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艷
(江蘇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常州213001)
沃特斯“維多利亞三部曲”敘事視角研究
楊艷
(江蘇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常州213001)
薩拉·沃特斯“維多利亞三部曲”以19世紀的倫敦為背景,生動描寫中下層女性生活。圍繞該系列三部小說,結合熱奈特、申丹敘事視角類型,分析作者采用的敘事視角及其效果,有助于把握沃特斯早期小說的敘事特色。
莎拉·沃特斯;“維多利亞三部曲”;敘事視角
莎拉·沃特斯(Sarah Waters,1966-),英國當代著名女作家,1998年至今共出版六部小說,其作品多次入圍“布克獎”和“柑橘獎”。國外對沃特斯的研究始于2002年,研究可分以下三方面:第一,因沃特斯前三部小說《輕舔絲絨》(Tipping the Velvet,1998),《半身》(Affinity,1999),《荊棘之城》(The Fingersmith,2002),都以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合稱“維多利亞三部曲”,此類研究將之歸為“新維多利亞”小說,從新歷史主義角度分析作者對維多利亞時代小說的繼承與發(fā)展;第二,沃特斯小說多以女同性戀為題材,此類研究利用“酷兒”理論(Queer Theory)與性別理論分析小說中的女性形象與人物關系;第三,關注小說中的敘事策略,此類研究多以其小說《荊棘之城》為研究文本。國內對沃特斯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研究可分兩類:評介性書評和研究性論文。評介性書評以介紹為主,如王萍《不談同性戀,只說鬼故事——莎拉·沃特斯新作〈小陌生人〉》介紹該小說故事發(fā)生的背景、人物和情節(jié)。[1]研究性論文大多選擇《荊棘之城》,偶涉其它小說如《守夜》。對《荊棘之城》的研究,或從女性主義角度分析女主人公的成長和主體意識建構,如萬禺碩士論文《荊棘中的重生》[2];或研究小說的敘事策略,如姚臻《譜寫女性愛戀之書——論〈指匠情挑〉的后現(xiàn)代敘事策略》著重分析小說敘事視角和敘述風格中所體現(xiàn)的后現(xiàn)代意識。[3]值得一提的是,陳佳碩士論文《薩拉·沃特斯小說中的歷史書寫》將沃特斯全部小說作為整體進行研究,她從新歷史主義角度分析作者如何在歷史重構中體現(xiàn)自由和平等的價值觀念,彰顯新歷史主義精神。[4]
從以上文獻梳理可知,關于敘事手法方面的現(xiàn)有研究都是針對沃特斯的某一部小說,尤其是《荊棘之城》。聚焦一部作品雖利于對其深入把握,卻也因無法相互比較而難窺作者創(chuàng)作全貌,鑒于此,本文擬圍繞沃特斯“維多利亞三部曲”,結合熱奈特、申丹敘事視角類型,分析小說的敘事視角及其效果,以期較為全面地分析沃特斯早期小說的敘事特色。
敘事視角(point of view)是敘事學的重要概念,華萊士·馬丁《當代敘事學》一書中指出,“敘事視點不是作為一種傳送情節(jié)給讀者的附加物后加上去的,相反,在絕大多數(shù)現(xiàn)代敘事作品中,正是敘事視點創(chuàng)造了興趣、沖突、懸念乃至情節(jié)本身。”[5]不少敘事學家都曾對其進行過分類。其中最為人所熟知的當屬法國學者熱奈特的三分法,《敘事話語》中他用較為抽象的聚焦(focalization)替代視角這一術語,并將聚焦分為三種類型,“零聚焦”(“無聚焦”)敘事、“內聚焦”敘事和“外聚焦”敘事。其中“零聚焦”是指敘事者所知多過任何其他人物,即敘事者>人物;“內聚焦”是指敘述者與某個人物所知相同,即敘述者=人物,分為固定式、不定式和多重式三種子類型;“外聚焦”是指敘述者所知少于人物,即敘述者<人物[6]。申丹在前人的基礎上又將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外視角加以區(qū)分,提出四分法,即零視角(即全知敘事)、內視角、第一人稱外視角、第三人稱外視角[7],具有很好的參考價值。
《輕舔絲絨》是沃特斯的第一部小說,描寫女主人公南希尋求自我之路。第一章交代南希的家庭背景和早年生活,她出生在惠茨特布爾,一家四口以開賣牡蠣的小吃店為生,第一人稱敘述者“我”帶著讀者走進自己早年的生活,值得注意的是,敘述中又同時采用第二人稱“你”,“你嘗過惠茨特布爾的牡蠣嗎?如果有,你一定不會忘記它的滋味?!阍馀R惠茨特布爾,看到當?shù)刭u牡蠣的小吃店嗎?其中有一家是我父親開的.……你被一個臉頰泛紅、嘴角吊的高高的粗魯女孩接待過嗎?那是我姐姐愛麗絲?!磉呌幸晃荒樕變簟㈤L相平凡的苗條女孩……那就是我”。[8],第二人稱的使用顯示出作者試圖以面對面聊家常的方式,拉近敘述者與讀者間距離的嘗試,雖略有刻意之嫌,但不乏新意。同時小說中第一人稱內視角與第一人稱外視角相結合的敘事聚焦,將“我”追憶往事的眼光與“我”正在經歷往事的眼光相融合。雖然全知視角也可以展示人物的內心活動,但是第一人稱內視角的敘述讓讀者更加自然直接地接觸人物的內心世界[7]。與此同時,作者穿插使用第一人稱外視角敘事,或用以言明過去某段經歷產生的深刻影響,如“已經過了二十多年,當我看到魚販的桶子,或是有人叫賣牡蠣時,我的手腕和指關節(jié)仍會隱隱作痛”。[8]或埋下伏筆,如“更后來我才知道這種氣味并非快樂的源頭,而是悲傷的本質”。[8]雙重視角的靈活轉換增加了小說的可讀性和趣味性。
一年后,第二部小說《半身》面世,該小說獲得次年的“毛姆文學獎”和威爾士年度最佳書籍獎。小說采用第一人稱內視角,但與普通第一人稱內視角不同,小說還采用了日記體的形式。之所以選擇日記的形式主要是源于女主人公拜爾和多絲的邊緣地位。多絲是靈媒,被認為是具有某種天賦可以和鬼魂溝通的人,這些人在正統(tǒng)的維多利亞觀念里被認為是邪惡的群體。作為靈媒,也就注定多絲作為邊緣人的位置。拜爾,身為上流社會的小姐,看似高高在上,可實際上卻處處受制,她比哥哥史蒂芬聰明,卻不能出門求學,沒有妹妹菠希拉漂亮,所以不能像她那樣嫁入豪門,加上父親讓她博覽群書,這越發(fā)讓她和自己的母親妹妹疏遠,29歲還是未婚的她已經成為親友眼中的異類。她的“聲音”只能在自己的日記里,是她“唯一可以誠實面對自己之處”。[9]通過多次拜訪梅爾監(jiān)獄,拜爾逐漸對多絲的靈力深信不移,并且不能自拔地愛上了她,為了幫助多絲重獲自由,她策劃和她一起逃往意大利。日記中采用的是第一人稱內視角,故事由瑪格麗特·拜爾和薩琳娜·多絲的日記穿插而成,因而屬于不定式內視角,該視角的使用有助于作者將謎底留到故事最后。整個故事中最大的懸念就是多絲靈力的真實性,從故事開始拜爾第一次來到梅爾監(jiān)獄見到牢房里手持紫羅蘭花朵的多絲開始,作者就已經埋下了伏筆,之后層層推進,最終讓讀者隨著拜爾一起發(fā)現(xiàn)事件的真相:多絲借助女仆維格的幫助,偷看了拜爾的日記,所謂的幽靈之力,只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日記本身既是故事中懸念的謎底,又是故事外為讀者抽絲剝繭的“鑰匙”,讓人不得不感嘆作者的巧妙構思。因此不管是日記形式的采用,還是懸念的設置與解答,都做到了內容與形式的融合,預示著沃特斯的創(chuàng)作在逐步走向成熟。
第三部小說《荊棘之城》普遍被認為是沃特斯的代表作,該書獲2002年度英國“CWA歷史犯罪小說匕首獎”,入圍“柑橘獎”和“布克獎”決選名單。小說采用第一人稱內視角,通過故事人物輪流敘事的方式,小說共三部分,第一部分“命運之鑰”從蘇珊的視角敘述她協(xié)助同伙“紳士”誘騙莫德;第二部分“愛恨情轉”從莫德的視角講述她為擺脫舅舅,與“紳士”合作,反利用蘇珊逃離山莊;第三部分“真相大白”回歸蘇珊的視角,揭開她和莫德的復雜身世。第一、二部分屬于多重式內視角,該視角類型的特點在于從不同角度對同一事件的重復講述,所帶來的效果是,若內容一致會強化所述內容的真實性,若不一致就會引發(fā)疑問產生懸念。小說中,蘇珊和莫德從各自的角度對同一事件進行講述,或相互補充,如莫德與蘇珊在河邊散步,看著駛向倫敦的大船,各懷心思的場景;或加以解構,如莫德對待生母的態(tài)度上,蘇珊眼里看到是一個傷心的女兒親自跪地擦拭母親墓碑上的污漬,直到手指發(fā)抖,呼吸急促,然而實際上面對母親的墓碑,莫德憤怒到想要拿錘子敲碎它,對母親充滿了怨恨,希望她活著只是為了自己可以親手殺她,提到母親為了生她而去世,語氣里是一種盡量在壓抑的勝利感。此外,小說伊始,蘇珊的回憶自我就在感嘆,“我的故事早已開始——然而我就跟你一樣毫無所覺”。[10]這里第一人稱外視角又與內視角相結合,起到“預敘”作用的同時,也達到“越界”的效果,申丹認為,每一種視角都存在自己的局限性,為了擺脫相應的局限性,就需要越界[7]。小說通過第一人稱多重內視角,結合第一人稱外視角為讀者展現(xiàn)一個充滿懸疑色彩,不斷建構、解構、重構中的故事世界。
“維多利亞”三部曲屬于沃特斯早期作品,媒體的普遍評價是,“筆觸深邃、情節(jié)巧妙、人性刻畫幽微,充滿了維多利亞時代特有的壓抑情緒和蠢蠢欲動的禁忌氛圍。”通過以上分析可知,《輕舔絲絨》作為其第一部作品,采用的是第一人稱內視角和外視角相結合的敘事,通過女人公南希之口,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缺點是開篇部分雖親切但略顯刻意。一年后的《半身》采用日記體及日記中的不定式內視角,在內容和形式融合方面做了成功的嘗試。《荊棘之城》是該系列中最成功的一部,多重式內視角的熟練使用,穿插第一人稱外視角“越界”,標志著作者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的真正成熟。此后的三部小說《守夜》(The Night Watch,2006)采用零視角(即全知視角),倒敘的寫法,第一部分發(fā)生在1947年,第二部分發(fā)生在1944年,第三部分發(fā)生在1941年?!缎⌒∧吧恕罚═he Little Stranger,2009)采用男性第一人稱敘內視角,但復雜的心理變化使其講述摻雜過多的主觀情緒,讓他成為不可靠敘述者。2014年新作《房客》(The Paying Guests)采用的是女性第一人稱內視角,讀者隨著敘述者的目光來觀察周遭的人和事,感受她的所思所感,尤其是小說的后半部分,謀殺事件調查和審訊過程里,讀者可以體會到事件的推進帶給她的焦慮、疑惑、恐懼、絕望……前半部分的愛情故事,在后半部分變成了犯罪心理小說。這些都體現(xiàn)出沃特斯小說創(chuàng)作的敘事手法更加嫻熟與多元化,英國《獨立報》曾稱贊她是“當今在世的最會講故事的人之一”,這樣的贊譽也許并不為過。
[1]王萍.不談同性戀,只說鬼故事——莎拉·沃特斯新作《小陌生人》[J].外國文學評論,2010(3):27-29.
[2]萬禺.荊棘中的重生—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薩拉·沃特斯的《荊棘之城》[D].南昌:江西師范大學,2011.
[3]姚臻.譜寫女性愛戀之書—論《指匠情挑》的后現(xiàn)代敘事策略[J].當代外國文學,2014(3):92-97.
[4]陳佳.薩拉·沃特斯小說中的歷史書寫[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13.
[5]華萊士·馬丁.當代敘事學[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設,2005.
[6]熱拉爾·熱奈特.熱奈特論文集[M].史忠義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0.
[7]申丹.敘述學與小說問題學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8]薩拉·沃特斯.輕舔絲絨[M].林玉葳譯.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0.
[9]薩拉·沃特斯.半身[M].林玉葳譯.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9.
[10]薩拉·沃特斯.荊棘之城[M].林玉葳譯.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9.
A Study of point of view in Sarah W aters’Victorian Trilogy
Yang Y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Jiangsu Changzhou 213001)
Sarah Waters’Victorian Trilogy vividly describes the life of women from the middle and lower class in London in 19th century.Based on the three novels,the thesis analyzes point of view employed by Waters and its effects from the types of viewpoint offered by Genette and Shen Dan, so as to ha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author’s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in her early works.
Sarah Waters;Victorian Trilogy;Point of view
I106.4
A
2095-7327(2016)-12-0161-02
本文系2015年度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指導項目《薩拉·沃特斯小說敘事研究》(2015SJD499);2014年度江蘇理工學院校社科基金青年項目《薩拉·沃特斯小說的空間化敘事研究》(KYY14540)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楊艷(1981—),女,江蘇金湖人,江蘇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