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超杰
《小時代》系列電影是由青年作家郭敬明依據(jù)其同名小說改編而來,這部充滿著商業(yè)味兒的青春電影,自2013年上映以來,三部電影取得了總票房過10億元的成績。電影《小時代》及“小時代熱映現(xiàn)象”,一時間成為輿論焦點,—方面青年觀眾對影片表現(xiàn)的如癡如醉;另—方面業(yè)內(nèi)學者、媒體,對其奢靡和拜金的討伐聲也隨之而起。很顯然,‘小時代文化現(xiàn)象”同《小時代》電影是兩個不同的方面,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與拉康的“鏡像理論”,以及麥茨提出的電影是“想象的能指”的概念,不僅能夠用于影視內(nèi)容文本的分析,對于受眾的接受過程也產(chǎn)生著重要影響。本文試著從此角度出發(fā)解讀電影文本,以及青年觀眾的觀影熱現(xiàn)象,探析背后存在的聯(lián)系。
一、矛盾與糾葛:潛意識的驅(qū)動力
弗洛伊德認為“潛意識”是隱藏于內(nèi)心深處的被壓抑或被遺忘的精神狀態(tài),包括心理活動中的欲望、野心、恐懼、情欲等,人的活動和表現(xiàn)都從根本上來自于潛意識的驅(qū)動力?!缎r代》系列電影以友情為主線,講述了四位女學生從畢業(yè)到踏入社會所經(jīng)歷的愛情、友情、事業(yè)的變化,最后回歸到“友誼地久天長”的圓滿結局。情感的矛盾和沖突構成了故事的全部,而本質(zhì)上來講這種矛盾和沖突下隱藏著現(xiàn)代人處于潛意識中的欲望,也即是“力比多”。顧里的霸道,源自于其有錢人家庭出身對世界有著極強的“控制欲”,她可以出面去解決閨蜜們遇到各種問題,與席城的一夜情也是源自于其潛意識里的欲望所驅(qū)動,然而正是這種“控制欲”為情感的矛盾沖突埋下了深深的伏筆,成為后來閨蜜討伐的對象。平民出身的林蕭依靠自己的努力換來了一份體面的工作,當拿這份工作與顧里的利益作衡量時,她選擇了沉默,成為后來與顧里發(fā)生情感沖突的原因;唐宛如一直苦苦暗戀衛(wèi)海,盡管表面上看上去這種感情不可能,但潛意識里她還是把衛(wèi)??闯墒恰八摹保斖蝗婚g看見南湘跟衛(wèi)海在一塊兒的情景時,與南湘的沖突就起來了。弗洛伊德認為人的潛意識不能一直受壓抑,需要適當釋放以達到與意識的均衡,否則會出現(xiàn)精神疾病。影片以情感的強烈沖制造高潮,對于劇中人來說則是彼此“力比多”的釋放,無論是《小時代2》中以“狗血”收場的顧里生日宴會,還是《小時代3》中“偷雞不成蝕把米”以鬧劇收場的宮沼的派對。在這種被壓制的“潛意識”活動釋放過后,往往使人達到一種心理的平衡,回歸到影片的“友誼地久天長”的結局。
作為對“無意識”理論的補充,弗洛伊德提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人格心理結構,與之相應是遵循的“快樂原則”、“現(xiàn)實原則”和理想化、典范化的“自我”,三者相互聯(lián)系,本自我負責協(xié)調(diào)我與超我間的關系,以使人的心理達到平衡?!缎r代》系列電影中本我角色的顧里、唐宛如;自我角色的宮沼、周崇光、南湘、顧源;超我角色的林蕭和簡溪,他們之間人格心理結構的不同也是他們矛盾的起點和根源。顧里一開始闊氣女王范兒,隨心所欲,這是她的本我所遵循的快樂原則的體現(xiàn)。與姐妹們發(fā)生沖突,受到挫折,這是她的本我角色開始不被接受,“自我”開始出面調(diào)節(jié);宮沼、周崇光、顧源、南湘因其身份而不得不守著“自我”角色,恪守著理性,對本能和欲望進行克制,這種壓抑的結果是個體感到抑郁與焦慮,到影片的最后仍需要釋放,需要與本我進行均衡以達到完美的超我。林蕭則是完美的超我角色,是導演塑造的理想和典范化的形象,即便是感情受挫,簡溪離他而去,也由周崇光來彌補,以達到“完美”?!缎r代》系列電影的情感敘事基本遵循著相同的手法,影片中人物的矛盾和糾葛因“潛意識”中的“力比多”驅(qū)動而起,通過意識的釋放而達到平衡,通過心理防御機制的調(diào)節(jié)達到一種理想化的形象,并以一種狂歡式的形式結尾。
二、奢靡和浮華:雙重的造夢空間
電影作為一種語言符號,是由能指(視聽語言)和所指(意義內(nèi)涵)共同組成的。《小時代》系列電影借助影像的表達,構造了一個雙重的造夢空間。一方面對于劇中人來講:首先故事的敘事空間選擇在上海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電影的開頭,上海外灘的繁華景象,高大上的地標性建筑、現(xiàn)代化充滿時尚感的寫字樓等成為鏡頭首先表現(xiàn)的畫面,傳遞出的是人們對于奢華的生存空間的渴望。正如馬塞爾·馬爾丹在《電影語言》中所言:“電影是相當現(xiàn)實主義地重新創(chuàng)造真實的具體空間……電影空間是生動的、形象的、立體的,它像真實的空間一樣,具有一種延續(xù)的時間?!痹谄校掠惙兜拇髮W校園,《M·E》雜志華麗的寫字樓,宮沼的“水晶宮”等景象構成了讓人癡迷的敘事的場,這是一種真實的空間,同時這又是一種“夢”的場。劇中林蕭初次去宮沼家看到眼前的“水晶宮”,癡迷得忘記了坐電梯,步行爬上去如同登泰山,在這里宮沼的家“水晶宮”就是普通人夢想追求的“天堂”,影片構造的儼然是一個“如夢”的空間。
其次,在這個大的“夢”空間下,故事創(chuàng)造了兩個子場,“烏托邦”和“大派對”承載劇中四位姑娘的夢,“烏托邦”在學校時是她們的宿舍,畢業(yè)走出校園后是她們新搬進的別墅。在這個烏托邦里,四位姑娘潛意識里的欲望得到自由的展現(xiàn),在外受到的壓抑可以回到這個空間來發(fā)泄以達到均衡。對于女主角來說這個空間就是他們夢的溫床,生活在其中如同進入夢境,可以不用考慮外在的現(xiàn)實的困苦,一旦離開這個空間就如同夢醒,《小時代2》中南湘的離開意味著她不得不接受“夢碎”的現(xiàn)實。同樣,在每部影片的高潮部分出現(xiàn)的大派對,也是為四位女主角設置的“夢的舞臺”。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有著渴望表現(xiàn)自己,渴望被關注的心理,這一點無論是熒幕前的觀眾還是劇中的顧里、林蕭、南湘、唐宛如都有要表現(xiàn)的欲望。在《小時代1》中借助于南湘時裝秀的成功,《小時代2》中借助于《M·E》收購盛沽的儀式、甚至于顧源的訂婚儀式,《小時代3》中宮沼的生日派對等,現(xiàn)實的挫折和不如意,總能在這種儀式性的場上轉化成個體的欲望的表達。在《小時代3》中,四位女主角甚至幻想著在宮沼的生日派對上扮演“特工”而大顯身手,由此可見,這種“大派對”的設置實則是為了滿足劇中人的“白日夢”。
另一方面,電影是造夢的機制,受眾在觀影的過程也是進入夢境的過程?!半娪澳苤福ò橐月曇艉瓦\動的影像)使電影同夢有一種內(nèi)在的親屬關系,因為電影與夢能指的一個主要特征相關聯(lián),這個特征用弗洛伊德的術語來說就是“具象”表達,表象性思考?!备吒粠浥c白富美,豪車與闊宅,讓人仰慕的事業(yè)和工作,還有一群無所不能的朋友……小時代電影中的具象物體對大多數(shù)的受眾來講是一種陌生和可望不可即,受眾在觀看小時代電影時同樣也“奢華”地體驗了一下“天堂”里的故事,如同夢里走了一趟,這種夢,是一種有意識的幻想。這種有意識的幻想將產(chǎn)生一種認同,這種認同正是《小時代》電影能夠吸引年輕人觀看的根源所在。
三、癡迷與滿足:“鏡像”的認同
繼弗洛伊德后,法國精神分析學家雅克·拉康提出了他的“鏡像理論”。福原泰平指出“鏡像理論”——“通過我認同處在我之外部的鏡中形象,把我自身構成一個具有整體性的肯定的形象過程”。《小時代》系列電影的受眾集中在“85后”和“95”前的年齡段,部分受眾與劇中人物有著頗為相似的情感經(jīng)歷,影片中所探討的話題是目標受眾所熟知的,坐在電影院的觀眾看到的銀幕如同鏡子一般,電影中人物形象的設置,情感的經(jīng)歷,讓觀眾從中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女王范兒的顧里有錢、任性,跟顧源相愛卻受到家長的反對;南湘出身貧賤,但美麗溫柔、有才華;唐宛如大概是大學生群體中常有的少數(shù)“奇葩”,而平民出身的林蕭恰恰彌補了其他三位的缺點,塑造了。一個為大多數(shù)受眾所認可的完美女性,但一開始在情感上跟簡溪卻因為距離而疏遠;四姐妹間感情深,無論是畢業(yè)晚會、接力賽,還是集體“作戰(zhàn)”;但與之相對的是矛盾沖突下,各自間的情感決裂。整個情節(jié)的設置圍繞友情的合一分一合進行,這種愛情和友情的經(jīng)歷又是銀幕前的觀眾多少會有的。王一川在《大眾文化導論》中指出:“觀眾也會如同嬰兒一樣向影片中的角色尋求認同,把自己的目的和欲望投射到影片中的人物身上,然后反過來再與人物所體現(xiàn)的動機和價值認同?!?/p>
其次,這種認同實則是受眾所追求的一種在現(xiàn)實當中“缺席”的對象?!胞湸恼J為,觀眾與電影銀幕之間的鏡像認同關系之所以成立,可以從電影的視聽感知特點和觀眾的心理認同機制兩個角度來論證。”觀眾的這種心理認同機制是觀眾尋求的一種“替代性滿足”?!缎r代》系列電影滿足了觀眾對于“俊男”、“靚女”的感官審美需求,物質(zhì)主義的消費需求,迷茫困惑時的“解救”需求;滿足了觀眾對于美好的渴望,青年人對“烏托邦”、“救世主”、優(yōu)越的工作、美好的愛情對象的幻想。正像劇中林蕭初見宮沼,渴望被“扶”,在周崇光家看見宮沼穿衣服,那種年輕女性的羞澀與滿足,通過對林蕭的近景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F(xiàn)實中的青年在面對學業(yè)、家庭、工作、愛情和友情時,總會出現(xiàn)各種無能為力的坎坷,都渴望尋求一種解決的途徑。一旦這種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意識被壓制,觀眾就會不知覺的去尋求一種“替代性的滿足”,《小時代》或者說電影這門藝術正是充當了這個角色。物質(zhì)與欲望在現(xiàn)實中的匱乏形成了進入鏡像階段的前提,這種“匱乏”是“大他者”的一種缺失,需要影像這種“小他者”來引入。
結語
《小時代》系列電影凸顯的是消費主義文化下受眾對物質(zhì)、情感、感官的消費,表現(xiàn)出的是一場年輕的狂歡,當這種“潛意識”里的欲望借助于電影藝術的影像符號表達出來,真與假、是與非,交織重疊。從精神分析的角度出發(fā)折射出的是當下部分年輕人內(nèi)心的匱乏與渴望,帶給受眾的是一種游戲體驗式的快感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