù)。這是分析哲學早已確認的一種現(xiàn)象,即在人文學科領域中,原本很嚴肅的學術探討,經(jīng)常演變?yōu)樯衩氐男g語紛爭。由于表面化的理解把“中國模式”敉平為不可理解的東西,而這種不可理解的狀態(tài)又反過來作為偽問題的淵藪發(fā)揮作用。
既然“中國模式”之爭源于語言誤用,為了避免陷入術語之爭的陷阱,有必要對“模式”一詞進行語義分析,對“中國模式”一詞進行邏輯分析,以減少混論,使已有的命題得以澄清。哲學角度的“模式”一詞有三層含義:一是本體論意義上的模式,是客觀的原型;二是認識論意義上的模式,是一種理論的模式,是對現(xiàn)實的一種概括和總結(jié),稱作模型;三是價值論意義上的模式,它強調(diào)模式的適用性,是一種評價,稱作典型。[ 王紹光:《走中國道路,探索中國模式,推介中國經(jīng)驗》,載《社會觀察》2011年第5期,第26頁。] 以美國模式[ 世界歷史上主要出現(xiàn)過四種模式,即美國模式、德國模式、亞洲四小龍模式和日本模式。] 為例,本體論的美國模式指美國崛起為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的客觀事實;認識論的美國模式是美國崛起的理論總結(jié),即以新自由主義為基礎的“華盛頓共識”;[ “華盛頓共識”主要包括10個方面:一是加強財政紀律,壓縮財政赤字,降低通貨膨脹率,穩(wěn)定宏觀經(jīng)濟形勢;二是把政府開支的重點轉(zhuǎn)向經(jīng)濟效益高的領域和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領域(如文教衛(wèi)生和基礎設施);三是開展稅制改革,降低邊際稅率,擴大稅基;四是實施利率市場化;五是采用一種具有競爭力的匯率制度;六是實施貿(mào)易自由化,開放市場;七是放松對外資的限制;八是對國有企業(yè)實施私有化;九是放松政府的管制;十是保護私人財產(chǎn)權?!叭A盛頓共識”的核心是市場化、私有化和透明化。美國著名學者諾姆·喬姆斯基在他的《新自由主義和全球秩序》一書中明確指出:“新自由主義的華盛頓共識指的是以市場經(jīng)濟為導向的一系列理論,它們由美國政府及其控制的國際經(jīng)濟組織所制定,并由它們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實施?!眳⒁奫美]諾姆·喬姆斯基:《新自由主義和全球秩序》,徐海銘、季海宏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頁。] 價值論的美國模式則指美國崛起的普世意義,即“華盛頓共識”的適用性。上世紀90年代,“華盛頓共識”曾在全球得以推行,起初確實卓有成效,特別是在吸引外資方面。但東歐劇變、拉美債務危機和亞洲金融危機表明,“華盛頓共識”也存在嚴重問題。沒有遵循“華盛頓共識”的中國卻取得了世人矚目的成就,由此“中國模式”對“華盛頓共識”形成挑戰(zhàn)之勢。
“中國模式”為中西學界交流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平臺,但相關研究卻令人擔憂,特別是國內(nèi)部分學者并未對“中國模式”進行必要的層次劃分,在本學科內(nèi)自說自話,缺乏明確的指向,陷于“能指的狂歡”。這些研究單純從某一學科(如經(jīng)濟學、政治學、社會學等)的角度進行所謂“純粹的”研究,缺乏更深層次跨學科的融合。各個學科獨自為戰(zhàn)、以鄰為壑。[ 陶紹興:《把握總體:“中國模式”走向澄明之境的嘗試》,載《南京航空大學學報》2011年第2期。] 哲學思考的闕如成了“阿基里斯之踵”,筆者認為,關于“中國模式”的研究,國內(nèi)學界如果滿足于對策性與應用性的研究,沒有獲得更深層次的哲學支撐,可能存在被邊緣化的危險。[ 陶紹興:《“中國模式”研究綜述》,載《紅旗文稿》2010年第9期。]
不難發(fā)現(xiàn),正是由于學術界將不同層次的“中國模式”不加區(qū)分地混為一談,故而陷入無法解決的矛盾中。為了防止出現(xiàn)由于術語使用的交叉錯位而產(chǎn)生歧義,首先應廓清理論探討的地平線,對“中國模式”的概念予以正確界劃,這是窺“中國模式”堂奧之關鍵所在。與美國模式相同,“中國模式”也可劃分為三個層次,即本體論、認識論和價值論的“中國模式”。正如美國崛起之于美國模式的意義一樣,中國崛起也是“中國模式”的先行概念。換句話說,每一個層次的“中國模式”都可以用中國崛起來予以界定:本體論的“中國模式”是客觀事實——中國崛起的客觀事實;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理論概括——中國崛起之道的理論總結(jié);而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則是評價原則問題——中國崛起之道的適用性問題。[ 中國崛起是“中國模式”的立論之基。國內(nèi)學界基本按照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等維度對“中國模式”予以分類和界定,這種劃分增進了我們對“中國模式”的理解,但其總體性蕩然無存。] 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影響中國客觀發(fā)展,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深刻影響人們對中國的看法,而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則影響中國的形象。
只有嚴格界定了“中國模式”的概念,才能使問題得以澄明。學界認為“中國模式”客觀存在,意指存在本體論的“中國模式”,但并不意味著他們認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也客觀存在;認為“中國模式”不存在的學者,其意是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尚不存在,但他們并不否認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客觀存在。這樣,問題并不在于有沒有“中國模式”,而在于如何認識和理解“中國模式”。
(二)確證、正名與闡發(fā):研究“中國模式”的三部曲
問題的提出本身一定程度上包含了問題的解決,研究“中國模式”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確證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客觀存在;第二階段,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正名;第三階段,進一步挖掘價值論的“中國模式”的內(nèi)涵,闡發(fā)其世界意義。
1、不爭的事實:確證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客觀存在
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存在嗎?里奧·霍恩(Leo Horn)認為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值得懷疑,“中國模式一說至少有三重含意:成功、可復制性和周密計劃,這三個方面都還有待商榷?!盵 [英]里奧·霍恩:《中國模式背后的真相》,載王輝耀主編:《中國模式——海外看中國崛起》,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2010年版,第12頁。] 2009年的“溫室論壇”在討論有沒有本體論的“中國模式”時指出:“提出問題部分是為了回答它,該模式之所以存在,主要是靠人們相信它的確存在。”[ [英]斯道延·坦尼夫:《當心北京模式》,同上,第31-32頁。]
其實,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存在與否,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經(jīng)驗的觀察在任何時候都應當根據(jù)經(jīng)驗來揭示,而不應當帶有任何神秘和思辨的色彩。中國經(jīng)濟連續(xù)30多年保持9%以上的高速增長,經(jīng)濟總量已經(jīng)躍居世界第二,擁有全球最多的外匯儲備。30多年來,整個中國社會煥發(fā)出勃勃生機,解決了世界近一半的貧困人口問題,養(yǎng)老、失業(yè)、醫(yī)療等各項社會事業(yè)都取得了長足進步。此外,中國從容應對了各種重大突發(fā)事件,經(jīng)受住了各種重大國際政治風云突變的嚴峻考驗,尤其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0年上海世博會取得巨大成功令世人矚目??傮w來看,在中國崛起基礎上的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客觀存在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也有學者認為目前中國的模式是不完美的,因為中國崛起主要表現(xiàn)為經(jīng)濟崛起,是單向度的崛起,況且中國的經(jīng)濟還處于艱難的爬坡階段,所以認為不存在“中國模式”。事實上,不能因為“中國模式”不完美而否認其存在。] 關于這一點,包括西方學者在內(nèi)的國際學界都不持異議?!澳阒挥腥ブ袊拍芸吹轿磥怼痹敲绹狭魃鐣臅r髦語。
2、理論的建構: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正名
對“中國模式”的研究與探討,盡管在事實方面令人倍感鼓舞,卻錯失了真正的理論問題。因為經(jīng)驗提供的只是事實,而不是規(guī)律。確證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客觀存在只是第一步,還必須建構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為“中國模式”正名。
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對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再認識的過程。不能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孤立地予以考察,因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與本體論的“中國模式”之間不存在一條絕對的、涇渭分明的鴻溝。本體論的“中國模式”改變了中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則可以解釋中國。而解釋中國是為了更好地改變中國,在改變中國的過程中又能加深對中國的認識與理解。本體論的“中國模式”通過改變中國進而改變世界,而認識論的“中國模式”通過解釋中國進而解釋世界。如此循環(huán)往復,不斷遞進。誠然,把本體論的“中國模式”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作對比研究是一種批判的行動,在這種行動中證明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或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現(xiàn)實性與合理性。德國大哲學家黑格爾指出,必然性與無限雜多的事實是兩回事。他說:“思維的范疇總是具有普遍性與必然性的,是不能在感覺之內(nèi)預見的,并認為經(jīng)驗的事實,無論就內(nèi)容或形式而言,都是與思想的范疇不同的?!盵 [德]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29頁。] 雖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認,我們對于“中國模式”的認知尚踟躕于初級水平。目前,最緊迫的是促成經(jīng)驗事實的范疇向思想范疇的轉(zhuǎn)變。換言之,就是要實現(xiàn)自在的“中國模式”向自為的“中國模式”的跳躍?!耙驗橐磺袃H僅歸結(jié)為某一件需要說明的事實要考察兩次:一次作為事實,另一次作為抽象的規(guī)律,作為說明的本身?!盵 [意]安東尼奧·葛蘭西:《獄中札記》,葆煦譯,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51頁。] 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向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轉(zhuǎn)換尚未跨越最初階段:機械論的殘余依然存在,因為談到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時,人們?nèi)粤晳T于將它作為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附加物”和“補充”,作為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仆從。
3、闡發(fā)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世界意義
在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無須討論的情況下,要正確區(qū)分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和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并適當界定其世界意義。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關于本體論的“中國模式”的理論的生產(chǎn),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則是這種理論的再實踐。模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可以通過原型(本體論的“中國模式”)來建構,而模型又可以被塑造為典型(價值論的“中國模式”)。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價值論的“中國模式”的前提和基礎,沒有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就無從談起。價值論的“中國模式”是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運用與旨歸,沒有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就毫無意義。如果說本體論的“中國模式”是一個描述性的概念的話,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就是一個概括性的概念,而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則是一個規(guī)范性的概念。
“中國模式”有自己的邏輯和重要的意義,理直氣壯地研究“中國模式”有助于增強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進一步堅定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中國道路的成功開創(chuàng),為億萬中國人民昭示著未來的光明前景。[ 陳昕:《理直氣壯地研究“中國模式”》,載《光明日報》2014年9月22日。] 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時,要恰如其分地界定其世界意義,既不能夜郎自大,又要摒棄大國小民心態(tài)。“中國不要盲目自大,但也不應妄自菲薄。在經(jīng)濟發(fā)展、消除貧困、改善民眾福祉方面,中國完全有資格向世界推介經(jīng)驗。在價值論上,應該表明這種態(tài)度?!盵 王紹光:《走中國道路,探索中國模式,推介中國經(jīng)驗》,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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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
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之可然闡釋
“沒有認識論的本體論為無效”,中國需要提出與其國力相符的中國思想,對“中國模式”進行理論闡釋。
(一)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研究綜述
關于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具體內(nèi)涵的理論總結(jié),中外的知識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渴望”,在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建構上作出了不懈的努力。雷默認為,“中國模式”不是一個理論體系,而是一個解釋學的框架。在他看來,“中國模式”“有足夠的靈活性,它幾乎不能成為一種理論”,是隨著中國的實踐變化而變化。在談及提出“中國模式”的初衷時,雷默說:“試圖用清楚明了的語言描述我在中國看到的情況,并且為如何思考中國這樣一個以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發(fā)展變化的國家提供一種框架?!盵 [美]雷默:《北京共識》,載黃平、崔之元主編:《中國與全球化:華盛頓共識還是北京共識》,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3頁。] 之后,他又一次重申:“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分析一種框架,但并不涉及具體內(nèi)容,這種框架不具有感情色彩,僅是對快速發(fā)展和競爭中產(chǎn)生的問題起到有效的整頓作用?!盵 [美]雷默:《為什么要提出“北京共識”》,載俞可平、黃平等主編:《中國模式與“北京共識”——超越“華盛頓共識”》,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7頁。] 他高度評價了“中國模式”,認為“中國模式”的分析框架成功挑戰(zhàn)了“華盛頓共識”分析框架?!啊本┕沧R就是討論這樣的一種結(jié)構框架,簡言之就是思考我們今天居住的中國正在發(fā)生什么而設計一個思想框架。”[ 同上,第9-10頁。] 當然,雷默是把“中國模式”作為“華盛頓共識”的對立面提出來的,從邏輯上看,“中國模式”是一個否定性概念,而不是一個肯定性的概念,即在“華盛頓共識”說“是”的地方,“中國模式”就說“不”。正因為如此,不能孤立地理解“中國模式”本身的含義,除非先理解了“華盛頓共識”的內(nèi)涵?!爸袊J健钡膬?nèi)容可以概括為:不搞全面的私有化;不搞快速的金融業(yè)自由化;不搞自由國際貿(mào)易;不聽從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建議,堅持走自己的發(fā)展道路……[ 丁學良:《辯論“中國模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頁。] 雷默為研究“中國模式”提供了一個參考系,但他視“中國模式”與“華盛頓共識”的關系是對著干、水火不容,解讀得較為隨意和扭曲。
在國內(nèi),潘維認為,由“社稷”社會模式、“民本”政治模式和“國民”經(jīng)濟模式等三個子模式整合而成的中國模式,是關于共和國60年成功之路的因果抽象,說明中華民族走的路是獨特的,而且是成功的。社稷模式塑造了民本政府,民本政府塑造了民本經(jīng)濟,也保障著社稷體系的生存。[ 潘維:《中國模式與中國未來30年》,載瑪雅主編:《道路自信:中國為什么能》,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170-192頁。] 張維為將“中國模式”分為狹義和廣義兩個層面,認為“中國模式在狹義的層面,指的是中國自己的一套做法、經(jīng)驗和思路;在廣義的層面,指的是中國自己的一套做法、經(jīng)驗和思路及其背后的制度安排和思想理念,在這個意義上,中國模式指的就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盵 張維為:《中國超越》,第97頁。] 張維為在不同場合提出了中國模式的八大特點:實踐理性、強勢政府、穩(wěn)定優(yōu)先、民生為大、漸進改革、順序差異、混合經(jīng)濟、對外開放。[ 張維為:《我的中國觀》,載《紅旗文稿》2014年第18期。] 程恩富得出結(jié)論,中國模式的實質(zhì)是社會主義本質(zhì)在中國當代的實現(xiàn)形式而已。中國模式的成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其實際經(jīng)驗就在于十七大報告所總結(jié)的“十個結(jié)合”。[ 程恩富、胡樂明:《關于中國模式研究的若干難點問題探析》,載《河北經(jīng)貿(mào)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十七大報告總結(jié)的十個結(jié)合是:把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同堅持改革開放結(jié)合起來;把尊重人民首創(chuàng)精神同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同發(fā)展市場經(jīng)濟結(jié)合起來;把推動經(jīng)濟基礎變革同推動上層建筑改革結(jié)合起來;把發(fā)展社會生產(chǎn)力同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質(zhì)結(jié)合起來;把提高效率同促進社會公平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獨立自主同參與經(jīng)濟全球化結(jié)合起來;把促進改革發(fā)展同保持社會穩(wěn)定結(jié)合起來;把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同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結(jié)合起來。] 辛向陽強調(diào),我們在使用“中國模式”這一概念時,應鮮明地把它與社會主義緊密聯(lián)系起來,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聯(lián)系起來,與我們遠大奮斗目標緊密聯(lián)系起來。[ 程恩富、辛向陽等:《如何理解“中國模式”》,載《人民日報》2010年9月15日。] 前已述及,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解釋中國崛起的理論模型。一般而言,一個好的理論模型的標準是:既能夠把各種變量要素列舉出來,又能夠闡明各個變量之間的相互作用機制;既能從靜態(tài)闡明已經(jīng)取得的成就,又能從動態(tài)上解釋變化和發(fā)展趨勢;既有短期視角,又有長期考量;最后,要遵從大道至簡的原則,即模型盡量要簡單。
雷默的貢獻在于理論自覺,認識到了“中國模式”是一種解釋學框架,“北京模式似乎就像是一個制衡美國意識形態(tài)霸權的天然砝碼。如果說20世紀是‘美國世紀,而21世紀屬于中國,那么這個國家理應用其成功(這種成功已為經(jīng)濟繁榮所證明)向世界提供一種新的框架?!盵 [英]坦尼夫:《當心北京模式》,第31頁。] 潘維正確地指出了中國模式所包含的理論要素,并對幾個要素之間的運行機理進行了闡釋,而且概括得非常簡潔,但對“中國模式”的動態(tài)性闡釋稍顯欠缺。張維為從文化的角度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只是對文化和經(jīng)濟之間的互動機制闡述不夠。程恩富、辛向陽把“中國模式”研究同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屬性結(jié)合起來,對于堅定三個自信大有裨益,但他們都是從短期而不是長期角度闡述的,因為不能把階段性的成功經(jīng)驗列入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范疇。
(二)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奠基的嘗試
國內(nèi)外學者關于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論述,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資源。為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奠基,筆者以為,還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第一,用文化和經(jīng)濟之間的互動機制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從文化角度切入“中國模式”,使我們有可能深入到“中國模式”的內(nèi)核。“一國的歷史和文化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它會以何種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歷史上每一個曾經(jīng)稱霸的國家或者大陸都會用一種全新的方式來展示其實力。比如歐洲的典型方式就是海上擴張加殖民帝國,而美國則是空中優(yōu)勢和全球經(jīng)濟霸權。中國崛起為一個世界大國后,很可能會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在文化等方面完全改寫世界秩序?!盵 [英]馬丁·雅克:《當中國統(tǒng)治世界:中國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張莉等譯,中信出版社2010年版,第189頁。] 杜維明指出:“如果不是文化的崛起就不是真的崛起,崛起的背后要代表一種真正的價值和文化,不是在中國崛起中文化起了什么作用,而是說如果中國真正要崛起必須是文化的崛起。沒有文化作為后盾,或者沒有文化來代表中國,不可思議……中國提供了一個參考,提供了新的方向,這就是我們崛起了。”[ 杜維明:《中國的崛起需要文化的支撐》,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1年第6期,第35-36頁。] 龍永圖曾發(fā)問:沒有文化的支撐,經(jīng)濟何以走遠?他說:“什么時候才能使全球大多數(shù)國家的精英都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中國去留學;什么時候才能使全球大多數(shù)人特別是年輕人更多地看中國的電影、聽中國音樂、閱讀中國的書籍;什么時候全球的消費者選購產(chǎn)品的時候,更多的是選擇中國的品牌。這三個問題就像一盆冷水,使得我們討論經(jīng)濟總量超過美國的問題變得非常非常地沒有意義。因為,這三個問題確實打中了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軟肋?!盵 龍永圖:《沒有文化的支撐,經(jīng)濟何以走遠》,載《社會科學報》2012年6月7日。] 關于“文化軟實力”,杜維明作了這樣的解讀,“這個軟實力就是一種去影響別人、影響世界的核心價值的魅力,或者叫文化的吸引力?!幕泴嵙λ茉斓牟还苁侵贫冗€是人,成為大家模仿的對象才是有影響的。歷史上,中國文化長期就是扮演這種角色,世界各地的人都來朝貢,而且非常積極。這個社會對世界各方有很大的吸引力,核心價值被人們心悅誠服地接受,這就是現(xiàn)在所謂的軟實力?!盵 杜維明:《中國的崛起需要文化的支撐》,第36頁。]
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不僅認為自己的使命是對一切過去的東西加以說明和證明為正當;還是最高的“歷史主義”,是中國之實在的成果,也是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開始。[ 亨廷頓也注意到了非西方文化的復興進程,“西方主宰天下的時代正在終結(jié)。與此同時,西方的衰落和其他權力中心的興起正在促進全球本土化和非西方文化的復興進程?!眳⒁奫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10年版,第71頁。] “物質(zhì)的成功帶來了對文化的伸張,硬實力衍生出軟實力?!盵 同上,第89頁。] 文化并不是一種消極、被動的因素,它既不會是經(jīng)濟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chǎn)物,也不會脫離經(jīng)濟因素獨立自存地發(fā)展,它與經(jīng)濟的關系是雙向互動的。正如馬克斯·韋伯所言:“如果說我們能從經(jīng)濟發(fā)展史中學到什么,那就是文化會使局面幾乎完全不一樣?!敝袊幕恰爸袊J健钡脑搭^活水。我們應從文化因素理解經(jīng)濟繁榮內(nèi)在的驅(qū)動力。用大歷史的眼光審視“中國模式”,“中國模式”運演路徑見證了其與文化崛起[ 著名的人類文化學家、功能學派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馬林諾夫斯基將文化劃分為三個層次:一是器物層次,主要指生產(chǎn)方式;二是組織層次,即社會、經(jīng)濟、政治組織;三是精神層次,即人的倫理、價值觀等。] 的高度相關性。從中國有史料記載以來到鴉片戰(zhàn)爭前是“中國模式”的史前階段。其中經(jīng)歷了三個盛世時代,不管是西漢的“文景之治”、唐朝的“貞觀之治”抑或清朝的“康乾盛世”,中國都是以自己的文化影響力而不是經(jīng)濟和軍事實力贏得世界的尊重。鴉片戰(zhàn)爭后,當時的仁人志士看到中國在器物層面明顯落后于西方,要“師夷長技以制夷”,于是有了洋務運動,組建了北洋艦隊。然而,在1894年中日甲午海戰(zhàn)中的慘敗驚醒了國人,國人意識到,必須在“制度”和“組織”層面改良中國。然而,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的成果很快被袁世凱集團所竊取。我們又深切地體認到:僅學習西方的器物文化和制度文化是不夠的,必須學習西方的思想文化。[ 歷史往往驚人的相似,20世紀末的二十幾年,我國又一次經(jīng)歷了“器物的革新”、“制度的革新”和“文化的革新”歷程。70年代中期,周恩來提出要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鄧小平提出要進行經(jīng)濟體制和政治體制改革;在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上,胡錦濤提出了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的戰(zhàn)略。]
第二,用中國話語表述“中國模式”。[ 失去話語,就可能失去一切,包括已經(jīng)取得的成就。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最終都應該體現(xiàn)在話語自信上。中國要建設全面的、強勢的、透徹的中國話語。參見張維為:《中國超越: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光榮與夢想》,第256-257頁。] 話語權攸關“中國模式”的前途和命運,打造具有中國特色和中國氣派的學術話語體系時不我待?!拔鞣阶鳛榘詸嗟囊环揭恢逼髨D用強制手段主宰其他地方,而其他地方又通過勞工、資本、人才和宗教等多方面的遷徙移動而全面滲透西方?,F(xiàn)在是時候了,各種文明之間該本著相互依存的精神開展對話了。”[ 杜維明:《多種現(xiàn)代性:東亞現(xiàn)代性涵義初步探討》,載[美]塞繆爾·亨廷頓、勞倫斯·哈里森主編:《文化的重要作用——價值觀如何影響人類進步》,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10年版,第323頁。]
中國崛起的故事改變了“歷史的終結(jié)”話語的獨白?!爸袊J健钡呐d起,標志著西方“話語叢林”的終結(jié)與中國話語的橫空出世。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是中國故事背后的宏大敘事。在信息化時代,關于“中國模式”,我們已經(jīng)積累了大量的資訊,且這些資訊仍然以幾何級的速度在增長,我們還要增強講故事的能力,對“中國模式”予以敘事,將中國故事講得更加生動、更加透徹、更有說服力,以動搖直至最后徹底摧毀西方的話語霸權。面對千年未有之歷史大變局,中國學術界必須從唯西方是從的殖民話語體系中解放出來,西方不是不能學,但要尊重中國文化的主體地位?!皬囊环N策略性話語真正轉(zhuǎn)變?yōu)橐环N主體性話語,從理論議題的應對模式轉(zhuǎn)變?yōu)樽灾鹘嬆J?,轉(zhuǎn)變?yōu)榫哂兄袊鴥?nèi)涵的概念生成和思想創(chuàng)造體系,已構成當代中國學術的核心議題。”[ 萬俊人:《大家論道:用中國學術話語體系詮釋中國現(xiàn)代性》,載《人民日報》2012年9月7日。]
“中國模式”具有中國的話語邏輯,必須告別西方話語體系,“聽聽中國怎么說”,以期最終形成中國的話語體系。認識論的“中國模式”欲成為中國軟實力的理論資源,使中國聲音進入知識話語的核心地帶,必須邁過三道坎。第一,必須有足夠的闡釋力,能夠精致解釋中國崛起的秘密。既包括中國崛起的珍貴經(jīng)驗,也包括失敗和教訓。第二,提高話語質(zhì)量,搶占話語權的制高點,以便話語體系能夠獲得國際認同。第三,話語體系必須具備一定的話語影響力,促使外人能夠自覺、主動地接受。建構既能解釋中國崛起之道,又為世人所認可的關于“中國模式”的話語體系,從根本上扭轉(zhuǎn)話語劣勢。
當然,也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是要正確認識建立話語體系的長期性和艱巨性。以英國話語崛起為例,在18世紀,英語還是歐洲大陸的地方性語言,經(jīng)過大英帝國一個多世紀的殖民擴張,再加上美國的大力推介,終于在20世紀成為擁有全球主宰地位的國際語言。讓“中國模式”說中國話也是一個艱巨的過程。那些掌握話語壟斷權的國家不愿傾聽不同的聲音,不愿理解不同的話語,他們操控著所謂的“標準話語體系”到處叫囂,維護話語霸權不僅關乎他們切身的利益,還涉及到深層的價值觀念及信仰基礎。二是話語體系應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開放性。伴隨著政治多極化和經(jīng)濟全球化的進程,西方話語的霸權地位岌岌可危。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隨著“中國模式”這一新概念的崛起,中國的話語體系儼然將要成為國際政治、經(jīng)濟、文化新秩序的標桿。中國的話語體系不是對西方話語的簡單拋棄,而是揚棄,既有取消和舍棄之一面,也有保存和保持之一面。
中國學者應秉承高度的理論自覺和理論自信,從受動思維中轉(zhuǎn)變過來,通過研究中國故事,提煉和深化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在宣傳“中國模式”的基礎上,讓世界了解和認同“中國模式”。因為“只有首先贏得中國人民的喜愛,具有中國風格、中國氣派,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向世界和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盵 《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52頁。] 不能以與國際社會接軌為由,一味地套用西方概念、范式和法則講述中國故事,要用我們的概念、范式和法則講好我們的故事,形成“中國模式”的話語體系,增強“中國模式”的話語凝聚力。
第三,進行概念式的把握。[ 關于概念式地把握“中國模式”,詳見陶紹興:《理論思維的沖動:“中國模式”的哲學考量》,載《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2012年第4期。] 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稱得上是21世紀的難題?!肮馐撬枷肓η蟪蔀楝F(xiàn)實是不夠的,現(xiàn)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盵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頁。,] 由于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從未直接地“呈現(xiàn)”過,因此要通過概念的生產(chǎn)建構出來,通過修正概念的方式提煉出來。認識“中國模式”的過程是一個理論加工過程,而被思維的“中國模式”則是這種理論實踐的產(chǎn)物,也即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不是人為設計和發(fā)明出來的,其概念和必然性存在于其發(fā)展中,是發(fā)展過程的產(chǎn)物。首先,名稱式的把握不能夠建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俄共領導人久加諾夫指出,“中國模式”就是“社會主義制度+中國民族傳統(tǒng)+國家調(diào)控的市場+現(xiàn)代化技術和管理”。[ 轉(zhuǎn)引自詹得雄:《“中國模式”彰顯世界意義》,載《參考消息》2008年3月28日。] 在國內(nèi),有的學者提出,所謂“中國模式”就是“全球化”+“低人權優(yōu)勢”。有的認為“中國模式”是一個“強國家”+“弱社會”的模式。上述界定“中國模式”的方法,除了改變名稱以外,不可能獲得對“中國模式”的確切認知,因為“中國模式”的多樣性特征決定其無法用名稱堆砌來把握。其次,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不能是經(jīng)驗性的概念,即不能通過直接看到和感覺到的直觀與表象來規(guī)定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誠如斯賓諾莎曾俏皮地指出的,狗的概念是不會叫的。最后,“中國模式”不是一個包含結(jié)論的完備體系。正如馬克思主義是一種方法一樣,認識論的“中國模式”也是指一種方法,即雷默所言的一種分析框架?!爸袊J健北旧砣绻麤]有一個普遍的分析框架,就會在大量的無條理的事實面前不知所措,只有借助這種普遍的分析框架,才能對事實進行分類、整理和組織。[ [美]阿里夫·德里克:《“中國模式”理念:一個批判性分析》,朱貴昌譯,載《國外理論動態(tài)》2011年第7期。] 通過迂回的方式探究,可以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解釋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 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解釋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也符合經(jīng)典作家的原意,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都在不同場合有過關于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闡述。] 指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對現(xiàn)代性的探尋與重釋。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關鍵詞可以提煉為:發(fā)展為要、獨立自主和累積漸進。
三、價值論的“中國模式”:世界意義之彰顯
“中國模式”不僅屬于中國,也屬于世界?!爸袊J绞侵袊母镩_放政策的產(chǎn)物。因為改革開放包括對內(nèi)改革和對外開放這兩個互相依存的方面,討論中國模式就應把改革開放置于中國和國際發(fā)展這兩個維度去探尋其意義?!盵 鄭永年:《國際發(fā)展格局中的中國模式》,載程恩富主編:《中國模式之爭》,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46頁。] 對內(nèi),增強了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信心和勇氣。對外,為發(fā)展滯后的發(fā)展中國家提供了思索的源泉,也為發(fā)達國家提供了新的價值觀。
(一)思索的源泉:“中國模式”之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方法論意義
將借鑒人類先進文明和走自己的路結(jié)合起來,是“中國模式”的一大法寶。“中國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沒有全盤照搬西方模式:中國不拒絕一切先進的東西,而是把西方和他國成功的經(jīng)驗融合進自己的模式。這使得中國模式對發(fā)展中國家有特別的吸引之處?!盵 鄭永年:《中國模式能夠被圍堵嗎?》,載王輝耀主編:《中國模式——海外看中國崛起》,第23頁。] “中國模式”遵循了全球化的發(fā)展邏輯,又富有鮮明的個性特征:批判借鑒,以我為主,盡可能使其“中國化”?!爸袊J健钡某晒ψC明基于各國的國情千差萬別,所以發(fā)展道路均具有異質(zhì)性,相互之間應當相互借鑒。另外,并不存在“普世性”模式,“華盛頓共識”的適用性也非常有限,“把中國模式概括為與‘華盛頓共識相對立意義上的‘北京共識,是與中國模式的本意和宗旨背道而馳的,因為中國模式注重于總結(jié)自身的經(jīng)驗,闡釋中國是如何在改革開放中取得成功,并不像‘華盛頓共識那樣向外推銷,只是可供他國借鑒和參考罷了?!盵 徐崇溫:《對“中國模式”有四個誤解》,程恩富主編:《中國模式之爭》,第41頁。] “華盛頓共識”并未考慮到不同國家的不同需要和經(jīng)濟社會情況,因此,美國不應該把“華盛頓共識”標榜為“普世性”的模式,四處對外推銷。
“中國模式”不是“普世性”的“模式”,但具有一定的借鑒和參考意義,即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本國具體國情相結(jié)合。堅持全球化與本土化的統(tǒng)一,使“中國模式”具有適應性。30多年前,中國和大部分亞、非、拉國家處境相同,發(fā)展落后。如今,“中國模式”為陷于發(fā)展困境的發(fā)展中國家樹立了一個新的典范。從古巴到越南,從印度到巴西,“中國模式”的吸引力日益彰顯。俄羅斯經(jīng)濟學院教授弗拉基米爾·波波夫(Vladimir Popov)指出,“中國的發(fā)展模式對所有發(fā)展中國家具有無法抗拒的誘惑力,因為這種模式引發(fā)了世界經(jīng)濟史上前所未有的一輪增長?!盵 轉(zhuǎn)引自吳江:《“中國模式”面臨生死考驗》,載《北京日報》2009年2月9日。] 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國模式”對這些國家只具有“純粹文獻”的意義。正如馬克思就德國哲學家在160多年前試圖將“法國模式”照搬到德國時所尖銳地批評的,“德國的哲學家、半哲學家和美文學家,貪婪地抓住了這種文獻,不過他們忘記了:在這種著作從法國搬到德國的時候,法國的生活條件卻沒有同時搬過去。在德國的條件下,法國的文獻完全失去了直接實踐的意義,而只具有純粹文獻的形式?!盵《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98頁。] “中國模式”的魅力恰恰不在于它是普世的,而在于它是獨特的,故“中國模式”無法直接輸出到廣大亞、非、拉國家。
總之,中國不向發(fā)展中國家提供任何現(xiàn)成的清單細目式的結(jié)論,“中國模式”的典范作用并不體現(xiàn)為照抄照搬,而是為發(fā)展中國家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提供新的思路?!帮@然,中國模式的提出,其著眼點不僅不是、而且恰恰是反對蘇聯(lián)大國沙文主義給蘇聯(lián)模式自封樣板和示范,而主張各國要獨立自主地尋找適合本國情況的發(fā)展道路和發(fā)展方式?!盵 徐崇溫:《對“中國模式”有四個誤解》,載《北京日報》2010年4月12日。] 獨立自主體現(xiàn)了“中國模式”的真諦。
(二)新的價值觀:“中國模式”之于發(fā)達國家的意義
“中國模式”對發(fā)展中國家的影響主要是經(jīng)濟上和戰(zhàn)略上的,對發(fā)達國家的影響則是價值觀上的?!耙环N模式最終的成功,不僅意味著本國的成功,也意味著能夠為世界帶來啟示。而一種模式對外的吸引力不僅在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成功,更在于能否占領道義制高點,在價值觀上為世界提供引導和支持。經(jīng)濟的成功是基礎,價值觀的軟實力才是真正的力量所在?!盵 楊煌:《中國模式與社會主義》,載《紅旗文稿》2011年第18期。] “中國模式”無情地駁斥了“歷史終結(jié)論”,重新詮釋了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的較量。“軟實力”的提出者約瑟夫·奈認為:“中國的經(jīng)濟增長不僅使發(fā)展中國家獲益巨大,中國的發(fā)展模式包括特殊的民主方式也成為一些發(fā)達國家效仿的模式,更重要的是,中國倡導的民主價值觀、社會發(fā)展模式和對外政策的做法,會在世界公眾中產(chǎn)生共鳴和影響力?!盵 轉(zhuǎn)引自詹得雄:《國外熱議“中國模式”及其啟示》,載《參考消息》2008年3月27日。]
一是中國堅持走和平發(fā)展道路,超越了西方“國強必霸”的邏輯。回溯西方國家的發(fā)跡史不難發(fā)現(xiàn),不管是古羅馬帝國、奧斯曼帝國,還是近代的英國、葡萄牙、西班牙、荷蘭,抑或今日之美國,每個國家的崛起均印證了“國強必霸”的邏輯。塞繆爾·亨廷頓寫道:“西方贏得世界不是通過其思想、價值觀或宗教的優(yōu)越(其他文明中幾乎沒有多少人皈依它們),而是通過它運用有組織的暴力方面的優(yōu)勢。西方人常常忘記這一事實,非西方人卻從未忘記。”[ [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第30頁。] 一部西方列強的發(fā)家史就是一部辛酸的血淚史?!百Y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盵《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829頁。] 這些列強信奉實力至上,“叢林法則”主宰一切,一切都要為資本讓路。列寧曾給予辛辣的諷刺:“幾何公理要是觸犯了人們的利益,那也是一定會被推翻的”。[《列寧全集》(第15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1頁。]
中國崛起不會走西方國家走過的殖民化道路,而是開辟一條和平發(fā)展之路,這是由中華文明的本性所決定的。中國自古以來就沒有稱霸世界的野心,明代鄭和七下西洋就是典型的例證。當時,中國的綜合國力、軍力已經(jīng)位列世界之首,但與西方列強依仗炮船、艦隊瘋狂掠奪資源和財富不同,中國對外展現(xiàn)的是中華燦爛文明和大國國威,并未在海外開辟殖民地,在30多個亞非國家留下的是友誼與和平。中華文明呈現(xiàn)的是一種“善的生活方式”,而西方現(xiàn)代化則鼓勵人們瘋狂追逐“利的生活方式”?!吧频纳罘绞健睕Q定了中國的發(fā)展依靠自我積累,“利的生活方式”則決定了現(xiàn)代西方依靠掠奪實現(xiàn)發(fā)展。
價值論的“中國模式”是多彩世界的共生之道,也是多極世界的共處之道。中國的發(fā)展對世界不是威脅,而是各方共贏。放眼當今世界,沒有哪一個國家能比中國更加重視穩(wěn)定的周邊環(huán)境和國際和平環(huán)境,中國的發(fā)展有利于世界和平,中國的發(fā)展始終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堅定力量。“中國模式”證明野蠻和殺戮不能征服一個國家,文明才是人類進步與發(fā)展的真正力量?!爸袊尼绕鸩皇且粋€普通國家的崛起,而是一個五千年連綿不斷的偉大文明的復興,是一個人類歷史上聞所未聞的超大規(guī)模的‘文明型國家的崛起?!盵 張維為:《中國震撼》,第1-2頁。] 價值論的“中國模式”成功實現(xiàn)了對“華盛頓共識”的超越,也實現(xiàn)了一個具有五千年輝煌歷史、幅員遼闊的“文明型國家”的崛起。
二是中國正在重新定義現(xiàn)代性,東方現(xiàn)代性終將超越西方現(xiàn)代性。歐美國家醉心于西方現(xiàn)代性,對東方現(xiàn)代性視而不見。其實,西方現(xiàn)代性只是現(xiàn)代性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是人類歷史上對現(xiàn)代性最早的回應。西方現(xiàn)代性不具備可持續(xù)性發(fā)展能力。首先,西方列強的現(xiàn)代化進程有一段不光彩的殖民歷史。其次,肇始于西方的現(xiàn)代化運動,從一開始就以破壞子孫的生存空間為代價,注定將使全人類再度身陷嚴峻的生存危機。西方現(xiàn)代性將社會生產(chǎn)推向最大化,以最大限度地滿足人類生活的各種需要,在給人類帶來福祉的同時,也帶來了無盡的災難。西方現(xiàn)代文明倡導過度消費、超前消費造成嚴重的環(huán)境后果。最后,西方的現(xiàn)代化也沒有能力持續(xù)支撐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因此,“華盛頓共識”并不意味著問題的解決,恰恰相反,它正是問題之所在?!叭A盛頓共識”的危機本質(zhì)上是一種價值的危機?!叭A盛頓共識”的危機也為傳播中國價值觀、提出一些全球問題的解決方案,創(chuàng)造了比較有利的條件。冷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但冷戰(zhàn)思維始終存在。這就迫使人們超越“非此即彼”的認識論,按照多樣性的標準認識全球社會。以儒學觀點認識東方現(xiàn)代性,有助于我們養(yǎng)成一種新的思維方式,建立一種新的價值觀。[ 杜維明:《多種現(xiàn)代性:東亞現(xiàn)代性涵義初步探討》,載[美]塞繆爾·亨廷頓、勞倫斯·哈里森主編:《文化的重要作用——價值觀如何影響人類進步》,第318頁。] 這種新的價值觀就是要節(jié)制,要與自然和諧相處。
中國自古以來從未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謀求國家利益,因為對于古老的中華文明而言,真正的挑戰(zhàn)不再是物質(zhì)財富的匱乏,而是道德觀的覆滅和道德體系的坍塌。衡量東方現(xiàn)代性的主要標準不是征服自然的程度,而是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程度,社會也被認為是自然的一部分。中華文明的基礎不是擴張,而是節(jié)制。[ [俄] B.A.維諾格拉多夫:《中國文明發(fā)展的新階段:起源與前景》,載王新穎主編:《奇跡的建構:海外學者論中國模式》,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第52頁。] 作為價值觀重要組成部分的中華民族的美德是東方現(xiàn)代性的生命力所系。歷史學家湯因比曾指出,從鴉片戰(zhàn)爭到中國共產(chǎn)黨統(tǒng)一大陸之前,世界各國都以輕蔑的態(tài)度對待中國,無所顧忌地欺負中國。從物質(zhì)方面來看,與西歐各國、日本、俄羅斯等相比,中國現(xiàn)在的相對實力也并沒有強大很多,因此其當前對中國重要性的充分肯定,與其說在于中國在短期內(nèi)取得的成就,毋寧說在于認識到中華民族兩千多年發(fā)展中始終保持的美德。中華民族的美德是一種在屈辱的背景下,仍能持續(xù)發(fā)揮巧實力作用的價值。[ [英]湯因比、[日]池田大作:《展望二十一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四川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294頁。]
結(jié) 束 語
從哲學角度看,“中國模式”包括本體論、認識論和價值論三個層次:本體論的“中國模式”夯實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實踐基礎,認識論的“中國模式”嶄露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理論源泉,價值論的“中國模式”堅定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價值觀自信。通過將這三個層次的“中國模式”統(tǒng)一起來,便能抓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核心內(nèi)涵,理解其所具有的世界意義和歷史價值。
哲學考量下的“中國模式”為中國崛起搭建了全新的解釋學框架,推動了世界相互認知,其所內(nèi)蘊的和諧共生理念有望成為全世界的集體認同,從而為實現(xiàn)全人類共生發(fā)展提供基本遵循。特別是在當前全球化和相互依賴持續(xù)深入、人類共同發(fā)展的要求和壓力日益加大的背景下,中國在快速崛起或者說“中國模式”的本體論確鑿無疑的情況下,并不向發(fā)展中國家輸出既定模式,同時致力于豐富既有的發(fā)展道路探索,并修正現(xiàn)代性理解,更使“中國模式”的認識論和價值論的意義得以凸顯。換句話說,對“中國模式”的哲學考量顯示:中國已經(jīng)具備充分的硬實力——本體論,但更需要進一步強化其軟實力(認識論)和巧實力(價值論)。唯有如此,中國才能推動人類社會從和平共處邁向和平共生并上升為和諧共生,才能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構貢獻更多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本文系安徽省省級人文重點項目(項目批準號:SK2013A027)階段性成果。感謝《國際展望》匿名評審專家和編輯老師提出的建設性修改意見,文中存在的疏漏由筆者負責。
轉(zhuǎn)引自張維為:《中國震撼: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崛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12頁。2012年的“全球語言監(jiān)測機構”(GLM)調(diào)查也顯示:“中國崛起”位列21世紀全球十大新聞首位。
參見《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18頁。
王紹光:《走中國道路,探索中國模式,推介中國經(jīng)驗》,載《社會觀察》2011年第5期,第26頁。
世界歷史上主要出現(xiàn)過四種模式,即美國模式、德國模式、亞洲四小龍模式和日本模式。
“華盛頓共識”主要包括10個方面:一是加強財政紀律,壓縮財政赤字,降低通貨膨脹率,穩(wěn)定宏觀經(jīng)濟形勢;二是把政府開支的重點轉(zhuǎn)向經(jīng)濟效益高的領域和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領域(如文教衛(wèi)生和基礎設施);三是開展稅制改革,降低邊際稅率,擴大稅基;四是實施利率市場化;五是采用一種具有競爭力的匯率制度;六是實施貿(mào)易自由化,開放市場;七是放松對外資的限制;八是對國有企業(yè)實施私有化;九是放松政府的管制;十是保護私人財產(chǎn)權。“華盛頓共識”的核心是市場化、私有化和透明化。美國著名學者諾姆·喬姆斯基在他的《新自由主義和全球秩序》一書中明確指出:“新自由主義的華盛頓共識指的是以市場經(jīng)濟為導向的一系列理論,它們由美國政府及其控制的國際經(jīng)濟組織所制定,并由它們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實施?!眳⒁奫美]諾姆·喬姆斯基:《新自由主義和全球秩序》,徐海銘、季海宏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頁。
陶紹興:《把握總體:“中國模式”走向澄明之境的嘗試》,載《南京航空大學學報》2011年第2期。
陶紹興:《“中國模式”研究綜述》,載《紅旗文稿》2010年第9期。
中國崛起是“中國模式”的立論之基。國內(nèi)學界基本按照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等維度對“中國模式”予以分類和界定,這種劃分增進了我們對“中國模式”的理解,但其總體性蕩然無存。
[英]里奧·霍恩:《中國模式背后的真相》,載王輝耀主編:《中國模式——海外看中國崛起》,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2010年版,第12頁。
[英]斯道延·坦尼夫:《當心北京模式》,同上,第31-32頁。
也有學者認為目前中國的模式是不完美的,因為中國崛起主要表現(xiàn)為經(jīng)濟崛起,是單向度的崛起,況且中國的經(jīng)濟還處于艱難的爬坡階段,所以認為不存在“中國模式”。事實上,不能因為“中國模式”不完美而否認其存在。
[德]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29頁。
[意]安東尼奧·葛蘭西:《獄中札記》,葆煦譯,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51頁。
陳昕:《理直氣壯地研究“中國模式”》,載《光明日報》2014年9月22日。
王紹光:《走中國道路,探索中國模式,推介中國經(jīng)驗》,第26頁。
[美]雷默:《北京共識》,載黃平、崔之元主編:《中國與全球化:華盛頓共識還是北京共識》,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3頁。
[美]雷默:《為什么要提出“北京共識”》,載俞可平、黃平等主編:《中國模式與“北京共識”——超越“華盛頓共識”》,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7頁。
同上,第9-10頁。
丁學良:《辯論“中國模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頁。
潘維:《中國模式與中國未來30年》,載瑪雅主編:《道路自信:中國為什么能》,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170-192頁。
張維為:《中國超越》,第97頁。
張維為:《我的中國觀》,載《紅旗文稿》2014年第18期。
程恩富、胡樂明:《關于中國模式研究的若干難點問題探析》,載《河北經(jīng)貿(mào)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十七大報告總結(jié)的十個結(jié)合是:把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同堅持改革開放結(jié)合起來;把尊重人民首創(chuàng)精神同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同發(fā)展市場經(jīng)濟結(jié)合起來;把推動經(jīng)濟基礎變革同推動上層建筑改革結(jié)合起來;把發(fā)展社會生產(chǎn)力同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質(zhì)結(jié)合起來;把提高效率同促進社會公平結(jié)合起來;把堅持獨立自主同參與經(jīng)濟全球化結(jié)合起來;把促進改革發(fā)展同保持社會穩(wěn)定結(jié)合起來;把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同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結(jié)合起來。
程恩富、辛向陽等:《如何理解“中國模式”》,載《人民日報》2010年9月15日。
[英]坦尼夫:《當心北京模式》,第31頁。
[英]馬丁·雅克:《當中國統(tǒng)治世界:中國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張莉等譯,中信出版社2010年版,第189頁。
杜維明:《中國的崛起需要文化的支撐》,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1年第6期,第35-36頁。
龍永圖:《沒有文化的支撐,經(jīng)濟何以走遠》,載《社會科學報》2012年6月7日。
杜維明:《中國的崛起需要文化的支撐》,第36頁。
亨廷頓也注意到了非西方文化的復興進程,“西方主宰天下的時代正在終結(jié)。與此同時,西方的衰落和其他權力中心的興起正在促進全球本土化和非西方文化的復興進程?!眳⒁奫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譯,新華出版社2010年版,第71頁。
同上,第89頁。
著名的人類文化學家、功能學派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馬林諾夫斯基將文化劃分為三個層次:一是器物層次,主要指生產(chǎn)方式;二是組織層次,即社會、經(jīng)濟、政治組織;三是精神層次,即人的倫理、價值觀等。
歷史往往驚人的相似,20世紀末的二十幾年,我國又一次經(jīng)歷了“器物的革新”、“制度的革新”和“文化的革新”歷程。70年代中期,周恩來提出要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鄧小平提出要進行經(jīng)濟體制和政治體制改革;在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上,胡錦濤提出了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的戰(zhàn)略。
失去話語,就可能失去一切,包括已經(jīng)取得的成就。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最終都應該體現(xiàn)在話語自信上。中國要建設全面的、強勢的、透徹的中國話語。參見張維為:《中國超越: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光榮與夢想》,第256-257頁。
杜維明:《多種現(xiàn)代性:東亞現(xiàn)代性涵義初步探討》,載[美]塞繆爾·亨廷頓、勞倫斯·哈里森主編:《文化的重要作用——價值觀如何影響人類進步》,程克雄譯,新華出版社2010年版,第323頁。
萬俊人:《大家論道:用中國學術話語體系詮釋中國現(xiàn)代性》,載《人民日報》2012年9月7日。
《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52頁。
關于概念式地把握“中國模式”,詳見陶紹興:《理論思維的沖動:“中國模式”的哲學考量》,載《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2012年第4期。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頁。,
轉(zhuǎn)引自詹得雄:《“中國模式”彰顯世界意義》,載《參考消息》2008年3月28日。
[美]阿里夫·德里克:《“中國模式”理念:一個批判性分析》,朱貴昌譯,載《國外理論動態(tài)》2011年第7期。
將認識論的“中國模式”解釋為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也符合經(jīng)典作家的原意,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都在不同場合有過關于認識論的“中國模式”的闡述。
鄭永年:《國際發(fā)展格局中的中國模式》,載程恩富主編:《中國模式之爭》,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46頁。
鄭永年:《中國模式能夠被圍堵嗎?》,載王輝耀主編:《中國模式——海外看中國崛起》,第23頁。
徐崇溫:《對“中國模式”有四個誤解》,程恩富主編:《中國模式之爭》,第41頁。
轉(zhuǎn)引自吳江:《“中國模式”面臨生死考驗》,載《北京日報》2009年2月9日。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98頁。
徐崇溫:《對“中國模式”有四個誤解》,載《北京日報》2010年4月12日。
楊煌:《中國模式與社會主義》,載《紅旗文稿》2011年第18期。
轉(zhuǎn)引自詹得雄:《國外熱議“中國模式”及其啟示》,載《參考消息》2008年3月27日。
[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第30頁。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829頁。
《列寧全集》(第15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1頁。
張維為:《中國震撼》,第1-2頁。
杜維明:《多種現(xiàn)代性:東亞現(xiàn)代性涵義初步探討》,載[美]塞繆爾·亨廷頓、勞倫斯·哈里森主編:《文化的重要作用——價值觀如何影響人類進步》,第318頁。
[俄] B.A.維諾格拉多夫:《中國文明發(fā)展的新階段:起源與前景》,載王新穎主編:《奇跡的建構:海外學者論中國模式》,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第52頁。
[英]湯因比、[日]池田大作:《展望二十一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四川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年版,第294頁。
[收稿日期:2014-07-31]
[修回日期:2014-10-08]
[責任編輯:張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