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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義證》對《文心雕龍斠詮》的接受與發(fā)展

2017-04-12 12:47黃誠禎

李 平,黃誠禎

(安徽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文心雕龍義證》對《文心雕龍斠詮》的接受與發(fā)展

李 平,黃誠禎

(安徽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安徽 蕪湖 241000)

詹锳的《文心雕龍義證》頗為倚重臺灣地區(qū)李曰剛的《文心雕龍斠詮》,對其多有接受。然而,除了采摭材料、汲取成說方面的接受之外,《義證》對《斠詮》也有闕疑、補(bǔ)充、駁正、錄異等方面的發(fā)展。考察《義證》對《斠詮》的接受與發(fā)展,不僅可以彰顯李曰剛與詹锳的“龍學(xué)”研究功底與學(xué)術(shù)價(jià)值取向,而且可以窺見20世紀(jì)80年代以來,海峽兩岸“龍學(xué)”研究漸趨交融的態(tài)勢,具有一定的學(xué)術(shù)史意義。

文心雕龍斠詮;文心雕龍義證;李曰剛;詹锳;龍學(xué)

臺灣地區(qū)的李曰剛與大陸的詹锳都是“龍學(xué)”研究領(lǐng)域的大師級人物,兩人于20世紀(jì)80年代先后出版的《文心雕龍斠詮》(以下簡稱《斠詮》)和《文心雕龍義證》(以下簡稱《義證》),廣搜博稽,解說綿密,頗有百川匯海之氣度和會校集釋之性質(zhì),不僅均為海峽兩岸“龍學(xué)”著作中部頭最大的集大成之作,而且兩部著作前后踵武,有著明顯的繼承與發(fā)展關(guān)系,在海峽兩岸“龍學(xué)”研究史上猶如雙子星座,卓然相埒。

一、《義證》對《斠詮》的接受

李曰剛的《斠詮》出版于1982年,詹锳的《義證》出版于1989年。作為后出且具有會校集釋性質(zhì)的著作,《義證》對于先出且性質(zhì)相同的《斠詮》當(dāng)然多有接受。詹锳曾自述1982至1984年間撰寫《義證》時,特別重視臺灣地區(qū)的“龍學(xué)”著作:

我在威斯康辛大學(xué)工作期間,看到了臺灣方面大量的《文心雕龍》注釋和研究著作。我又從臺灣郵購了幾種。我還看到哥倫比亞大學(xué)出版的英譯本《文心雕龍》。我在哈佛大學(xué)講演,講的就是《文心雕龍》。在美期間,有暇我即編寫《〈文心雕龍〉義證》。1984年11月在上海參加中日學(xué)者《文心雕龍》討論會,我順便向上海古籍出版社交了《〈文心雕龍〉義證》的前一部分稿件。以后陸續(xù)編寫,1986年交齊全稿,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分裝上中下三冊出版。①

在詹锳關(guān)注的臺灣地區(qū)“龍學(xué)”著作中,對其影響最大的當(dāng)推李曰剛的《斠詮》。據(jù)曹月芳統(tǒng)計(jì),《義證》援引數(shù)量最多的是范文瀾的《文心雕龍注》,次數(shù)為1230次;繼而是楊明照的《文心雕龍校注拾遺》,次數(shù)為875次;次之為李曰剛的《文心雕龍斠詮》,次數(shù)為750次;而后依次為王利器的《文心雕龍校證》(692次)、張立齋的《文心雕龍注訂》(390次)、黃侃的《文心雕龍?jiān)洝?263次)、劉永濟(jì)的《文心雕龍校釋》(210次)、郭晉稀的《文心雕龍注釋》(140次)、張立齋的《文心雕龍考異》(125次)、周振甫的《文心雕龍注釋》(122次)。②而曹月芳所得以上數(shù)據(jù)還只是粗略統(tǒng)計(jì),事實(shí)上,詹锳據(jù)《斠詮》以為說的不止750次。由于《義證》過于倚重《斠詮》,不僅對其接受甚多,而且在接受過程中對有些材料甚至未加辨析而直接迻錄,導(dǎo)致以訛傳訛。對此,楊明照在《詹锳〈文心雕龍義證〉指瑕》一文中曾予以詳細(xì)指正。略舉如下:

《義證》 張衡《東京賦》:“動物斯生,植物斯長?!本硪坏诰彭?/p>

今按:詹著襲自《文心雕龍斠詮》(見卷一第二三頁)??肌段倪x》張衡《東京賦》并無此二句,惟《西京賦》有之。其文作“植物斯生,動物斯止”(敦煌本伯二五二八《西京賦》寫卷、六臣注本、胡刻本皆同。五臣張銑注釋“止”為“居”)。作“止”始葉韻,若是“長”字,則不諧矣。《斠詮》所引固誤,詹锳只顧照鈔,而未查閱《兩京賦》,其粗疏可知。

《義證》 《中庸》:“是以聲名洋溢乎格言?!本硪坏谌屙?/p>

今按:詹著襲自《斠詮》(見卷一第三五頁)(應(yīng)為第五三頁——引者注)。《中庸》乃童而習(xí)之之書,三十三章中根本無此文。有之,乃作“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見第三十一章)。大概老專家不善于思誤書而未予糾正吧(或者是沒有發(fā)現(xiàn)錯誤,亦未可知——如果沒有讀過,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

《義證》 孔安國《尚書序》正義:“先君孔子生于周末,睹史籍之煩文,懼覽者之不一,遂乃定禮樂,明舊章,刪《詩》為三百篇,約史記而修《春秋》,贊《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以除《九丘》?!本矶谖寰彭?/p>

今按:詹著襲自《斠詮》(見卷一第九五頁)?!跋染鬃由谥苣雎毞揭猿毒徘稹?。”即《偽孔傳序》文?!稊以彙吠印翱资琛倍止陶`,詹著只顧鈔襲而不知其非,雖改換“孔疏”為“正義”(此《義證》全書中,鈔襲慣用的手法),其誤仍與之同(正義與孔疏一實(shí))?!读x證》卷首《序例》曾揚(yáng)言“凡是有關(guān)的,大都詳加搜考?!贝藯l何以只“搜”而不“考”呢!又按:《偽孔傳序》曾登《選》樓(見《文選》卷四十五),習(xí)八代文者無不熟悉。不知詹先生一讀否?③

詹锳《義證》對李曰剛《斠詮》接受甚多,其書中一些材料和說法源自《斠詮》,此為事實(shí),應(yīng)予承認(rèn);而《斠詮》有些引文失誤,《義證》未經(jīng)核對,貿(mào)然信從,悉數(shù)抄錄,實(shí)為缺憾,亦不必為尊者諱。不過,楊文在指瑕《義證》時,極盡諷刺、揶揄之能事,亦有失大家風(fēng)范,難免文人相輕之嫌。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斠詮》在引錄“范注”的材料時,“隨范注之誤而誤者亦屢有所見”。④而楊文首行即將1989年出版的《義證》誤為1982年,我們知道,1982年出版的是《斠詮》,如果《義證》也出版于1982年,就不可能“襲自《斠詮》”了;再就楊文指責(zé)詹著的引文而言,六段文字有三處引文頁碼錯漏,一處標(biāo)點(diǎn)遺缺,兩處文字脫漏,一處文字訛誤。此雖細(xì)小問題,亦可見學(xué)無止境、人無完人。李詳引《抱樸子·廣譬篇》注劉勰“古來知音”說,并謂“彥和之論本此”。⑤作為會校集釋類著作,《斠詮》據(jù)李詳補(bǔ)注引錄,《義證》再據(jù)李補(bǔ)或《斠詮》引錄,亦屬正常。況且,《義證》作為后出之書,對前錄之文字均有所訂正,如李補(bǔ)與《斠詮》之“信耳而遺目”、李補(bǔ)之“恨不同時”、《斠詮》之“或不能拔”,《義證》均據(jù)《抱樸子·廣譬篇》改作“信耳而疑目”“恨不同世”“終不能拔”,體現(xiàn)了后出轉(zhuǎn)精的特點(diǎn)。

《義證》對《斠詮》的接受,除少量材料未經(jīng)核對、以訛傳訛外,更多的是受其啟發(fā)和影響而提供與之互補(bǔ)的材料,以相互發(fā)明。

如《頌贊》篇“揄揚(yáng)”“汪洋”兩語注,《斠詮》曰:

揄揚(yáng) 《文選·西都賦序》:“雍容揄揚(yáng)?!崩钌谱ⅲ骸稗?,引也;揚(yáng),舉也。”引舉即“稱揚(yáng)”之意。

汪洋 喻氣度恢宏。劉孝威詩:“風(fēng)神灑落,容止汪洋。”亦以喻文章氣勢旺盛。《唐書·韓愈傳贊》:“愈以六經(jīng)之文,為諸儒倡,刊落陳言,橫驚別驅(qū),汪洋大肆?!雹?/p>

《義證》則曰:

班固《兩都賦序》:“雍容揄揚(yáng)?!崩钌谱ⅲ骸稗?,引也;揚(yáng),舉也。”“引舉”即稱揚(yáng)之意。曹植《與楊德祖書》:“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yáng)大義,彰示來世也。”

劉孝威《重光詩》:“風(fēng)神灑落,容止汪洋?!薄巴粞蟆庇脕硇稳萆顝V,常指人的氣度或文章氣勢。柳宗元《宣城縣開國伯柳公行狀》:“凡為文,去藻飾之華靡,汪洋自肆,以適己為用?!雹?/p>

顯然,《義證》受《斠詮》的啟發(fā),錄班固《兩都賦序》和劉孝威《重光詩》以釋義,同時補(bǔ)充曹植《與楊德祖書》和柳宗元《宣城縣開國伯柳公行狀》的相關(guān)論述,以與《斠詮》相證互補(bǔ),發(fā)明其意。

再如,關(guān)于《征圣》篇的地位以及由此引起的《原道》《征圣》與《宗經(jīng)》的關(guān)系問題,《斠詮》曰:

夫圣人之心,合乎自然,圣心之文,明夫大道,事本同條,不容疑似。然則圣心之道雖不可見,而圣人之文尚可得聞。征圣者,由文以見道可也,故次于原道。惟征圣而后,次之以宗經(jīng),論者往往混同一視,而不知此篇以人為主,故曰征圣;下篇以書為主,故曰宗經(jīng)。形一體并,而表里自分,實(shí)前后相足也。⑧

《義證》亦總結(jié)為:

此篇以人為主,故曰征圣;下篇以書為主,故曰宗經(jīng)。⑨

從文字表面看,《義證》似乎完全襲用了《斠詮》的觀點(diǎn)。然而,仔細(xì)辨析則會發(fā)現(xiàn),這里所謂的“人”“書”之分,劉永濟(jì)《文心雕龍校釋》早已導(dǎo)夫先路云:

圣人之心,合乎自然,圣心之文,明夫大道。事本同條,不容疑似。然則圣心之道雖不可見,而圣人之文尚可得聞。《征圣》者,由文以見道可也,故次于《原道》。

紀(jì)昀評此篇為裝點(diǎn)門面,謂“推到究極,仍是宗經(jīng)”。非也。蓋《征圣》之作,以明道之人為證也,重在心。《宗經(jīng)》之篇,以載道之文為主也,重在文。⑩

可見,《斠詮》之說源于劉永濟(jì),《義證》集釋時引錄《文心雕龍校釋》之言,則有為《斠詮》之說交代出處之意。而其據(jù)《校釋》與《斠詮》之表述所概括的“揆劉勰之意,‘道’、‘圣’、‘經(jīng)’三者為連鎖關(guān)系,‘道’為‘圣’之本,‘圣’為‘經(jīng)’之本,而‘經(jīng)’為后世文章之本。所以本篇說:‘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又有綜合提升之效。

二、《義證》對《斠詮》的發(fā)展

《文心雕龍·序志》有言:“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舊談?wù)?,非雷同也,勢自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茍異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與異,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務(wù)折衷?!睋?jù)此方可看出《義證》與《斠詮》的真正關(guān)系:《義證》對《斠詮》雖然頗為倚重,采摭甚多,然而絕不是簡單地照抄照錄,而是對其多有闕疑、補(bǔ)充、駁正和錄異,在接受的過程中亦有很大的發(fā)展,對此應(yīng)予辯證看待??疾靸蓵W⒌耐兄惻c異中之同,既可見出兩人“龍學(xué)”之修養(yǎng)與功力,又可略窺兩人“龍學(xué)”研究之不同取向。易言之,若不糾纏于楊明照所言之抄襲公案,而是將兩者視為“龍學(xué)”研究史的材料,即將《義證》對《斠詮》的吸收與補(bǔ)正視為海峽兩岸《文心雕龍》研究經(jīng)歷30余年阻隔之后的“學(xué)術(shù)交融”,則無疑更具有學(xué)術(shù)史的意義。而這也是《義證》編纂意圖之一:“臺灣近三十年來,研究《文心雕龍》成果顯著,因此類書籍在大陸不經(jīng)見,故多有引錄。”

1.闕疑

不少學(xué)者在研究《文心雕龍》的思想淵源與理論影響時,喜歡運(yùn)用語匯比對的方法,即通過對同一詞語或類似語句的比對,考辨《文心雕龍》與某一原典或后來著作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穩(wěn)定的關(guān)系。這種方法的運(yùn)用,有助于發(fā)掘《文心雕龍》與其他論著之間可能存在的某種隱而未發(fā)的影響關(guān)系。然而,單純依靠語匯比對,稍有不慎則容易流為比附。對此,王元化早就指出:

當(dāng)我們研究一位思想家的思想時,應(yīng)該劃清下面幾個界線:一、不能用語匯對比法來判斷一位作家是屬于哪一個思想體系,這是一種非常簡單化、庸俗化的辦法。一個思想家在引用其他思想家的文字時,我們應(yīng)該注意有這種差異:一種是舍本意的引證,另一種是用本意的引證。這兩種引證方法要嚴(yán)加區(qū)別。所謂舍本意的引證,就是舍棄了引用原文的思想內(nèi)容,而以之做為某種比喻,來闡發(fā)自己的某些觀點(diǎn);而用本意的引證就是把引用原文的思想內(nèi)容接受過來。這是在分析一個思想家引證其他思想家原文時首先要劃清的一個界線。

以上言論,出自王元化《一九八四年在上海中日學(xué)者〈文心雕龍〉討論會上的講話》。由于歷史原因,20世紀(jì)七八十年代,大陸方面比較熱衷于考察劉勰的思想傾向,并常常運(yùn)用語匯比對法。王元化所言看似針對大陸學(xué)界,實(shí)際上,這種現(xiàn)象在臺灣地區(qū)與日本也很常見,故亦有提醒、告誡日本與臺灣地區(qū)“龍學(xué)”同行的意味。詹锳于此亦深表認(rèn)同,故而對李曰剛運(yùn)用語匯比對法所取得的部分研究成果有所闕疑。如《斠詮》注釋《征圣》“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時,謂“玉牒”有兩義:

玉牒,猶言玉條?!段倪x》揚(yáng)雄《劇秦美新》:“懿律嘉量,金科玉條?!崩钌谱ⅲ骸敖鹂朴駰l,謂法令也?!奔o(jì)評:“言金玉,貴之也。”案“玉牒”原有二解:古時告天之文,書之于簡,鐍而封之,以玉為飾,故名玉牒。凡帝王行封禪之禮則用之?!妒酚洝の涞奂o(jì)》:“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祀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為玉牒書,書秘。”指佛道經(jīng)典,窺基《因明大疏》:“金容映夢,玉牒暉晨?!薄对企牌吆灐と唇?jīng)教部·玉牒金書》:“三元布金皆刻金丹之書,盛以自然云錦之囊,封以三元寶神之章,藏于九天之上大有之宮,謂之玉牒金書?!贝颂幧w借用其詞,以喻寶貴之至理名言。

《斠詮》比對《因明大疏》與《云笈七簽》中“玉牒”的用法,借以驗(yàn)證《文心雕龍》中的“玉牒”原有含義之一是指佛道經(jīng)典,劉勰借用其詞,“以喻寶貴之至理名言”。然而,《因明大疏》為唐代窺基所撰,《云笈七簽》是宋代張京房輯錄的道教類書,以唐宋時期的作品來驗(yàn)證齊梁時期的《文心雕龍》,從論證策略上看是以后證前,從論證方法上看屬于“舍本意的引證”,故難以為據(jù)。基于此,詹锳棄《斠詮》之說,改用與劉勰年代較近的左思之語為旁證,又以《說文解字》之詁釋為依據(jù),直探“玉牒”之本義云:

此處“含章”與“秉文”對,兩詞互義。左思《吳都賦》:“玉牒石記?!薄墩f文》:“牒,札也。”《文選·劇秦美新》:“金科玉條?!崩钌谱ⅲ骸敖鹂朴駰l,謂法令也。言金玉,貴之也?!薄昂隆薄ⅰ氨摹本笇懽??!坝耠航鹂啤?,猶金科玉律。

又如《辨騷》之“衣被詞人”,《斠詮》謂:

謂加惠于詞賦作家也。衣服所以被體,故以為加惠人類之喻。歐陽修《夫子罕言利命仁論》:“衣被群生,贍足萬類?!碧K軾《韓文公廟碑詩》:“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翱翔。”歐、蘇用語,皆本于《文心》。

“衣被”乃古漢語中常用熟語,李曰剛通過語匯比對,就斷言“歐、蘇用語,皆本于《文心》”,缺乏文獻(xiàn)依據(jù),有簡單比附、主觀臆斷之嫌。詹锳不滿于《文心雕龍》研究中存在的“把自己的看法強(qiáng)加在劉勰身上”的不良風(fēng)氣,故而對《斠詮》之說雖見而不取,徑言:“衣被,加惠于人,這里指給人以影響?!边@體現(xiàn)了有一份材料說一份話的實(shí)事求是的精神。

2.補(bǔ)充

《斠詮》之注釋,多謹(jǐn)守前賢、師友之說。詹锳注意到這一點(diǎn),他說:“臺灣學(xué)者的著作,在字句解釋上有些可取處,但由于保守的世界觀和文學(xué)觀,加上有人不敢逾黃侃《札記》雷池一步,對《文心雕龍》整體的理解是缺少發(fā)展眼光的?!被谄瞥T戶之見的理念,詹锳就《斠詮》中謹(jǐn)守前說的部分注釋予以補(bǔ)充。例如《征圣》“正言所以立辨……正言共精義并用”條,《斠詮》僅引其師黃侃《札記》之說加以說明,《義證》則先引黃侃《札記》,再錄張立齋《文心雕龍注訂》之說,復(fù)綴饒宗頤《文心雕龍?zhí)皆③乃枷肱c宗炳、顏延之之關(guān)系》中的相關(guān)論述,突破了李曰剛謹(jǐn)守師說之藩籬。

再如《正緯》題述,《斠詮》先引胡應(yīng)麟《四部正訛》,以明讖緯性質(zhì)不同;次錄《隋書·經(jīng)籍志》“六藝緯類序”、朱彝尊《曝書亭集》“說緯”、徐養(yǎng)原《緯侯不起于哀平辨》、劉師培《國學(xué)發(fā)微》,說明讖緯之起源;復(fù)援黃侃《札記》,詮釋劉勰正緯之原因。總體而言,其論述思路與材料援引,不出“范注”之范圍。而詹锳《義證》所引材料種類比《斠詮》多出11種:除《后漢書·方術(shù)傳·樊英傳》之外,尚有明代梅慶生的《文心雕龍音注》、王惟儉的《文心雕龍訓(xùn)故》,近現(xiàn)代章士釗的《柳文指要》、朱逷先的課堂筆記、陳槃的論文《讖緯釋名》、劉永濟(jì)的《文心雕龍校釋》,以及香港地區(qū)饒宗頤主編的《文心雕龍集釋稿》、臺灣地區(qū)唐亦男的《文心雕龍講疏》、日本斯波六郎的《文心雕龍?jiān)洝?。其材料收集,無論是時間跨度,還是空間范圍,較《斠詮》均有很大的突破。正如其《義證·序例》所言:“本書取材較廣,對于近代各種資料,無論聽課筆記,殘篇斷簡,已刊未刊,筆者本著片善不遺的精神,多有采擷。對于當(dāng)代各家注釋、譯文和專著、論文,筆者也廣泛收集,力求吸取新解?!?/p>

除了廣泛搜羅材料以補(bǔ)《斠詮》之未備外,《義證》亦對《斠詮》的一些具體觀點(diǎn)加以補(bǔ)充。如《征圣》釋“陶鑄性情,功在上哲”一句,《斠詮》謂:

陶以喻造瓦,鑄以喻冶金,言圣哲之化人性情,有似于此也。范注:“《荀子·性惡篇》:‘凡所貴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圣人之于禮義積偽,亦猶陶埏而生之也?!斗ㄑ浴W(xué)行篇》:‘或曰:人可鑄與?曰:孔子鑄顏淵矣?!瓘┖椭^仲尼陶鑄性情之功效,見于顏淵及七十子之徒,而其文章則后世尚可得聞也。’孫君蜀丞云:‘《北史·常爽傳》:仁義者人之性也,經(jīng)典者身之文也,皆以陶鑄神情,啟悟耳目?!?/p>

這里主要是引“范注”以釋義,《義證》之疏解受其啟發(fā)而又多有補(bǔ)充云:

《莊子·逍遙游》:“是其塵垢秕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贝颂幠酥^圣人(堯、舜、周、孔)之教化,將以陶鑄眾人之性情?!对馈菲疲骸胺蜃永^圣,獨(dú)秀前哲?!褡燎樾?,組織辭令?!薄暗褡燎樾浴?,即此陶鑄性情?!盾髯印ば詯骸菲骸胺菜F堯禹君子者,能化性,能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然則圣人之于禮義積偽,亦猶陶埏而生之也?!贝苏龔?qiáng)調(diào)圣人之“陶”化凡人?!斗ㄑ浴W(xué)行》篇:“或曰:‘人可鑄與?’曰:‘孔子鑄顏淵矣。’”《魏書·儒林傳》引常爽《六經(jīng)略注序》:“然則仁義者,人之性也;經(jīng)典者,身之文也,所以陶鑄神情,啟悟耳目?!碧砧T之義,即包含一切教化在內(nèi)。劉勰《滅惑論》云:“其彌綸神化,陶鑄群生,無異也。”“功”謂功績。《程器》篇:“自非上哲,難以求備?!薄稌r序》篇:“中宗以上哲興運(yùn)?!鄙险?,即“上智”,此處指圣人。以上是說圣人著述,莫不有人文化成的作用,即一方面可陶鑄性情,敦勵品德;一方面可移風(fēng)易俗,化成天下。

顯然,受《斠詮》啟發(fā),《義證》亦圍繞“范注”所錄之《荀子·性惡篇》《法言·學(xué)行篇》《北史·常爽傳》來出典。而在此基礎(chǔ)上,《義證》又多有補(bǔ)充:其一,補(bǔ)充材料,揭示出處?!稊以彙费源司錇楸扔?,《義證》拎出《莊子·逍遙游》,以見“陶鑄”一詞之出處。其二,增加注釋,補(bǔ)其未備。“范注”出典主要落在“陶鑄性情”一句上,《義證》既疏解“陶鑄性情”,又詮釋“功在上哲”,最后將兩者合而論之。其三,援引內(nèi)證,佐以旁證?!读x證》之疏解,既引《原道》《程器》《時序》以為內(nèi)證,又旁及劉勰《滅惑論》,內(nèi)外相參,更有說服力。

值得一提的是,《斠詮》征引了不少前人注釋成果而又未加說明,《義證》則多半標(biāo)明出處。如《樂府》“宰割辭調(diào)”四語,《斠詮》謂:“《宋書·樂志三》:‘相和,漢舊歌也。絲竹更相和,執(zhí)節(jié)者歌,本一部,魏明帝分為二?!瘡┖退I宰割辭調(diào),或即指此。”《義證》征引則標(biāo)明“范注”。這種補(bǔ)充看似具體而微、無足輕重,有時則能起到辨章學(xué)術(shù)、考鏡源流的效果。如《頌贊》“史岑之述熹后”,《斠詮》注釋為:“《文選》史孝山《出師頌》注:‘史岑有二:字子孝者,仕王莽之末;字孝山者,當(dāng)和熹之際。’史岑《和熹鄧后頌》文佚,惟存《出師頌》,所以刺大將軍鄧陟也,陟女弟為和熹皇后?!迸c這種簡單的材料引錄不同,《義證》則詳細(xì)標(biāo)明材料出處,且以時間先后依次羅列,以明學(xué)術(shù)嬗變之軌跡,如:

《校證》:“‘熹’……唐寫本作‘燕’,即‘熹’形誤?!薄队窈!肪砹诖司湎伦⒃疲骸啊读鲃e集》及《集林》載史岑《和熹鄧后頌》并序?!?/p>

《訓(xùn)故》:“《后漢書》:‘初,王莽末,沛國史岑子孝亦以文章顯,莽以為謁者?!⒃疲横蛔中⑸?,著《出師頌》?!逗鬂h書》:平望侯劉毅以和熹鄧太后有德教,請令史官著《長樂宮圣德頌》?!段恼铝鲃e》有《和熹鄧皇后頌》并序?!?/p>

黃注:“《文選》注:范曄《后漢書》曰:王莽末,沛國史岑字孝山,以文顯?!段恼轮尽菲咧静⑤d岑《出師頌》,而《集林》又載岑《和熹鄧后頌》。計(jì)莽末以迄和熹,百有余年。又《東觀漢記》:東平王蒼上《光武中興頌》,明帝問校書郎:‘此與誰等?’對曰:‘前世史岑之比?!箘t莽末史岑,明帝時已云前世,不得為和熹之頌明矣。蓋有二史岑:字子孝者,仕王莽;字孝山者,當(dāng)和熹。書典散亡,未詳爵里,諸家遂以孝山之文載于子孝之集?!?/p>

《札記》:“此史岑,字孝山,在和帝時,與王莽時謁者史岑字子孝者為二人,見《文選·出師頌》注?!逗挽漤灐方褚嘭??!?/p>

《左庵文論》:“傅毅《明帝頌》,史岑《和熹頌》,俱見《全后漢文》?!?/p>

《文選·出師頌》李善注:“史岑有二:字子孝者,仕王莽之末;字孝山者,當(dāng)和熹之際。”李周翰注:“此頌蓋后漢安帝舅鄧陟出征西羌之頌?!焙挽溧嚭?,東漢和帝的皇后。和帝死后,子殤帝立,鄧后臨朝。殤帝死,安帝立,后仍臨朝。后死后,安帝始親政。和熹是鄧后謚號。

《后漢書·和熹鄧皇后紀(jì)》:“元初五年,平望侯劉毅以太后(即熹后)多德政,欲令早有注記,上書安帝曰……宜令史官著《長樂宮注》、《圣德頌》,以敷宣景燿,勒勛金石……帝從之?!?/p>

這段注釋,時間跨度上,從宋王應(yīng)麟的《玉?!返浇鷦熍嗟摹蹲筲治恼摗?,牽涉甚廣,可見《文心雕龍》之注釋源遠(yuǎn)流長。并且,從《玉?!肪湎伦⒉槐嫱惾酥笆丰保近S叔琳、黃侃、劉師培借《文選》注釋考辨子孝與孝山實(shí)為兩人,后出轉(zhuǎn)精之學(xué)術(shù)發(fā)展路徑一目了然。

3.駁正

牟世金在評論臺灣地區(qū)“龍學(xué)”界的“原道”論研究時曾指出:“自1962年以后,大陸對于‘原道’論的研究,又不斷有新的發(fā)展,而臺灣卻直到1982年,還原封不動地沿用二十多年前的舊說?!薄芭_灣研究者不察其實(shí),不僅多年來回驟于庭間,難出前人之藩籬,且既守成說,則黃侃之成說、劉永濟(jì)之成說、陸侃如之成說,均不得不守。于是兼收并蓄,陷于重重矛盾而不能自拔。”《斠詮》也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黃侃、范文瀾等人的成說,受這種“疏不破注”的學(xué)術(shù)取向的影響,其注釋也存在一些問題。《義證》在廣泛吸收時賢成果的基礎(chǔ)上,對其間有駁正。

首先,聯(lián)系上下文意,駁《斠詮》詞語釋義之滯?!蹲诮?jīng)》有“昭明有融”一語,《斠詮》注曰:“言五經(jīng)能示學(xué)者以光明大道,又可使之長有令聞廣譽(yù)也。《詩·大雅·既醉》:‘昭明有融,高朗令終?!珎鳎骸?,長;朗,明也?!嵐{:‘昭,光也;有,又;令,善也。天既助女以光明之道,又使之長有高明之譽(yù),而以善名終,是其長也。’”《義證》則謂:“《左傳》昭公五年‘明而未融’,杜注:‘融,朗也?!衙饔腥凇^使文章明而又朗?!稊以彙?案:原作‘斟詮’,誤。)根據(jù)《毛傳》、《鄭箋》解作:‘《五經(jīng)》能示學(xué)者以光明大道,又可使之長有令聞廣譽(yù)也。’這樣解與下文‘然而’不易銜接?!?/p>

其次,根據(jù)指涉對象,糾《斠詮》典故注釋之偏?!渡袼肌焚澰疲骸敖Y(jié)慮司契,垂帷制勝。”《斠詮》注曰:“言構(gòu)結(jié)思慮,掌握創(chuàng)作規(guī)約,再能于平日勤學(xué)苦讀,一旦臨文,必可操獲勝算。垂帷,即下帷,喻勤學(xué)苦讀?!墩滞ā罚骸梗峡P下也?!盾髯印じ粐罚骸故吗B(yǎng)民?!ⅲ骸?,下也。’《漢書·董仲舒?zhèn)鳌罚骸箩≈v誦,弟子傳以久次相受業(yè),或莫見其面?!采罹幼x書不與聞外事曰下帷攻讀。制勝,即決勝,《史記·高祖(原作‘組’,誤。)本紀(jì)》:‘夫運(yùn)籌策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薄读x證》則援引楊明照《文心雕龍校注拾遺》云:“按‘垂’,下也。‘垂帷’即‘下帷’?!妒酚洝と辶帧ざ偈?zhèn)鳌罚骸灾巍洞呵铩?,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以久次相受業(yè),或莫見其面。蓋三年,董仲舒不觀于舍園。其精如此?!稘h書·敘傳下》《董仲舒?zhèn)魇觥罚骸箩●?,論道屬書?!蹲x書賦》:‘垂帷帳以隱幾,披紈素而讀書?!贯≈苿佟酥厣昶小e學(xué)’、‘博見’之要,非謂將軍之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也。(‘制勝’二字出《孫子·虛實(shí)》篇。)”牟世金曾說:“標(biāo)注古書詞語的出典有自己的特殊目的,它不一定要找到最原始的出處,而以有助理解所注文義為準(zhǔn)則。”對于“制勝”一語,《斠詮》以《史記·高祖本紀(jì)》出典,強(qiáng)調(diào)其“決勝”之意;然而就此處重在“積學(xué)”“博見”而言,以束皙《讀書賦》釋義無疑更貼近原意;至于“制勝”一詞的出處,點(diǎn)明出于《孫子·虛實(shí)》即可。這樣的注釋更加有效、準(zhǔn)確,《義證》舍《斠詮》而取《校注》,實(shí)有糾偏之意。

再次,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正《斠詮》典故征引之非?!吨歌Α罚骸芭嗽罏椴牛朴诎?,然悲內(nèi)兄,則云感口澤,傷弱子,則云心如疑?!睂Α叭缫伞眱勺?,《斠詮》有如下看法:“潘岳《黃門集·金鹿哀辭》:‘將反如疑,回首長顧。’金鹿,岳幼子也。如疑,語本《禮記·檀弓》:‘孔子在衛(wèi),有送葬者,而夫子觀之曰:善哉為喪乎。足以為法矣;小子識之。子貢曰:夫子何善爾也?曰:其往也如慕,其反也如疑?!嵶ⅲ骸剑^小兒隨父母啼呼;疑者,哀親之在彼,如不欲還然?!资瑁骸烧?,謂凡人意有所疑,則彷惑不進(jìn),今孝子哀親在外,不知神之來否,如不欲還然,故如疑?!秵枂省吩疲浩浞匆踩缫?。鄭注云:疑者,不知神之來否。與此相兼乃足?!薄读x證》于此駁曰:“按潘文或指將反時,如疑心金鹿還沒有死,未必是用《禮記》典故?!?/p>

4.錄異

《義證》之撰述主要是廣備眾說,給讀者提供一個可以多方面參照的較為客觀的注本,并非完全針對《斠詮》。故其《序例》曰:“對于那些原文不易理解,注釋非常分歧的地方,筆者認(rèn)為兩可的,則盡量并存,提供讀者參考。”出于有異必錄的原則,遇到與《斠詮》觀點(diǎn)相左的材料,《義證》亦一一輯錄。例如,《原道》有“業(yè)峻鴻績”四語,《斠詮》注曰:

“峻業(yè)”二字原倒,與“鴻績”二字不相儷偶?!对洝吩唬骸皹I(yè)績同訓(xùn)功,峻鴻皆訓(xùn)大,此句位字,殊違常軌?!逼澮缽┖汀尔愞o》常例并從郭晉稀譯注乙正。

《義證》在引《札記》“案業(yè)、績同訓(xùn)功,峻、鴻皆訓(xùn)大,此句位字,殊違常軌”的同時,又錄顏虛心的不同意見云:

顏虛心《文心雕龍集注》(以下簡稱《集注》):“案《正緯》篇:‘夫神道闡幽,天命微顯?!墩魇ァ菲骸忠S時,變通會適?!蹲C恕菲骸踩貉园l(fā)華,而降神實(shí)務(wù)?!躲戵稹菲骸憣?shí)表器,箴維德軌。’位字均與此同例,非違常軌也?!?/p>

黃侃精通小學(xué),憑借詞義訓(xùn)詁,認(rèn)為此處語句似有顛倒之誤。《斠詮》接過《札記》的話頭,以《麗辭》為證,申發(fā)師說。而顏虛心則在《正緯》《征圣》《祝盟》《銘箴》諸篇找到劉勰顛倒字句的習(xí)慣性用法,故提出與黃侃相反的意見。目前所見《文心雕龍》版本,尚未有作“峻業(yè)鴻績”的,故《斠詮》之說雖言之有理,而顏虛心之說則既有版本依據(jù),又不乏文本內(nèi)證。《義證》錄顏氏《集注》,顯然是為兩存其說,以供讀者取舍。

文字??蓖猓读x證》在詞語釋義時,亦多輯錄與《斠詮》觀點(diǎn)有異的材料。如《辨騷》贊詞“山川無極,情理實(shí)勞”一句,《義證》注曰:“《物色》篇:‘山林皋壤,實(shí)文思之奧府?!磺街阅芏磋b風(fēng)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無窮,無極的山川,均賴作者運(yùn)用匠心來表達(dá),使主客觀交融為一,故云‘山川無極,情理實(shí)勞’?!痹僖稊以彙罚骸把郧x所敘寫之山川,固然悠遠(yuǎn)無極;所抒發(fā)之情理,實(shí)亦煞費(fèi)憂勞也?!边@里釋“勞”為“憂勞”,可能不盡如人意。于是,《義證》又錄郭晉稀的解釋云:

郭注:“今案勞當(dāng)訓(xùn)遼,聲之誤也?!对姟u漸之石》:‘山川悠遠(yuǎn),非其勞矣?!{云:‘其道里長遠(yuǎn),邦域又勞勞廣闊?!x:‘鄭以勞為遼遼,言廣闊之意?!郑骸畯V闊遼遼之字,當(dāng)以遼遠(yuǎn)之遼,而作勞字者,以古之字少,多相假借。詩人口之詠歌,不專以竹帛相授,音既相近,故遂用之。此字義自得通,故不言當(dāng)作遼也?!瘎┖驼谩对姟分嵐{?!?/p>

并謂:“此又一解,贊美屈原的襟懷和感情像山川一樣遼闊?!?/p>

又如,《詮賦》“彥伯梗概”,《斠詮》沿襲“范注”曰:

梗概,《方言》十三:“梗,略也。梗概,大略也?!睆埡狻稏|京賦》:“粗為賓言其梗概如此。”薛綜注:“梗概不纖密,言粗舉大綱如此之言也?!痹辍稏|征賦》述過江諸名臣功業(yè),皆粗舉大略,故云彥伯梗概。

《義證》又錄楊明照《校注》云:

按本段評論賦家,皆舉其名篇而言;此二句所指,疑為宏之《北征賦》?!肮8拧睉?yīng)與《時序》篇“梗概多氣”之“梗概”同,猶言慷慨也。范注謂:“《東征賦》述名臣功業(yè),皆略舉大概,故云‘彥伯梗概’。似有未安?!?/p>

“梗概”之意,一釋為“大略”,一釋為“慷慨”,其意相去甚遠(yuǎn)?!读x證》兩存其說,一方面為讀者提供了甄別、比較的可能;同時也表明,詹锳對于《斠詮》雖然頗為倚重,卻并非亦步亦趨,而是有其判斷存焉。

1914年,黃侃在北大講授《文心雕龍》,其教學(xué)成果《文心雕龍?jiān)洝烽_創(chuàng)了將文字???、詞句詮釋和義理闡發(fā)有機(jī)結(jié)合起來的研究模式,為“龍學(xué)”研究由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轉(zhuǎn)型開辟了道路。爾后,范文瀾、劉永濟(jì)諸人踵步其塵,初步形成了現(xiàn)代“龍學(xué)”的研究范式。而海峽兩岸的“龍學(xué)”研究本來是一脈相承的,只是由于政治的原因,海峽阻隔,兩岸的“龍學(xué)”研究自1949年后逐步走上了相對孤立、封閉的學(xué)術(shù)道路。在這種政治對峙局勢的影響下,海峽兩岸的學(xué)術(shù)交流中斷了將近40年。隨著海峽兩岸關(guān)系的相對緩和,尤其是自1987年底,兩岸隔絕狀態(tài)被打破以來,大陸與臺灣兩地“龍學(xué)”方面的學(xué)術(shù)交往日趨頻繁,臺灣地區(qū)的部分“龍學(xué)”著作在大陸得以廣泛流傳,而大陸的一些“龍學(xué)”著作也得以在臺灣地區(qū)出版,這是兩岸學(xué)界的福祉,亦是兩岸學(xué)者的共同祈盼。從這個角度說,詹锳早在1983年就因在美國講學(xué)的機(jī)緣,得見《斠詮》等大陸難見的臺灣地區(qū)“龍學(xué)”著作,他特意購買并在自己的書中大量抄錄其內(nèi)容,且對之加以補(bǔ)充、駁正,使大陸與臺灣地區(qū)的“龍學(xué)”研究成果得以交融互補(bǔ),這在海峽兩岸“龍學(xué)”交流史上無疑具有破冰迎春的歷史意義和開榛辟莽的學(xué)術(shù)價(jià)值。

注釋:

①河北大學(xué)中文系、古籍所編:《詹锳先生八十華誕紀(jì)念文集》,河北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版,第11頁。

②曹月芳:《詹锳與〈文心雕龍〉研究》,2010年河北大學(xué)博士論文,第69頁。

③楊明照:《詹锳〈文心雕龍義證〉指瑕》,《文史》第47輯,中華書局1998年版。

④牟世金:《臺灣〈文心雕龍〉研究鳥瞰》,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1985年版,第29頁。

⑤李詳:《李審言文集》(上),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253頁。

⑥李曰剛:《文心雕龍斠詮》(上編),臺北:“國立”編譯館中華叢書編審委員會1982年版,第392-393頁。

⑦詹锳:《文心雕龍義證》(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336頁。

⑧李曰剛:《文心雕龍斠詮》(上編),第46-47頁。

⑨詹锳:《文心雕龍義證》(上),第33頁。

⑩劉永濟(jì):《文心雕龍校釋》,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3頁。

(責(zé)任編輯:陳 吉)

Acceptance and Development ofWenXinDiaoLongJiaoQuaninWenXinDiaoLongYiZheng

LI Ping, Huang Chengzhe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Zhan Yin’sWenXinDiaoLongYiZhengheld high opinions of Li Yuegang’sWenXinDiaoLongJiaoQuan, and accepted lots of his opinions. Besides accepting opinions and materials,WenXinDiaoLongYiZhengalso carefully corrected, supplementedWenXinDiaoLongJiaoQuan. A study of acceptance and development ofWenXinDiaoLongJiaoQuaninWenXinDiaoLongYiZhengdemonstrated Li Yuegong and Zhan Yin’s researches achievements and academic value orientation. Furthermore, researches onWenXinDiaoLongbetween the mainland and Taiwan are closely blended and are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academic history.

WenXinDiaoLongJiaoQuan,WenXinDiaoLongYiZheng, Li Yuegang, Zhan Yin, researches onWenXinDiaoLong

I206

A

1004-8634(2017)02-0102-(08)

10.13852/J.CNKI.JSHNU.2017.02.012

2016-09-28

國家社科基金項(xiàng)目“海峽兩岸‘龍學(xué)’比較研究”(15BZW040);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xiàng)目“東亞《詩品》、《文心雕龍》文獻(xiàn)研究集成”(14ZDB068)第一子課題“東亞文心雕龍研究文獻(xiàn)”的階段性成果

李 平,安徽蚌埠人,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論研究。 黃誠禎,廣東湛江人,安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主要從事藝術(shù)學(xué)理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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