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琳
摘 要:《日光流年》是閻連科為尋找人生原初意義而創(chuàng)作的一部力作,本文將從作品來看作者的生死觀以及三姓村村民在不斷與苦難抗爭過程中所體現(xiàn)出的生死觀,結(jié)合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中對生死問題的闡釋,探索《日光流年》中的生死觀的積極意義。
關(guān)鍵詞:《日光流年》 生死觀 向死而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578(2016)09-0026-01
閻連科的作品《日光流年》講述了三姓村人為了活過四十歲而與命運進行的不懈抗爭,在其抗爭的路上又給予了讀者對于生死問題的思考。閻連科之所以寫作《日光流年》,在他的自序中有所提及?!拔蚁?,我必須寫這么一本書,必須幫助我自己找到一些人初的原生意義,只有這樣,我才能平心靜氣地活在這個人世、社會和土地之間,才能心平氣和地面對生命,面對自己、面對世界而不太過迷失。[1]作者在自序中反復強調(diào)的人生原初意義,可見其作品《日光流年》蘊含了他對生死問題的深思。
《日光流年》采取了倒敘的記敘手法。小說首句“嘭的一聲,司馬藍要死了。”[2]小說尾句:“司馬藍就在如茶水般的子宮里,銀針落地樣微脆微亮地笑了笑,然后便把頭臉擠送到了這個世界上?!盵3]從死寫到生的獨特結(jié)構(gòu),講述了死亡與生命的價值,加深了讀者對生死問題的認識。三姓村的人基本每天都活在被死亡籠罩著的世界,因為三姓村的人從未打破活不過四十歲的魔咒,他們到了一定的年齡以后就會受到喉痛病的困擾,喉痛病即意味著死亡。正因如此,三姓村的人時刻都對死亡有著清醒的認識,在死亡層層疊疊籠罩的陰影下探尋著生命的本原意義。司馬藍在他年幼的時候就對死亡有著自己的感知?!八谰兔兹椎卦谒抉R藍的心里就生根了,風調(diào)雨順地長起來,到四五歲時,想到死他就徹底不眠了,苦思冥索到天亮,穿好衣服,坐在大門檻上,聽著日光在樹葉上嘩嘩哩哩的流動,恐懼在他心里就山山野野了,死亡給他帶來的驚顫,像冰粒兒一樣,在他猛然的一個哆嗦中,噼里啪啦,從身上抖落下來,就滿世界都是了?!盵4]小說中從一個孩童的視角來看待死亡,對死亡的感知實則是恐懼,想到死亡就驚顫,甚至是徹夜不眠,這是比同齡一般兒童更深刻地對死亡的感知。正因為三姓村特殊的生存環(huán)境,大人們也從小就讓孩子對死亡疏離正確的認識。老村長杜桑死后,大人們讓孩子們?nèi)ナ仂`,是為了給這些孩子練練膽,讓他們知道三姓村人死得早,讓他們知道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三姓村的人老了對死亡的形式也格外重視。小說開開篇,司馬家三兄弟為自己所在墓地的大小爭執(zhí)不休,他們認為尺寸的大小是不能有絲毫的退讓,必須予以重視,這既是對死亡外在形式的一種關(guān)注,這一關(guān)注體現(xiàn)在另一個方面就是棺材。司馬藍為了修渠引水,到處籌集錢,連杜巖準備好的棺材也不放過。杜巖為了守住自己的棺材,在他還沒死的時候,就天天吃睡在棺材,最后甚至讓兒子把棺材釘上,一個將死的老人對自己棺材的執(zhí)著守護也可看出他對死亡形式的看重?!罢f人生在世如一盞燈,燈亮著要燈罩干啥兒?活有房,死有棺,死人沒有棺就如活人沒有房。”[5]人無論經(jīng)歷了怎樣的苦難,像三姓村人無論怎樣努力都活不過四十歲,但是對死死亡形式的關(guān)注也不會有絲毫的削弱,棺材安放著他們的肉體,而墓地安放著他們的靈魂,死即是對土地的一種回歸。有生才有死,對生的認識也是存在于世的一個重要方面。閻連科在自序中道:“我們走來的時候,僅僅是為了我們不能不走來,我們走去的時候,僅僅是因為我們不能不走去。”[6]但只要活著就是有希望的。閻連科在《日光流年》的寫作中開始了許多尋找的跋涉,尋求人生原初的意義。文中主人公司馬藍也在思考活著的意義。“司馬藍瞟了一眼村人們,想活著是多實在的一件事,多具體的一件事,邁腿了就能從這兒到那兒,說話了就有聲音發(fā)出來,餓了就能吃飯,種地有糧打,身子破了有疼感,有血流,然死就什么也沒有了,像云感一樣飄失了,再有云彩也不是生前那塊了?!盵7]司馬藍化抽象的活著的概念為具體感官上的感知,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著活著的意義。
對生和死問題有了一定的認識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海德格爾在其著作《存在與時間》中就提到了“向死而存在”這一觀念。他把死亡定義為:死亡作為此在的終結(jié)乃是此在最本己、無所關(guān)聯(lián)的、確知的、而作為其本身則不確定的、超不過的可能性。死亡作為此在的終結(jié)存在在這一存在者向其終結(jié)的存在中。[8]死亡在這里是作為一種可能性而存在的,一個人如果沒有亡故,他就可以承擔對自己生命的責任,用一種向死亡存在的方式活著。向死亡存在即先行到死亡中去?!跋刃械剿劳鲋?,揭示了此在在世存在的本真意義。但這個‘先行并不是要此在去實現(xiàn)死亡,而是要‘把向死亡存在標識為向著一種可能性的存在?!盵9]三姓村人對死亡有著深刻的認識,內(nèi)心恐懼死亡,所以一代代村民用自己頑強的毅力去反抗災難。第一代村長杜桑,想到辦法是鼓勵村民不斷的繁衍,他認為這樣就不怕人們活不過四十歲,就不怕三姓村從這個世界消失。第二代村長司馬笑笑想到的辦法是在地里種油菜,他執(zhí)著地堅守著這個他認為可以改變村民命運的良方,在實施這一措施期間,三姓村遭遇了蝗災和饑荒。種油菜的條件異常的苛刻,困難重重,但都沒有改變村長種油菜的信念。第三位村長藍百歲采取的辦法是換地,用司馬桃花和藍四十的貞操去換取盧主任帶來大批勞動力來翻地,也無疾而終。第四位村長司馬藍從小就立志要當村長,在經(jīng)歷了一任任村長的失敗經(jīng)驗后,想到的辦法是修渠引水,修渠工程停停歇歇,歷時數(shù)年,耗費了巨大的人力、財力,才修通了靈隱渠,但是靈隱水遭到現(xiàn)代工業(yè)的污染,已經(jīng)不能用了。雖然結(jié)果不盡如人意,但是村民為了活下去都進行著積極的抗爭,活著的希望激勵著他們反抗苦難和延續(xù)生存。
《日光流年》讓人深刻地體會著死亡,而向死而生的勇氣和決心又讓人明白了活下去的意義。人要領(lǐng)悟自身存在的整體性,即從生到死的這個整體性的過程,就要在思想上先行步入死的境界,對死做事先的體味。懂得了死,也就真正明白了生的意義。《日光流年》中這個村民活不過四十歲的三姓村雖然看起來荒誕,卻給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現(xiàn)代人對于生死問題的深刻反思。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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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年第297頁.
[9] 薛原.向死而生的形上學思考——海德格爾的死亡觀探討[J].河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6):3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