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慧
(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二語習得是一門綜合性的學科,涉及語言學、心理學、教育學等多個領域。研究二語習得就必須了解母語遷移,因為“應用語言學中那些仍不明晰的問題,母語對第二語言習得的影響是重中之重?!保?]語言遷移是語言交流與社會變遷的一個重要現象,蒙古族與漢族之間的文化交流便是一個典型例證,對蒙古族語言的發(fā)展演變產生了重要影響。
1957年,美國語言學家拉多提出對比分析假說,認為在學習第二語言的過程中,學習者會不自覺地將第一語言的規(guī)則運用到新的語言當中,正 或負遷移的作用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2]第一語言與目的語之間相同或類似的地方比較容易掌握,而最難掌握的則是兩者之間不同的部分。因此,拉多主張通過對第一語言和目的語語音、詞匯、語法等語言要素的對比,確定兩者的異同,據此預測學生在學習過程中有可能出現的錯誤。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偏誤分析逐漸成為人們的研究重點。[3]學習者掌握部分目的語知識之后出現的成規(guī)律性的錯誤叫做偏誤。由于學習者對目的語知識和規(guī)則掌握得不夠準確、全面,往往會出現同一類錯誤,且不能自覺地糾正。母語的負遷移是偏誤最基本、最首要的來源,即由于學習者的語言習慣中大量存在的母語準則,將其僵硬地套入目的語而造成表達錯誤。[4]第二種來源是目的語的泛化,即學習者在學習一段時間的目的語之后,會不自覺地將不完備的目的語知識,通過類比的辦法套用在更多的新語言項目上。此類偏誤常會出現在不同母語背景的學習者身上。[5]
語言遷移現象會出現在二語習得的各個階段,尤其是初級階段,[6]會出現在語音、詞匯、語法、語篇等各個語言的子系統中。在第二語言習得過程中,學生會不自覺地將相似的新舊知識聯系起來。但如果對新接觸的語言知識了解不精準,就會對學習效果產生負面作用。
根據偏誤分析理論,學生產生偏誤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語言學家普拉克特提出了“難度等級模式”,將目的語的語言難度分為六級,從零級到五級,級數越高難度就越大,這六級大致分為:兩種語言中都有的語言項目、在第一語言中分開的多個語言項目在目的語中合為一個、第一語言中有而目的語中沒有的、第一語言中有在目的語中也有但有所差異的、目的語中有但第一語言中沒有、第一語言中的一個語言項目到目的語中分為多個的。[7]但這些遠不能概括學生容易出現的所有偏誤,偏誤的分類標準也很難確定。這一現象應引起對外漢語教師的高度重視,理論聯系實際,不斷總結,幫助學生盡量避免舊的語言習慣對第二語言習得產生干擾。
直到宋元時期,漢語中的“我們”和“咱們”還沒有實質性的差別,但后來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除一些特殊用法外,它們都表示復數,更重要的是“我們”既可用于排除式,也可用于包括式,而“咱們”只可以用于包括式。兩者的差異在元末產生,明朝時發(fā)展,到清朝基本得到鞏固。在《紅樓夢》中關于二者的區(qū)別就非常嚴格。
例1,襲人冷笑到:“你問我,我知道嗎?一從今(咱們)兩個人撂開手,省的雞生鵝斗,教別人笑話?!?我們)這起東西,可是‘白玷污了好名好性的’”(《紅樓夢》第二十一回)。
元朝蒙古族統一全國,與各族人民雜居相處,在文化上與各民族間不免有密切交流。語言是交流的重要工具,在蒙古語和漢語互相翻譯的過程中,兩者之間產生了巨大影響。由于蒙、漢語間的翻譯,漢語中第一人稱代詞復數才逐漸有了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區(qū)別。“在古代蒙古語中,人稱代詞‘bi’表示第一人稱單數,‘ba’和‘bida’分別表示復數排除式和復數包括式。它們的區(qū)別非常清楚,當時就以漢語的‘我’‘我們’‘咱們’去對譯蒙語的‘bi’‘ba’‘bida’。在漢族人民的交際活動中,‘咱’和‘咱們’就逐漸成了包括式,‘我們’逐漸成了排除式。但是在現代蒙古語里,表示排除式的‘ba’已經消失,只保留下了‘bida’(現在念‘bide’)。在蒙古語里也就不再存在排除式和包括式的區(qū)別?!保?]但在漢語中,自產生以來就一直延續(xù)使用。
在《語法講義》里,朱德熙先生也明確指出,在北京話里“我們”和“咱們”不一樣。區(qū)別是:“咱們”包括聽話的人在內,“我們”不包括聽話的人在內。[9]
這一語言項目還不簡單地等于目的語中有而母語中沒有的語言項目,因為蒙語中曾經有,漢語受到蒙語的影響開始有并保留下來,而該語言項目后來在蒙語中消失了。這樣就更復雜、更容易被學生忽視而發(fā)生偏誤。從調查問卷中學生答題的正確率看,蒙古族學生對于“我們”和“咱們”的使用存在較大的問題。
例2:我是蘇丹人,你是肯尼亞人,咱們都是非洲人。
這道題有明顯的語境指向?!疤K丹”和“埃及”都屬于“非洲”,因此需要填寫的必定是有包括意思的“咱們”,而“我們”明顯不符合語意。但被調查的20名學生中,12個人選擇了“咱們”,8個人選擇了“我們”??梢姡瑢W生沒有準確掌握這一語言項目。他們在使用漢語“我們”和“咱們”時,不自覺地套用蒙語中的規(guī)則,對二者不加以區(qū)分,造成詞匯使用錯誤。
文化交流對語言的影響體現在很多方面,如“蒙古族所興盛的朝代在元朝,受到漢人的影響,蒙古族受到的漢文化影響也體現在蒙名漢用及二者間的交融方面,這對于研究元代蒙古人習語具有深遠的意義?!保?0]文化對語言的影響相對于其他因素更為深遠,尤其是在多民族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的交流更為頻繁。在我國,少數民族接觸漢語的機會相對較多,因此少數民族習得漢語具有更強的特殊性。為提高教學質量,必須采取相應的教學策略。
第一,教師要高度重視學生目的語的輸出。學生可以在交流中意識到自身的語言問題,及時糾正錯誤的語言表達習慣,教師也能從中得到反饋,分析學生犯錯的起因。[11]對外漢語教學的目的是讓學生掌握漢語的使用技能,只有為學生創(chuàng)造漢語環(huán)境,才能讓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實際運用自己的語言知識,學會在不同場合、不同語境中使用恰當的詞匯、語句等。只有在對話中才能讓學生自己發(fā)現或被發(fā)現自身的語言錯誤并及時糾正。
第二,教師要最大程度地了解學生母語的語言規(guī)則和文化知識,尤其是文中提到的這類語言項目,在學生母語中曾經出現過而后來消失,但目的語受它的影響保留了該語言項目。教師如果能將該語言項目在兩種語言中的發(fā)展演變講解清楚,學生會很容易掌握。目前,我國對外漢語教師大多為對外漢語專業(yè),接受的基本是對外漢語教學概論及應用語言學等專業(yè)知識,學生來自各個國家,教師不可能對每個國家的語言都了如指掌,但教師要在教學過程不斷學習,發(fā)現其與漢語的某些細節(jié)差別。
第三,編寫教材時寫出有針對性的用法和說明。教材是學生學習的最主要的工具和獲得知識的來源,對學生容易混淆的語音、詞匯、語法點等要做出標注或設置專門模塊提醒學生重點學習。
第四,改進并完善教學方法。教師一定要注意第二語言教學的目標不是講解語言知識,而是讓學生能夠運用目的語進行交際。在課堂教學中要少講理論,少用術語,努力給學生講清楚每個語言項目的用法和實際使用時的限制條件。
[1]H.Ringbom.The Role of the First language in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M].New York:Multilingual Matters,1987.93.
[2]吳婧.“對比分析假說”綜述[J].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0,(4).
[3]戴運財,王同順,楊連瑞.跨學科的二語習得研究——對二語習得學科屬性的思考[J].外語界,2011,(6).
[4]周小兵,朱其智.外國人學漢語語法偏誤研究[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7.43.
[5]劉珣.對外漢語教育學引論[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0.41.
[6]張國揚,朱亞夫.外語教育語言學[M].廣西:廣西教育出版社,1996.128,135,138.
[7]肖祥忠.“難度等級模式”與印尼漢語教學[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07,(5).
[8]王初明.影響外語學習的兩大因素與外語教學[J].外語界,2001,(4).
[9]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54.
[10]胡博文,崔思朋.元代“蒙名漢用”現象的產生方式及習見語詞[J].中外企業(yè)家,2014,(35).
[11]錢敏.二語習得中母語負遷移現象之探析[J].中州大學學報,20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