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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歷史進程中的西方漢學研究
——以魯惟一為個案的考察

2016-03-07 05:01:41
東岳論叢 2016年7期
關(guān)鍵詞:漢學秦漢學者

周 群

(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北京 10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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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歷史進程中的西方漢學研究
——以魯惟一為個案的考察

周群

(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北京 100026)

西方漢學經(jīng)歷了從傳統(tǒng)漢學到當代中國學的轉(zhuǎn)變??疾爝@種轉(zhuǎn)變,必須將西方漢學置于世界歷史的進程中,做出客觀的、理性的評價。魯惟一是西方著名的秦漢史研究專家和簡牘學家,是英國傳統(tǒng)漢學的代表性學者,是西方漢學發(fā)展史上的重要人物,為西方漢學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魯惟一的學問,既有其鮮明的個性特色,也深刻地打上了時代烙印。當今西方漢學,出現(xiàn)了傳統(tǒng)漢學和當代中國學合流的趨勢,要引起重視并注意保持警惕。

魯惟一;漢學;傳統(tǒng)漢學;中國學;秦漢史

歷史的真相總是掩藏在歷史的事實背后。歷史學家的責任不但在于還原歷史的事實,而且要揭示歷史事實背后的真實,以及由一系列真實所構(gòu)成的歷史規(guī)律,正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然而,真正偉大的歷史學家絕不會將自身的著述局限于“成一家之言”,而總是將探尋歷史規(guī)律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總是試圖去思考重大時代問題,回應重大時代關(guān)切,最終做到“文須有益于天下,有益于將來”。

抱持此種學術(shù)理想研究魯惟一,就會跳出魯惟一個人著述的狹小范圍,將其置于英國漢學、西方漢學乃至世界學術(shù)發(fā)展的歷史進程中進行考察,為其學術(shù)著述、學問成就找到合適的歷史方位,給予比較客觀、公正的評價,從而對當下西方漢學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些趨勢和特點,做出更加清晰的判斷。

一、魯惟一的漢學研究

邁克爾·魯惟一(Michael Loewe)(1922-)是英國著名漢學家。他先后就讀于英國劍橋佩斯學校(The Perse School)和牛津大學莫德林學院(Magdalen College),1963年獲倫敦大學文學博士學位。先后執(zhí)教于倫敦大學和劍橋大學,曾任劍橋大學東亞系主任,現(xiàn)為劍橋大學榮休教授。

魯惟一從1940年代開始研究中國歷史文化,1951年憑借對中國漢代歷史的杰出研究獲得倫敦大學亞非研究學院的最高榮譽獎,20世紀50年代末從居延漢簡著手開始研究簡牘,從而成為西方著名的秦漢史研究專家和簡牘研究學家。代表性著作有:《中華帝國:當代中國的歷史背景》(ImperialChina:TheHistoricalBackgroundtotheModernAge)(1966年)、《漢代行政記錄》(RecordsofHanAdministration)(博士論文,1967年)*該書中文版由于振波、車今花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出版。、《漢代中華帝國初期的日常生活》(EverydayLifeinEarlyImperialChinaduringtheHanPeriod)(1968年)、《漢代中國的危機與沖突》(CrisisandConflictinHanChina)(1974年)、《通往仙境之路:中國人對長生的追求》(WaystoParadise:TheChineseQuestforImmortality)(1979年)、《中國人的生死觀:漢代的信仰、神話和理性》(ChineseIdeasofLifeandDeath:Faith,MythandReasonintheHanPeriod)(1982年)、《漢代的讖緯、神話與君主政治》(Divination,MythologyandMonarchyinHanChina)(1994年)、《秦朝、西漢和新朝文獻辭典》(ABiographicalDictionaryoftheQin,F(xiàn)ormerHan&XinDynasties)(2000年)等,主編并撰寫《劍橋中國秦漢史》(TheCambridgeHistoryofChinaVolumeⅠ:theCh'inandHanEmpires,221B.C.-A.D.220)(1986年)*該書由牛津大學出版社1986年出版,中文版由楊品泉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出版。、《中國古代典籍導讀》(EarlyChineseTexts:aBibliographicalGuide)(1993年)*此書由崔瑞德(Denis Twitchett)與其合編,中文版由李學勤等譯,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出版。、《劍橋中國先秦史》(TheCambridgeHistoryofAncientChina,fromtheOriginsofCivilizationto221BC)(1999年)等。另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他還在漢學期刊上還發(fā)表了50余篇學術(shù)論文,其中一些被翻譯成中文在中國大陸發(fā)表。

魯惟一的漢學研究,可以概括為三個層面,即:為西方歷史學家的研究;為其他學科借鑒的研究;為普及中國史知識的研究*2013年6月6日,魯惟一在西北大學的一場學術(shù)報告中,自己做出了這樣的概括。。以下我們就按照這三個層面,對魯惟一的漢學研究進行簡要的介紹和評析。

1.為西方歷史學家的研究

作為歷史學者,或者說漢學家,魯惟一之所以能為更多的中國讀者所熟悉,主要不是因為他的其他史學著作,而是因為他與崔瑞德合編的《劍橋中國秦漢史》在中國國內(nèi)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這本書從最初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到翻譯成中文出版,前后不過六年的時間。魯惟一在這部書中承擔了導言、前漢、政府的管理與存亡攸關(guān)的問題(公元57—167年)、政府的機構(gòu)與活動、宗教和知識文化的背景、主權(quán)的概念共六部分的寫作內(nèi)容,超過全書內(nèi)容的三分之一。李學勤在中文版序中說,“《劍橋中國秦漢史》的觀點,在許多方面與國內(nèi)學術(shù)界的看法不同,這是必然的。需要說的是,本卷雖有《導論》討論了一些具有理論性或方法性的問題,但各章節(jié)由于執(zhí)筆者各異,不能有彼此呼應的一貫理論。”*崔瑞德,魯惟一編:《劍橋中國秦漢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序,第3頁,第15頁,第19頁。所以,這個導言,與其說是魯惟一為《劍橋中國秦漢史》所撰,不如說是他幾十年研究秦漢史乃至中國史的經(jīng)驗概括和方法總結(jié)。我們不妨以這個導言為中心,結(jié)合他的相關(guān)研究進行論述。

一是關(guān)于正史的地位和史料價值問題。魯惟一認為,“研究這個時期的歷史學家必須幾乎只能依靠中國正史特有形式的史料,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可能求助于其他的文字材料,以確定這些正史的編纂者所依賴的文獻,檢驗它們的敘事是否準確,考察它們的可靠性的問題,或者權(quán)衡他們的意見和判斷?!?崔瑞德,魯惟一編:《劍橋中國秦漢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序,第3頁,第15頁,第19頁。在這里,魯惟一以《史記》、《漢書》和《后漢書》為中心,探討了作為史料的正史的利弊得失。他不僅注意到了正史的價值,也注意到了其缺陷,包括“缺乏一般某些類別的報道”、“計量的材料只是偶爾散見于各處”,以及“缺乏外部材料的制約”,等等。這些看法代表了研究秦漢史的正途,在國內(nèi)學界雖早已成為共識,但對初入秦漢史乃至中國古代史研究門徑的西方學者來說,有很強的學術(shù)指導意義。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注意到了“在某種程度上,《史記》、《漢書》和《后漢書》的歷史記錄可以被當時或稍后的其他文學作品所修正或補充”。對文學作品的史料意義和價值的關(guān)注,是西方學者近代以來的一貫傳統(tǒng),但對中國學者而言,卻是較新的方法。文學作品,包括詩歌、小說、戲曲、筆記等作為史料被用來研究歷史,在對宋以來歷史的研究中,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非常好的效果,對中國社會史研究的推動作用尤其大。

二是關(guān)于地下出土材料的史料價值問題。魯惟一非常重視地下出土材料,很早就注意到了地下出土材料尤其是簡牘材料對秦漢史研究的價值和意義。為了了解和熟悉簡牘資料,他曾走遍西歐各國圖書館,還專門到日本進行簡牘方面的研究。在《劍橋中國秦漢史》中,魯惟一高度肯定簡牘文書的價值和意義:“這些文書作為確定帝國政府法令實際貫徹程度(特別在下級政府)的一種手段,具有巨大的價值。此外,這些檔案材料的發(fā)現(xiàn)也許可以用來證實過去歷史學家的正式記載或者一部公認的歷史文書的精確性,就像在墓葬中發(fā)現(xiàn)的文學作品的版本可以驚人地證實我們公認的版本的可靠性和檢驗其精確性一樣?!?崔瑞德,魯惟一編:《劍橋中國秦漢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版,序,第3頁,第15頁,第19頁。而關(guān)于簡帛材料的史料價值,在《秦漢簡帛與秦漢史研究》一文中,魯惟一有著更為充分而詳細的論述*李學勤主編:《簡帛研究》(第一輯),北京:法律出版社,1993年版,第34-39頁。。

魯惟一對簡牘、簡帛材料的重視,顯示了作為秦漢史專業(yè)研究者的良好素養(yǎng),但在實際研究的過程中,他并沒有被這些文書材料沖昏頭腦而輕易否定正史基本判斷,更多地將文書材料限定在補充、完善至多是修正正史的層次上。20世紀70年代以來,尤其是以睡虎地秦簡、張家山漢簡、里耶秦簡為代表的大量秦漢簡牘的出土,已經(jīng)讓部分長期浸淫在秦漢簡牘研究中的中國大陸學者失卻了長遠的眼光、整體的視野和發(fā)展的觀點,在大量的細枝末節(jié)和碎片化考證中失去了對秦漢社會,尤其是秦漢歷史規(guī)律性的清晰判斷和認知。而魯惟一對考古物證,尤其是非文字考古物證的重視,值得當今中國大陸許多中青年學者學習*魯惟一在《劍橋中國秦漢史》的導言中,列專節(jié)談到了“考古物證”的問題。這一點在后來他與夏含夷主編的《劍橋中國先秦史》一書中得到了更為充分的體現(xiàn)。。

三是關(guān)于秦漢史的整體理解問題。魯惟一認為,從秦到東漢的四個半世紀中,“中國歷史幾乎在各個方面都經(jīng)歷了進化性的重大變化。在這個時期的開始,尚不能肯定一個中央集權(quán)國家會被認為是統(tǒng)治人民的理想的典范;到了漢末,保存中央集權(quán)國家成為每個有野心的政治家的自然的和公認的目標,受過教育的官員可以指望為它效忠和效勞”,“漢代把一個長達兩千年基本上保持原狀的帝國理想和概念傳給了中國。在漢之前,帝國政府是試驗性的,并且名聲不佳;在漢以后,它已被接受為組織人的正統(tǒng)的規(guī)范形式?!?崔瑞德,魯惟一編:《劍橋中國秦漢史》,第27頁。魯惟一的這種觀點是帶有長遠眼光的,并且抓住了秦漢相對于先秦的一個本質(zhì)差別,而他認為“帝制理想之被人們接受這一成就的取得,部分地是由于漢王朝事業(yè)的成功,部分地是由于有意識提倡的各種新的政治觀念”,更可謂深入了中國政治思想史的內(nèi)核。政治思想與哲學思想一樣,對現(xiàn)實社會能產(chǎn)生最重要、最關(guān)鍵性的影響。魯惟一抓住了這個核心觀念的演變,就不難在秦漢史研究的具體層面做出有意義的成果*當然,作為西方漢學家的魯惟一,如果能用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形態(tài)理論觀察秦漢社會的演變,其所得出的結(jié)論也許會有更充分的依據(jù),并因此而更有張力和說服力。。

在研究漢簡時,魯惟一還采用了文書學的方法進行研究,即根據(jù)簡牘的出土地點、簡牘的大小和形制、簡冊的編聯(lián)方式、筆跡、文書的布局及內(nèi)容,結(jié)合漢代行政實踐的特點,將零散的簡牘及其殘片加以集成;在所集成的同類簡牘中,以完整的木簡為標準,找出殘簡究竟殘缺了哪些部分,而殘缺部分又相當于完整木簡的哪些內(nèi)容,以期恢復簡冊文書的本來面目的做法*魯惟一:《漢代行政記錄》,于振波、車今花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611頁。,助推了他在秦漢簡牘研究領(lǐng)域取得更為豐碩的成果,也可以說是他在秦漢簡牘方面的獨特貢獻。

2.為其他學科借鑒的研究

中國大陸的許多學者,往往不屑于進行史料的整理和譯介,更不愿意做史學的社會普及工作。這當然與當前的科研評價體系、學術(shù)導向密切相關(guān),但改革開放以來學者或者學界的整體功利化傾向,或者說學者自我貶損的學術(shù)擔當,才是產(chǎn)生這一問題的根本原因。與中國大陸不同,西方學者在這方面往往有著更好的學術(shù)自覺。魯惟一就是西方學者,或者說至少是西方漢學家的代表。他特別關(guān)注其研究能否為其他學科提供借鑒,早在1967年出版的博士論文《漢代行政記錄》成書時,就很注意區(qū)分“研究中國歷史的一般學者”和“對兩漢時期有專業(yè)興趣的學者和歷史學家”,從而將該書分成了上下兩卷。

這種注重讀者區(qū)分的良好習慣,在其后的著述中得到了始終如一的貫徹。例如,在《中國古代典籍導讀》一書的“序”中,魯惟一在談到其主編這本書的目的時,就說:“本書不是為漢學研究的新手設計的,而主要是面向那些完成了三四年的基本訓練課程,因而熟悉中國文學與歷史傳統(tǒng)的基本進程的研究者。所以,諸如主要王朝的年代之類眾所周知的事實,是沒有必要收入的?!?魯惟一主編:《中國古代典籍導讀》,李學勤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他不僅主編了這本書,而且參與了其中很多條目的撰寫,包括《春秋繁露》(與戴衛(wèi)森合撰)、《新語》、《荀子》、《國語》(與張以仁、鮑則岳合撰)、《論衡》(與波柯拉合撰)、《呂氏春秋》(與米歇爾·卡爾森合撰)、《白虎通》、《詩經(jīng)》、《孫子兵法》(與克利斯多夫·加利考夫斯基合撰)、《獨斷》、《鹽鐵論》和《越絕書》(與舒斯勒合撰)。在每個條目之下,按內(nèi)容、成書年代及真?zhèn)?、文獻源流、近代版本、西文譯本、日本版本、近期研究、索引這樣的順序,對文獻進行了非常詳盡的介紹,所以1993年在西方出版后“甚為風行”。李學勤在中譯本序中說,“這部書雖然是為英語讀者指點門徑,由于書中比較詳盡地論述中國古代各種典籍,并介紹西方及日本研究這些典籍的成果,對于中國讀者也會有很大裨益?!?魯惟一主編:《中國古代典籍導讀》,李學勤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3.為普及中國史知識的研究

就嚴格意義上的史學研究來說,并無所謂的學術(shù)和普及之別。因為高質(zhì)量的史學普及著述,都是建立在對既有史學研究成果的充分占有基礎(chǔ)上的,并總在學者個人的研究專長方面,時時閃爍出智慧的火花。被魯惟一冠之以“為普及中國史的知識的研究”,名義上帶著普及的性質(zhì),但體現(xiàn)出的是他相當扎實的史學功底和對歷史問題的良好判斷。出版于1982年的《中國人的生死觀:漢代的信仰、神話和理性》*這本書的中譯本書名簡化為《漢代的信仰、神話和理性》,由王浩翻譯完成,于2009年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一書,可以作為他這方面研究的典型代表。魯惟一在中文版序中談到成書的原因時說,“在為大學生授課的過程中,在出席有關(guān)中國文明的多種學科的學者和研究者所舉辦的研討會時,為了讓他們獲得簡便的信息資源,并給西方讀者提供便利,”有必要“通過描述存在或形成于早期帝國統(tǒng)治階段的某些信仰、理想和思想方式,來盡力回應這種顯而易見的需求”;在英文版序中,他說,“大多數(shù)的專門研究主要關(guān)注的是這一時期的制度和政治層面,目前幾乎還沒有關(guān)于該時期的宗教和知識背景的總體考察。本書試圖結(jié)合近年的考古發(fā)現(xiàn),為非專業(yè)的讀者們描述秦漢時期的文化氛圍,從而彌補這方面的不足?!?魯惟一:《漢代的信仰、神話和理性》,王浩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序。魯惟一在書中用了16章來介紹秦漢時期的文化,涵蓋了漢代宗教和知識發(fā)展的主要方面,并試圖解釋實踐背后的信仰和理論因素,先后論及漢代人對未知領(lǐng)域的信仰、對自然的解釋以及對人的看法。他的論述娓娓道來又建立在扎實的文獻和既有研究基礎(chǔ)上,即使是翻譯成中文,仍然讓人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進一步閱讀的欲望。在“皇權(quán)”這一章的起始,他說:“秦漢時期,皇權(quán)經(jīng)歷了從依賴武力到依靠信仰和理論、從通過軍事力量奪取控制權(quán)到開始借助宗教認可的支持而管理的發(fā)展?!闭沁@句簡明扼要的判斷,支撐了他整個章節(jié)的論述,同時又代表了彼時西方秦漢史專家所能達到的對這個問題的最高認識水平。

二、西方漢學史上的魯惟一

學問是時代的產(chǎn)物,漢學也不例外。傳統(tǒng)的漢學(Sinology),源自中西方異質(zhì)文化的溝通與交流,指的是外國人對中國歷史、語言、哲學、文學、藝術(shù)、宗教、考古及社會、經(jīng)濟、法律、科技等人文和社會科學領(lǐng)域進行的研究。其最初的孕育和成長,最早可追溯至張騫通西域所開通的絲綢之路,而最終形成于16世紀80年代。有學者把漢學的歷史分為“萌芽”、“初創(chuàng)”、“成熟”、“發(fā)展”、“繁榮”幾個時期,也有的分為“游記漢學時期”、“傳教士漢學時期”和“專業(yè)漢學時期”三個階段。筆者以為,漢學從本質(zhì)上來說,是對中國社會帶有學術(shù)研究性質(zhì)的學問。因此,按照這個標準,或可將所謂的“游記漢學”剔出西方漢學的范圍。而就漢學自身的發(fā)展及其特點而言,也許將其劃分為“傳教士時期”、“大學時期”和“中國學時期”三個階段更為合適。

首先是傳教士時期。早在16世紀80年代之前,不少西方商人、外交使節(jié)、旅行家、探險家、傳教士、文化人所寫的游記、日記、札記、通信、報告中,就有較多關(guān)于中國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化成果的描述和介紹。其中最著名、影響最大的是《馬可·波羅紀行》(《東方見聞錄》)。該書翔實記述了中國元朝的財富、人口、政治、物產(chǎn)、文化、社會和生活,將地大物博、文教昌明的中國形象展示在世界面前,成為西方人對中國產(chǎn)生神秘感的開始。1588年,西班牙的胡安·岡薩雷斯·德·門多薩(Juan Gonzalez de Mendoza)的《中華大帝國史》問世,對中國的政治、歷史、地理、文字、教育、科學、軍事、礦產(chǎn)、物產(chǎn)、衣食住行、風俗習慣等做了百科全書式的介紹,具有相當?shù)膶W術(shù)價值,成為世界漢學史上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漢學著作。同時期以利瑪竇為核心的耶穌會士,不僅著書立說,還將《四書》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典譯成西文,推動了中學西傳,使中國文化對西方科學與哲學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利瑪竇也由此被視為西方漢學的鼻祖。盡管耶穌會士的傳教活動同西方殖民主義對中國的掠奪和侵略緊密相關(guān),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傳教活動在客觀上增進了西方傳教士對中國的了解。意大利、荷蘭、法國、德國、瑞典等國是漢學開展較早的國家,傳教士是漢學研究的絕對主力,從而造成了傳教士群體對歐洲漢學研究的實際壟斷地位。

其次是大學時期。傳教士雖然占據(jù)了此前漢學的實際壟斷地位,但畢竟不是專業(yè)的漢學研究者和職業(yè)家。最終使?jié)h學成為一門舉世公認的學科,要歸功于19世紀法國的漢學家。1814年12月11日,法蘭西學院的教授們決定在歐洲各大學中首次開設漢學講座,并于翌年1月16日正式開課。繼法蘭西學院漢學講座之后,法國東方語言學校、遠東法蘭西學院和里昂大學也相繼開出漢學課程。這股風潮很快蔓延到歐洲其他國家的大學:俄國于1851年,荷蘭于1875年,英國于1876年,德國于1912年。漢學由此在西方各國大學中確立了獨立的學科地位,一批真正的職業(yè)漢學家隊伍開始形成。戴密微稱1814年是“不僅對法國而且對整個歐洲都是一個有決定意義的日子”*轉(zhuǎn)引自許光華:《法國漢學史》,北京:學苑出版社,2009年版,第91頁。,這個判斷無疑是令人信服的。這個時期的漢學以研究中國的哲學、宗教、藝術(shù)、歷史、文學、語言等人文學科為主,對政治、經(jīng)濟等社會科學領(lǐng)域的研究涉獵較少,涌現(xiàn)出不少杰出的漢學家。以法國為例,在19世紀,職業(yè)的漢學家開始主要有雷慕莎、儒蓮和畢歐,后有巴贊、德理文、哥士耆、德韋理亞等。雷慕莎、儒蓮、畢歐,被稱為19世紀法國漢學三杰。他們雖然未曾踏上中國土地,但他們精確運用漢語的程度,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以及他們在中國歷史、語言、文獻等翻譯和研究中所取得的成就,都超過了過去時代的漢學*劉增泉:《漢學研究在法國》,林徐典編:《漢學研究之回顧和前瞻(下)》,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版,第238頁。。進入20世紀,到二戰(zhàn)前,法國出現(xiàn)了一批有世界影響的漢學家,如沙畹、考狄、伯希和、馬伯樂和葛蘭言。其中沙畹和伯希和采用的是“史語方法”研究中國,葛蘭言則是“以史語方法加社會學方法”研究中國,從而使得歐洲的漢學研究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最后是中國學時期。學界通常認為海外“中國學”(Chinese Studies)始于美國。美國漢學研究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同美國資本主義對東方的掠奪、擴張和文化滲透,以及美國的國際戰(zhàn)略和對華政策聯(lián)系在一起。其有組織的漢學研究由美國東方學會發(fā)起,該學會成立于1830年,“從一開始就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使命感”。而1925年成立的太平洋學會,則是美國中國學研究史上一個不容忽視、具有學術(shù)轉(zhuǎn)向標志的學術(shù)團體。由于它的出現(xiàn),傳統(tǒng)意義上的漢學研究開始走出古典語言文字、歷史、思想文化的純學術(shù)研究壁壘,轉(zhuǎn)向側(cè)重現(xiàn)實問題和國際關(guān)系問題研究的新領(lǐng)域,從而揭開了地區(qū)研究的序幕*伍義林,嚴紹璗,張西平,侯且岸:《漢學400年》,《北京日報》,2004年11月29日。。二戰(zhàn)以后,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以美國為代表的這種專注于中國當代事務的漢學研究,影響范圍更趨擴大,“完全打破了傳統(tǒng)漢學的狹隘的學科界限,將社會科學的各種理論、方法、手段融入漢學研究和中國歷史研究之中,從而大大開闊了研究者的研究視野,豐富了中國研究的內(nèi)容”*侯且岸:《當代美國的“顯學”:美國現(xiàn)代中國學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頁。,在國際上成為具有現(xiàn)代意義、更多地具有社會科學內(nèi)容的漢學——“中國學”*關(guān)于21世紀初的中國學研究,可參看董海櫻《近十年來中國的西方漢學(中國學)研究》(《世界歷史》2011年第3期)一文。?!爸袊鴮W”所關(guān)心的不完全是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更多的是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教育和社會生活、社會心理等各個層面的問題?!爸袊鴮W”以現(xiàn)實為中心,以實用為原則,以國家戰(zhàn)略利益為考量,以非文化或者泛文化為特征,極大地影響了傳統(tǒng)漢學的研究方向和內(nèi)容,其影響力甚至超過了傳統(tǒng)漢學*管永前:《對國外中國學(漢學)研究的回顧與思考》,《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9年第1期。。

魯惟一出生于二戰(zhàn)之前,開始研究漢學則是在二戰(zhàn)結(jié)束前后。從時間跨度來說,他屬于以中國學為主體的時代。但作為歐洲的漢學家,他繼承并發(fā)揚了傳統(tǒng)漢學的優(yōu)點,選擇了中國古代史,尤其是秦漢史和簡牘學作為其研究領(lǐng)域。魯惟一的這種選擇,雖然主要來自于其個人的自主選擇,但客觀上卻起到了躲避現(xiàn)實政治和社會干擾的作用,從而讓他可以專心致志地做出屬于自己的學問。當然,人都是時代的產(chǎn)物。魯惟一的學問,也不可避免地打上他所處時代的烙印。魯惟一所在的英國,其漢學的發(fā)展在20世紀也經(jīng)歷了一番艱難曲折*李真:《簡論20世紀初期至今的英國漢學》,《人文叢刊》(第三輯),北京:學苑出版社,2008年版,第357-367頁。。魯惟一身處其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其國內(nèi)對漢學重視程度的影響。同時,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由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對中國的封鎖,以及中國出于戰(zhàn)略考量,中西文化交流受到了較大的局限和影響。在這種情況下,魯惟一仍然堅守他的學問興趣,一邊在可獲取的有限漢學材料中輾轉(zhuǎn)騰挪,一邊借助日本學界,在秦漢史和簡牘學研究領(lǐng)域筆耕不輟,不但出版了很多研究成果,還出版了一些有利于西方漢學發(fā)展的介紹性、普及性專著。改革開放以后,隨著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加強,魯惟一獲取來自中國的研究資料越來越方便,了解和吸納中國本土學者最新研究觀點也越來越及時,為他在既有研究領(lǐng)域取得新成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作為學者,不管身處什么樣的時代,魯惟一都專心學術(shù)研究,長期耕耘,值得尊敬;作為漢學家,魯惟一在做好自己研究的同時,還注意資料的整理、搜集,以及中國歷史文化的普及工作,同樣值得尊敬。

三、西方漢學的當代發(fā)展及其趨勢

2009年,安樂哲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海外中國哲學叢書”總序中說,“二十年前,在研究中國思想的中國學者和西方學者之間還橫亙著一條鴻溝。西方學者在撰寫著作之前,需要閱讀中國杰出學者和西方同行的作品,然后才能自己落筆著述。但在中國人看來,西方人對中國思想的研究頂多是邊角的余興。中國是孤懸于西方學者研究邊緣的對象,中國學者也并不重視西方人研習中國文化的著作,于是,兩個學術(shù)群體之間幾乎沒有對話?!毕啾戎?,“今天大量漢學家們的作品被翻譯出版,充盈著中國的書店賣場;學者們則在中西學府之間往來切磋,絡繹不絕。頂尖的中國學者臻繕了他們的外語技能,在他們的著作中對西方同道們的研究興趣也與日俱增。西方學者也終于能用中文和中國同行一起參加中國的會議和研討。西方學者認識到中國的哲學和文化仍然鮮活,生活在其中的中國人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魯惟一:《漢代的信仰、神話和理性》,總序。魯惟一的這段話,是對改革開放以后中西學術(shù)交流繁榮景象的生動描述,與安樂哲所描述的改革開放前的情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在繁榮的背后,在西方漢學研究領(lǐng)域,有一種趨勢更值得關(guān)注,那就是西方傳統(tǒng)漢學和當代中國學在研究主體、研究對象、研究方法上已經(jīng)日趨接近和兼容,許多稱為漢學家的人突破了傳統(tǒng)“漢學”的領(lǐng)域,也在研究屬于當代社會科學的學科;而許多稱為中國學家的人超出了當代和社會科學的范圍,開始向文學、史學、哲學等人文學科延伸。這種狀況既出現(xiàn)在歐洲的漢學界,也出現(xiàn)在美國的中國學研究之中*管永前:《對國外中國學(漢學)研究的回顧與思考》,《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09年第1期。。

這種趨勢的出現(xiàn),勢必導致一種情況出現(xiàn),那就是西方漢學在對中國傳統(tǒng),特別是歷史、文化展開研究時,國家利益將很有可能越位學術(shù),從而將學術(shù)研究變成國家利益的“婢女”,服從和服務于國家戰(zhàn)略的需要,學術(shù)成為國家利益的前驅(qū)和先導。在這種情況下,加強西方漢學研究,一方面要積極與西方漢學界展開學術(shù)互動,積極吸收和借鑒西方漢學研究所采取的有益理論、方法和成果,另一方面又必須立足中國立場,發(fā)揚中國風格,與西方漢學界展開平等的、有尊嚴的對話,并在此基礎(chǔ)上提高主動設置研究議題的能力和水平,引導漢學研究成為中國學術(shù)、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積極力量。當前國內(nèi)一些學者花了較多精力探討對國外關(guān)于中國的研究,究竟是應該叫“漢學”還是應該叫“中國學”,當然有一定的價值和意義,但如果將這些時間節(jié)省下來投入到西方當代中國學具體的研究語境中,對其具體的學術(shù)背景、學術(shù)流變和學術(shù)觀點做出客觀的、理性的甄別和考量,從而加強對西方漢學的引導,或許有更大的價值。而國內(nèi)某些學者對西方漢學家所采取的一味肯定、鼓勵甚至吹捧的做法,更是值得警惕。在這方面,我們不是沒有教訓,國內(nèi)近些年興起的“新清史”熱,不就是如此么?

[責任編輯:王源]

周群(1978-),男,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副編審,歷史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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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353(2016)07-004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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