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曉

(安陽師范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 安陽45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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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順應(yīng)論的角度探析言語交際中的刻意曲解

王玉曉

(安陽師范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 安陽455000)

[摘要]本文以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yīng)理論為理論框架，從語用學(xué)角度對言語交際中的刻意曲解進行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分析了刻意曲解的觸發(fā)條件、實現(xiàn)方式和語用功能。

[關(guān)鍵詞]順應(yīng)論；言語交際；刻意曲解

人們在交際過程中，往往會采用一定的策略來實現(xiàn)自己的交際目的，刻意曲解就是其中的一種。最初，刻意曲解是學(xué)者們在對“誤解”或者“歧義”進行研究時順便涉及的。王建平從邏輯學(xué)的角度對歧義句進行研究時，談到“聽讀者有意利用某種特殊語境曲解說寫者的意義”(王建平，1992)，其中的“有意曲解”就應(yīng)該屬于刻意曲解。Tzanne 研究“Misunderstanding(誤解)”時提到“Intentional Misunderstanding(故意誤解)”，并認為“Intentional Misunderstanding”是與“面子”密切相關(guān)的語言現(xiàn)象(Tzanne,2000)。Tzanne 的“Intentional Misunderstanding”也應(yīng)該屬于刻意曲解。何自然、申智奇首先明確定義了刻意曲解，并且探討了刻意曲解的觸發(fā)條件、運行機制和語用功能，真正把刻意曲解作為一個概念提出來并加以研究。從此，刻意曲解不再作為其他研究內(nèi)容的附帶研究對象。孫亞在《也談刻意曲解》中進一步研究刻意曲解，認為“刻意性”是區(qū)分刻意曲解和誤解的標準(孫亞，2005)。本文將以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yīng)理論為理論框架，從語用學(xué)的角度來分析言語交際中刻意曲解的觸發(fā)機制、實現(xiàn)方式和語用功能。

一、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yīng)理論

根據(jù)Verschueren的語言順應(yīng)理論，語言使用的過程就是語言選擇的過程；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yīng)性。語言的變異性指語言具有一系列可供選擇的可能性；商討性指所有的選擇都不是機械地或嚴格按照形式-功能關(guān)系做出的，而是在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的基礎(chǔ)上完成的；順應(yīng)性指語言能夠讓使用者從可供選擇的項目中作靈活的變通從而滿足交際的需要(Verschueren，1999)。語言順應(yīng)理論為我們研究刻意曲解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持和依據(jù)。

二、言語交際中刻意曲解的觸發(fā)機制

語言具有變異性，即語言具有一系列可供選擇的可能性。語音、語調(diào)、詞匯、句式、篇章等等的變化都可以給聽話人提供選擇的空間(Verschueren，1999)，引發(fā)聽話人的刻意曲解。

(一)語言自身的模糊不確定性

語言的模糊不確定性是指同一言語可以有不同的含義和搭配。在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說模糊不確定性是自然語言的一個特性。在日常的、非正式的交流中，人們習(xí)慣用盡量少的、結(jié)構(gòu)和邏輯關(guān)系也不是特別嚴密的語言來表達自己，語言的模糊性讓人們的表達方式更加靈活多樣，但是并不會影響交際的正常、順利地進行，因為交際雙方可以根據(jù)交際語境以及Sperber和Wilson的關(guān)聯(lián)理論來準確理解對方的意思。盡管如此，說話人話語中的模糊不確定性畢竟為聽話人的認知推理提供了多種選擇。由于特定的交際目的，聽話人會借助語言的模糊不確定性，刻意曲解說話人的本意。

說話人言語的模糊不確定性主要包括諧音、一詞多義和指示詞的模糊性。

漢語里有大量相同或相近讀音的字，比如，“平靜”和“平鏡”，“無理”和“物理”等。一般情況下，這些同音詞不會影響到聽話人的理解，但是卻為聽話人的刻意曲解創(chuàng)造了條件。例如：

(1)甲：我昨天練車時不小心撞到了樹上。

乙：你近視得那么很，學(xué)什么開車呀？

甲：親，這是平鏡，現(xiàn)在最流行的款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壓根就不近視。

乙(壞笑)：平靜，車都開成那樣了，你還平靜？

此例中，乙故意利用諧音把“平鏡”說成“平靜”，來制造風(fēng)趣幽默的交流氣氛。

一詞多義是任何語言中都存在的普遍現(xiàn)象，漢語中更是如此。在特定語境中，說話人話語中的多義詞的意義是明確而具體的，但聽話人可能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交際目的，故意將一個含義歪曲理解為另外的含義。例如：

(2)推銷員：我們的這種新產(chǎn)品能讓您身、心都得到放松，您帶一款吧。

顧客(對產(chǎn)品不是很滿意)：那可不行，我開著車呢！一放松，肯定得違章，幾百塊錢沒了。

“放松”既可以指“從緊張的工作、學(xué)習(xí)中解放出來，輕松一下”，也可以指“漫不經(jīng)心，不專心做某事”。推銷員說的“放松”是指讓顧客緩解一下工作中的壓力，休息調(diào)整一下。因為不太滿意，又不愿意打擊推銷員的熱情推薦，顧客刻意將“放松”曲解為“開車時不專心，放松警惕”，委婉地拒絕了推銷員。

指示詞的模糊性是指，這類詞的指示意義或?qū)ο笫遣淮_定的，既可以是泛指，也可以是特指。例如，人稱指示詞“我”，既可以泛指每一個人，也可以特指某一個人，如說話人。聽話人可以故意利用指示意義的不確定性，對指示語刻意曲解。例如：

(3)(樂隊指揮和一名所謂的“歌手”在排練中，指揮故意戲弄歌手)

指揮：咱先練什么呀？

歌手：《我的太陽》。

指揮：噢，你的太陽。

歌手：《我的太陽》。

指揮：是你的太陽。

歌手：不是《你的太陽》，是《我的太陽》。

指揮：我沒跟您搶啊，是您的太陽。

很顯然，歌名《我的太陽》中的“我”是泛指，但指揮為了戲弄歌手，故意特指為歌手本人，以此來奚落、嘲弄這名所謂的歌手。

(二)語境因素

會話活動總是在特定語境下進行的。在日常交際中，交流一旦開始，特定的交際語境也就形成了，交際雙方置身于這一特定的交際語境中，對話語的推理認知想當(dāng)然地要圍繞這一特定語境中的特定含義展開。有了這種共識，在日常交際中，交際者雙方并不總是很直白、很清楚地表達出自己的真正意圖，尤其是表示請求、反對、抱怨或拒絕等情況的時候，人們往往通過采用語用模糊策略，如間接言語行為等，拐彎抹角地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但為了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聽話人會忽略語境的共知性，有選擇地進行語境順應(yīng)，刻意曲解說話人的本意。如下例：

(4)老張到兒子公司找兒子，碰到正要開門的秘書，秘書不認識老張。

老張：這是張經(jīng)理辦公室嗎？

秘書：是的，他不在。

(秘書開門進屋，老張跟著進去)

秘書：你怎么進來了？

老張：我就這么進來的唄！

(老張做了一個推門的動作，秘書無奈。)

秘書：找經(jīng)理你得先去登記。

老張：我又不結(jié)婚，登什么記？

此例中，秘書根據(jù)交際語境的共知性，沒有直接說“你不能進來”，老張心知肚明，卻故意脫離語境，把“怎么(why)進來”理解成“如何(how)進來的”。同樣，明知這樣的語境中，“登記”肯定不會是結(jié)婚登記，老張卻故意這樣理解，就是為了避免再回到門崗處去登記。

三、言語交際中刻意曲解的實現(xiàn)方式

根據(jù)Verschueren的順應(yīng)理論，語言具有商討性。正因為語言具有商討性，交際雙方可以根據(jù)交際的需要，有意識地從可供選擇的語言方式、語言策略當(dāng)中選擇一種來滿足自己的交際需要，實現(xiàn)自己的交際目的。在高度靈活的原則和策略指導(dǎo)下，語言選擇可以發(fā)生在語音、語調(diào)、詞匯、句式、篇章等等任何的語言層次，可以同時發(fā)生，而且不是一成不變的(Verschueren，1999)。

日常交際中，聽話人主要通過利用諧音，如例(1)，也可以利用詞匯的多義性選擇有利于自己交際目的的意思來刻意曲解對方本意，如例(2)。除此以外，人們還經(jīng)常采用拆分固定詞語，如，將“對牛彈琴”分解成“對，牛彈琴”來曲解并還擊對方；改換語序、故意轉(zhuǎn)換話題重點、創(chuàng)造新詞意、忽略交際語境等也是人們經(jīng)常采用來實現(xiàn)刻意曲解的方式。來看下邊的例子：

在小品《老拜年》中，趙本山本來是當(dāng)?shù)貏F的一名旦角演員，他很熱愛這份職業(yè)。但不巧的是，劇團由于種種原因解散了，沒有其他特長的他無所事事，而他的徒弟們卻都干得紅紅火火。他媳婦想讓他找徒弟謀個事做，他卻拉不下臉。在媳婦的逼迫下，他硬著頭皮來找大徒弟，但沒有適合他的事做。趙本山又羞又怒惱。媳婦又拽著他來找二徒弟。

(5)徒弟：師傅，您這是從哪兒來呀。

趙本山：從“東土大唐”而來。 ( 小品《老拜年》)

二徒弟見到師傅，問“您這是從哪兒來呀？”這是中國人見面常用的寒暄語。由于難為情，趙本山不想告知徒弟實情，就借用《西游記》中的臺詞“從‘東土大唐’而來”來刻意曲解徒弟的問候。因為本身是演員，趙本山巧妙地利用這一點來忽略當(dāng)時的交際語境，似乎還是在戲中?？桃馇膺@一策略使得趙本山避免了告訴徒弟實話的尷尬。

四、刻意曲解的語用功能

在日常交際中，人們的交流目的激發(fā)并決定著人們的言語行為策略。Verschueren認為，語言的功能是和人們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關(guān)的。語用學(xué)不僅強調(diào)交際目的，而且強調(diào)語言在實際運用過程中的作用。根據(jù)順應(yīng)論，順應(yīng)性就是順應(yīng)人們的交際目的，從可供選擇的語言范圍中來選擇一系列能夠?qū)崿F(xiàn)其目的的選項。作為一種交際策略，刻意曲解是說話人進行語言選擇的結(jié)果，是為了實現(xiàn)其特定交流目的的。恰當(dāng)使用刻意曲解，可以推進和改善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能夠制造幽默輕松的交流氣氛；能夠操控信息，避免尷尬和不利的局面。下面來看小品《警察與小偷》中的一個例子：

(6)警察：你給我聽著，如果沒有你們這幫人在社會上搗亂，我們工作能這么忙嗎？就為了你們我是要天天加班。現(xiàn)在害得我們警察家屬也不得清閑。

警察：本來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把所有時間都交給我媳婦，可沒想到，又碰見你了。

小偷：大哥，我真不知道你有這么大的麻煩。我不給你添麻煩，你談，我走。

在交際中，人們總會努力地使交流朝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fā)展，趨利避害是人的一種本能。人際交往中人們避重就輕，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交際言行，刻意曲解是行之有效的方式。正在行竊的小偷被正在休假的警察抓了個現(xiàn)行，而警察和妻子有約在先，無奈之下，只好將小偷暫時帶往約會地點。被抓的小偷急于脫身，言語之中除了套近乎，更多的是給自己找機會溜走。因此，他刻意將警察所說的“煩心事”理解成“事情多，忙不開，沒時間理你”，借此自己就可以開溜了。

總之，刻意曲解是一種“故意的誤解”，是使用者在正確理解對方的前提下，有意利用某種條件來實現(xiàn)自己的交際意圖的一種語用策略。

[參考文獻]

[1] Tzanne, A. Talking at cross-purposes: the dynamics of miscommunication. Ame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2000.

[2]Verschueren, J. 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9.

[3]何自然，申智奇.刻意曲解的語用研究[J].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2004，(3).

[4]孫亞. 也談刻意曲解[J]. 外語研究， 2005，(2)．

[5]王建平.語言交際中的藝術(shù)—語境的邏輯功能[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2．

[責(zé)任編輯：K]

[中圖分類號]H3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330(2015)01-0111- 03

[作者簡介]王玉曉(1978-)，女，河南淇縣人，安陽師范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應(yīng)用語言學(xué)研究。

[基金項目]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項目“從順應(yīng)論的角度探析言語交際中的刻意曲解”(編號：2014-qn-550)。

[收稿日期]2014-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