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龍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高等教育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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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的當代審視
朱海龍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高等教育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420)
中美;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
當代正值多元文化蔚為大觀,各路價值思潮風起云涌的歷史變革時期,中美兩國都在積極推進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以應對這場文化大變局,形成了同異并存、各有側重的整體改革局面,政治價值觀與道德價值觀并舉是兩國改革的共同價值取向。除此之外,中國側重于高校、教材和教師這些“有形”元素的積極革新,美國側重從高校到社會相互銜接的“無形”道德實踐;中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過程中法律處于相對弱勢地位,在美國則處于強勢地位,審視兩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的規(guī)律性特征對中美之間相互借鑒、批判吸收的意義不言而喻。
面對波滔狂瀾的多元文化價值思潮,如何讓大學生在這場亙古未有的文化大變局時代保持道德定力而巋然不動?道德教育能否有所作為,又當何為?這是中美兩國教育的核心問題,為此,中美始終在深化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改革風貌。
新世紀中美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摒棄以往只顧其一不及其二的狹隘思路,而是把政治價值觀和道德價值觀教育統(tǒng)一起來,實現(xiàn)二者的相互融合與支持,形成了一番全新改革氣象。事實上,受過政治價值觀教育的大學生的確能夠有效地理解政府意圖,易于形成堅定的愛國主義情懷,對維護國家意識與文化安全尤為重要?!霸诿绹p英國﹑西德﹑意大利和墨西哥都可以看到受過教育的人能更好地認識到政府對他們生活的影響。他們對政治更為關心,對政治領導人的情況有更多地了解,并表現(xiàn)出更強的政治能力。這些調(diào)查結果也在阿根廷﹑奧地利﹑智利﹑東巴基斯坦﹑印度﹑以色列﹑日本﹑荷蘭﹑尼日利亞和南斯拉夫等各個不同國家里得到了證明”[1]。這是政治與道德內(nèi)在天然屬性的客觀反映。《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明確規(guī)定我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這就為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中政治價值觀與道德價值觀教育并舉提供了法理依據(jù)和制度保證,政治價值觀教育的首要目標是讓大學生繼承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成為社會主義事業(yè)的建設者和接班人,道德價值觀教育的目標在于培養(yǎng)道德意識和行動力,構筑理想人格,服務于幸福生活。
早在1958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就在《關于教育工作的指示》中肯定了毛澤東提出的培養(yǎng)“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的德育目標[2],第一次為新中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指明了方向;1961年9月,中共中央批準試行《教育部直屬高等學校暫行工作條例(草案)》,進一步提出大學生的德育目標是讓他們“具有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具有共產(chǎn)主義道德品質(zhì),擁護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擁護社會主義,愿為社會主義事業(yè)服務,為人民服務,……[3]”對大學生德育目標作出了具體化的闡釋; 1999年, 21世紀的鐘聲即將敲響,多元文化時代的價值思潮暗流涌動,能否在這場千年未有的文化價值之戰(zhàn)中旗開得勝,成為引領國家走向復興的負責任的一代大學生也是考驗道德教育的真實問答。有鑒于此,國家以法律的形式明確了新世紀的德育目標,1999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規(guī)定“……使受教育者成為德﹑智﹑體等方面全面發(fā)展的社會主義事業(yè)的建設者和接班人。[4]”2004年,步入新世紀后的第四年,《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見》作為大學生道德教育的標志性文本問世,以此為綱領的新一輪道德教育改革拉開大幕,與社會主義價值觀整體契合的大學生德育目標也融入了新的時代內(nèi)容,為日后相當長時間里的大學生德育目標定下了基調(diào)。該文件明確“以理想信念為核心,以愛國主義教育為重點,以基本道德規(guī)范為基礎,以大學生全面發(fā)展為目標,引導大學生勤于學習,善于創(chuàng)造,甘于奉獻,成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社會主義新人。[5]”至此,自新中國建立至問鼎21世紀,大學應該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才得到了清晰的答案。
與我國一樣,美國大學生道德教育同樣是圍繞著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政治價值觀和道德價值觀展開的。進入21世紀以來,多元文化風起云涌,價值相對主義持續(xù)發(fā)酵,“9·11”恐怖襲擊和第二次海灣戰(zhàn)爭引發(fā)的價值對立都給美國社會的道德環(huán)境帶來了新變數(shù),前進之路并不平坦。美國政府、社會和大學開始認識到昔日對道德教育的漠然處之帶來的惡果正在四處延展,主張個人權力至上、缺乏道德?lián)數(shù)拇髮W生不斷出現(xiàn),招致了四面八方的批評。羅爾斯《正義論》的誕生曾讓美國誤以為找到了道德教育的突破口,以恢復正義的名義匡扶社會失去平衡的道德秩序,大學也開始加強紀律教育、法制教育,但是不久后人們發(fā)現(xiàn)失去道德靈魂的正義,沒有價值精神作為導向的規(guī)范、秩序甚至個人權利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難以應對多元、多變、多樣的新世界,羅伯特·納什(Robert J.Nash)批評說美國的學校越來越多地“強調(diào)法律、規(guī)則、程序、個人和群體的權利,應得的權利,而較少強調(diào)成為一個‘好人’。[6]”而“高中和大學中過多的選修課程、歷史修正主義、文學和社會研究中的道德相對主義,過分‘民主’的課堂、愛國精神的重要性淡化,以及對將品德作為一種教育目的的輕視,[7]”則大大加劇了這種趨勢,長此以往,愛國主義的政治意識與傳統(tǒng)美德就會在大學生的道德靈魂中逐漸被淡忘,留下的只有那些沒有道德生命的規(guī)范、制度和法令。
德性倫理學家麥金太爾的《追尋美德》一書問世標志著羅爾斯規(guī)范倫理的式微和德性倫理在美國社會的價值回歸,為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奠定了以愛國主義核心政治價值觀教育和道德價值觀教育并舉的文化基調(diào)。美國由此展開了自上而下、聲勢浩大的德育改革行動,力承用美利堅的道德核心價值觀凝聚大學生的文化認同和愛國意識,彌合社會的道德裂痕,經(jīng)過一系列通識教育、公民教育,課程改革和道德實踐活動地持續(xù)介入已經(jīng)小有成效,在專項道德水平調(diào)查中受訪的美國大學生中“87%認為自己的道德知識有效增長了,74%認為道德認知水平提高了,”同時,一些長期圍繞大學的道德問題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明顯控制學生的性行為發(fā)生率(91%)、毒品使用(49%)和暴力行為(48%),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學生曠課、懷孕、考試不及格、違法違規(guī)以及學校焦慮心理等諸多問題。[8]”堅定了美國政府通過大學生道德教育培養(yǎng)秉承國家意志又具備傳統(tǒng)美德的現(xiàn)代公民的信心。
我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主要是以高校、教師、教材這些有形元素展開的。著名教育學家博爾諾夫認為“學校教育處于社會本位”[9],學?!柏撚械赖陆逃凸裼柧毜氖姑疫@種訓練的根本在于共享的價值觀之中”,學??梢耘囵B(yǎng)“具有良好品格和健全德性”的公民[10],開誠布公地把學校列為道德教育的重要陣地,無疑是對道德教育規(guī)律的準確把握。毛澤東就曾強調(diào)“學校要大力進行思想教育”[11],而且學生的道德教育“……共產(chǎn)黨應該管,青年團應該管,政府主管部門應該管,學校的校長老師更應該管”[12]。改革開放后,大學生道德教育面臨新形勢,鄧小平又提出“毫無疑問,學校應該永遠把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放在第一位”,要求高校做好大學生道德教育工作,由中央統(tǒng)一部署的道德教育改革也始終由大學作為改革的前沿陣地。黨的十四大召開以來,大學生道德教育的內(nèi)容逐步豐富,教學方法、教材都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大學德育目標指向全面發(fā)展的大學生,而高校作為德育改革主要場所立場從未改變,“各級各類學校都要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努力培養(yǎng)德﹑智﹑體﹑美全面發(fā)展的‘四有’新人”[13]。步入21世紀,“只有贏得青年,才能贏得未來”[14],成為世界的政治共識。為此,中共中央對大學生道德教育進行國家戰(zhàn)略定位,于2004年歷史性地頒布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見》,進一步明確“學校教育要堅持以育人為本,德育為先,把人才培養(yǎng)作為根本任務,把思想政治教育擺在首要位置”[15]。以此為圓心展開的諸多改革如教師教育改革、教學方法改革、教材改革等等都是在高校這個大框架的有形范圍內(nèi)進行的。
大學生道德教育的一系列改革中教材改革收獲頗豐,早在1980年,中央書記處會議就入木三分地指出“政治教育脫離實際,不聯(lián)系學生將來的工作和現(xiàn)在的思想”,課程教材必須改,“政治課教材的改革,這個任務只靠教育部門不行,中央宣傳部門應該投入一定的力量”[16]。這是當時盡快恢復大學生道德教育,專門改革德育教材的重要意見,隨后便重新修訂了《中國共產(chǎn)黨史》、《政治經(jīng)濟學》、《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和《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史》四門課的教學大綱,成為德育教材改革的始發(fā)點。1987年,國家教委規(guī)定大學生的思想品德課開設《形勢與政策》和《法律基礎》兩門必修課以及《大學生思想修養(yǎng)》,《人生哲理》和《職業(yè)道德》三門選修課,著手探索適應新時期大學生心理規(guī)律的新教材;2005年,中央在認真分析新世紀的道德教育形勢,決定緊跟價值思潮的變化加大思想教育課程的改革力度。于是教育部和中宣部頒布《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高等學校思想政治理論課的意見》,要求完善德育課程體系,提出四年制本科的思想政治理論課的課程設置是《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概論》、《中國近代史綱要》、《思想道德修養(yǎng)與法律基礎》四門必修課以及《形勢與政策》,《當代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等相關課程,這次課程改革吸納了當時最新政治理論研究成果,完成了大學生思想政治課程的主體布局,教材改革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17]。與此同時,道德教育的其它內(nèi)容,如法制教育、心理健康教育的課程改革和教材編寫也在不斷推進,有力地支持了素質(zhì)教育和大學生人格的自我完善,截至目前,我國大學生德育教材改革正在朝向知識和實踐結合,學理與情感結合的良性方向發(fā)展,借助德育教材這個有形元素的改革,大學生德育也取得了矚目的成績。
相比學校和教材這兩個有形改革元素,教師更是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不可替代的關鍵角色。在我國,從事大學生德育工作的教師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講授“兩課”的教師群體,二是以政治輔導員為主體的專職黨務人員群體,二者在體制上相互支持,從學習﹑生活﹑情感﹑心理健康﹑就業(yè)等方面完善對大學生的道德教育。1987年,中央《關于改進和加強高等學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決定》對這支隊伍的屬性和作用給予明確定位:“思想政治教育是一門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基礎,綜合性和實踐性都比較強的科學,必須有專職人員作為骨干,并且要培養(yǎng)和造就一批思想和政治教育的專家,教授和理論家。……專職思想政治工作人員,要以主要精力從事思想政治工作,也要承擔一定的教學任務。從事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專職人員,是教師隊伍的組成部分,應列入教師編制,實行教師職務聘任制。[18]”
2004年《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見》頒布,文件規(guī)定“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是學校黨政干部和共青團干部,思想政治理論課和哲學社會科學課教師,輔導員和班主任”[19]。相比1987年的《決定》,該文件對德育隊伍的成分組成更加細化且職責分明,是我國大學生德育教師隊伍建設中的方向性文件,完成了德育教師隊伍的理論建構。2005年,教育部又根據(jù)該文件精神發(fā)出《關于加強高等學校輔導員,班主任隊伍建設的意見》,要求加強這支特殊德育隊伍的人才選拔和制度保障問題,2006年7月23日教育部正式發(fā)布《普通高等學校輔導員隊伍建設規(guī)定》,把德育專職隊伍的建設推向了歷史高潮,為輔導員工作的職業(yè)化,專家化打下了堅實基礎,也是我國不同于其他國家的大學生德育工作創(chuàng)舉。整體而言,高校﹑教材﹑和教師如同三個有形的點穩(wěn)固地占據(jù)著我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的主體位置,相互側應,呈現(xiàn)出獨特的改革風貌。
與我國不同,美國大學生道德教育的最大優(yōu)勢在于從大學到社會的無形道德實踐,大學生在學校里習得道德知識并在社會中運用,以此檢驗道德價值觀的合理性,社會實踐就是連接大學與社會之間的橋梁,目的在于讓大學生通過與社會的頻繁交往構建自我的道德價值觀。從學理上看,與歐洲文化一脈相承的美國對亞里士多德德性倫理的繼承是不言而喻的。亞里士多德認為道德不僅僅是一種美德知識,它還是知識,情感和行為的統(tǒng)一,道德在生活實踐中生成,只不過他并沒有直接以“實踐”的字眼描述,二是以習慣和活動代之,他說:“倫理德性是由風俗習慣熏陶出來的,而不是自然本性。自然的東西不能用習慣改變?!滦詣t和其他技術一樣,是用了才有,不是有了才用。一切德性通過習慣而生成,通過習慣而毀滅。人們通過相應的現(xiàn)實活動而具有某種品質(zhì),品質(zhì)為現(xiàn)實活動所決定。[20]”日后美國在大學生道德教育的過程中一直都遵照生活實踐育德的思路進行教育改革,千方百計地讓大學生走出校園,服務社會,在道德實踐中成為一個負責任的公民。深受影響的美國“進步主義”教育之父杜威也認為:“學校道德教育最重要的問題是關于知識和行為的關系,[21]”所以道德知識必須和行為實踐結合在一起才能真正演化為道德行為?!睹绹?000年教育戰(zhàn)略》的報告中直言不諱地指出“為保證學校取得成功,我們要超越課堂,把眼光放到我們的社會和家庭上”[22]。秉承這一思路,美國大學一方面通過通識教育課程的滲透性影響強化大學生的道德知識教育,另一方面主動搭建文化﹑政治﹑經(jīng)濟和管理的平臺,把大學生引入到火熱的社會生活中去培養(yǎng)自我的道德認知,道德情感和道德行為。
美國高校主要憑借社團活動和志愿者服務來完成大學生道德實踐教育,大學成立了多元化的社團組織,涉及領域有政治﹑文化﹑經(jīng)濟﹑宗教﹑藝術﹑民眾服務等,直接參與社會實踐,形成互動。校方對此往往慷慨解囊,為大學生社團的運營提供了必要的資金支持,保證了它和社會之間的合作交流能夠長期穩(wěn)定,受到學生歡迎?!耙怨鸫髮W為例,哈佛大學目前有600多個學生社團,其中建立了自己網(wǎng)站的社團有546個,平均不到30個學生就有一個學生社團”[23]。圣母大學則設立“社會關注中心”(Center for Social Concerns),正如它的校訓所示“信仰與服務”(Faith&Service),它提供世界范圍內(nèi)大學生社團服務的相關知識[24]。而作為道德實踐項目的“校園契約”(Campus Compact)參與大學生已經(jīng)覆蓋全美100多所公立、私立大學和學院,已有2000多萬大學生參與了社區(qū)服務計劃。他們在數(shù)千個本國和全球的社區(qū)工作,在2009—2010學年里,這些大學生的服務時間長達3.82億小時,創(chuàng)造出79.5億美元的社會價值[25]。
美國的《國家和社區(qū)服務信托法》則是專門支持大學生參與社區(qū)服務的法案,初衷在于通過志愿服務讓大學生明晰同情﹑尊重﹑幫助和共享的道德價值觀,用努力付出來回報社會。依據(jù)法案精神,各類大學都開始制定符合本校的實踐育德規(guī)劃,塔夫茨大學規(guī)定每位大學生在讀學士學位期間需完成志愿服務的時間是600小時,還需要寫四份關于社會志愿服務的報告[26],芝加哥大學組織大學生參加跨國志愿活動,例如前往烏干達幫助忍受疾病和饑餓之苦的兒童[27];布朗大學非常重視兒童道德問題研究,下設基金會和大學生兒童志愿者組織,常年展開服務兒童的志愿者活動[28],密歇根大學要求學士就讀期間(4—6年)做志愿者的服務時間不少于100小時[29],這些大學生志愿服務涉及籌集基金、服務性活動、教堂服務項目、慈善機構項目、選舉和競選類活動、老年人和退休者服務、環(huán)境治理項目和醫(yī)療服務等等多個領域。這些志愿者服務活動都不乏深刻的道德意蘊,閃爍著尊重﹑仁愛﹑幫助﹑奉獻的德性光芒。美國大學生在志愿服務活動中從消費者角色轉變?yōu)榉照呓巧?,責任意識和奉獻精神得到實質(zhì)提升,可以說,無形的實踐育德正是美國大學生道德教育的鮮明特色。
大學生道德教育需要統(tǒng)合從政府、社會力量、媒體輿論、家庭到高校不同領域的多種教育資源。然而,大規(guī)模、深層次的統(tǒng)籌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法律與行政力量支撐是無法徹底實現(xiàn)的。所以,中美兩國都在這一方面強化了制度設計和力量介入,總體上呈現(xiàn)出中國依托行政力量,法律角色弱化,美國則由法律的強制力推行改革,行政力量弱化的改革局面。我國道德教育改革中為其提供法律保證的僅有1995年的《中國人民共和國教育法》和1999年的《中國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兩部法案,且該法案只規(guī)定我國大學生道德教育的應有屬性、大體內(nèi)容和目標、不對具體道德課程、學時、教育方法、教育評估、師資配備作詳實規(guī)定,實際管理主要依拖從中央到地方的“指示”、“決定”、“大綱”、“條例”、“通知”、“意見”這樣具有濃郁行政命令性質(zhì)兼有一定強制力的行政文件來推動執(zhí)行。
建國以來,在歷次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過程中的重要行政文件有1961年《教育部直屬高等學校暫行工作條例(試行)》、1987年《關于改進和加強高等學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決定》、1995年《中國普通高等學校德育大綱(試行)》、2004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的意見》以及為此配套6個輔助文件。從總體上判斷,行政命令主導德育改革雖然有局部優(yōu)勢,但法律弱勢的不足顯而易見,因為行政命令雖有一定強制約束力,但終究不是法律,缺乏懲罰機制。在我國,大學屬性有公辦和私立兩種,管理體制上有中央部屬管理大學、省屬管理大學和市屬管理大學,他們雖然都服從中央統(tǒng)一發(fā)布的諸如“意見”、“條例”、“決定”等行政命令,但在執(zhí)行效果上參差不齊,并不能達到行政預期。但因為使用行政命令約束執(zhí)行效果而非法律約束,所以,懲罰機制很難建立,執(zhí)行效果平庸的大學不會因此而受到嚴厲的懲罰,辦學經(jīng)費不會被削減,也沒有退出機制,不痛不癢的行政處罰沒有法律懲罰那般有切膚之痛的感受,長久看來并不利于大學之間的良性競爭,從而制約了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的實效性。
其次,沒有相關法律支持,大學缺乏充分的自主權,在道德教育改革中創(chuàng)新動力不足。大學是德育改革的首要角色,但由于沒有專門的法律條款來保證大學自主開設一些符合本地、本校情況的德育課程,比如說民族類院校、民族地區(qū)的大學完全可以根據(jù)民族文化的元素開設有地方特色的德育課程,增進大學生的文化認同、道德認同和國家認同,讓道德教育扎根于民族文化、地域文化,增添幾分濃郁的生活氣息,提升德育的實效性。遺憾的是,由于缺乏配套法律的制度保障,結果是安于現(xiàn)狀的高校省心、省錢又省力,想有所創(chuàng)新的大學卻因為顧慮重重而影響自主創(chuàng)新的熱情。最后,行政命令只局限于大學和教育管理機構,沒有法律的推進無力延伸到社區(qū)其它領域,不利于學校和社會聯(lián)合培養(yǎng)大學生的道德實踐能力。目前已經(jīng)頒布的各種行政命令都是針對高校德育展開的,因為沒有法律的介入,缺乏對其它領域的強制約束,所以無法延伸到社會其它角落,比如說社區(qū)服務,如此以來,社會不會因為大學的教育行政命令而超越自己的行政職責范圍,義無反顧地支持高校把大批學生派往社區(qū)或其它社會領域進行道德實踐,終究會讓大學與社區(qū)聯(lián)動培養(yǎng)大學生道德實踐能力的構想流于形式,難有質(zhì)的超越。
相比法律在我國大學生德育改革中的弱勢地位,美國則力承法律不可撼動的強勢角色,行政力量輔之,從聯(lián)邦政府到各州政府制定相關法案或在某一法案中涉及支持大學生德育的條款,以此支持大學生德育改革。不同總統(tǒng)任期內(nèi)相繼有經(jīng)典的教育法案問世,如克林頓總統(tǒng)任期內(nèi)公布的《2000年目標:美國教育法》、小布什時期公布的《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民主教育修正案》、《國家和社區(qū)服務法案》等,阿肯色州、佐治亞州、德克薩斯州把《美國憲法》、《美國歷史》以法令形式確認為該州所屬高校大學生的必修課[30],成為美國道德教育改革不可或缺的法律保障。
依靠法律推進大學生德育改革雖然會出現(xiàn)州政府立法時間拖延或者不立法,財政支持力度差異迥然以及公立、私立大學撥款比例大不相同的被動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改革的整體效果,但優(yōu)勢也同樣不容忽視,例如,法律具有導向、資助和管理作用。美國在法律的具體條文中會把大學生所受課程內(nèi)容,學時等做詳細規(guī)定,大學必須以此為依據(jù),開展相應的改革工作,各州和學校也會依據(jù)法律得到相應的財政撥款,如《高等教育法》第601節(jié)規(guī)定“茲授權到1979年10月1日前為止的每個財政年度撥款6000萬美元。[31]”老布什政府頒布《2000年教育目標》后,依據(jù)法案規(guī)定,“布什政府教育經(jīng)費大幅上漲至3815億美元,占國民生產(chǎn)總值的7%”[32],克林頓任職時期的《2000年目標:美國教育法》里就有條文規(guī)定必須成立旨在推動美國職業(yè)標準的“國家技能標準委員會”,“在成立當年,就得到1500萬美元的經(jīng)費支持”[33]。這些法案的規(guī)定和財政撥款對各州、各類大學都有直接的導向和管理作用,并且建立了行之有效的退出機制,如果有哪個州或大學與此法案有違背之處,或是執(zhí)行效果平平,就會承擔應有的法律責任,亦或是經(jīng)費被削減。憑借與此實現(xiàn)了對大學生德育的實際管理作用。
其二,依據(jù)法律規(guī)定,大學可以擁有高度自主權,社會配合高校進行大學生道德實踐的工作也有法可依。因為聯(lián)邦政府和各州政府的法律條款賦予大學更多的自主權,政府的行政力量只做統(tǒng)籌和引導工作,所以,學校在給大學生開設哪些道德課程的問題上沒有后顧之憂,除法案要求的必須課程外,可以根據(jù)州或者在校大學生的情況自行決定,如華盛頓大學就在每周周三晚上固定開設德育課程《道德的精神》(Spirit of Moral),大學生必須完成該課程學習取得學分后方可畢業(yè)[34];喬治華盛頓大學要求在讀本科生每周完成2小時的道德課程,而且所做義工時間也有明確規(guī)定[35]。而且,有了法律保障,社區(qū)和大學之間的合作得到了配套資金支持,除此之外,民間大學生道德教育研究機構,比如公民學習和公民參與信息研究中心(CIRCLE)、公民教育中心(CCE)也得到大量資金支持,有力配合了大學生道德教育工作,“高?!鐓^(qū)資源”的大學生聯(lián)動實踐育德模式實現(xiàn)了可持續(xù)性發(fā)展。
二十一世紀依然是多元文化蔚為大觀的時代,各式文化價值沖突注定不會戛然而止,大學生在這場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浩瀚文化狂瀾面前可能還會持續(xù)經(jīng)歷道德價值選擇的困惑,在道德精神的重塑過程中彷徨不前,甚至可能在價值跋涉的征途中被無情湮沒。慶幸的是,中美雖然各自國情、體制、文化、習俗不同,但構筑了同異并存、各有側重,適合本國文化心理的大學生道德教育范式。無論是擁有深厚德性文化底蘊的中國還是具備發(fā)達文化生產(chǎn)力的美國在這場文化大變局面前都在歷練“內(nèi)功”,加強大學生道德教育的改革力度,以便成功適應多元文化時代道德教育的新訴求。回頭來看,審視兩國大學生道德教育改革的規(guī)律性特征,對中美之間相互借鑒、批判吸收的意義同樣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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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mporary Review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College Students' Moral Educational Reform
ZHU Hai-long
(The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Center,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 Guangdong 510420, China)
Chinese and American; college student; moral education; reform
Due to the fact that various cultures present a splendid sight contemporarily and it's a historical change of various trends of values bring forth the new through the old. The Chinese and American are actively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moral education for college students, which form an overall system that exhibit differences and similarities to focus on. The Chinese pay more attention on the tangible reform of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teaching materials and teachers. While Americans start by the intangible reform of moral practices which mainly focus on the connection between colleges and society. In the course of reform,laws in china are in a weak position,whereas laws in American come from a position of strength. No matter what the differences are between the form and emphasis,both Chinese and American consider the political values and moral values as a common value orientation of the reform. Reviewing the regular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and American college students' moral educational reform,It goes without saying that the significance of mutual learning and absorbing are immense.
2095-2708(2016)06-0071-07
G641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