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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視域下的人權保障
李龍,余淵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摘要:人權保障不等于人權,它來源于人權理論。它們的重心已悄然地發(fā)生著變化,即由以人作為人權的主體轉(zhuǎn)換成了以國家作為人權保障的主要實施主體。視域是一種與主體有關的能力,是“精神的觀”。而我國的人權發(fā)展進程也歷史地注定了我國人權保障視域的獨特性。當下,它的時代含義是:國家以保障人權為目標,更好地發(fā)揮法治的引領和規(guī)范作用。
關鍵詞:推進依法治國;人權保障;視域
人權的源頭,至少現(xiàn)代所意指的源頭,恐怕還得追溯到文藝復興運動推動下的啟蒙運動時期。雖然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在人類的文明史中,保障權利的人權理念在早期的制度中已初現(xiàn)端倪,如1215年英國的《大憲章》;我們也可以說類似的人權思想在先哲的學說中也時有閃現(xiàn),例如普羅泰戈拉“人是萬物尺度”的論斷以及斯多葛學派有關人的平等主張,但無可否認,“人權是人類啟蒙觀念的反映”[1]?!疤熨x人權”作為反對君權神授最強有力的口號,是以對客觀權利的關注轉(zhuǎn)向以人為主體來完成的。惟有在這些啟蒙斗士的洞見下,譬如斯賓諾莎的“思想自由”、伏爾泰的“不寬容不可能是人權”、康德的“人是目的”等,方能呈現(xiàn)出現(xiàn)代人權的面貌。菲尼斯認為,回顧歷史上權利的區(qū)分有助于我們理解權利,因為它本質(zhì)上在與許多領域的區(qū)分是一致的,如“正義類型分類”、“權威解釋”、“義務來源”、“義務合法性解釋”[2]。
但對人權源頭追尋的意義有時也不應被過分夸大。從某種角度來說,探源活動只對歷史學甚或史料學具有真切的含義,只有這些學科才以歷史本身為對象,以歷史的真實性為研究的終極價值;至于其他學科,更愿意關注的是其背后的真理性價值。這樣說,并不表示法學不要求歷史的真實,沒有歷史的真實,得出的“真理”時常是荒誕可笑的。我們之所以這樣說,只想表示法學的主要任務是后者,它工作的意義就在于解釋隱藏在事件背后客觀而永恒的價值。因此我們的人權理論大可不必言必稱希臘,也無須言必稱堯舜,畢竟真實并不全然等于真理。
進一步地來講,當今世界的人權思想、理論直至制度確實都發(fā)源于西方,并體現(xiàn)為一種更為文明的歷史進程,但這也并不能否認我們自身有別于西方人權演進的存在。一般認為,我國的人權思想啟蒙運動發(fā)端于“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并以《新青年》的創(chuàng)刊為主要標志。①參見:朱華.新文化運動初期的人權思想初探[J].史林,2002,(1) ;徐錦賢.中西現(xiàn)代化啟動時期人權思想啟蒙之比較[J].江海學刊,2000,(6) ;張永泉.由科學與人權并重到德賽兩先生并舉——五四時期陳獨秀思想的重要轉(zhuǎn)折兼論魯迅的啟蒙思想特征[J].魯迅研究月刊,2006,(8) ;李陽生.五四時期中國先進分子人權觀的演變[J].湖湘論壇,1993,(5) .也有學者主張“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的人權運動,是中國歷史上真正以‘人權’為目標的,也是惟一的一次人權運動?!?參見:葛明珍.人權史論Ⅱ[G]/ /徐顯明.人權研究:第1卷.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1:229. )并有學者指出,我國人權思想的啟蒙甚至可追溯至1887至1889年間由何啟和胡禮垣編寫的《新政真詮》一書[3]。暫且不去探討這些觀點是否確切,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國的人權思想啟蒙絕不是以對宗教的反抗為起點,我國現(xiàn)代人權觀也并非是不受影響的原創(chuàng),這使我國人權思想理論在現(xiàn)實中也形成了與西方國家從啟蒙到發(fā)展上的差異。歷史是無法復制的,更何況它的起點早已不一致,這使我們的人權理論形成自己的視域,而不是僅僅依賴模仿與詮釋。
在認識我們的人權理論時,持有自己的視域是應當?shù)?,也是必要的?!八^‘視域’,通常是指一個人的視力范圍,因而它是一種與主體有關的能力?!保?]在哲學領域,黑格爾最早系統(tǒng)地闡釋了“精神現(xiàn)象”,精神現(xiàn)象開始于直接意識,是對絕對認知的確定,是精神的“觀”,胡塞爾進而為這種“精神的觀”提供觀場,即視域。同時,視域具有有限性與無限性,視域的有限性表現(xiàn)在“即使視域不為事物所阻擋,它的最大范圍也就是天地相交的地方,即地平線”,視域的無限性表現(xiàn)在“隨著主體的運動,‘視域’可以隨意地延伸;對于主體來說,‘視域的邊界是永遠無法達到的’”[5],而各種意識行為本身又都具有自己的視域。因此人權的視域問題,也就是某一主體以某一立場從人權觀看待權利對象,并且意味著我們對該對象的認知是有限性和無限性的統(tǒng)一。
視域是一種與主體有關的能力,探討推進依法治國視域下的人權保障,其基本的理論前提是理清推進依法治國與人權保障的主體關系。而在理清推進依法治國與人權保障的主體關系前,首先應就人權與人權保障的差異予以說明。迄今為止,還未有一種完美的人權概念為所有人廣泛接受,但可以明確的是,并非所有的人權都經(jīng)由社會承認,并非所有的人權都受到了法律的保護。這是由人權的開放性決定的。我們不妨將人權的開放性當作胡塞爾所稱的“外視域”。外視域的顯著特征就是它的不確定性?!暗珶o論外視域是如何不確定,它都是一種始終存在著的可能性。”[4]221而由人權到人權保障,則預示著新視域的不斷獲得,此時就發(fā)生了人權的“外視域向內(nèi)視域的轉(zhuǎn)變”。外視域進一步得到確定,權利對象的不斷認知使其為社會所承認,并被認為應予以保護,它便實際上進入到實證法權利的范疇。
與此同時,視域的轉(zhuǎn)換更主要是體現(xiàn)在主體的轉(zhuǎn)換,人權的主體只能是個人;而對一國公民而言人權保障的義務主體則主要是國家。人權以個體作為主體,決定其理論始終是以個人為歸依,是站在個人利益的角度去評價國家的得失。然而,人權保障,尤其是一國的人權保障,常常是個人基于個人利益對國家提出的各項要求,是對國家行為與不行為正當性的議論。因此,保障人權的話題,自然也能形成國家主體的視域,即國家站在某種立場以保障人權為最終目的看待權利對象,并且這樣一種結(jié)論與個人站在個體或集體的立場以保障利益為目的看待權利對象應當是同一的。只是由于視域的有限性和無限性的存在,兩種視域也會出現(xiàn)差異,但這種差異的關系不應是對立關系而應是服從關系。“面對個人權利,國家沒有特殊的、專門的權利,因為權利的主體只能是個人,國家不能以任何理由損害和剝奪個人的權利;國家作為一種治理實體(a body of governance),它的主要任務是為個人實現(xiàn)自己的權利創(chuàng)造條件,這也是國家存在的根據(jù)”[5]。換句換說,如果國家由于視域差異性的存在而去堅持自己的固有觀點,否認個人視域下的人權理論,那就如同《皇帝的新裝》一樣滑稽:沒有衣服談什么衣服的美麗;不承認個人的人權談什么人權的保障。
事實上,推進依法治國的實施主體也不能簡單地與依法治國的主體劃等號?!吨泄仓醒腙P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議》”)已經(jīng)明確指出“人民是依法治國的主體”,并且重申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是依法治國必須堅持的原則。依法治國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核心內(nèi)容,隨著我們對依法治國的認識的不斷深入,依法治國作為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逐漸得到肯定,并被認為應予進一步的深化。這時它同樣也進入到一個全新的視域,即依法治國方略不僅僅是繼續(xù)被認知,同時也在被實行。它的實施主體是黨和國家,從而形成了視域的轉(zhuǎn)換。國家作為推進依法治國的實施主體,已獲得普遍的承認?!稕Q議》表明,依法治國是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的一部分,并顯示出更加突出的地位和更加重大的作用。①《決議》原文表述為: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入決定性階段,改革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qū),國際形勢復雜多變,我們黨面對的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任務之重前所未有、矛盾風險挑戰(zhàn)之多前所未有,依法治國在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的地位更加突出、作用更加重大。
國家既然是保障人權和推進依法治國的主體,那么保障人權當然以推進依法治國為立場。基于對人權概念根深蒂固的認識,人權保障的主體和立場或許為少數(shù)學者所不愿承認,但這往往又是真實的事實。并且這種基于主體的立場,也不囿于國內(nèi)的范圍,即使是在國際環(huán)境中,人權保障的立場也有所體現(xiàn)?!氨R旺達、達爾富爾和加沙的情況表明,人道主義的行動和無行動都是由霸權強國的戰(zhàn)略利益所決定的。”[6]
改革開放以來,我們的視域不斷拓展,從法治與人治問題的大討論到法治的最終確定,直至1999年“實行依法治國”被寫入憲法,從對人權的回避到對人權的肯定,乃至2004年“保障人權”的入憲,都昭示了我國法治文明的艱辛歷程。如今,黨和國家再次高度重視依法治國,并在十八屆四中全會上一舉通過了《決議》,這是法治征程的又一偉大時刻。對于法治與人權,李步云教授曾下了一個精當?shù)谋扔?“如果法治可以稱之為法學的皇冠,那么人權就應當是皇冠上的明珠。”[7]當黨和國家再次捧出這頂“皇冠”,我們也理所當然地需要重視這顆明珠。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視域下人權保障的應有之意,也就是國家以保障人權為目標,如何更好發(fā)揮法治的引領和規(guī)范作用。
引領,即帶領,有兩層含義:一是在前頭帶使后面的人跟隨著;二是領導或指揮[8]。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視域下,則主要是國家以保障人權為目標對法治工作隊伍的帶頭和領導。十八屆四中全會《決議》提出的加強法治工作隊伍建設,主要包括了五大領域,即立法、執(zhí)法、司法、法律服務、法學教育。
(一)立法領域:從科學立法到立良善法
一個能在大體上取得普遍共識的“科學”定義是:“科學是一種知識體系、研究活動和社會建制?!保?]在立法領域,對科學立法也可從這三個維度進行理解,即其一,按照一定的原則建立起一個相對完整的法律體系;其二,為獲得法律的真實知識而進行的系統(tǒng)且具歷時性的整個立法研究過程;其三,使立法者得以在立法機構(gòu)中從事立法活動的組織制度。國家在推進依法治國視域下的人權保障的過程中,體現(xiàn)于立法領域中的內(nèi)容,也應當是從這三個維度發(fā)揮引領作用,并最終形成一個以人權原則建立起來的相對完整的法律體系。人權是法的終極價值,“法律的功用在人權的保障”[10],法律只有切實保障了人權,才稱得上是一部良善法。同時我們還應當注意到,人權知識在進化中,注定是一個被揚棄、修正和更新的過程,因此科學立法的告誡是:依法治國切忌掉進良善法的謊言,必須時?;氐娇茖W立法的架構(gòu),即對人權的保障必須從知識體系、研究活動和社會建制的整體出發(fā)以確保立法的良善性。
(二)執(zhí)法領域:從嚴格執(zhí)法到執(zhí)權威法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依法治國的“十六字方針”,其中“執(zhí)法必嚴”作為依法治國的關鍵得到普遍的認可。2014年《決議》再次重申了“嚴格執(zhí)法”。但嚴格執(zhí)法又往往被誤讀,并容易把城管的過度執(zhí)法、公安機關個別警察的刑訊逼供等等看作是“嚴格執(zhí)法”的表象。其實這些侵犯人權的執(zhí)法行為恰恰說明不嚴格執(zhí)法的危害極大。嚴格執(zhí)法的前提是“嚴格守法”,即執(zhí)法機關的執(zhí)法行為必須嚴格在法律的框架內(nèi)運行,因此嚴格執(zhí)法是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保障人權,是對人權最低限度的保障。《決議》在解釋嚴格執(zhí)法時提出“行政機關不得法外設定權力,沒有法律法規(guī)依據(jù)不得作出減損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合法權益或者增加其義務的決定”。這再次說明嚴格執(zhí)法是我國對人權保障制度的肯定。
而從嚴格執(zhí)法到執(zhí)權威法,則體現(xiàn)的是政府在嚴格執(zhí)法的前提下對人權更全面的保障。一方面我們的法律雖然試圖完整地劃出權力的邊界,但事實上法律的劃界難免有所遺漏;另一方面,法律也只是在給執(zhí)法行為劃界,卻并沒有對執(zhí)法行為和執(zhí)法方式提出更為細致的要求?!氨M管政府不是法律的主人,但它是法律的保證者,有千百種方法使人們熱愛法律:治國有方還是無方,就表現(xiàn)在此?!保?1]國家在推進依法治國時,以人權保障為目標,也就是要求政府的執(zhí)法行為必須考慮到人權保障的因素,以人權保障作為執(zhí)法行為合理性的原則之一,這本質(zhì)上是對執(zhí)法權威性的填補。古希臘先哲亞里士多德指出:“一切政務還得以整部法律為依歸,只有在法律所不能包括而失去其權威的問題上才可讓個人運用其理智。”[12]執(zhí)權威法即是指執(zhí)法人員的理智必須包含對人權保障的考量,從而豐富了嚴格執(zhí)法的內(nèi)涵。
(三)司法領域:從公正司法到司公信法
公正司法是依法治國的根本要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如16世紀偉大的哲學家培根所言:“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惡果甚至超過十次犯罪。因為犯罪雖是冒犯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審判則毀壞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13]我國的司法理論界,普遍存在著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的劃分。并且由于實體公正的相對性和不確定性,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需要依托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的相互作用體現(xiàn)司法領域的公正。公正司法的目的是通過司法的實體公正實現(xiàn)社會公正,程序公正則對實現(xiàn)實體公正起到保障和促進作用。西方法諺有云:“正義不僅應得到實現(xiàn),而且要以人們看得見的方式加以實現(xiàn)。”
從公正司法到司公信法,我們希望實現(xiàn)的是一種盧梭式的理想,即實現(xiàn)一切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這種法律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銘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們的內(nèi)心里,它形成了國家的真正憲法,它每天都在獲得新的力量,當其他法律衰老或消亡的時候,它可以復活那些法律或代替那些法律,它可以保持一個民族的創(chuàng)制精神,而且可以不知不覺的以習慣的力量代替權威的力量?!保?4]而人是新的力量的源泉,司公信法就是在司法中貫徹人權保障的精神和制度。除了在判決中體現(xiàn)對人權的保障即作為實體公正的人權保障,還應當體現(xiàn)程序公正的人權保障: (1)程序公正本身就是實體公正。亞里士多德曾言:“公正不是德性的一個部分,而是整個德性;相反,不公正也不是邪惡的一部分,而是整個的邪惡?!保?5]社會主義法治的實現(xiàn),不僅僅要求司法判決保障個人權利,更要求司法過程中權利得到保障,包括各參與人的隱私權、當事人的知情權、申訴權、抗辯權等。(2)程序公正證明實體公正。對人權的保障,必須是一體的,任何一方面的侵犯都構(gòu)成對整個人權的侵犯。實體公正要求保障的完整性,同樣也適用于程序公正?!斑\用程序公正的界定功能(界定實體公正)需要具備公正的三個要素,即對程序的適當運用(程序公正),存在適用的必要環(huán)境(背景公正),以及公正的程序本身?!保?6]當我們評價司法程序?qū)θ藱嗟谋U闲Ч?,公正三要素同樣應被賦予完整的含義。
(四)法律服務領域:從加強法律服務到基層法律服務
愛人,源于愛自己。從歷史上看,任何政府既可以是保障人權的執(zhí)行機構(gòu),也可能淪為侵犯人權的主體,因此代表公意的國家應當為個人的自愛留下生存的土壤。當個人以國家機關侵犯人權為理由提請法治下的國家保障,法律服務隊伍的直接幫助將更值得信賴。法律服務隊伍涵蓋了律師、公證員、基層法律服務工作者、人民調(diào)解員等領域,具有明顯的非官方性。因此,如果說國家在其他領域?qū)θ藱啾U系膹娬{(diào)是一種態(tài)度和立場,那么在法律服務領域的重申則表達了保障人權的決心。
基層法律服務至少起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基層執(zhí)法、司法的彌補。一百多年前,馬克斯·韋伯就對中華帝國的統(tǒng)治下了一個精當?shù)脑u論:“由于帝國的巨大擴展以及相對于人口規(guī)模來說官員的數(shù)量較少,中國的行政在一般統(tǒng)治者的治下,既不精細也不集權。中央機構(gòu)的指令均被下屬機構(gòu)拿來便宜行事,而不是當作具有約束力的指令。”[17]今日我國法治建設固然取得不少成績,機構(gòu)設置和人員安排更趨合理,但反腐力度的加大亦折射出腐敗與低效現(xiàn)象未能成功杜絕。而“便宜行事”的惡果是,要么侵害國家利益,要么侵犯人權從而損害國家權威?;鶎臃煞盏膹娀菍@類最廣泛、最直接之“下屬機構(gòu)”“便宜行事”的監(jiān)督和震懾。它迫使執(zhí)法、司法人員承擔相應的責任,通過促使權責對等來保證他們的行事方式回到法治的軌道上來,從根本上保障人權。總之,加強法律服務,實現(xiàn)法律服務領域?qū)θ藱啾U?,需要?zhí)法、司法協(xié)同作業(yè),而基層,既是基礎,也是工作的重點。
(五)法學教育領域:從完善法學教育到法學創(chuàng)新教育
理解我國法學教育政策,完善我國法學教育,應分為宗旨與管理兩方面。關于宗旨,通過《決議》可知,我國當前法學教育的宗旨是培養(yǎng)造就熟悉和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法治人才及后備力量,建設通曉國際法律規(guī)則、善于處理涉外法律事務的涉外法治人才隊伍。我們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一宗旨與實現(xiàn)人權保障高度吻合,對法學教育領域職業(yè)化與國際化的強調(diào)恰當?shù)伢w現(xiàn)出人權的實踐性與普遍性。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學理論體系、學科體系、課程體系,并非是對法科學生個性的扼殺,而是基于個性發(fā)展的實現(xiàn)。法律實務的順利開展,無論是在國內(nèi)還是國際上,都必基于對法律大致相同的理解。各自為陣的法學理論,再加上學子們對理論的不同認識,其結(jié)局,難免出現(xiàn)法律對人權的保障如孟子所謂“如水益深,如火益熱”的情形。
因此,對法學教育的上述完善是法律實務的基礎,而對處于深化改革時期的法律實務而言,創(chuàng)新教育將是下一步發(fā)展方向?!氨匾辛诵碌娜瞬?,方能運用新的法度政治;必要有了新的教育,方能培養(yǎng)此項人才;又必要有了新政治的企圖,方能建設此項教育;所以‘變法’與‘興學’在此時成了相連的關系,兩樣事情是要同時并舉的?!保?8]我們的深化改革和完善法學教育也應是并舉的,創(chuàng)新法治人才培養(yǎng)機制,離不開創(chuàng)新的教育。人權的開放性為法學創(chuàng)新教育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支持,而回到實務界,視域下的人權保障則更強調(diào)法學教育理念的創(chuàng)新:從求資格到求能力。具體包括:第一,應用(apply)法律的能力。法律里的應用有兩層含義:“在解釋制定法時,用來描述其范圍之內(nèi)的人、物或作用的種類”;“在討論制定法的應用時,指制定法生效的過程”[19]。應用法律不僅要求對法律條文的理解,更重要的是對法律條文的甄別和篩選后的使用。而傳統(tǒng)的學院理論教育的重點是前者,因此學院教育資格的獲得,并不足以代表應用法律能力的獲得?;蛟S實現(xiàn)學院教育與司法考試的對接,才是連接兩者從而獲得應用能力的有效途徑。第二,運用(use)法律的能力,即根據(jù)法律的特性加以利用的能力。①《元照英美法詞典》多將該詞與一定的利益相連,如使用權、收益、用益等?!冬F(xiàn)代漢語詞典》對運用的解釋是“根據(jù)事物的特性加以利用”。兩者在利用、利益層面很接近。(參見:薛波.元照英美法詞典[K].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84;現(xiàn)代漢語詞典[K].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1689. )法學教育的理念應以法律的目的為依歸,法律的終極目的就是保障人權。因此運用法律的能力,應是以保障人權為原則“對那些缺乏確定性與實在性的法律素材進行決疑術處理”[20]的能力。此種能力的發(fā)揮亦能促進人權研究的深入,并且通過法律的運用,我們有理由寄希望于人權保障系統(tǒng)化的實現(xiàn),如韋伯所言,“這種系統(tǒng)化并不是法律的系統(tǒng)化,而是與身份群體的地位和人生的實際問題有關的系統(tǒng)化。由于律法要服務于神圣目的,那么這些律法經(jīng)籍就不單單論及律法,而且還旁及禮儀、倫理,偶爾也論及社會慣例和成規(guī)。”[20]928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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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任編輯:林士平
Comprehensively Promoting the Protection of Human Rights under the Horizon of Rule of Law
LI Long,YU Yuan
(Law School of 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0,China)
Abstract:Guarantee of human rights doesn’t mean human rights itself.It originates from the theory of human rights,but its subject is quietly changed.That is,people as the subject of human rights transformed into country as the main subject of implementation of safeguarding the human rights.Horizon is a kind of ability related to the subject and a kind of observing by spirit.Meanwhile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human rights in China determines the uniqueness of our horizon on safeguarding the human rights,and its contemporary sense,by,is that the state shall aim at pursuing the guarantee of human rights and better play its role of the rule of law in guiding and normalizing.
Key Words:promoting the rule of law; guarantee of human rights; horizon
作者簡介:李龍(1937-),男,湖南祁陽人,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余淵(1988-),男,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法學院法理學專業(yè)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4-11-04
文章編號:1001-2397(2015)02-0010-06
中圖分類號:DF2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1-2397.2015.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