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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而不同”:晏子與齊君關系探析

2016-03-15 06:42賈海鵬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學報 2016年6期
關鍵詞:景公莊公和而不同

賈海鵬(華中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和而不同”:晏子與齊君關系探析

賈海鵬
(華中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晏子作為一代賢相,十分擅長處理君臣關系。齊靈公在關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上不聽晏子之言,卻樂意在平日小事中采納他的建議;齊莊公對晏子的態(tài)度經歷了一個由信任到厭惡的過程,他雖然沒有始終重用晏子,但是在內心深處卻認可晏子的品質和威望;齊景公對晏子的倚重是逐漸形成的,他對晏子的無比信任,既是君主駕馭臣下的一種權術,也是自身情感的真實流露。作為忠直之臣,晏子以“一心事三君”,根據三位君主的不同性情,采取不同的事君方式,充分體現(xiàn)了其“和而不同”的君臣思想。

晏子;齊靈公;齊莊公;齊景公;“和而不同”

晏子,名嬰,字仲,謚平,春秋末年齊國夷維(今山東高密)人,歷仕靈公、莊公、景公三位君主,顯名諸侯。作為三朝元老,一代賢相,晏子十分擅長處理與別人之間的關系。對此,孔子曾贊嘆道:“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論語·公冶長》)尤其是他與三位齊國君主建立起的良好關系,成為其所有政治關系中的根本。本文主要討論晏子與齊君之間的交往以及從中反映出的晏子君臣觀,至于其全面的君臣思想,筆者另有專文探討。

一 晏子與齊靈公的關系:大事不合小事合

直接記載晏子與靈公關系的史料很少,這與當時晏子剛剛繼父為卿,初登齊國政壇有關①。

《左傳·襄公十八年》記載了晉國聯(lián)合魯、莒等諸侯伐齊的事件。在戰(zhàn)局對齊不利的情況下,晉國范宣子傳信給他的好友齊大夫析文子說:“魯人、莒人皆請以車千乘自其鄉(xiāng)入,既許之矣,若入,君必失國。子盍圖之?”意思就是,齊國恐怕保不住了,勸他早作打算。析文子不敢隱瞞,趕緊把情況如實告訴了齊靈公。靈公聽后,非常恐懼。對此,晏子道:“君固無勇,而又聞是,弗能久矣?!苯Y果正如晏子所料,靈公終因“畏其眾”,而“脫歸”。

在這里,晏子初步彰顯了忠慧之臣的本色。他對靈公的批評之語,尖銳中透露著無奈。

此事在《史記·齊太公世家》中也有記載:“二十七年,晉使中行獻子伐齊。齊師敗,靈公走入臨菑。晏嬰止靈公,靈公弗從。曰:‘君亦無勇矣!’”②晏子的本意是想勸靈公留下抵抗敵軍的進攻。如若靈公果能如此,就不至于產生后來晉軍“圍臨淄,盡燒屠其郭中”的嚴重后果了。可見,在這件事情上,靈公并不怎么聽從晏子的諫言。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晏子剛入仕不久,才能還沒有充分展現(xiàn),威望更沒有樹立,堂堂一國之君怎能冒著生命危險而采納他的建議呢?

雖然在關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上,齊靈公沒有接受晏子的諫言,但是在平日小事中,他倒是很樂意接納晏子的意見,當然這可能是為了樹立自己善于納諫的形象。

據《晏子春秋·內篇·雜下·靈公禁婦人為丈夫飾不止晏子請先內勿服第一》(譚家健先生認為,《晏子春秋》記載晏子的“主要事實多屬可信”[1])(下引《晏子春秋》只注篇名)載,齊靈公喜歡讓宮內的女人穿男裝,卻沒想到引起了國人的跟風,而且屢禁不止。晏子入見時,靈公主動詢問原因。晏子對曰:“君使服之于內,而禁之于外,猶懸牛首于門,而賣馬肉于內也。公何以不使內勿服,則外莫敢為也?!边@就是成語“掛羊頭賣狗肉”的由來。晏子先是用較為嚴厲的語氣揭露了現(xiàn)象存在的內在緣由,繼而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靈公聽后,非但沒有因為晏子的稍許不敬而生氣,而且還稱贊道:“善”,并隨即采納,“使內勿服”,以致“不逾月,而國人莫之服”。

孔子曾評價晏子曰:“靈公污,晏子事之以整齊。”(《重而異者第二十七》)意思是,齊靈公行為污穢,晏子以嚴整齊正的禮儀規(guī)范侍奉他。令人遺憾的是,由于史料的不足,我們無法詳盡地考察晏子是怎樣以禮儀規(guī)諫靈公的。

二 晏子與齊莊公的關系:從相互信任到分道揚鑣

關于晏子與齊莊公關系的史料比齊靈公要多一點,但總的來說,也不豐富。一方面是因為莊公在位時間不長,另一方面是在此期間晏子曾辭官窮處,不在朝廷③。

莊公對晏子的態(tài)度經歷了一個由信任到厭惡的過程。經過靈公朝的兩年仕宦,晏子逐漸展露出了自己的政治才能,在齊廷中產生了較大影響。對此,莊公也看在眼里,出于任賢考慮,在他即位之初,晏子“言大用,每朝,賜爵益邑”(《雜下第二》)。然而,莊公本質上是一個“奮乎勇力,不顧于行義”(《諫上第一》)的君主,由于他的縱容,使得“勇力之士,無忌于國,貴戚不薦善,逼邇不引過”,這與晏子的為政理念背道而馳,故晏子常常犯顏力諫。在進諫過程中,素以忠直大臣自居的晏子,言辭中常常透顯著嚴厲。如“今公自奮乎勇力,不顧乎行義,勇力之士,無忌于國,身立威強,行本淫暴,貴戚不薦善,逼邇不引過,反圣王之德,而循滅君之行,用此存者,嬰未聞有也”(《諫上第一》);再如莊公接納晉國亡臣欒盈,后秘密送其回國,欲以之為內應圖謀晉國。晏子勸道:“不可!君得合而欲多,養(yǎng)欲而意驕。得合而欲多者危,養(yǎng)欲而意驕者困。今君任勇力之士,以伐明主。若不濟,國之福也;不德而有功,憂必及君”④(《問上第二》)。這些都讓莊公大為不快。

隨著莊公對晏子厭惡的加深,他非但聽不進晏子的諫言,而且也不打算繼續(xù)任用他了,“俄而不用,每朝,致邑與爵”(《雜上第二》)?!峨s上第一》亦載:“晏子臣于莊公,公不說,飲酒,令召晏子。晏子至,入門,公令樂人奏,歌曰:‘已哉已哉!寡人不能說也,爾何來為?’”晏子明曉了其中的涵義后,毫不示弱,竟然坐地與君主訟對,并在辭官前對莊公說:“眾而無義、強而無禮、好勇而惡賢者,禍必及其身,若公者之謂矣!”話已至此,兩人的君臣關系終于走到了盡頭。

莊公沒有容人之量,而晏子又不屑阿諛奉承,故他們的分道揚鑣是必然的。莊公不納晏子之言,終為權臣崔杼所弒。晏子聽聞后,非但不肯陪死,而且在吊唁時還說:“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yǎng)。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君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孰能任之?……嬰豈其婢子也哉?其縊而從之也?”⑤(《雜上第二》)這里,晏子在不認同莊公作為的同時,與其劃清了界限。他甚至認為對于不替社稷著想、不為百姓謀福的君主,大臣弒之也無不可。由此看來這不僅僅是晏子在危急情勢下的機敏自保,而且也顯示了他對莊公的一貫態(tài)度。

南宋洪邁認為晏子與“豫子所言‘眾人遇我’之義同,特不以身殉莊公耳。至于毅然據正義社稷為辭,非豫子可比也”[2]。對此,筆者深表贊同。豫讓的行為主要表現(xiàn)為自身對主人的一種報答,而晏子的言行則突出了他對社稷黎民所肩負的責任,而不僅僅針對君主個人,這就是晏子比豫讓的高明之處。

至于清代趙青蔾所說“晏子謂君為己死而非其私昵誰敢任,《胡傳》引之以責賈舉等,不得為死節(jié)臣,如孔父、仇牧可也。嬰以是自恕則不可。君人者,社稷誠重矣,而無道之君死多不為社稷,私昵之輩,更不知國賊之當討,君死之當從,是國無死臣也。況嬰系本公族,世為列卿,獨無社稷責哉?乃其生存也,則逆料其必敗以夸先,見其受弒也,則置身局外飾說以欺人。彼太史兄弟不惜舍身以正崔杼弒君之罪,而己且恬然與崔、慶旅進旅退,其不及賈舉十人遠甚”[3],他站在大臣應為君主盡愚忠的立場上看待晏子,恰恰顯示了其本人的迂腐不堪,不足為論。

需要指出的是,齊莊公雖然沒有始終重用晏子,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認可晏子的品質和威望。據《不合經術者第十五》載,“莊公闔門而圖莒,國人以為有亂也,皆操長兵而立于衢閭”。睢休相告訴他之所以會發(fā)生這種情況,是因為“仁人不存”,只要傳令全城,說晏子在,那么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肮唬骸Z?!粤钣趪骸胫^國有亂者,晏子在焉?!缓蠼陨⒈鴼w?!睂Υ?,君子評價道:“晏子存而民心安,此非一日之所為也,有所以見于前信于后者。是以晏子立人臣之位,而安萬民之心。”

三 晏子與齊景公的關系:在曲折中走向和諧

晏子的從政生涯主要在景公朝⑥。與靈公、莊公不同,景公是一位善于納諫的君主,這與一生作為諫臣的晏子十分契合。加之,兩人都是長壽之人,故在中國歷史上演繹了一段君臣相遇的佳話。

景公對晏子的倚重有一個較為曲折的過程,這與他上臺前后所面臨的齊國復雜政治環(huán)境有關。莊公為崔杼所立,故對崔氏寵幸有加,然而后來卻被其所弒。這在無形中觸動了景公敏感的神經,讓他對朝中大臣保持著幾分天然的警惕。

此時的晏子經過靈公、莊公朝的歷練,已然成長為一名成熟且頗具威望的政治家了⑦。景公即位,他已是三朝老臣。按常理,對于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忠直之臣,景公應該立即委以重任才是。然而,他并沒有這么做,景公沉著冷靜,心中有著自己的盤算。他先讓晏子治理東阿(《雜上第四》),以考察其實際為政能力,后景公“知晏子賢”,才“任以國政”⑧。由于景公的性格弱點,此時他重用的是會譴和梁丘據之流的讒佞之人。據《諫上第十二》載:“命會譴毋治齊國之政,梁丘據毋治賓客之事?!雹峥梢姶饲笆怯蓵l主政齊國,梁丘據主治賓客之事的。當晏子以高妙的辯證言語完美地解答了景公的祝詛之惑后,才被任為國相。即便這樣,景公對晏子仍然不是十分信任。晏子曾因論人“見賢而進之,不同君所欲;見不善則廢之,不辟君所愛;行己而無私,直言而無諱”(《重而異者第二十二》)導致讒佞獻書譖言,引起了景公對他的不滿。其后,晏子“辭而不為臣,退而窮處,東耕海濱,堂下生藜藿,門外生荊棘”。景公親自治國,結果“權輕諸侯,身弱高、國”。經此,他才真正明白了晏子的重要,復招其為相⑩。另外,晏子為官期間,還被景公懷疑,準備逃往它國。幸北郭騷及其友,以死相諫,才讓景公幡然醒悟,追回晏子(《雜上第二十七》)。

此后,景公與晏子的關系進入了最和諧的階段。景公是一位“回曲之君”(《問下第十二》),他寵愛讒佞、生活奢靡、大興土木、繁徭重稅、征伐頻繁,致使“民神俱怨”(《問上第十》)、“夫婦皆詛”(《重而異者第七》)。針對君主的邪僻行為,晏子殫精竭慮、忠言直諫,充分彰顯了一代社稷之臣的品格與風采。對于晏子的諫言,景公雖時常不悅,甚至變色生氣,卻最終多能采納。這一點殊為不易。這就是為什么他能夠成為齊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的重要原因。同時,也讓齊國出現(xiàn)了“老弱有養(yǎng),鰥寡有室”(《雜上第八》),“鄰國忌之,百姓親之”(《問上第十》),“諸侯忌其威,而高、國服其政,田疇墾辟,蠶桑豢牧之處不足,絲蠶于燕,牧馬于魯,共貢入朝”(《雜上第五》)的復興局面?!秳⒆印ふp》記載,由于齊景公“重古而輕今,珍遠而鄙近,貴耳而賤目,崇名而毀實”,使他“高仰管仲之謀,而不知晏嬰之智”。此說甚謬,為劉晝不細讀《晏子春秋》之故。

景公不但在政治上對晏子相當倚重,而且還十分關心他的生活。晏子把平日所得的俸祿和君主的賞賜大多都分給了親朋好友和貧困國人,所謂“父之黨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簡士待之“而后舉火者數百家”(《雜下第十二》),而自己的生活卻過得頗為簡樸,以致衣“十升之布”(《雜下第十九》)、“緇布之衣,麋鹿之裘”(《雜下第十二》),食“脫粟之食、五卵、苔菜而已”(《雜下第十九》),居“湫隘囂塵”的“近市”之宅,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雜下第十二》),甚至景公的使者在他家都吃不飽。對此,景公慚愧不安,常常以各種理由賞賜晏子采邑、俸祿、衣服、車馬、住宅等,甚至還打算把女兒嫁給他(《雜下第二十四》)??梢韵胍?,晏子在屢屢婉拒的同時,也必然感動萬分。這就進一步增進了兩人的君臣之誼。

縱觀中國歷史,君臣關系能達如此和諧者,少之又少。對此,筆者認為原因有五:

首先,晏子對國家的一貫忠誠和對百姓的始終關愛彰顯了一代社稷之臣的本色。任何君主都希望自己的朝廷中能有這樣的大臣,以保社稷安寧、國家興盛,同時自己也能高枕無憂、安享其福。

其次,雖然景公性情邪僻,動輒罰人,但是他的性格當中仍有寬宏大量的一面。晏子在進諫過程中,常常言辭激烈,惹得景公非常生氣,但是他最終還是多能采納晏子的建議,展現(xiàn)了作為一國之君的容人之量。

再次,景公尚有復興桓公霸業(yè)的雄心壯志。在即位初期,他頻頻向晏子請教關于先君桓公霸業(yè)的事情即是明證。如“景公問晏子曰:‘吾欲善治齊國之政,以干霸王之諸侯’”(《問上第六》);“景公問晏子曰:‘……今寡人亦欲存齊國之政于夫子,夫子以佐佑寡人,彰先君之功烈,而繼管子之業(yè)’”(《問上第七》);“景公問晏子曰:‘昔吾先君桓公,從車三百乘,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今吾從車千乘,可以逮先君桓公之后乎?’”等。另外,《左傳·昭公十二年》中的一則史料亦披露出了景公的復霸志向:“晉侯以齊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壺,晉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為諸侯師。’中之。齊侯舉矢,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中此,與君代興?!嘀兄?。”正因為景公懷有雄心壯志,所以他才會選賢任能,虛心納諫,知錯就改,從而在很大程度上認同晏子的執(zhí)政理念。

復次,景公即位前后,齊國政局十分嚴峻。統(tǒng)治集團內部矛盾重重,斗爭尖銳,先后發(fā)生了崔杼弒莊公、慶封滅崔氏、陳鮑高欒四族逐慶氏、陳鮑氏攻高欒氏等激烈內斗。經過較長時間的冷靜觀察,景公逐漸認識到晏子對公室的忠誠。尤其是在陳鮑氏與高欒氏的斗爭中,晏子始終堅定地站在君主一邊,竭力維護公室的利益?,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身處風云詭譎的政治漩渦,景公意識到必須依靠晏子這個忠誠睿智而又能掌控大局的舵手,方能讓自己安身享國。

最后,隨著仕宦經驗的豐富,晏子逐漸掌握了高超的進諫技巧。張祥浩先生就提出晏子的諫君方式包括“申明大義式”“釋疑解惑式”“直言切責式”“以毒攻毒式”“爭辯論理式”“辭職逼迫式”“規(guī)勸開導式”“以情感動式”“談笑諷刺式”“順水推舟式”[4];李明、張怡兩位先生認為晏子的諫言藝術有“直諫”“曲諫”“順諫”“歌諫”“鋪陳渲染”“以退求進”“反唇相譏”“借喻曉理”[5];而章滄授先生則考證出晏子的言辯技巧表現(xiàn)在“抓住時機,因勢利導”“正話反說,曲意諷諫”“借題發(fā)揮,轉換角度”“借助旁言,增強效果”“將計就計,反賓為主”等方面[6]。三說均很有道理,這是晏子能夠長期保持與景公和諧關系的重要因素。

景公對晏子的無比信任屬于君主駕馭臣下的一種權術,但同時也是他自身情感的真實流露。尤其是在他聽說晏子去世后的表現(xiàn),更是將這種君臣之情展露無遺,令人感動。據《不合經術者第十六》載:

晏公游于菑,聞晏子死,公乘侈輿服繁駔驅之。自以為遲,下車而趨;知不若車之遫,則又乘。比至于國者,四下而趨,行哭而往,伏尸而號曰:“子大夫日夜責寡人,不遺尺寸,寡人猶且淫泆而不收,怨罪重積于百姓。今天降禍于齊,不加于寡人,而加于夫子,齊國之社稷危矣,百姓將誰告夫!”

這段文字把景公聽說晏子去世后慌張窘迫的形象描繪得惟妙惟肖,充分體現(xiàn)了他平時對晏子的無比倚重。如今忠臣辭世,他忽然沒了依靠,對于齊國和自己的未來茫然不知所措。景公悲痛道:“今天降禍于齊,不加于寡人,而加于夫子?!彼踔猎敢獯套尤ソ邮苌咸旖迪碌臑牡?。不管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大,一個君主能說出這樣的話,也足以證明他對晏子的深情厚誼了。

《不合經術者第十七》亦載:

晏子死,景公操玉加于晏子尸上而哭之,涕沾襟。章子諫曰:“非禮也?!惫唬骸鞍灿枚Y乎?昔者吾與夫子游于公阜之上,一日而三不聽寡人,今其孰能然乎!吾失夫子則亡,何禮之有?”免而哭,哀盡而去。

景公竟然因為大臣的去世而不顧禮儀——“吾失夫子則亡,何禮之有?免而哭,哀盡而去”,足見他對晏子感情的真摯。一向主張“以禮治國”的《晏子春秋》,對景公的這種“違禮”行為,不是貶斥,而是贊揚,也更加生動地突出了該書歌頌一代賢臣晏子的主題。

令人遺憾的是,如此君臣際遇,卻沒能讓齊國重現(xiàn)桓公霸業(yè)。對此清代學者馬骕分析道:

晏平仲之在齊也,歷事三君,皆暗主也。崔、慶既亡,陳氏得政,所際之時,則季世也。方莊公之弒,晏子伏尸成禮,大宮之歃,舍命不渝,是可謂仁者之勇矣。景公嗣立,若能委權任用,承霸國之余烈,晉失諸侯,齊國之興,日可俟也。乃景公固非能大有為之君也,所寵任者梁丘據、裔款之流,所好者宮室臺榭之崇,聲色狗馬之玩。嬰也隨事補救,以諷諫匡君,必者朝夕不怠,危行言孫,故能身處亂世,顯名諸侯,而齊國賴之以安也。雖然,景固非能大有為者也。當靈、莊殘暴之余,國脈漸削,而弗能濟之以仁儉;崔、慶弒逆之時,賊臣亂國,而弗能震之以威權。修桓公之政,則晏嬰可以為仲父,有馬千駟,則壤地甲兵不減于九合一匡時也。奈何景公志無遠圖,惟繁刑嗜酒田獵游觀之是尚,嬰數為諫之,景數為違之,欲以紹前烈而逮先君之后,不亦難乎!值晉霸已衰之日,在位日久,雖意存代興而卒無成業(yè),故子朝亂周而不能定,季氏逐君而不能討,北燕、徐、莒兵耀小國,以是求伯,勢必無成,況又政在陳氏乎!勢重者,人主之淵魚,而圃池之德,歸于私家,彗星見于上,祝詛交于下,登牛山而隕涕,其氣衰,其志惰矣。此晏子所由對叔向而私憂,亦莫如之何也已。[7]

此說很有道理,但把所有責任都歸于景公,似乎有失偏頗。晏子之才略顯保守,不如管仲長于開拓進取,這也是齊國終無復霸的一大緣由。正如宋代大散文家蘇轍所說:“使晏子而得君如管仲之于桓公,其所成就,當與鄭子產比耳。至于糾合諸侯,攘卻戎狄,未必能若管子也?!盵8]

四 晏子事君哲理:“一心事三君”下的“和而不同”

“靈公污,晏子事之以整齊;莊公壯,晏子事之以宣武;景公奢,晏子事之以恭儉:晏子,君子也!”(《重而異者第二十七》)這是孔子對晏子事君的精準評價。司馬遷在《史記·管晏列傳》中亦云:“(晏子)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語不及之,即危行。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以此三世顯名于諸侯?!奔搓套印霸诔⑸希瑖f話涉及到他,就正直地陳述自己的意見,國君的話不涉及他,就正直地去辦事。國君能行正道,就順著他的命令去做,不能行正道時,就對命令斟酌著去辦”[9],故歷仕三君而名揚天下。這些評論都包含了晏子以“一心事三君”的為官理念與“和而不同”的君臣思想。

晏子認為“三君皆欲其國之安”(《不合經術者第三》),自己做事一心為國,所以才能順服。但他并不是與每位國君都相處得十分融洽,而是有所區(qū)別的。正如晏子自評道:“嬰之于靈公也,盡復而不能立之政,所謂僅全其四支以從其君者也。及莊公,陳武夫、尚勇力,欲辟勝于邪,而嬰不能禁,故退而野處?!裰?,輕國而重樂,薄于民而厚于養(yǎng),藉斂過量,使令過任,而嬰不能禁,嬰庸知其能全身以事君乎!”(《重而異者第十九》)這是他在回答高子質疑時所說的話,當時正處政壇,不敢保證日后景公會如何待他,故言辭謙遜,有所保留。

其實,晏子的“一心事三君”中蘊涵了“和而不同”的事君哲理。所謂“和”,就是“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如此,可使“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而所謂“同”,則是“君所謂可,臣亦曰可;君所謂否,臣亦曰否”,譬如“以水濟水,誰能食之”,又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重而異者第五》)。也就是說,對于國君的政令,大臣要看到其中的可取和不可取之處。對可取的部分,應進行補充并積極執(zhí)行;對不可取的部分,要諫君改正,然后再執(zhí)行。只有這樣才能使得政通人和。臣子絕對不能只做國君的應聲蟲,不管對錯,盲目聽從。要堅持“和而不同”,就需始終有一顆為國為民之心;要事奉三位性格迥異的君主,就需靈活多變,“和而不同”。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心事三君”是晏子的事君原則,“和而不同”是具體的處事方法。

我們從晏子處理與齊國三位君主的關系中可以看出,他一直以忠直之臣,乃至社稷大臣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不管國君性情如何,對于他們的不當行為,晏子都犯顏直諫,據理力爭,常常惹得君主變色生氣,不但曾失去過自己的采邑,而且時有性命之憂。畢竟春秋時期,君主的權力很大,掌握著大臣的生死任免。

張繼先生認為:“晏子的整個思想體系都是以明哲保身的為人處世哲學為基礎的?!盵10]對此,筆者不敢茍同。最起碼,在晏子處理與三位齊君的關系中我們看不出他太多明哲保身的痕跡。所以,晏子事君不計生死得失,一心為國為民,這個觀點還是站得住腳的。邵先鋒先生曾說:“晏嬰不屈不阿,敢于直諫,不落俗流的人格既在歷史上產生,也必帶有歷史上的局限性。從其根源來考究,我們不能否認晏嬰是出于為國為民的信念,但也不要忽略晏嬰所處的歷史背景,這個歷史背景就是宗法關系對于人們的深刻影響。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晏嬰之所以能無私無畏地諫君,正是出于至誠忠君的情感。……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歷史的局限性?!盵11]筆者深表贊同,但同時也感覺這似乎有點苛求古人,兩千多年前的晏子能做到如此,已屬難能可貴,值得后人仰慕效仿了。

晏子事君,雖已過去兩千多年,但其高妙的技巧與包含的深刻哲理,仍值得今人借鑒。

注釋:

①公元前556年,晏弱卒,晏嬰繼父為卿,開始登上齊國政壇。公元前554年,齊靈公去世。也就是說晏子事靈公的時間只有兩年左右。

②《史記·晉世家》當中亦有相似記載。

③公元前554年,齊莊公即位;公元前548年,齊莊公被崔杼所弒。晏子即便沒有“退而窮處”(陳瑞庚先生即持此觀點,詳見陳瑞庚《晏子春秋考辨》,臺北長安出版社,1980年出版,第51—56頁),他事莊公的時間也只有6年左右。

④《左傳·襄公二十三年》中也有相似記載。

⑤《左傳·襄公二十五年》中也有近乎相同的記載。

⑥公元前548年,齊景公即位。公元前500年,晏子去世。假若晏子在景公朝不曾辭官,晏子事景公的時間約為49年。即使晏子曾經辭官數年,他事景公的時間也在40年左右。故晏子在景公朝辭官與否,對本文的討論影響不大。

⑦據《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和《雜上第二》載,崔杼弒莊公后,晏子吊唁,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雜上第三》又載,崔杼劫齊諸將軍大夫盟,晏子不與,崔杼謂晏子曰:“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庇纱丝梢?,晏子當時在齊國的崇高威望和重要地位。

⑧筆者認為景公不太可能僅僅考察了晏子治理東阿,就任以為相。故這里的“任以國政”指的是讓晏子擔任管理國家大事的高官,不是相國。景公還需要進一步了解晏子的理政能力,才會任其為相。

⑨王更生先生將此事記入了《晏子傳略》之中(王更生《晏子春秋研究》,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76年出版,第15頁),表明他認為這些文字符合史實。

⑩此章與《雜上第五》重?!峨s上第五》載,景公因言“衣之新也,信善矣,人之故,相知情”,致使晏子請辭。筆者認為,晏子似不會如此狹隘,可能《重而異者第二十二》所述更符合實際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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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鐘巧靈)

Harmony in Diversity: An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Yan Zi and Dukes of Qi

JIAHai-peng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As a sagacious and candid Prime Minister to the State of Qi during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Yan Zi was very good at dealing with his rulers. Duke Ling of Qi would rather take Yan Zi’s advice on trivial matters than those of life and death. Duke Zhuang of Qi’s attitude toward Yan Zi changed from trust to disgust. Although he was never assigned any major responsibility, Yan Zi was much admired by this king for his quality and prestige. Duke Jing of Qi, however, got to increasingly rely on Yan Zi’s service. This King’s heavy reliance on his subjects was a political tactic, and a revelation of his true feelings as well. A loyal and straightforward subject, Yan Zi served three kings with different philosophies in light of their temperament, which showed his idea of “harmony in diversity” on monarch-subject relationship.

Yanzi; Duke Ling of Qi; Duke Zhuang of Qi; Duke Jing of Qi; “harmony in diversity”

2016-05-30.

賈海鵬(1984—),男,山西高平人,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在讀博士,研究方向:先秦諸子。

K225.04

A

1673-0712(2016)06-007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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