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明

在皇皇巨著《三國演義》中，從烏巢到上方谷，火戰(zhàn)頻頻出現(xiàn)，出盡風頭，或令人擊節(jié)稱快，或令人扼腕嘆息。在此，筆者就追根溯源，一窺火戰(zhàn)背后的氣象秘密。

一、赤壁之戰(zhàn)與冬風

公元208年冬，一場東南風打亂了曹操的如意算盤。按常理，此時亞歐大陸的高壓中心應在蒙古—西伯利亞一帶，赤壁地區(qū)主要受東亞季風的西北季風控制，“隆冬之時，怎得東南風乎”（《三國演義》）。然《江表傳》確有記載“時東南風急”，可見東南風并非虛誕。其實，赤壁地區(qū)冬季盛行西北風只是一種大尺度的表征，小范圍、短時間內(nèi)完全有可能出現(xiàn)其他風向，“冬至一陽生，來復之時，安得無東南風”（《三國演義》）。

俗話說：“世事無常卻有常。”在古人看來，對于無常的天氣，我們也可以利用地理知識將其變?yōu)椤俺！?。赤壁地區(qū)當時刮東南風，由北半球近地面風向的偏轉(zhuǎn)規(guī)律和水平氣壓梯度力大致為東西向（如上圖）。由此可推測，夜起東南風的直接原因在于赤壁的東西兩邊分別形成了次高、低氣壓中心。而氣壓中心的形成機理有兩個：一是山谷風原理，赤壁地處兩湖（湖南、湖北）平原與幕阜山區(qū)（包括九宮山）的過渡地帶，且戰(zhàn)前連日天氣晴好，平原晝夜溫差大，在這種時空條件下，夜晚山冷谷暖，氣壓東高西低，產(chǎn)生山風；二是類比海陸風（湖陸風）原理，赤壁東邊為陸地（鄂南山區(qū)），西邊為水域（八百里洞庭和云夢大澤），在晴好的日子里，陸地晝夜溫差更大，水陸的熱力性質(zhì)差異表現(xiàn)尤為突出，夜晚陸冷湖暖，產(chǎn)生陸風。在上述多種因素的作用下，東南風的出現(xiàn)也就不足為怪了。

二、夷陵之戰(zhàn)與夏風

公元222年7月（由《三國志·先主傳》“夏六月……后十余日”推之），從赤壁溯江而上380公里，在夷道猇亭（今宜昌東南）地區(qū)，蜀帝劉備在一片沖天的火光中“遺恨失吞吳”。

每年7、8月份，長江中下游及四川盆地東部地區(qū)，常受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控制，高溫少雨，《三國演義》載當時“即今天氣炎熱，軍屯于赤火之中”，當年副熱帶高壓之盛可見一斑。由“來日午后東南風大作”、“火攻拔之”、“死者萬數(shù)”的戰(zhàn)情推測，夷陵地區(qū)受凸向西方高壓脊控制，且該脊線大致位于夷陵略偏南。

對上述的兩場大戰(zhàn)，清人毛綸、毛宗崗父子的評點“瑜之火在冬月，遜之火在夏天。冬月風逆，必待借風而后燒；夏天風順，不必待借風而后燒，則燒之易。瑜之火在水上，遜之火在林間。水寨隔絕，必使人詐降而后可燒；旱路通達，不必使人詐降而后可燒，則燒之易”可謂精辟。

三、上方谷之戰(zhàn)與谷風

上方谷之戰(zhàn)是《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功敗垂成的一戰(zhàn)，引諸葛亮嘆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強也?！比淮艘郾椴椤度龂尽?、《晉書》等史籍難覓蹤跡，但單究其事，羅貫中于臆造之中尚有幾分“天”理。

此戰(zhàn)發(fā)生時間正值暑天，地點為上方谷，該谷地處秦嶺深處，入口窄、腹地闊，周邊高、中部低。谷地出現(xiàn)夜雨的原因有三，一是時值暑天，谷底白日積攢大量熱量，至黃昏時，山頂驟冷，谷底熱空氣順勢上升冷卻，形成對流雨；二是此時谷內(nèi)起火，加劇了地面空氣上升，環(huán)山山谷地形誘發(fā)“煙囪效應”，中心出現(xiàn)低氣壓，周邊伴隨“狂風大作”；三是“黑氣漫空”的濃煙為上升遇冷的水汽提供了絕好的凝結核。以上三大要素共同導演了一出“驟雨傾盆釋三馬”的好戲。

生活中處處有地理，用地理的觀點分析歷史也別有一番滋味。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