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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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岳湖南詩刻四則考述

韓夢星

（湖南科技學院 國學院，湖南 永州 425199）

許岳，字一磐，又字堯卿，余姚人，一作姚江人，嘉靖八年任永州通判。嘉靖十年，許岳與同僚同游道州月巖，題有詩刻一幅。此外，許岳在零陵朝陽巖有詩刻兩幅，在祁陽浯溪有詩刻一幅。文章對許岳在湖南所題的四幅詩刻作一考述。

許岳；月巖；朝陽巖；浯溪

許岳，字一磐，又字堯卿，余姚人，一作姚江人，嘉靖八年（1529）任永州通判。其他生平事跡不詳。

許岳生性喜愛游山玩水并留下詩作，有道州月巖詩刻一幅，零陵朝陽巖詩刻兩幅，祁陽浯溪詩刻一幅，另有一篇《三絕堂詩》?！读阒狙a零》記載許岳有《游澹山》詩一首，未見著錄。許岳或有其他作品，但典籍浩如煙海，難以搜尋；碑刻四散，或有遺漏，今不得見。

一 道州月巖詩刻

月巖位于今永州道縣，因巖有三洞形狀如月，仿佛月相的消長變化故有此名。月巖有東、中、西三個洞口，三點一線，故又稱“穿巖”。洞口如圓月，由洞入可依次觀上弦月、滿月、下弦月之風光。徐霞客在游歷永州，觀賞月巖時稱贊道：“永南諸巖誰最？道州月巖第一?！?/p>

清道光《永州府志》卷二下《名勝志下》載：“濂溪以西十五里，營山之南，有山奇聳，中為月巖。舊名穿巖。其距州約四十里焉，巖形如圓廩，中可容數(shù)萬斛。東西兩門相通，望之若城闕。中虛其頂，側(cè)行旁睨，如月上下弦，就中仰視，月形始滿，就此得名。巖前奇石如走猊伏犀，形狀不一。相傳周幼子時，嘗游息巖中，悟太極，故又稱‘太極巖’。有書堂在巖內(nèi)，石壁環(huán)之。”

周敦頤，字茂叔，世稱濂溪先生。宋寧宗時賜謚號為“元”，故學者尊稱為“元公”。周敦頤是學術(shù)界公認的理學開山鼻祖，對后世理學的發(fā)展影響極大。周敦頤先生出生在月巖附近，并時常到月巖讀書游玩。相傳周敦頤在此悟出《太極圖說》，故后世多到此追思周敦頤先生于月巖悟道的傳說，并被月巖奇特的景象所折服，時常詩興大發(fā)，刻詩于巖壁上，使得月巖充滿了濃厚的人文氣息。

嘉靖十年（1531），許岳與同僚嚴玉、史秉彝、姚憲章同游月巖，置身于此奇境之中，飲酒下棋，詩興大發(fā)，題有詩刻一幅。全文為：“□城圍合開雙闕，□□盈虧形似月。天風吹我月宮游，一局仙棋不知歇。嘉靖十年，偕州同江陰嚴玉、學正象山史秉彛、州幕云間姚憲章，醉奕于此。永判余姚一磐許□岳堯卿識?！?/p>

詩刻是新近發(fā)現(xiàn)的許岳親筆，刻于月巖洞內(nèi)右側(cè)崖壁上，以往文集、方志、石刻文獻中均未見著錄。詩刻高78公分，寬170公分，共65字，楷書。

“□城圍合開雙闕，□□盈虧形似月”兩句，寫月巖實景。“圍合”是一種全包圍的建筑結(jié)構(gòu)，在此指月巖為外觀上看似一座封閉的城池；“開雙闕”則是指月巖在東、西兩側(cè)有洞口貫穿?！坝澬嗡圃隆笔侵敢蛟聨r有三洞形狀如月，進入其中仿佛月相之盈虧消長之變化。這一聯(lián)描寫許岳置身月巖之中親身感受到月巖的鬼斧神工，將自己親眼看到的景物放入詩中。

“天風吹我月宮游，一局仙棋不知歇”兩句，表登游之情?！疤祜L吹我月宮游”描寫許岳與友人登游月巖。微風輕拂著許岳及其友人的面龐，三人和著微風漫步在月巖之中?！霸聦m”代指廣寒宮，《海內(nèi)十洲記》：“曾隨縣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蜃海冥夜之丘，純陽之陵，始青之下。月宮之間。”《開天傳信記》：“吾昨夜夢游月宮，諸仙娛予以上清之樂，寥亮清越，殆非人間所聞也?！贝撕蠖啾挥糜谠姼韬蜕⑽闹?，如五代韋莊《貴公子》詩“瑤池宴罷歸來醉，笑說君王在月宮”。此處代指月巖?！耙痪窒善濉钡涑鎏圃姟独ッ饔癜干健返念h聯(lián)“一句仙棋蒼石爛，數(shù)聲長嘯白云間”。在此指許岳與友人在此下棋如同仙境，竟不知歇息。這兩句表達了許岳在登游月巖時愜意之感。

這首詩將月巖喻作仙境，自己身處仙境從而流連忘返。在字里行間都表達了對月巖的喜愛之情，同時也在字里行間抒發(fā)了自己置身如此鬼斧神工般的奇特景象時的愜意舒暢之情。

二　零陵朝陽巖詩刻

朝陽巖又名西巖，在永州零陵瀟水西岸，為群玉山麓瀕瀟水之斷層崖。洞口東開，臨江壁立，怪石嶙峋，幽邃深曠。每當旭日初升，霞光與江霧相映，絢麗奪目，景色清奇。唐永泰二年（766），時任道州刺史的元結(jié)途經(jīng)此地，觀其秀麗景色，愛其山水絕佳，作《朝陽巖銘》序云：“永泰丙午中，自舂陵詣都使計兵，至零陵，愛其郭中有水石之異，泊舟尋之，得巖與洞，此邦之勝也。自古荒之而無名稱，以其東向，遂以‘朝陽’命焉?！惫视写嗣?。元結(jié)另作《朝陽巖下歌》，盛贊其景色瑰麗清奇?？滴蹙拍辍队乐莞尽吩疲骸俺枎r：在城西南二里瀟水滸。巖口東向，當朝暾初升，煙光石氣，激射成采。唐道州司馬元結(jié)維舟巖下，名之曰‘朝陽’?！绷谠営乐輹r常游于此，留有《游朝陽巖遂登西亭二十韻》、《江雪》、《漁翁》等詩文。柳詩中有“漁翁夜傍西巖宿”句，因此朝陽巖又名西巖。永州之絕景“朝陽旭日”即在朝陽巖，其間古樹參差如陣，依稀可見小亭。云煙著彩，瀟水沾染著霞光，清風徐徐吹來夾帶仙氣。

朝陽洞分上、中、側(cè)三洞。由巖頂東北行，循石級下至入門處為上洞。洞口巖壁鐫“何須大樹”四個字。洞東側(cè)有篆石亭。中洞又名流香洞，左右石壁如半環(huán)，泉水從巖石中噴涌而出常年不斷。洞口壁刻北宋張子諒書“朝陽洞”等字。洞后為陰潛澗。側(cè)洞在中洞左上方，因此洞居處最高，故稱“尺五天”。巖西側(cè)零虛山頂有寓賢祠，原為元結(jié)所建茅閣，后改稱元刺史祠，專祠元結(jié)。歷代文人騷客聞名至此，亦步亦趨，賦詩作文，累镵于石。

嘉靖十年，許岳于朝陽巖游玩時作詩刻“漫將山水屬高賢”、“山水清奇為君何”兩首，均刻于朝陽巖虛山崖壁上。全文為：“謾將山水屬高賢，開辟留將啟后先。足下白云疑拔地，眼前紅日喜瞻天。春光勃勃巖頭草，道體淵淵洞底泉。晚我來游應(yīng)有暇，追隨蘇子泊湖船。嘉靖十年姚江一磐許岳識。”

詩刻六行，楷書，無題?！皫r頭草”，《二程遺書》中有云：“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問之，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薄！昂?，用蘇軾五湖船典故。蘇軾《水龍吟》：“五湖聞道，扁舟歸去，仍攜西子?！贝嗽姂?yīng)是許岳來到朝陽巖看此美景有所感慨，謂倘若自己有閑暇時再來游玩，當追隨蘇子聞道之步。

許岳另外一首詩全文為：“山水清明為君何，古今詩刻謾嵯峨。涼風明月新佳景，醉拂碁坪且爛柯。一磐許子碁石。”

此詩明代黃焯《朝陽巖集》著錄為：“水石清奇為君何，古今詩刻謾嵯峨。涼風明月新佳景，醉拂碁坪欲爛柯。余姚一磐許岳書并識碁石。”其著錄有誤。

前兩句“山水清明為君何，古今詩刻謾嵯峨”，描寫了朝陽巖清奇的自然風光和人文氣氛，古人與今人的石刻滿山都是?！搬隙搿敝干絼莞呖〉臉幼?，《史記·司馬相如傳》：“于是乎崇山巃嵷，崔巍嵯峨?！碧贫鸥υ姡骸肮蕡@不可見，巫岫郁嵯峨?！?/p>

后兩句“涼風明月新佳景，醉拂碁坪且爛柯”，描寫許岳在朝陽巖時的心情。涼爽的風和一輪明月組成了一幅新的美景，醉酒后我輕拭棋坪，在這里下一盤棋?！盃€柯”有指歲月流逝，人事變遷之意，任昉《述異記》：“信安郡石室山，晉時王質(zhì)伐木至，見童子數(shù)人，棋而歌，質(zhì)因聽之。童子以一物與質(zhì)，如棗核，質(zhì)含之，不覺饑。俄頃，童子謂曰：‘何不去？’質(zhì)起，視斧柯爛盡，既歸，無復(fù)時人。”唐劉禹錫有詩：“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xiāng)翻似爛柯人”。而在許岳這首詩中“爛柯”是指棋局。唐竇常《哭張倉曹南史》詩“麗藻嘗專席，閑情欲爛柯”中的“爛柯”亦指棋局。這首詩相較于上首詩“謾將山水屬高賢”多了幾份閑適，在朝陽巖清奇瑰麗的石刻下，和著清風明月，喝酒下棋，多瀟灑。朝陽巖零虛山棋坪旁，有一石兀起，即許岳作詩刻于其上的“碁石”。

《朝陽巖集》另載：“嘉靖十年春三月晦，陪同湖省右少參郭日休、少府羅柏、參府岳鰲登賞朝陽巖。”嘉靖十年三月最后一天，許岳陪同郭日休、羅柏、岳鰲三人游覽朝陽巖。郭日休作“暮春細雨弄微寒”詩一首刻石，今詩刻不見，詩文內(nèi)容見于嘉慶《零志補零》，全文為：“嘉靖十年春三月晦日，少府羅君柏、參府岳君鰲、許君岳登賞。暮春細雨弄微寒，手撥藤蘿上石闌。楚客伶俜還腳債，高人放浪滿騷壇。溪花山草如相妒，洞氣泉津卻不干。老衲從教相對飲，興來誰覺酒盃寬。閩九華山人郭日休，湖省右少參。”

光緒《零陵縣志》亦有著錄，題為“同少府羅君柏、參府岳君鰲、許君岳登賞”，署款“嘉靖十歲春三月晦”、“閩九華山人郭日休書”。《朝陽巖集》“游題短記”中收錄“嘉靖十年春三月晦，知府何詔，南海同知馮濟，通判毛公毅，蕭干，同少府羅柏，參府許岳題記”題刻一條，當與郭詩作于同一時間。因郭日休所作“暮春細雨弄微寒”一詩與許岳在朝陽巖所作“謾將山水屬高賢”一詩同為嘉靖十年，故許岳所作詩應(yīng)為與郭日休同游時所作。

三 祁陽浯溪詩刻

浯溪摩崖石刻群位于永州祁陽。浯溪原本是條無名小溪，只因唐廣德年間（763）元結(jié)出任道州刺史，舟過祁陽，見這里怪石林立，懸崖峭壁，景色異常優(yōu)美，就愛上了這片山水。后棄官不做，隱居于此，并命此溪為“浯溪”。元結(jié)《浯溪銘序》云：“浯溪在湘水之南，北匯于湘。愛其勝異，遂家溪畔。溪世無名稱者也，為自愛之，故命浯溪。”此處蒼崖石壁，瀕臨湘江，巍然突兀，連綿數(shù)十米，為摩崖文字天然好刻處。元結(jié)將《大唐中興頌》舊稿補充修訂，請好友顏真卿書寫并刻于浯溪。除《大唐中興頌》外，浯溪摩崖石刻群中還有元結(jié)《浯溪銘》、《峿臺銘》石刻。

許岳在游玩浯溪時亦曾留有詩刻一幅，為棋局詩，全文為：“水石清奇更無此，四吾端可尚三吾。金聲玉勒從今古，一局仙棋酒一壺。”

此詩與朝陽巖“山水清明為君何”一詩同為棋局詩，內(nèi)容亦有相似之處。

前兩句“水石清奇更無此，四吾端可尚三吾”，同樣描寫了浯溪的山水風光和其豐厚的文化底蘊?！叭帷保遁浀丶o勝》：“唐上元中元結(jié)居此，以所著《中興頌》刻之崖石，顏真卿書之。結(jié)又為峿臺、吾亭、吾堂諸銘。元祐間，練潛夫為《笑峴亭記》曰：‘次山之意以為好嗜與世異而我所獨也，故以吾名之，其言曰命曰浯溪，旌吾之所獨有也?！株愮瘛朵聪獔D》云：元氏始命之意，因水以為浯溪，因山以為峿山，作屋以為吾亭。三吾之稱，我所自也。制字從山從水與廣，我所命也。三者之自皆自吾焉，我所擅而有也?！痹S岳到浯溪后看到此情此景，在此追憶元結(jié)，心中有所感慨。

后兩句“金聲玉勒從今古，一局仙棋酒一壺”，“金聲”指鉦聲，借指止兵。《漢書·李廣傳》：“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薄段倪x·王粲從軍詩》：“將秉先登羽，豈敢聞金聲?！薄坝窭铡币鉃橛糜裱b飾的控馬革帶，借指馬。庾信《三月三華林園馬射賦》：“控玉勒而耀星，跨金鞍而動月?！倍拍猎娫疲骸皠e風嘶玉勒，殘月望金莖?！?/p>

許岳游覽浯溪，行至三絕堂，作《三絕堂詩》一首?？滴蹙拍辍队乐莞尽肪矶端囄闹尽纷鳌朵聪^亭》，道光《永州府志》卷二上《名勝志》作《讀中興碑詩》，卷三下《建置志》作《三絕堂詩》。全文為：“昔懷浯溪不得見，今向浯溪游幾遍。巖頭古刻云氣生，石罅驚流雨花濺。元公已逝我復(fù)來，長歌痛飲眠蒼苔?？靶υ娙撕闷奉}，無端悲喜如童孩。當時事勢非靈武，李氏山河寧舊土。后來莫把三絕輕，多少今人不如古?！?/p>

元結(jié)頌，顏真卿書，及摩崖石，并稱“三絕”。古人作堂以護其文，并作東西兩亭。許岳這首詩所注重表達的是對先賢的景仰和追慕，名為游山玩水，實則關(guān)注的是游玩之地的人文價值。這首詩提及元結(jié)，字里行間都表達了借古傷今之情。最后兩句“后人莫把三絕輕，多少今人不如古”更是將這種感情推進高潮。

[1]李花蕾.明黃焯《朝陽巖集》校注[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1,(1).

[2]張京華.元結(jié)與永州水石文化[J].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11,(2).

[3]湯軍.零陵朝陽巖小史[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責任編校：張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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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05-0030-03

2017－02－15

韓夢星（1997－），女，河北邯鄲人，湖南科技學院國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