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耀
試論《新修康熙詞譜》的創(chuàng)新性和實用性
李輝耀
《新修康熙詞譜》不僅可以作為眾多詩詞刊物的編輯們不可或缺的工具書,而且是廣大詩詞愛好者的良師益友。它運(yùn)用“表”述唐宋詞譜,“表”述五言、七言詩句的“三種變格”,形成“變格”體系,運(yùn)用“樂段”概念來標(biāo)注詞譜,都體現(xiàn)了它的創(chuàng)新性。同時,詩詞刊物的編輯們運(yùn)用《新譜》審校詞稿,既方便又準(zhǔn)確;詩詞愛好者運(yùn)用《新譜》填詞,既能符合傳統(tǒng)正格,也能自創(chuàng)變格新詞,體現(xiàn)了它的靈活性、科學(xué)性、實用性和普適性。
近幾年來,湖北省中華詩詞學(xué)會會長羅輝先生對《康熙詞譜》中所列的826個詞牌、2306體進(jìn)行了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規(guī)律,撰寫了《堅持求正容變 “表”述唐宋詞譜—運(yùn)用統(tǒng)計分析方法還原唐宋詞人填詞的自由空間》的理論文章,并以該文為理論指導(dǎo),組織力量編著《新修康熙詞譜》(以下簡稱《新譜》)一書,全部用表格的形式列示各個詞牌的詞譜。作為該項工作的階段性成果,2013年12月,作者先期研究了196個常用詞牌的詞譜,以《新修康熙詞譜》(評審稿)的名義提供給專家們評審。根據(jù)專家們的意見,這本評審稿已于2014年9月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發(fā)行(書名為《常用詞牌新譜》為方便起見,下面統(tǒng)稱為《新譜》),而全本《新修康熙詞譜》將于2015年問世。
近期,我認(rèn)真地對《新譜》進(jìn)行了研讀,覺得很有價值。它不僅可以作為廣大詩詞刊物編輯不可或缺的工具書, 而且是廣大詩詞愛好者的良師益友?!缎伦V》所列舉的詞例大多數(shù)依照《康熙詞譜》收錄的原詞,并對個別地方作了訂正。為了客觀體現(xiàn)一個詞牌的格式多樣性,《新譜》在《康熙詞譜》的基礎(chǔ)上,又增加了一些詞例,比如《滿江紅》詞牌中,《康熙詞譜》共收錄了13個仄聲韻的詞例,一個平聲韻的詞例;而《新譜》就增加了岳飛、程過等人的6個仄聲韻的詞例,還新增了吳文英的一個平聲韻詞例。再如《生查子》,《康熙詞譜》只收錄了5個詞例,而《新譜》增加了歐陽修、孫光憲等人的7個詞例,總共增加到12個,這就為準(zhǔn)確而客觀地分析一個詞牌的平仄格式提供了充分的依據(jù)。下面,我以一個詩詞愛好者和詩詞刊物編輯的雙重身份,運(yùn)用實證方法,并根據(jù)編輯工作中遇到的具體案例,對《新譜》的創(chuàng)新性和實用性作一闡述。
(一)“表”述五言、七言詩句的“三種變格”所形成的“變格”體系具有創(chuàng)新性
我們無論是寫詩還是填詞,都必須熟練運(yùn)用五言句和七言句的平仄格式。可以說,五言句和七言句是詩詞的最基本句式。迄今為止的許多詩詞工具書在論述詩詞的平仄格式時,都是采用文字表述,無非是“平平仄仄仄平平”等等,有時讓人看得云里霧里、似懂非懂的。而《新譜》《代前言》第六頁之“表四”卻用“表”述的形式列出了“四種定格”與“三種變格”,讓人看了感到簡單明了,易于掌握。特別是該表所列的七言與五言詩句的“三種變格”,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又創(chuàng)新為一種“變格”體系。我很較真地反復(fù)進(jìn)行過試錯分析,證明這“三種變格”(“變格”體系)具有科學(xué)性和實用性,它不但囊括了五言、七言詩句的所有“拗體”,而且也是五言、七言詞句的基礎(chǔ)格式。
1.“表”述七言句的“三種變格”:
(1)“ + — + | + | |(句) + | + —— | —(韻)”可舉例句:“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照人無再青?!保懹巍兑共此濉罚?/p>
(2)“ + | | — — | —(韻)”可舉例句:“笑問客從何處來”(賀知章《回鄉(xiāng)偶書》)。
(3)“ + | — — | + |(句)”可舉例句:“秋水才深四五尺”(杜甫《南鄰》)。以上“+”表示可平可仄,“—”表示平,“|”表示仄,下同。
這種“表”述“變格”的方式,就將歷來用文字表述而說不清、道不明的“拗救”問題“公式化”了,使那些不大熟悉“拗救”的詩詞愛好者們看得見,摸得著,一目了然,把復(fù)雜的問題簡單化了。
關(guān)于“拗救”問題,詩詞理論研究者多有論述,其說不一。而在現(xiàn)代,當(dāng)以北京大學(xué)王力教授的《漢語詩律學(xué)》、《詩詞格律概要》、《詩詞格律十講》等著作較為權(quán)威。但是,羅輝先生在《新譜》中所“表”述的“三種變格”在王力教授研究的基礎(chǔ)上又有所“松綁”,有所創(chuàng)新。
上面“表”述的變格(3)“ + | — —| + |(句)”就為七言句的創(chuàng)新變格句式。
王力教授在《詩詞格律十講》中認(rèn)為,七言仄起句“ + | + — — | | ”句式的變格為“ + | — — | — | ”(王力教授在書中是用“平”、“仄”等中文字來表示平仄格式的,下同),所舉的例句為“千載琵琶作胡語”(杜甫《詠懷古跡(其三)》),他將這種句式的第六個字固定為“平”聲字;而在《新譜》中,此句式的變格為“ + | — — | + |(句)”。這里,七言仄起句的變格之第六字為可平可仄,與王力教授研究的“拗救”句式“ + | — — | — | (句)”相比較,第六字放寬了,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創(chuàng)新。即使有詩詞愛好者寫出了“ + | — — | | | (句)”帶有三仄尾的句子,那也沒有什么問題,“三仄尾”在格律詩中并不是錯句,古人多有詩例,甚至名詩中也不乏“三仄尾”的句子,例如“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陸游《夜泊水村》),其第一句就是三仄尾“ | | — — | | | (句)”。同樣,杜甫的“悵望千秋一灑淚,蕭條萬代不同時”(《詠懷古跡(其二)》),其第一句也是三仄尾“ | |— — | | |(句)”;如果用毛澤東主席的詩句為例:“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七律二首·送瘟神》),其第一句的平仄格式為“ | | — — | — | (句)”,那更符合 “ + | — — | + |(句)”這種變格的平仄格式,同時也符合王力教授的“變格”要求“ + | — — | — | (句)”。我認(rèn)為,即使再“放松”一點(diǎn),有人寫出“ + | | — | + |(句)”的句子(第三個字為仄聲字),那也不為錯,我們可以舉出古人的例句:“青草瘴時過夏口,白頭浪里出湓城?!币粸椤扒嗖轁q時過夏口”(王維《送楊少府貶郴州》),其中出句的格式就為“ — | | — | | | (句)”。詞句中更有“+ | — + | + |”的句子,如“回首迢遞便數(shù)驛”(周邦彥《蘭陵王》),以及“+ |+ — — + |”的句子,如“匠石操斤游林下,便一舉采之充棟梁”(洪咨夔《沁園春》)。說到古人用“三仄尾”不為錯,古人有時還有用“五仄尾”的,例如,“變格”體系中的“變格”(1):“ + — + | + | |(句) + | + — — | —(韻)”(此為一種聯(lián)句“ + — + | + — |(句)+ | — — + | —(韻)”的變格),其出句就是“五仄尾”,宋代陳師道的《絕句》:“書當(dāng)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就是例句。顯然,羅輝先生研究出的這種“變格”體系既為律詩創(chuàng)作“松了綁”,又符合格律要求,為廣大詩詞愛好者寫作詩詞提供了更為寬松、更為便利的選擇句式(至于“詞”句的平仄要求比律詩句子的平仄要求更寬一點(diǎn),那是世人所公認(rèn)的),廣大詩詞愛好者自然會樂意接受。同時,對于詩詞刊物的編輯們選用詩詞稿件和修改詩詞也帶來很大的方便。
2.“表”述五言句的“三種變格”:
(1)“ + | + | |(句)+ — — | —(韻)”可舉例句:“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保虾迫弧杜c諸子登峴山》)
(2)“ | — — | — (韻)”可舉例句:“恐驚天上人”(李白《夜泊山寺》)。
(3)“ — — | + | (句)”可舉例句:“遙憐小兒女”(杜甫《月夜》)。
上面“表”述的變格(3)“— — | + |(句)”為五言句的創(chuàng)新變格句式。
王力教授在《詩詞格律十講》中認(rèn)為,五言平起句“ + — — | |(句)”句式的變格為“ — — | — |(句)”,所舉的例句為:“無為在歧路”(王勃《杜少府之任蜀州》)、“遙憐小兒女”、“何時倚虛幌”(杜甫《月夜》)等等;他將這種句式的第一個字和第四個字都固定為平聲字。而在羅輝先生的《新譜》中,此句式的變格為“ — — | + |(句) ”,這里,五言平起句的變格之第一個字為平聲,但是第四個字為可平可仄,與王力教授研究的“拗救”句式“ — — | — |(句)”相比較,是一種創(chuàng)新的句式。因為即使有人寫出了“ — — | | |(句)”帶有三仄尾的句子,那也不是什么問題。例如“江流石不轉(zhuǎn),遺恨失吞吳”(杜甫《八陣圖》)、“潮平兩岸闊,風(fēng)正一帆懸”(王灣《次北固山下》,這兩句詩的第一句的平仄格式皆為三仄尾“— — | | |(句)”,古人確實不乏“三仄尾”的名詩句。如果再放寬一些,即使有人寫出“+ — | + |(句)”的句子也未嘗不可,君不見詩圣杜甫就有“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的名句(杜甫《登岳陽樓》),其中出句的平仄格式就是“ | — | — | ”;當(dāng)然,這樣的例子不多。
說到“三仄尾”,按照上面“表”述的變格(1)“ + | + | |(句)+ — — | —(韻)”的格式(此為一種聯(lián)句“ + | + — | (句)— — + | — (韻)”的變格),即使有人寫出 “ — | | | | ” 或 “ | | | | | ”的句子也無不可,古人詩中也不時出現(xiàn)“四連仄”、“五連仄”的詩句,其中還不乏名詩句,例如:“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孟浩然《與諸子登峴山》),其出句就是“四連仄”( — | | | | );再如:“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李商隱《登樂游原》)、“一飯四五起,憑軒心力窮”(杜甫《苦雨奉寄隴西公兼呈王徵士》),其中的出句就是“五連仄”“(| | | | | )。所以說,按照《常用詞牌新譜》《代前言》第六頁之“表四”中“表”述的變格為“ — — | + | ”的五字句格式寫作,不會出現(xiàn)病句,而這種變格既為律詩“松了綁”,又符合格律要求,也為廣大詩詞愛好者創(chuàng)作詩詞和詩詞刊物的編輯們編校詩詞提供了更為寬松、便利的參考句式。
順便在此說一下,上面所舉的“表”述七言變格(2)“ + | | — — | —(韻)”,例句如“笑問客從何處來”,其第三個字本來應(yīng)該用平聲字而用了仄聲字,那么其第五個字本來應(yīng)該是仄聲字就應(yīng)改用為平聲字,而且第五個字必須改用為平聲字,為什么呢?這是因為如果第五個字還是用仄聲字的話,其平仄格式就為“ + | | — | | — ”,這就是一個“孤平”句,而孤平句與“三平尾”一樣乃律詩之大忌。同理,為了避免孤平句,五言變格(2)“ | — — | — (韻)”,其例句“恐驚天上人”中,第一個字應(yīng)平而改用仄聲字,那第三個字就必須用平聲字,這種方法王力教授稱之為“孤平拗救”。盡管羅輝先生“表”述的“三種變格”不是作為“拗救”體系來研究的,但是,我經(jīng)過反復(fù)試錯,卻證明了這“三種變格”適合所有的“拗救”句式;他將王力教授等詩詞專家研究出的“三種特別的句式”(見王力《詩詞格律十講》第25頁)納入了統(tǒng)一的“變格”體系,只要不超出這個“變格”體系,你寫出的詩句都會是合律的,都是有前人的例句可佐證的,真可謂“放之詩海而皆準(zhǔn)”。這種“變格”體系可以讓詩詞愛好者們更加自由地創(chuàng)作格律詩詞,詩詞愛好者們在創(chuàng)作詩詞(尤其是創(chuàng)作律詩)的過程中,如果某些字、詞、句子的平仄按照“正格或定格”還搞不定,而又不想“以辭害意”、“以格害意”,那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對照羅輝先生所創(chuàng)的“三種變格”來調(diào)整字句,那么創(chuàng)作的自由空間就要大得多了。
(二)《新譜》運(yùn)用“樂段”概念來標(biāo)注詞譜是一大創(chuàng)新
詩詞本來與音樂密切相關(guān),例如唐代王維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本來就是“曲”,是在為朋友餞行時唱的“送別歌”,而且要“畢至三疊而后成音”。在唐宋時期,“詞”更是依照“曲”譜填的詞,所以叫“曲子詞”,與音樂緊密相連,其詞句都是要合符樂譜的節(jié)拍的,每一首詞當(dāng)然都要分音節(jié)和“樂段”。羅輝先生在重修詞譜時,通過分析各個詞牌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發(fā)現(xiàn)了每一首詞都可以劃分為若干個“樂段”這一規(guī)律,于是按“樂段”來修訂詞譜,并以“表格”的形式標(biāo)注出各個詞牌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例如他標(biāo)注的《水調(diào)歌頭》長短句結(jié)構(gòu),就把上闋、下闋各分為四個樂段,每個樂段又分為不同的句數(shù)和不同的字?jǐn)?shù)(參見羅輝先生編著《新譜》第一版第481頁)。該書將每個詞牌都分成若干個“樂段”,從形式上來看,一個“樂段”的末句的尾字就是一個穩(wěn)定的韻腳,有的“樂段”包含了兩個以上的韻;從內(nèi)容上看,無論是詞的上闋或下闋,每一個“樂段”基本上都表達(dá)了一層意思,就像語文教師講解一篇文章時劃分“段落大意”一樣。我認(rèn)為,對詞分“樂段”有兩個好處,一是讀一首詞時可以令人感到層次分明,有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一首詞的內(nèi)涵;二是可以指導(dǎo)詩詞愛好者按照“樂段”的層次要求來填詞,從而使詞的內(nèi)容不至于蕪雜凌亂、沒有邏輯。
(三)“表”述唐宋詞譜本身就是一種獨(dú)創(chuàng)
歷代詩家、學(xué)者都習(xí)慣于運(yùn)用文科思維來研究詩、詞、曲譜,各種詞譜工具書都是采用文字來表述平仄格式。羅輝先生卻不落前人窠臼,運(yùn)用理科思維,采取統(tǒng)計分析方法和實證分析方法來研究詞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并用“列表”的方式來標(biāo)注平仄格式,這種研究方法和以表格的形式來標(biāo)注詞譜(可簡稱為“‘表’述詞譜”)本身就是一種創(chuàng)新。
從古至今,幾乎所有的傳統(tǒng)詞譜工具書都是以“一詞一譜”或者“一體一譜”(即依照某一位詞人的某一首詞作來標(biāo)注詞譜)的方法來標(biāo)注平仄格式的。實際上,一詞一譜只能反映同一詞牌中部分詞作的格律,而無法反映同一詞牌的其他詞作的多樣性,這些多樣性表現(xiàn)在以下方面:
1.同一詞牌中有些相同樂段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以及平仄格式都存在多樣性。僅以最簡單的《南歌子》詞牌為例,其單調(diào)只有兩個樂段,23個字,但同是其樂段二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就有兩種不同的字?jǐn)?shù)組合,一種為13個字(1):“+ | | — —(韻) + — — | |(句)| — —(韻)”;另一種為16個字(2):“+ — + | | — — (韻)+ | + — + |(句) | — —(韻)”,而且平仄格式也多有不同。其雙調(diào)以及其他各種復(fù)雜的長調(diào)詞牌的多樣性則更是不言而喻了。
2.即使是同一詞牌的同一個句子,其平仄格式也存在多樣性。例如,《生查子》詞牌中的上闋第一句就有多種不同的平仄格式組合,宋代歐陽修的“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薄?+ —+ | —(句)+ | + — |(韻)+ | | — —(句)+ | + — |(韻)】與宋代汪莘的“天上不知天,洞里休尋洞。洞府天宮在眼前,春日都浮動?!薄?+ | | — —(句)+ | + — |(韻)+ | — — + | —(句)+ | + — |(韻)】相比,兩首詞的第一句的平仄格式就明顯不同,其第三句不但平仄格式有別,連字?jǐn)?shù)都不同。
3.再如唐代張泌的《生查子》上闋的第一樂段就是“相見稀,喜相見。相見還相遠(yuǎn)?!薄? | —(句)— + — |(韻)+ | — — |(韻)】全詞42字,上下闋各五句;與歐陽修詞的全詞40字,上下闋各四句相比,其字?jǐn)?shù)、句數(shù)、平仄格式皆不相同,甚至在同一個樂段里的用韻數(shù)也有不同,歐陽修詞的第一樂段只有一個韻,而張泌詞的第一樂段卻有兩個韻。
事實上,在同一詞牌中,有許多字?jǐn)?shù)、句讀或用韻各有差異的名家名作,其平仄格式不可能被“一詞一譜”全部包括。這些“一詞一譜”也遠(yuǎn)未揭示唐宋詞人填詞的自由度,大多是人為生搬硬套的,造成平仄格式標(biāo)注過緊,它們機(jī)械地限制了詞創(chuàng)作的自由空間,束縛了詞人的手腳,給廣大詩詞愛好者填詞帶來很大的難度(諸如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等工具書)。有的詞譜有時又標(biāo)注過寬,讓人無所適從,依譜填詞就可能出錯、出大笑話。例如,《康熙詞譜》中對蘇軾的《卜算子》上闋的第一句“缺月掛疏桐”和第三句“時見幽人獨(dú)往來”(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中為“誰見幽人獨(dú)往來”)的標(biāo)注分別是“宜仄、宜仄、宜仄、宜平、平”,“宜平、仄、平、平、宜仄、宜仄、宜平”,而“宜平可仄”、“宜仄可平”處,在實踐操作時就是“可平”、“可仄”處,實際上后人編著的詞書中大都是使用“+”來表示;那么第一句的平仄格式就是:“ + + + + —(句)”;第二句的平仄格式就是:“ + | — — + + + (句)”(《康熙詞譜》中對蘇軾的《卜算子》下闋的第一句和第三句也是如此標(biāo)注平仄的)。如果照此平仄格式填詞,那就會誤導(dǎo)詩詞愛好者,前面的五字句就可能出現(xiàn)“五連平”的句子,而后面的七字句也可能出現(xiàn)“五連平”的句子;我在編輯詩詞雜志時,還真的碰到過某大學(xué)的一位教授就是以這樣標(biāo)注的平仄格式來與我理論的。說實話,在創(chuàng)作詩詞時,“五連仄”的句式一般情況下不宜用,而“五連平”的句子就更是大錯特錯了。其實,第一句所代表的是兩種句式:“+ | | — —(句)”和“ + — — | — (句)”,后一種代表的也是兩種句式:“ + | — — + | —(句)”和“ + | — — + — | (句)”。我們只舉一個例句來闡述:《新譜》對蘇軾《卜算子》上闋的第三句“時見幽人獨(dú)往來”的平仄格式標(biāo)注是“ + | — — + | — (句)”【參見《新譜》第114頁“《卜算子》的正格與變格”之樂段二中的格式(1)】,與《康熙詞譜》中標(biāo)注的平仄格式“ + | — — + + +(句)”就大不相同,這就可以避免出現(xiàn)“五連平”的笑話。再來看龍榆生在《唐宋詞格律》中對“誰見幽人獨(dú)往來”這一句的平仄標(biāo)注:“ + | — — | | — ”,他對這一詞句中的第五個字固定標(biāo)注為仄聲字( | ),而《新譜》的標(biāo)注是“可平可仄”( + ),這就既不違律,也比龍榆生的詞譜要更寬松一些。這正好證明,《新譜》比起以往的各種詞譜更科學(xué)、更具實用性。
羅輝先生海選窮搜古人的各種詞例,運(yùn)用統(tǒng)計分析方法來分析各個詞牌的長短句結(jié)構(gòu),同時運(yùn)用實證分析的方法進(jìn)行了“四種比較”:
1.進(jìn)行“同格同位比較”,即對那些同一詞牌、格式相同的不同詞例中的同一句子、同一位置上的一些字進(jìn)行平仄、用韻比較。例如,對兩首格式相同的《漢宮春》上闋第一句的四個字“黯黯離愁”(晁沖之《漢宮春》,全詞九十六字,上下闋各九句、四平韻)與“點(diǎn)點(diǎn)江梅”(《梅苑》無名氏《漢宮春》,全詞也是九十六字,上下闋各九句、四平韻)進(jìn)行比較后,其平仄格式就可標(biāo)注為“ | | —— (句)”,《康熙詞譜》對“點(diǎn)點(diǎn)江梅”一句就是這樣標(biāo)注的,但是這明顯過于機(jī)械。
2.進(jìn)行“同牌同位比較”,即對大量同一詞牌、格式不同的詞例中處在同一位置的某一句子的平仄、用韻進(jìn)行比較。例如,格式與上面二例不同的張先的《漢宮春》(全詞九十四字,上下闋各九句、五平韻),其第一句“紅粉苔墻”四個字的平仄格式就為“— | — —(句)”,與上文中的“點(diǎn)點(diǎn)江梅”相比較,其第一個字不是仄聲而是平聲;綜合來看這兩個“四字句”,其第一個字是“可平可仄”的。如果將《康熙詞譜》所收集的十體《漢宮春》進(jìn)行“同格同位比較”,它們的平仄格式也可歸納為“| | — — (句)”、“— | — —(句)”兩種,若是進(jìn)行“同牌同位比較”,它們的平仄格式就可歸納為“+ | — —(句)”,這樣的平仄格式就靈活多了。
3.進(jìn)行“同牌同類比較”,即使總字?jǐn)?shù)或格式不盡相同的同一詞牌總體上不好比較,但是其中一個字?jǐn)?shù)相同、句式相同且用韻與否也相同的句子(即“同一類句子”)是可以進(jìn)行比較的。比如,《康熙詞譜》按照“一詞一譜”的方法對幾例仄韻《滿江紅》上闋的第四句進(jìn)行平仄標(biāo)注,具體為(1)“宜仄、平、平、仄(韻)”(柳永的“葦風(fēng)蕭索”,全詞九十三字,前段八句四仄韻,后段十句五仄韻,其第一字為宜仄,第三字為平聲);(2)“仄、平、平、仄(韻)”(張元干的“晚風(fēng)還作”,全詞九十三字,前段八句五仄韻,后段十句六仄韻);(3)“仄、平、平、仄(韻)”(戴復(fù)古的“氣吞區(qū)宇”,全詞九十三字,前段八句四仄韻,后段十句六仄韻);(4)“仄、平、平、仄(韻)”(柳永的“夜長滋味”,全詞九十七字,前段八句五仄韻,后段十句六仄韻)。但是,《康熙詞譜》不敢收錄的岳飛《滿江紅》中之第四句“壯懷激烈”,其平仄格式就為“ | — | | (韻)”,其中第三個字不是平聲而是仄聲;再看《新譜》第466頁中所收錄的馬伯升的《滿江紅》,其第四句“三山英杰”的第一個字“三”為平聲字,其平仄格式當(dāng)為“ —— — |(韻)”,這兩首著名詞例的平仄格式都不合符《康熙詞譜》的平仄標(biāo)注;但如果進(jìn)行“同牌同位比較”和“同牌同類比較”,則《滿江紅》中的這類句子(第四句)可以標(biāo)注為“ + — + | ”,這就既“松了綁”,又不違格律。
4.進(jìn)行“同牌參照比較”,比如在同一詞牌中,必要時可以按照用韻與否的區(qū)別,將相應(yīng)的兩字句同四字句或六字句的后倆字相比較,或?qū)⑺淖志渫志涞暮笏淖窒啾容^,或?qū)⑷志渫咦志涞暮笕窒啾容^,或?qū)⑺淖志渫咦志涞那八淖窒啾容^,等等,例如,將岳飛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前四字(其平仄為“ | — | |”)與“壯懷激烈”四個字相比較(其平仄也為“ | — | |”),那么“壯懷激烈”無疑也合平仄格式。通過參照比較,還能找出一些既合格律又更加靈活的平仄格式,具體例子就不一一贅述了??偠灾?,《新譜》就是綜合運(yùn)用這些比較方法來標(biāo)注詞譜的,并以表格的形式來表示,創(chuàng)新了詞譜的平仄標(biāo)注形式,放寬了并規(guī)范了許多“一詞一譜”造成的過緊或過松的平仄標(biāo)注。它的優(yōu)點(diǎn)在于:不僅能使人一目了然,而且為依譜填詞打開了廣闊的自由空間。
(一)以劉征先生的《念奴嬌·訪東坡赤壁,用東坡韻》為例,來進(jìn)一步證明《新譜》之“表”述詞譜的實用性、靈活性、科學(xué)性。
平生豪氣,合閱盡、世上無邊風(fēng)物。一葦橫江開望眼,笑看東坡赤壁。明月長新,青山難老,萬古濤如雪。金戈鱸酒,江山代有英杰。 來日更放扁舟,映波千樹,報當(dāng)春花發(fā)。巨廈摩天如束峽,高下霓虹明滅。杯許重添,生當(dāng)再少,還我青春發(fā)。銅琶鐵板,歌浩驚落星月。
(劉征《念奴嬌·訪東坡赤壁,用東坡韻》)
劉征先生的這首詞用的是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的原韻,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其句讀、格式與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有多處不同。作為詩詞刊物的編輯,我們無論編發(fā)誰的詩稿,都是一定要查對詞譜的。我們在查對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后,發(fā)現(xiàn)劉征先生的這首詞與龍榆生標(biāo)注的《念奴嬌》詞譜的“定格”有多處不符合。例如,開頭的“平生豪氣,合閱盡、世上無邊風(fēng)物”中的“平”字、“閱”字、“世”字的平仄,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中同位的“大”字、“淘”字、“千”字的平仄就有不同;下面“一葦橫江開望眼,笑看東坡赤壁”兩句就與蘇東坡的“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的句讀不同;再看“笑看東坡赤壁”這一句,“赤”字處,龍榆生詞譜標(biāo)注的是平聲“—”;“江山代有英杰”句中的“江”字處,龍榆生詞譜標(biāo)注的是“仄”聲( | );而“報當(dāng)春花發(fā)”一句中的“當(dāng)”字處,龍榆生詞譜標(biāo)注的也是“仄”聲( | );“銅琶鐵板”句中的“鐵”字處,龍榆生詞譜標(biāo)注的是“平”聲( — )等等。我又查了龍榆生詞譜標(biāo)注的“變格一”和“變格二”,劉征詞也是多有不合,就不一一贅述了。接著,我又按照“一詞一譜”的方式查對了《康熙詞譜》中蘇東坡的《念奴嬌(憑空遠(yuǎn)眺)》、姜夔的《念奴嬌(鬧紅一舸)》、張炎的《念奴嬌(長流萬里)》、張輯的《念奴嬌(嫩涼生曉)》等等詞作,劉征詞的平仄、句讀與它們皆多有不合。如果只是根據(jù)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和《康熙詞譜》的平仄格式來審稿,那劉征先生的《念奴嬌·訪東坡赤壁》這首詞就似乎“不合格律”。但是,我們對照羅輝先生編著的《新譜》中《念奴嬌》詞牌的平仄格式(見《新譜》第578—579頁),結(jié)果完全合律。你看,開頭的幾句:“平生豪氣,合閱盡,世上無邊風(fēng)物?!睂φ铡缎伦V》中《念奴嬌》上闋“樂段一”標(biāo)注的格式(5):“+ — + |(句或韻)+ + + (讀)+ | + — + |(韻)”,完全合律;再看“一葦橫江開望眼,笑看東坡赤壁?!庇滞耆戏祥牎皹范味敝袷剑?):“ + | + — — | |(句)+ | + — + |(韻)”;下面“樂段三”之“明月長新,青山難老,萬古濤如雪”是固定格式,多家詞譜都標(biāo)注為“ + | — — “句” + —+ |(句) + | — — |(韻)”,沒有問題;上闋最后的“金戈鱸酒,江山代有英杰”一句,又完全合符上闋“樂段四”之格式(2):“ + — + |(句)+ — + | — |(韻) ”。下闋開頭為“來日更放扁舟,映波千樹,報當(dāng)春花發(fā)”,對照《新譜》中標(biāo)注的《念奴嬌》詞譜下闋的“樂段一”之格式(2):“+ | + | — —(句)+ — + |(句)| + — + |(韻)”,完全合符格律;再看“巨廈摩天如束峽,高下霓虹明滅”,又完全合符下闋“樂段二”之格式(1):“ + | + — — | | (句) + | + — + |(韻)”;下面幾句:“杯許重添,生當(dāng)再少,還我青春發(fā)?!迸c上闋之“樂段三”相比,不是固定格式,而是符合下闋“樂段三”之格式(1):“ + | — — “句” +— + |(句) + | — — |(韻)”;最后一句“銅琶鐵板,浩歌驚落星月”完全合符上闋“樂段四”之格式(1):“ + — + |(句)| — — | + |(韻) ”,同時也合符“樂段四”之格式(2):“ + — + |(句)+ — + | — |(韻) ”。特別應(yīng)該指出的是,“銅琶鐵板”一句,在許多詞書中的平仄標(biāo)注都是“+ — — | ”,而劉征先生用的“鐵”字為仄聲字,好像又不合律,唯有《新譜》對這一句的平仄標(biāo)注為“ + — + | ”。我們也找出了例句:宋人鄭覺齋的《念奴嬌》中的最后兩句“分明訣絕,股釵還我一半”中的 “訣”字,就是仄聲;還有宋人張孝祥的《念奴嬌》中的最后兩句:“扣舷獨(dú)嘯,不知今夕何夕?!逼渲械摹蔼?dú)”字也是仄聲字。這就說明劉征先生的“銅琶鐵板”一句,并未失律,古人早有先例。雖然他的整首詞之平仄格式在傳統(tǒng)詞書中找不到一個現(xiàn)成的(完整的)詞譜標(biāo)注版本,但是它卻句句都有出處(皆有古人的例句)。如上所述,劉征先生的“平生豪氣,合閱盡、世上無邊風(fēng)物”這兩句中的“平”字、“世”字與蘇東坡《念奴嬌》開頭寫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中同位的“大”字、“千”字的平仄有些出入,但是,趙長卿在《念奴嬌》的開頭寫的卻是“銀蟾光滿,弄余輝,冷浸江梅無力”,“銀”字為平聲,“冷”字為仄聲。既然古人能夠在《念奴嬌》中這么靈活運(yùn)用平仄,那么今人劉征先生為什么就不能寫出“平生豪氣”、“世上無邊風(fēng)物”這樣的句子呢?劉征先生詞中“合閱盡”三個字的“閱”字為仄聲字。而蘇東坡詞中與之同位的“浪淘盡”這個“三字讀”中的“淘”字為平聲字(《康熙詞譜》、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等詞書的平仄標(biāo)注皆為“ + — | ”);但是,蘇東坡接著在“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一句中,其“人道是”這個“三字讀”中的“道”字用的卻是仄聲字;雖然“人道是”與“浪淘盡”在詞中不是同位的兩個“三字讀”,但是羅輝先生根據(jù)“同牌同類比較”和“同牌參照比較”,“浪淘盡”這個“三字讀”之第二個字就能夠標(biāo)注“可平可仄”( + ),那么“合閱盡”三個字中的“閱”字也可以用仄聲字。同理,既然蘇東坡在《念奴嬌》中能寫“人道是”這樣的“三字讀”,那么劉征先生又為什么不能寫“合閱盡”這樣相同的“三字讀”呢?從以上分析可見,劉征先生的“平生豪氣,合閱盡、世上無邊風(fēng)物”這個句式有根有據(jù),并非失律。對照《新譜》,劉征先生的《念奴嬌·訪東坡赤壁,用東坡韻》的每一詞句,都能在《新譜》中《念奴嬌》詞牌的幾個不同樂段中對號入座,完全合律。這也恰好暗合了《新譜》的“前言”中所說的:“使用‘表’述詞譜,既可以像傳統(tǒng)詞譜那樣,遵循古人的某一首詞作(正格或變格)來填詞,又可以較好地防止‘以格害意’,在一定范圍內(nèi)自由選擇各個樂段(即各列)中的相關(guān)格式來表達(dá)作者的思想”這一段話,在這里,我們不得不嘆服《新譜》的神奇功用!其實,這也不是什么神奇,而恰恰充分說明了《新譜》的靈活性、科學(xué)性、實用性和普適性,真可謂“放之詞海而皆準(zhǔn)”!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種“表”述詞譜的方法能夠申報專利,甚至申報“非遺”。
(二)詩詞刊物的編輯運(yùn)用《新譜》審校詞稿,既方便又準(zhǔn)確。
長期以來,詩詞刊物的編輯們在審校詞稿時,都是根據(jù)“一詞一譜”來對照平仄及用韻然后決定取舍的。有些詞作者有時按照某一詞牌的某種變格、或者特例來填詞,編輯們就得對照該詞牌的很多格式來確定詞作是否符合詞譜;由于閱讀面、知識面所限,甚至由于工具書的限制,在他們所用的“詞譜”書中還找不到原作者所用的格式,如果想用這個稿件,不改呢,又怕平仄、韻律出錯,制造出文化垃圾,讓讀者笑話你是外行;改了呢,又怕作者找得出依據(jù),說你孤陋寡聞,甚至找你扯皮;還真的出現(xiàn)過編輯改了別人的詞作字的平仄、用韻發(fā)表后,原作者又找出古人的詞例來興師問罪、不依不饒的尷尬事。所以,詩詞刊物的編輯們原來在審校詞作時往往左右為難、非常謹(jǐn)慎,效率也很低。現(xiàn)在,有了羅輝先生編著的《新譜》,詩詞刊物的編輯拿到詞稿之后,就可以“按圖索驥”、“對號入座”,即將詞作按樂段的先后來“依表對詞”,只要詞作的每一句、每個樂段在該詞譜的正格與變格(基本格式)表的相應(yīng)樂段中(無論幾種格式)能夠分別找到相符的一種格式,則可以判斷是合律的。因為這個樂段中的這一種格式古人已有詞例,今人可以照用無虞。我們在編輯、審校詞稿時已經(jīng)屢試不爽(就像上文對照劉征先生的《念奴嬌·訪東坡赤壁,用東坡韻》那樣),既可節(jié)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又能保證審校詞稿的準(zhǔn)確性;既提高了審稿效率,又保證了審稿質(zhì)量,可謂“又好又快”,十分方便。
(三)運(yùn)用《新譜》填詞,既能符合傳統(tǒng)正格,也能自創(chuàng)變格新詞詩詞愛好者使用《新譜》可以防止“以格害意”,能 在 一 定范 圍 內(nèi)“各取所需”、自 由 選 擇 各 個 樂段 中 的 相 關(guān) 格 式 進(jìn) 行創(chuàng)作;在確實需要時, 還可以參照唐宋詞人的一些破格 例 句,運(yùn) 用 “譜外之譜” 來創(chuàng)作新 格 調(diào) 的 詞。這樣一來,會不會創(chuàng)作出一些不合律的詞呢?我認(rèn)為:
1.“表”述詞譜與以前的任何詞譜相比,在平仄格式上已經(jīng)是盡可能地松綁了,只要將各樂段中的正格句式進(jìn)行組合,所填的詞就是該詞牌的正格,不會有違詞律。
2.以詞牌的正格句式為基礎(chǔ),可以在上闋或下闋的某個樂段中自由選擇一種變格句式進(jìn)行組合,也能創(chuàng)作出合律的“變格”詞。
3.有時只選用某一種變格句式進(jìn)行組合,寫出的詞可能與古人的某首詞例不相符合,這也不能說它就是不合律。我認(rèn)為,既然古人填詞往往選用不止一種變格句式,有的甚至自創(chuàng)新詞、新譜(諸如柳永、姜夔等人),那么,我們今人又為什么不能根據(jù)詞意對某一首詞的某一樂段、某一句子的平仄變一下格,或多一個字、少一個字呢?例如,北宋詞人李之儀寫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边@首詞中的“定不負(fù)相思意”一句,有的版本就只有“不負(fù)相思意”五個字;多一個字與少一個字都是對的,也是好的。再如,《滿江紅》是一個有許多詞人喜歡用的詞牌,僅從字?jǐn)?shù)來看,就有九十一字、九十二字、九十三字、九十四字、九十七字幾種體式;其上闋第三句和第四句就有五種句式,試舉幾例:柳永詞的這兩句為一個帶三字讀的七字句和一個四字句,“臨島嶼、蓼煙疏淡,葦風(fēng)蕭索。(柳永《滿江紅》),其詞譜格式為“+ + + (讀)+ — + |(句)| — — |(韻)”;另有一種是由一個領(lǐng)字帶后面兩個四字句的,“正暗潮生渚,暮風(fēng)飄席”(呂渭老《滿江紅》),其詞譜格式為“ | + — + |(句)+ — + |(韻)”;還有一種是由一個領(lǐng)字帶后面的四字句和六字句的,“看柳眼梅金,全是海沂春色”(宋·游子蒙《滿江紅》),其詞譜格式為“ | + | +—(句)+ | + — + |(韻)”。可見古人在依譜填詞時有一定的自由度,在一首詞的某些樂段添加一個字或減少一個字,那是常有的事,也是允許的;既然古人都能那么創(chuàng)新地填詞,那口里總是喊著“與時俱進(jìn)”的現(xiàn)代人又為什么不能“求正容變”、“知正用變”呢?就如上面所舉劉征先生的《念奴嬌·訪東坡赤壁,用東坡韻》那樣,雖然與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和《康熙詞譜》所標(biāo)注的平仄格式多有不符,但是它的每一詞句的平仄格式,都能在古人寫的《念奴嬌》的相應(yīng)樂段、相應(yīng)位置的詞句中得到佐證、找到例句,都能在羅輝先生所著的《新譜》的不同樂段中對號入座,那我們就有理由說該詞完全合律,或者說它是《念奴嬌》的一種“變格”了。所以說《新譜》具有科學(xué)性和實用性,洵非虛譽(yù)。打個比方說,傳統(tǒng)的“一詞一譜”(例如龍榆生的《唐宋詞格律》等等)只能讓詞作者一條路走到黑(單行道或鄉(xiāng)間羊腸小道),有時還特別狹窄難行;而運(yùn)用“表”述詞譜,則可以找到多條路徑(多股道或省道、國道),詞作者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實際需要來靈活地選擇不同的途徑而“暢通無阻”,包括選擇不同的字句組合,不同的平仄格式,不同的用韻等,做到既“堅持原則”(合符詞律),又“靈活運(yùn)用”,真正求正容變,既不違律,又能“用變”,使平仄格律這種形式最大限度地為詞作的內(nèi)容服務(wù),讓詩詞愛好者成為詞譜的主人,而不是做詞譜的奴隸,從而更好地促進(jìn)中華詩詞創(chuàng)作的繁榮與發(fā)展。
(作者系湖北省中華詩詞學(xué)會副會長、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