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玲

(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　文史學院，　甘肅　成縣　742500)

【歷史學】

論新文化運動與思想界的爭鳴

蘇玲

(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文史學院，甘肅成縣742500)

[摘要]袁世凱篡取辛亥革命成果后，政治上實行封建軍閥專制統(tǒng)治，思想文化上詆毀民主共和，形成尊孔復古逆流。在此背景下，新文化運動應運而生。五四運動前的新文化運動以民主科學、文學革命為主要宣傳內容。俄國十月革命后，伴隨馬克思主義及各種新思潮的涌入，中國思想界出現百家爭鳴的局面。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們致力于傳播馬克思主義，中國的青年知識分子在比較中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

[關鍵詞]新文化運動；思想界；新思潮；百家爭鳴

一、辛亥革命后政體形式的多變與階級力量的消長

1912年3月，依照《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組建的北京政府，由袁世凱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北京臨時政府不過是一屆過渡政府。1913年4月，民國第一屆國會正式成立并著手制定憲法。但制憲尚未完成，袁世凱便脅迫國會舉行總統(tǒng)選舉，并當選為正式大總統(tǒng)。1913年10月10日，袁世凱就任大總統(tǒng)后，著手組建名實相副的專制政權。他首先于1914年1月下令解散國會，又于同年5月制定《中華民國約法》，將自己置于終身大總統(tǒng)的位置。為了更有效地實行獨裁統(tǒng)治，袁世凱廢黜國務院，在總統(tǒng)府內設立政事堂、陸海軍大元帥統(tǒng)率辦事處等機構。政事堂是最高行政機構，由總統(tǒng)控制，大元帥統(tǒng)率辦事處是最高軍事機關，軍政大權集于大總統(tǒng)一人之手。

總統(tǒng)獨裁制的實施，使共和制徒有虛名，“易其名則帝制成矣”[1]。1916年1月1日，袁世凱公開復辟帝制，在護國運動的打擊下，被迫于3月22日取消帝制，并于4月22日恢復責任內閣制，縮小總統(tǒng)職權，5月8日，正式下令取消政事堂，改稱國務院。袁世凱死后，北京政權由皖系軍閥段祺瑞掌握，段祺瑞政府被迫恢復《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裁撤參議院和大元帥統(tǒng)率辦事處，恢復1912年官制和國會，但封建軍閥依然掌控著政權,資產階級所期望的資產階級共和國，仍然是無期的盼望。

自1912年民國政府遷都北京至1915年新文化運動興起，除短時間的帝制復辟外，中國先后出現過“內閣責任制”、“總統(tǒng)制”、“臨時執(zhí)政府”等多種國家形式。但無論國家形式如何變換、官員如何頻繁更替，每屆政府都是帝國主義國家在華收買、扶植的代理人，名為民國共和，實無民主可言，嚴重阻礙了生產力的發(fā)展。這一事實也充分證明：辛亥革命并未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務，資本主義制度也難以在中華土地上生長。

辛亥革命沒有使舊有的階級關系得到根本的改變，但各階級的狀況、階級力量的對比卻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地主階級不僅包括原有的貴族地主，還包括取得政權的北洋軍閥集團及依附于他們的官僚政客。他們不但占有大量土地從事經濟剝削，也投資于近代企業(yè)，集地主、資本家于一身。中國的資產階級由依附于帝國主義的大資產階級和既有革命性又有動搖性的民族資產階級構成。新文化運動前，官僚買辦資產階級在社會上的地位非常重要，各大城市的工商界組織幾乎全由買辦階級把持操縱。作為近代中國社會的新興階級，民族資產階級極大地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辛亥革命前后，民族資產階級約有5萬人，到五四運動前夕增加到十余萬人。農民占全國人口的80%以上，由于新興軍閥和官僚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大批農民陷于破產半破產的境地。中國的工人階級是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過程中最早出現的一個新的社會階級，誕生于外國資本主義在中國直接經營的企業(yè)中，伴隨著中國民族工業(yè)的產生、發(fā)展而發(fā)展。北京政府統(tǒng)治時期，隨著民族資本主義的大發(fā)展，中國的產業(yè)工人于1919年達到190多萬人。他們遭受嚴重的政治壓迫和經濟剝削，工作強度大、時間長，因此，中國產業(yè)工人反帝反封建的罷工運動風起云涌，1905年—1911年的五年時間中,先后有40余次罷工發(fā)生,平均每年8次。在斗爭中,他們迅速成長,已成為一支龐大的社會力量。[2]另外，知識分子隊伍也發(fā)生新的變化，辛亥革命后，新的知識分子隊伍迅速擴大，包括大批出國學習的留學生。他們對國外政治制度和國內環(huán)境有著更加敏銳的認識，成為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代表人物。知識分子成為中國社會上活躍的政治力量，起到了革命的先鋒和橋梁作用。

二、《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及“人權”、“科學”的宣傳

1911年辛亥革命并沒有徹底批判封建思想，袁世凱統(tǒng)治時期，繼續(xù)利用封建專制思想來禁錮人們的頭腦。袁世凱政府下令全國“尊孔讀經”，祭天祀孔，掀起了一股尊孔復古的逆流。保皇派、各種封建勢力及帝國主義分子趁機鼓吹君主復辟，攻擊辛亥革命。一時間各種黃色小說、黑幕小說紛紛出現，鬼神思想彌漫于社會。思想的落后與黑暗，引起中國人民強烈的憤慨和不滿。一些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努力探求改變現狀的出路。他們認識到，要建立民主共和國，必須開展思想文化革命，掃除封建教條愚昧思想。

1915年9月5日，陳獨秀在上海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第2卷改名為《新青年》雜志)，新文化運動以此為發(fā)端。伴隨著陳獨秀1917年就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新青年》雜志編輯部也由上海遷到北京?！缎虑嗄辍纷詣?chuàng)刊至1917年底一直由陳獨秀個人主編。1918年，由個人主編改為同人刊物，成立編輯委員會，主要成員有陳獨秀、李大釗、魯迅、胡適、錢玄同、劉半農、吳虞等。由陳獨秀提出的“民主”、“科學”口號成為新文化運動首先宣傳的內容。陳獨秀提出民主思想與制度，抨擊君主專制的腐敗，指出由專制政治趨于民主政治是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他在《新青年》中呼吁“中國必須拋棄數千年相傳的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易以民主政治。1916年5月，李大釗發(fā)表《民彝與政治》一文，對封建軍閥的黑暗統(tǒng)治進行猛烈的抨擊：“民與君兩不立，自由與專制不并存，是故君主生則國民死，專制生則自由亡?！彼赋觯切案也Ｖ浦酄a，其君主之篝火”的復辟之徒，都是“國家之叛逆，國民之公敵”，[3]對于他們必須進行不妥協的斗爭。

在科學旗幟下，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們宣傳科學思想。陳獨秀指出：“相信尊重自然科學實驗哲學，破除迷信妄想，是我們現在社會進化的必要條件”。《新青年》登載許多文章，介紹世界著名科學家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事跡和有關生物起源、醫(yī)學、生理學、物理學等科學知識，開展對有鬼論的批判，否定“君權神授”、“禍福天定”等謬論，大力反對迷信和愚昧盲從。

新文化運動在宣傳“民主”、“科學”的同時，還批判封建統(tǒng)治的精神支柱儒家學說。陳獨秀認為，封建倫理道德是束縛中國人民思想的最大障礙，他指出，“儒者三綱之說，為一切道德、政治之大原”[3]。君、父、夫有絕對權威，而臣、子、妻處于完全服從地位，這種徹底的奴隸道德觀與民主共和制度是不相容的。吳虞、胡適等也向封建倫理綱常發(fā)起抨擊。吳虞將封建禮教稱之為“吃人的禮教”、“不亞于洪水猛獸”，在當時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三、文學革命的影響

新文化運動的另一重要內容是文學革命。北洋政府建立后，政治倒行逆施，思想文化領域文言文依然把持文學界，既有倡導模仿古調、堆砌辭藻典故的“文選派”、“桐城派”和“江西派”，也有宣揚低級趣味的“鴛鴦蝴蝶派”等。封建落后的舊文學阻礙著新文學的發(fā)展。新文化運動倡導者亟待解決的問題便是推倒艱澀陳腐的文言文、提倡平易通俗的白話文。胡適于1917年1月發(fā)表《文學改良芻議》中,提倡使用通俗易懂的新文學，打破封建文學的束縛。同年2月，陳獨秀發(fā)表《文學革命論》，提出文學革命的綱領：“推倒貴族文學、古典文學、山林文學，建設國民文學、寫實文學、社會文學?！?/p>

錢玄同、劉半農是文學革命的響應者。1918年2月，錢玄同在《新青年》中寫道：“現在我們認定白話是文字的正宗，正是要用質樸的文章，去鏟除那階級之獨立的野蠻款式，……對于那些腐臭的舊文學，應該極端驅除，淘汰凈盡，才能使新基礎穩(wěn)固”(《新青年》第4卷第2號，1918年2月)。劉半農發(fā)表《我之文學改良觀》指出要建立新文學，“非從破除迷信做起不可”，舊文學是虛偽文學，正是這種“虛偽文學”阻礙社會進步。魯迅于1918年4月在《新青年》上發(fā)表《狂人日記》，這是新文化運動的第一篇白話小說，用白話文的形式很好地表現了反對封建主義、反對吃人禮教的內容。

伴隨著《新青年》采用白話文，其他刊物的白話文章日益增多，如《每周評論》、《新潮》、《晨報副刊》等。文學革命的發(fā)展推動思想文化領域內新文化、新知識及新思潮的廣泛傳播，也加強了政治領域內的反封建斗爭，把文學革命和政治革命相聯系。

新文化運動是1911年辛亥革命在思想領域內的延續(xù)，它高舉民主與科學兩面大旗，破除封建教條對人們思想的束縛，是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思想啟蒙運動。

四、對俄國十月革命的介紹與各種思潮的涌入

1914年—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俄國爆發(fā)了十月革命，俄國地主資產階級被列寧領導的無產階級所推翻，并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政權。在十月革命的影響下，德國、芬蘭、奧地利、匈牙利等國的無產階級相繼爆發(fā)革命，印度、埃及等國民族解放運動給帝國主義國家以直接打擊。1919年3月，共產國際成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十月革命對中國政治思想領域產生巨大影響。十月革命爆發(fā)后第三天，上海《民國日報》對其作了大篇幅報道，與此同時，《申報》、《時報》、《晨報》等各大報紙都對十月革命作了報道和介紹。這些宣傳和介紹，使中國先進分子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十月革命勝利及世界革命高潮的影響，給中國的先進分子新的啟示，俄國“物質文明不高，不足阻社會主義之行”(《新民學會會務報告》第2號，1921年1月)。中國是否也學習俄國，走社會主義道路？因此，中國在十月革命后出現了一批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如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周恩來、蔡和森、瞿秋白等。他們迅速將自己追求的目標從“西方文明”轉向俄國，主張中國走俄國十月革命的道路。李大釗于1918年7月發(fā)表《法俄革命之比較觀》，同年11月，又發(fā)表《庶民的勝利》等文章，將十月革命同法國資產階級革命作比較，闡述其本質區(qū)別和偉大歷史意義。李大釗認為：“由今以后，到處所見的，都是布爾什維主義戰(zhàn)勝的旗……試看將來的環(huán)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1919年五四運動是一次政治運動和思想解放的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后新文化運動表現出明顯的向更深層次發(fā)展的趨勢，思想文化領域出現了如何改造國家與社會的討論，百家爭鳴的局面逐漸形成。

五四運動后，中國青年知識分子以自覺精神積極投身于改造中國的實踐。各種探索國家出路、宣傳新思想的進步刊物大量涌現，除原有的《新青年》、《每周評論》等進步刊物外，還出現《新中國》、《湘江評論》、《覺悟》等新出版物。與此同時，進步社團也大量涌現。除原有的進步社團少年中國學會、新民學會等，1920年出現的進步社團約有三四百個，影響較大的有少年學會、覺悟社、改造社等。

在當時的各種思潮中，“社會主義”成為最流行的一種新思潮。然而，作為新思潮的社會主義，包含的內容十分龐雜，主要有馬克思恩格斯“科學社會主義 ”、歐洲“空想社會主義”、施蒂納“無政府個人主義”、蒲魯東“社會無政府主義”等，還有托爾斯泰“泛勞動主義”、英國“基爾特社會主義”以及以提倡勤工儉學為特征的“工讀主義”和“工學主義”等。[4]當時大多數青年還沒有確定自己的信仰，他們還在討論、比較與選擇，瞿秋白把這種情形描繪成“隔著紗窗看曉霧”。對于當時的人們來說，“社會主義流派，社會主義意義都是紛亂，不十分清晰的。正如久壅的水閘，一旦開放，龐流雜出，隨時噴沫鳴濺，就不曾自定出流的方向。”[5]除各種“社會主義”思潮外，西方18世紀資產階級啟蒙思想也在此時廣泛傳播。啟蒙學者的民主、自由、平等、博愛、天賦人權、個性解放等思想，杜威實驗主義、羅素改良主義、尼采超人哲學等，也都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面對著中國思想文化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當時的中國青年，即便已經偏愛某一學派，也希望能夠兼容并蓄。所以，他們組織的社團或創(chuàng)辦的刊物，常以“科學的精神”、“創(chuàng)造的精神”、“互助的精神”或“批評的精神”標榜自己。這種批判精神使得人們重新審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近代文化的差距，從而達成共識：要利用西方的民主與科學這一武器,來改造中國傳統(tǒng)文化，從而為政治革命的深入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的前提。正如陳獨秀所言：“用科學和民主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學術上思想上等一切方面的黑暗?！敝袊吮仨毟吲e民主和科學的旗幟，實現法律上的人權平等，倫理上的人格獨立，學術上的兼容并包。

各種各樣的主義在傳入中國之初，是作為新文化的一部分與舊文化對立的，很多學說在反對舊文化的斗爭中都曾起到積極作用。在追求信仰的過程中，思想界逐漸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正是這種生動活潑的思想環(huán)境，為青年知識分子提供了比較和選擇的余地，他們中間的先進分子在實踐中經過反復探索，最終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并將其作為改造中國最理想的思想武器。

[參考文獻]

[1]張模超.中國現代史[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1996.

[2]張玉山.北洋政府時期思想文化多元發(fā)展的原因[J].新鄉(xiāng)學院學報，2008(2).

[3]王文泉.中國近代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4]牟曉妮.五四時期社會主義論戰(zhàn)研究[D].山東：曲阜師范大學，2011.

[5]瞿秋白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

【責任編輯張琴】

On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and Disputes in the Ideological Circle

SU Ling

(InstituteofLiteratureandHistory,LongnanTeachersCollege,Chengxian742500,China)

Abstract:After seizing the fruits of the victory of the 1911 Revolution, Yuan Shikai carried out the feudal warlord dictatorship in politics and denigrated the democracy republican on ideology and culture, which formed a tend to the worship for the Confucianism and retrogress. Under this background,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came into being. Before the May 4th Movement, it took democracy, science and literary revolution as the main content. After the October Revolution of Russia, the situation that all schools of thoughts contended for attention appeared along with the influx of Marxism and other new thoughts. The advocates of New Culture Movement devoted themselves to spreading Marxism, and the young Chinese intellectuals finally chose Marxism by comparison.

Key words: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on ideology; a new trend of thoughts; all schools of thoughts contend for attention

[收稿日期]2015-12-26

[作者簡介]蘇玲(1980-)，女，甘肅武都人，隴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文史學院講師。

[文章編號]1672-2035(2016)03-0021-04[中圖分類號]K25

[文獻標識碼]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