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軼婷
[摘要]章學誠在《古文十弊》中提出自己對“古文”的諸多認識與理解,特別是運用了“古文辭”“古文辭義例”這樣的稱謂,明示其不同于傳統(tǒng)說法的新見解。以章氏“古文辭”觀的提出背景、涵攝及與“時文”的關系和“義例”觀為切入點,剖析其“古文辭義例”論是如何形成并最后確立的。
[關鍵詞]章學誠;古文辭;義例
[中圖分類號]I0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36121(2017)03007610
章學誠在《古文十弊》開篇即言:“余論古文辭義例,自與知好諸君書凡數(shù)十通;筆為論著,又有《文德》、《文理》、《質(zhì)性》、《黠陋》、《俗嫌》、《俗忌》(1)510諸篇,亦詳哉其言之矣?!保?)149特別要指出的是,此處章氏提到“古文辭”“古文辭義例”的稱謂,而沒有沿用傳統(tǒng)的“古文”之說,其原因何在?其間又體現(xiàn)了章氏怎樣的文學思想和學術創(chuàng)見?本文即圍繞這些問題展開。
一、“古文辭”觀
(一)“古文辭”的提出背景
“古文辭”的提出實與章氏對“文”的獨特理解密不可分。其言:“立言與功德相準,蓋必有所需而后從而給之,有所郁而后從而宣之,有所弊而后從而救之,而非徒夸聲音采色,以為一己之名也?!保?)104“夫立言之要,在于有物。古人著為文章,皆本于中之所見,初非好為炳炳烺烺,如錦工繡女之矜夸采色已也?!保?)140不難看出,章氏所說的“文”,應持風氣究大道,有所見以適于用,并能自得之,而不是徒夸外在色彩以炫人耳目。由此,他將“文”分為“著述之文”與“文人之文”兩類。同時,章氏對兩者也作了一番比較,他說:
“文人之文,與著述之文不可同日語也。著述必有立于文辭之先者,假文辭以達之而已。譬如廟堂行禮,必用錦紳玉佩,彼行禮者不問紳佩之所成,著述之文是也;錦工玉工未嘗習禮,惟藉制錦攻玉以稱功,而冒他工所成為己制,則人皆以為竊矣,文人之文是也。故以文人之見解而議著述之文辭,如以錦工玉工議廟堂之禮典也?!保?)324
可見,章氏重視“著述之文”而輕視“文人之文”,認為著述者有自己獨立的見解,文辭只是表現(xiàn)思想的工具;而文人只是依靠文辭稱功,“譬之品泉鑒石,非不精妙,然不可與測海岳也?!保?)405終究難以理解“講明六經(jīng)之文形于著述,是曰立言”(7)的宗旨。正如劉知幾在《史通·雜說下·別傳》所稱:“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欲求不朽,宏之在人……是知著述之功,其力大矣,豈與夫詩賦小技校其優(yōu)劣者哉?”(8)4748并在《自敘》表達了“恥以文士得名,期以述者自命”(9)94的心愿。足見,“著述之文”和“文人之文”完全不可同日語。
在章氏看來,“學問成家,則發(fā)揮而為文辭,證實而為考據(jù)。比如人身學問,其神智也;文辭,其肌膚也;考據(jù),其骸骨也;三者備而后謂之著述?!保?0)295著述之文是學問、文辭、考據(jù)三者合一的結(jié)果,當然對著述者的書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章氏在《跋<湖北通志>檢存稿》中曾指出:“余嘗論史筆與文士異趨,文士務去陳言,而史筆點竄涂改,全貴陶鑄群言,不可私矜一家機巧也。”“文士撰文,惟恐不自己出;史家之文,惟恐出之于己?!保?)405即言,著述者會本著言公的精神,對原材料按照自己的創(chuàng)作宗旨進行“點竄涂改”,創(chuàng)作必有所本,否則就不能取信于后人。而文士創(chuàng)作則要“私矜一家機巧”,惟恐不能創(chuàng)新,甚至在文辭和內(nèi)容方面“私意雕琢其間,往往文雖可觀,而事則全非;或事本可觀,而文乃不稱其事。”毫無所本而憑空虛構,從而導致文不符實。正如曹彥約《經(jīng)幄管見》卷一引呂蒙正之言:“有文士之文,有賢者之文,賢者之文得于學問,本于踐履,義理深熟,自然成文,如先朝歐陽修、蘇軾之倫,為一代端人正士,文既浩博而德望可稱,此賢者之文也;文人之文不可謂之不工,然不敢保其為人,如丁謂、夏竦之徒,凡所著述亦足以膾炙人口,然不可為法于后世,太宗皇帝論文學之士,必以德行居先,則知太宗之好文,不在于絺章繪句之間矣。”(11)如果創(chuàng)作者只在乎“絺章繪句之間”而無德行,就無法“得于學問,本于踐履,義理深熟”,更不可能“法于后世”。 (“絺”左邊應為“纟”)
綜上,章學誠針對“著述之文”和“文人之文” 從在傳統(tǒng)文化史中的地位及其創(chuàng)作宗旨和創(chuàng)作方式等方面闡明見解,更為“古文辭”理論的提出鋪設了道路。
(二)“古文辭”的涵攝
章學誠曾言:“古文經(jīng)世之業(yè)”(2)153,對于這樣的“經(jīng)世之業(yè)”,想要在宏觀上從全局來把控,絕非易事。首先,必須深刻認識古人文章著述的宗旨和發(fā)展規(guī)律,即識“古人大體”。如果“不知大體,則胸中是非,不可以憑,其所論次,未必俱當事理。而事理本無病者,彼反見為不然而補救之,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矣?!保?)504則所有補救措施只能是違背初衷且 “禍害仁義”,難以做到“本學問而發(fā)為文章,其志將以明道。”(10)78也正因此,章氏在批評洪亮吉、孫星衍時說:“弟《辨地理統(tǒng)部》之事,為古文辭起見,不盡為辨書也。洪、孫諸公,洵一時之奇才,其于古文辭,乃冰炭不相入,而二人皆不自知香臭,弟于是乎謂知人難,自知尤不易也?!保?2)778批評話語之嚴厲,可見一斑,也可看出古文在章氏心目中的特殊地位。那么什么才是章氏口中真正的的“古文”,即古文辭?它又有什么特點?下文主要論述之。
章學誠認為“古文辭”的真正發(fā)展是:
左丘明,古文之祖也,司馬因之而極其變;班、陳以降,真古文辭之大家。至六朝古文中斷,韓子文起八代之衰,而古文失傳亦始韓子。蓋韓子之學,宗經(jīng)而不宗史,經(jīng)之流變必入于史,又韓子之所未喻也。近世文宗八家,以為正軌,而八家莫不步趨韓子;……。八家且然,況他人遠不八家若乎?。?3)693
蓋文辭以敘事為難,今古人才,騁其學力所至,辭命議論,恢恢有余,至于敘事,汲汲形其不足,以是為最難也?!还盼谋赝茢⑹?,敘事實出于史學,其源本于《春秋》‘比事屬辭。左、史、班、陳家學淵源,甚于漢廷經(jīng)師之授受。馬曰‘好學深思,心知其意,班曰‘緯六經(jīng),綴道綱,函雅故,通古今者,《春秋》家學,遞相祖述,雖沈約、魏收之徒,去之甚遠,而別識心裁,時有得其仿佛。而昌黎之于史學,實無所解,即其敘事之文,亦出于辭章之善,而非‘比事屬辭、‘心知其意之遺法也?!瓪W陽步趨昌黎,故《唐書》與《五代史》,雖有佳篇,不越文士學究之見,其于史學,未可言也。然則推《春秋》‘比事屬辭之教,雖謂古文由昌黎而衰,未為不可,特非信陽諸人,所可議耳。……昌黎善立言而又優(yōu)于辭章,無傷其為山斗也,特不深于《春秋》,未優(yōu)于史學耳。噫! 此殆難以與文學士言也。(14)767768
“古文辭”源于《春秋》;左丘明《春秋左氏傳》將之進一步發(fā)展;司馬遷、班固、陳壽“遞相祖述”;沈約、魏收“去之甚遠,而別識心裁,時有得其仿佛”;韓愈之際開始衰落,歐陽修及其以后的古文只能是文人辭章之學。雖然章學誠承認韓愈、歐陽修等古文大家的文辭成就,但因其并不知道古文的真正根源是史學,更重要的是史學也不是他們所擅長的。所以,他們的創(chuàng)作已經(jīng)背離了真正的古文,終究是文學之士而非著述立言者。
由上可知,在章氏看來,“古文辭”的第一個特點是:著述必以史學為旨歸。然而,章氏為什么要以“史學”作為其學術宗旨而不是別家之學?其歷史依據(jù)又是什么?在以經(jīng)學為顯學的清代,非通經(jīng)即無由見道的時代背景下,不能為“訓詁考質(zhì)”卻長于“神解精識”的章氏不甘心被此學術困境所束而無“聞道”之望。于是,他披荊斬棘,力圖開辟一條屬于自己的學術新路,所謂“為千古史學辟其蓁蕪”(13)693。誠如余英時先生所言:“實齋的好學深思終于使他在極端艱難的情況中打開了一條出路,……逐漸建立了‘以史概經(jīng)、‘以今代古的理論根據(jù)。這個理論最后凝結(jié)在‘六經(jīng)皆史這個中心命題之中。”“六經(jīng)皆史'可以看作是實齋對東原的‘考證挑戰(zhàn)的一個最具系統(tǒng)性的反應。”(15)61,49真實地打擊了考證派一味從故紙堆里尋找“道”的荒謬性?!傲?jīng)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jīng)》皆先王之政典也?!保?6)1即六經(jīng)只是歷史的一個片段,只是當時政治典章制度的書面總結(jié),也就表明“夫道備于六經(jīng),義蘊之匿于前者,章句訓詁足以發(fā)明之。事變之出于后者,《六經(jīng)》不能言,固貴約《六經(jīng)》之旨而隨時撰述以究大道也?!保?)104要追尋“道”,不能停留于過去的歷史,更不能靜止在“六經(jīng)”時代,后人要做的,是總結(jié)六經(jīng)求道的方法,緊隨歷史前進的步伐,“隨時撰述以究大道”,否則,只能如章氏所言:“今之學者,以謂天下之道,在乎較量名數(shù)之異同,辨別音訓之當否,如斯而已矣;是何異觀坐井之天,測坳堂之水,而遂欲窮六合之運度,量四海之波濤,以謂可盡哉?”(17)259章氏之學本為“將以經(jīng)世”(18)332,是為了現(xiàn)實之經(jīng)世致用,所以,他更注重現(xiàn)實人倫日用和典章制度?!傲?jīng)皆史”可以說是具有邏輯性、辯證地將史學、經(jīng)學和文學有機聯(lián)系起來,形成一個嚴密的體系。如,杜維運先生言:“其對于古今學術之淵源,能條別而得其宗旨;對于史籍之體例及其史學之精義,倡言立說,能抒發(fā)前人所未發(fā);對于經(jīng)學、史學、文學三者之關系,剖析條陳,能解千古不解之疑惑?!保?9)335
此外,章學誠“六經(jīng)皆史”的提出,除了是面對考證巨大壓力下的反彈,更可說是其深信:“史之部次后于經(jīng),而史之原起,實先于經(jīng)。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倉頡嘗為黃帝之史,則經(jīng)名未立,而先有史矣。后世著錄,惟以《史》、《漢》為首,則《尚書》、《春秋》,尊為經(jīng)訓故也?!保?0)432的結(jié)果。“史”是原起且先于經(jīng),以此還“史”以應有的地位和價值。袁枚在《<史學例議>序》中也稱:“古有史而無經(jīng)?!渡袝?、《春秋》,今之經(jīng),昔之史也?!对姟贰ⅰ兑住氛?,先王鎖存之言;《禮》、《樂》者,先王所存之法。其策皆史官掌之。”(21)186同樣,錢大昕在《廿二史札記》序中也寫道:“經(jīng)與史豈有二學哉。昔宣尼贊修六經(jīng),而《尚書》、《春秋》實為史學之權輿。漢世劉向父子校理秘文為六略,而《世本》、《楚漢春秋》、《太史公書》、《漢著紀》列于春秋家,《高祖?zhèn)鳌?、《孝文傳》列于儒家,初無經(jīng)史之別?!保?2)885比較袁氏和錢氏之說,章氏在看待經(jīng)史關系的問題上確有其前瞻性,并在內(nèi)外篇的諸多論述中始終緊扣“經(jīng)乃史”須臾沒有背離。當然,由此提出“史為文宗”的觀點也就順理成章,在《評沈梅村古文》、《上朱大司馬論文》、《與陳觀民工部論史學》、《報黃大俞先生》等篇目中均有闡發(fā)。
經(jīng)過上述闡釋,借用李長之先生的話:“(章學誠)幾幾乎史學高于一切,幾幾乎史學是一切人應該的共同歸宿,這都是他的史學觀點使然。所以史學觀點是他在文學批評上的第一個根本態(tài)度?!保?3)330因此,就“古文辭”的涵攝而言,當首先是遵“史”,否則就如同“飲食不本于稼穡也。”(24)137這也為古文辭的創(chuàng)作在理論上找到了歷史正宗?!肮盼霓o”之說變得有據(jù)可依有章可尋。
其次,“古文必推敘事”。這也是章氏“道器合一”觀的必然體現(xiàn)。文乃“器”,“器” 要體現(xiàn)“道”,必須以“敘事”為本,離開了具體的“事”,“道”就陷入空詮,“文”也必然成為“空言”,不符合“事、文、義”合一的著述宗旨。因為,圣賢提倡“‘空言不可以教人,所謂‘無征不信也。教之為事,羲、軒以來,蓋已有之。觀《易大傳》之稱述,知圣人即身示法,因事立教,而未嘗於敷政出治之外,別有所謂教法也。”(25)100而“孔子之作《春秋》也,蓋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保?6)253因此,古人所作古文辭多是以敘事為主體或伴以敘事,讀者才能無所疑惑,所謂“《國語》載言,必敘事之始終;《春秋》義授左氏;《詩》有國史之敘,故事去千載,讀者洞然無疑。”(27)988即如此。然而,“文章以敘事為難”(28)415,不僅涉及作者面對紛繁歷史事件的抉擇意向,更考驗作者駕馭文字的思辨能力,是綜合素質(zhì)的外顯,“非盡初學可幾”,只有對文章“神而明之”者才能功成。然而,后人并不了解古文這一歷史真相,常常著之空言,使得讀者茫然無所適從。而文選諸家更是惡習相承,“掇取文辭,不復具其始末,如奏議可觀,而不載報可;寄言有托,而不述時世;詩歌寓意,而不綴事由,”(29)988空文徒載,令人難以信服抉擇,古文衰落成為必然之勢。
那么,章學誠大力提倡的“古文辭”與古文家所言的“古文”究竟區(qū)別在什么地方?對此進行討論可進一步厘清和詮釋“古文辭”觀念。《原道中》曰:“《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不離器,猶影不離形。后世服夫子之教者自六經(jīng),以謂六經(jīng)載道之書也,而不知六經(jīng)皆器也……至云學法令者以吏為師,則亦道器合一,而官師治教,未嘗分歧為二之至理也。其后治學既分,不能合一,天也。……夫天下豈有離器言道,離形存影者哉?彼舍天下事物、人倫日用,而守六籍以言道,則固不可與言夫道矣……故夫子述而不作,而表章六藝,以存周公舊典也,不敢舍器而言道也?!保?5)100日常萬物和“道”都是載不斷發(fā)展變化的,因此“六經(jīng)”是不能涵蓋所有的“道”。“夫道備于六經(jīng),義蘊之匿于前者,章句訓詁足以發(fā)明之。事變之出于后者,六經(jīng)不能言,固貴約《六經(jīng)》之旨而隨時撰述以究大道也?!保?)104這樣,章氏就把“天下事物、人倫日用”與道聯(lián)系在一起,展示了他從現(xiàn)實生活中尋找“道”的“道器合一”的思想。他說:“君子茍有志于學,則必求當代典章,以切于人倫日用;必求官司掌故,而通于經(jīng)術精微;則學為實事,而文非空言,所謂有體必有用也?!保?0)271既然“文非空言”,那么“文”必須與“器”合一。作為三代典章制度的集合體“六經(jīng)”,實際也是先王先圣明道之“器”,是蘊含歷史的“道”,實則也揭示了“六經(jīng)皆史”的理論合理性。章學誠還認為,后來的所有類型的“文”,都是“六經(jīng)”發(fā)展演變而來,而“六經(jīng)”都是“史”,“文”就是“史”的文字化表現(xiàn),無論內(nèi)容還是書寫模式都在不斷發(fā)展變化,“文”、“史”都是載道之“器”,都是隨社會需要而產(chǎn)生的,以此為章氏秉承“文非空言”和“以史為宗”,才可明道救世的文學理論在哲學的層面上奠定了基礎。所以,“古文辭”對于“古文”的發(fā)展首先體現(xiàn)于“道器”觀?!肮盼霓o”是以“文、器”觀為基礎?!傲?jīng)皆史”以“器”顯“道”,但離開了“道”,“文”也就成了“虛器”。而“古文”是以“文、道”觀為基礎,講明道、貫道、載道,“約六經(jīng)之旨而成文”(31)155,是離“器”而言“道”。分歧的關鍵在于,“器”在展現(xiàn)“道”的過程中究竟發(fā)揮了多大作用,兩者間的貼合度有多大。
可見,章學誠所謂的“古文辭”是在“識古人大體”的前提下,以史學為根基,以敘事為依托,以“立言”為旨歸,深刻體現(xiàn)著述者獨立思想的“著述之文”。照此標準,章氏批評歐陽修所修的《唐書》與《五代史》:“雖有佳篇,不越文士學究之見,其于史學,未可言也?!迸g韓愈,雖“善立言而又優(yōu)于辭章,無傷其為山斗也,特不深于《春秋》,未優(yōu)于史學耳?!边@些都基于他們在著述中沒有“史學”之思之意而發(fā)的。所以,章氏在《信摭》 明確提出:“必具紀傳史才乃可言古文辭?!保?2)371誠如內(nèi)藤湖南所評章學誠的批評體系時說:“所有的學問無非史學,從不存在沒有史學背景之學問的認識出發(fā)去試圖評價一切著述,則是他的理論特征?!保?2)381
(三)“古文辭”與“時文”
在章學誠看來,文章沒有古今之分,當然也就沒有“古文”與“時文”之別,所謂“夫文求其是耳,豈有古與時哉?”(33)82在《雜說下》就采用“辨彰學術,考鏡源流”(34)945的方式,大篇幅論述了“古文”之名的由來及其發(fā)展演變過程。章氏認為,“古文”之名是從唐代開始,且與“時文”相別而襲用下來的稱謂(35)716。但對此之名章氏并不認同,“名實不符,每況愈下,少見多怪,俗學類然?!痹谒磥?,“著述當稱文辭,不當稱古文。”他說:
“蓋文人之心,隨世變?yōu)檗D(zhuǎn)移,古今文體升降,非人力所能為也。古人未開之境,后人漸開而不覺,殆如山徑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也。方其未開,固不能豫顯其象;及其既開,文人之心,即隨之而曲折相赴。茍于既開之境而心不入,是桃李不艷于春而蘭菊不芳于秋也。蓋人之學古,當自其所處之境而入,古人亦猶是也?!?/p>
“凡學古而得其貌同心異,皆但知有古而忘己所處境者也。古文之于制義,猶試律之與古詩也;近體之與古風,猶駢儷之與散行也。學者各有擅長,不能易地則誠然矣。茍于所得既深,而謂其中甘苦不能相喻,則無是理也。夫藝業(yè)雖有高卑,而萬物之情各有其至,茍能心知其意,則體制雖殊,其中曲折無不可共喻也。每見工時文者則曰不解古文,擅古文者則曰不解時文;如曰不能為此,無足怪耳,并其所為之理而不能解,則其所謂工與擅者,亦未必其得之深也。仆于時文甚淺,近因改古文,而轉(zhuǎn)有窺于時文之奧,乃知天下理可通也?!保?6)668669
可見,從時文中可窺古文之奧,以致達到古文的境界,且由“文體升降”而言,正須如此,才能開古人未開之境。然而,一般古文家卻以此為大防,不敢越雷池一步。要知有古,再要知古所處境,則通于古自然也會適于今。章氏對于時文尚且反對有意強作虛實緩緊之勢,“既如一篇位置,前虛后實,前緩后緊,亦勢之所不能免。茍胸中無所謂緊與實者,將有所發(fā),則亦安有所謂虛與緩者,先作之勢?此亦事之顯而易見者也。胸中本無而強作之勢,則如無病之呻,非喜之笑,其為之也倍難。”(28)411況于古文,當更不贊同泥于收縱抑揚之節(jié)。因為,“律詩當知平仄,古詩宜知音節(jié)。顧平仄顯而易知,音節(jié)隱而難察,能熟于古詩,當自得之。執(zhí)古詩而定人之音節(jié),則音節(jié)變化,殊非一成之詩所能限也?!保?)141因此,時文與古文是相通的。這也是章氏與古文家看法不同之處。他的創(chuàng)作也踐行著自己的理論主張,行文所至駢散兼用。當段玉裁指責他的著作“文句有長排作比偶者”,雜“時文句調(diào)”時,章氏反駁道:“夫文求其是耳,豈有古與時哉!即曰時文體多排比,排比又豈作時文者所創(chuàng)為哉!使彼得見韓非《儲說》、淮南《說山》、《說林》、傅毅《連珠》諸篇,則又當為秦、漢人惜有時文之句調(diào)矣。論文豈可如是!此由彼心目中有一執(zhí)而不化之古文,怪人不似之耳。”(33)690這也是章氏主張的“形貌以求古人,識者所不取耳”(37)769的表現(xiàn)。
總之,較“時文”而言的“古文辭”,經(jīng)過歷史的沿革,融貫百家,不分“文字”、“言語”,兼取駢儷、散行,詩文句調(diào)均可相形而用,抑或說,是運用自由之語言表達自由之思的“文辭”。
二、“義例”觀
“文辭”有“義例”的說法源于《春秋》。章氏說:“《尚書》、《春秋》,皆圣人之典也。《尚書》無定法而《春秋》有成例,故《書》之支裔折入《春秋》,而《書》無嗣音?!保?8)36他認為,這與社會生活的復雜程度和語言文字的發(fā)展狀況緊密相關。“以三王之誓、誥、貢、范諸篇,推測三皇諸帝之義例,則上古簡質(zhì),結(jié)繩未遠,文字肇興,書取足以達微隱,通形名而已矣。因事命篇,本無成法,不得如后史之方圓求備,拘于一定之名義者也。”(39)20無成法,就無定例。隨社會生活的發(fā)展,政教制度才有了變化,語言文字也才得以豐富?!爸凉俣Y廢而記注不足備其全,《春秋》比事以屬辭,而左氏不能不取百司之掌故與夫百國之寶書,以備其事之始末,其勢有然也?!保?9)21“文辭義例”也隨之發(fā)展完善起來。
孟子說:“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保?0)20而最早揭橥“事”、“文”、“義”三要素的就是《春秋》的“比事屬辭”說?!氨仁隆钡姆绞接袃煞N:其一,按照年、月、日把歷史事件排列起來,即杜預在《春秋經(jīng)傳集解·序》中所言:“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的方式。其二,排列史事。按照孔子的觀點取舍史事,體現(xiàn)其著書宗旨?!皩俎o”,即用最簡單的詞句表達最豐富的內(nèi)容,在全面展現(xiàn)歷史事實本身的同時,還要體現(xiàn)著述者內(nèi)心情感變化的軌跡與歷程。章氏在《論文示貽選》也說:“夫比則取其事之類也,屬則取其言之接續(xù)也。記述文字,取法《春秋》,比屬之旨,自宜遵律,顯而言之?!保?1)810他沿用此論說,并將其看作史學理論根基及批評古文辭的基本標準。杜預注《春秋》時,又將此“三要素”進一步發(fā)揮,“發(fā)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文見于此,而起義在彼”;“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四曰盡而不污,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42)2123從所謂“為例之情有五”中容易發(fā)現(xiàn),譬如“微而顯”、“婉而成章”、“志而晦”等,實與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辭約而旨豐”“含蓄蘊藉”“言外之意”等理論價值的追尋是相通的。
此論斷一出,《春秋》書寫之法或稱“春秋筆法”就引起歷代文人的關注?!妒酚洝でZ生列傳 》:“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湮募s,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43)2482可以說是運用此筆法作批評的最早實例。之后,更被廣泛運用到詩文評以及史學理論的闡釋中。劉克莊評張嵲《讀楚世家》詩云:“‘喪歸荊楚痛遺民,修好行人繼入秦。不待金仙來震旦,君王已解等冤親。其忠憤切于戊午讜議矣, 但微婉而成章耳。”(44)69《欽定四庫全書總目》載李鶴田《湖山類稿跋》評宋人汪元量《湖山類稿》,亦稱其“記亡國之戚,去國之苦,間關愁嘆之狀,備見于詩,微而顯,隱而彰,哀而不怨?!保?5)2189劉勰《文心雕龍·宗經(jīng)》曰:“《春秋》辨理,一字見義;‘五石‘六鹢,以詳略成文,‘雉門、‘兩觀。以先后顯旨;其婉章志晦,諒以邃矣。”(46)71《史傳》也提到:“因魯史以修《春秋》,舉得失以表黜陟,征存亡以標勸戒:褒見一字,貴逾軒冕;貶在片言,誅深斧鉞?!保?7)566567錢大昕認為,“良史之職,主于善惡必書,但使紀事悉從其實,則萬世之下,是非自不能掩,奚庸別為褒貶之詞!”主張“史家紀事唯在不虛美,不隱惡,據(jù)事直書,是非自見。若各出新意,掉弄一兩字以為褒貶,是治絲而棼之也?!保?8)285,350等等,均可見“春秋筆法”的影子。
而章學誠則是把“義例”作為指導文章寫作、批評文章得失的“古文辭”理論而提出的。章氏云:
“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義昭乎筆削。筆削之義,不僅事具始末、文成規(guī)矩已也。以夫子義則竊取之旨觀之,固將綱紀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變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繩墨之所不可得而拘,類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后微茫秒忽之際有以獨斷于一心。及其書之成也,自然可以參天地而質(zhì)鬼神,契前修而俟后圣,此家學之所以可貴也?!舴蚓际论E,官司典章,王者易姓受命,綜核前代,纂輯比類,以存一代之舊物,是則所謂整齊故事之業(yè)也。開局設監(jiān)、集眾修書,正當用其義例,守其繩墨,以待后人之論定則可矣,豈所語于專門著作之倫乎?”(49)252253
這里的“義例”包含兩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事具始末,文成規(guī)矩”“纂輯比類”“整齊故事”,雖也有意旨、體例貫穿其中,但僅為一般意義上的“義例”。二是章氏說的“古文辭義例”。其中,“義”是從孔子修《春秋》,自稱“義則丘竊取之矣”引申而來,是作者從現(xiàn)實生活、古今之變中獨自獲得的帶有規(guī)律性的認識。它既能本質(zhì)性地反映歷史,又能正確指導實踐。換言之,“義”就是體現(xiàn)在作品中的作者的“志識”。章氏以生動的比喻,從不同角度重申“志識”對寫作的重要性。如,他在《說林》(50)223224中說:“文辭,猶三軍也;志識,其將帥也。李廣入程不識之軍,而旌旗壁壘一新焉,固未嘗物物而變,事事而更之也。”文章的成敗不取決于描寫的對象和使用的材料,而取決于有無獨到的思想和觀點?!拔霓o,猶舟車也;志識,其乘者也。輪欲其固,帆欲其捷,凡用舟車,莫不然也。東西南北,存乎其乘者矣。”文章的得失不取決于物化手段。文字形式雖要力求其工,但須以“志識”來駕馭?!拔霓o,猶品物也;志識,其工師也。橙橘樝梅,庖人得之,選甘脆以供籩實也;醫(yī)師取之,備藥毒以療疾疢也。”“文辭,猶金石也;志識,其爐錘也。神奇可化臭腐,臭腐可化神奇?!闭f明寫作時,對現(xiàn)實中的同一事物,對古人的同一篇作品可以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觀察運用。是、否,去、取,都決定于“志識”?!拔霓o,猶財貨也;志識,其良賈也。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則賈術通于神明?!薄拔霓o,猶藥毒也;志識,其醫(yī)工也。療寒以熱,熱過而厲甚于寒;療熱以寒,寒過而厲甚于熱;良醫(yī)當實甚而已有反虛之憂,故治偏不激而后無余患也?!睆奈膶W發(fā)展的全部歷史來看,因形成風氣而發(fā)生流弊,這是常見現(xiàn)象。沒有“志識”就只能“逐風氣”而不能“持風氣”,或雖然能“持風氣”,只能持風氣之偏而不知“其所偏之中,亦有不得而廢者焉”。
所以,章學誠痛恨一切趨風迎俗,矯情假飾之人,提出為人為文以誠相待的要求:“《易》曰:‘修辭立其誠。誠不必于圣人至誠之極致,始足當于修辭之立也。學者有事于文辭,毋論辭之何如,其持之必有其故而初非徒為文具者,皆誠也。有其故而修辭以副焉,是其求工于是者,所以求達其誠也?!兑住菲娑ǎ对姟氛?,‘《易》以道陰陽,《詩》以道性情也。其所以修而為奇與葩者,則固以謂不如是,則不能以顯陰陽之理與性情之發(fā)也。故曰:非求工也。無其實而有其文,即六藝之辭猶無所取,而況其他哉!”(51)208209與文章“持之必有其故”相較而言,“奇”與“葩”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誠”才是章學誠判斷一切文章是否有分量的真正標準。在修辭與立誠,即文章的形式技巧和內(nèi)容的問題上,章氏十分強調(diào)內(nèi)容對形式技巧的決定和主導作用。他分析《易》和《詩》通過修辭而至于“奇”和“葩”,乃因不“奇”不“葩”就無法表示《易經(jīng)》所顯示的詩人性情。這種“奇”和“葩”的修辭格調(diào)是由《易經(jīng)》和《詩經(jīng)》的特定思想內(nèi)容決定并為其服務的。
章學誠對“例”的認識大體包括:文章體例、稱名慣例、格式常例等。他在《古文公式》《砭俗》《繁稱》《墓銘辨例》《與邵二云論文書》《答周永清辯論文法》《答某友請碑志書》、《報謝文中》等篇章均有詳細論述。他不僅批評濫用古代的地名、官名是文理不通,甚至一再指摘汪琬等著名古文家的作品違反常例,不知“文用古法”,例遵“時制”。但是,從根本上說,章氏論“例”還是著重文章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即“規(guī)矩方圓”,具體就是“文理”與“文例”。章氏反對不合于文理的古文家之法,稱:“比如懷人見月而思,月豈必主遠懷?久客聽雨而悲,雨豈必有愁況?然而月下之懷,雨中之感,豈非天地至文?而欲以此感此懷藏為秘密,或欲嘉惠后學,以謂凡對明月與聽霖雨,必須用此悲感方可領略,則適當良友乍逢及新婚宴爾之人,必不信矣?!彼宰髡咧碾m合于文理,而經(jīng)古文家特指為文法,就不合文理了。“如啼笑之有收縱,歌哭之有抑揚,必欲揭以示人,人反拘而不得歌哭啼笑之至情矣。”即是經(jīng)人揭示之法,不合文理之例。所以,這些法即使出于古文家會心所得,也不可據(jù)為傳授之秘。所以他說:“古人論文,多言讀書養(yǎng)氣之功,博古通經(jīng)之要,親師近友之益,取才求助之方”(4)140141。要言之,只有自己具有卓識,不隨流俗,不拘泥摹古,不襲其形貌,然后才能明其文理。理論已經(jīng)確立,就有了行文的原則,即文例。章學誠討論文例之文都是辨正稱名用詞之誤,而其標準則折衷于事理,取則于史法,看似微末之事,但做好實屬不易。因為,文章寫作中存在諸多變數(shù),有的涉及文體,有的涉及時代,如《墓銘辨例》《報謝文學》等篇所舉亦難以一端求之。所以,章氏認為,作者在明“文理”與“文例”的基礎上,還要懂得“文心”,三者合一的創(chuàng)作才是章學誠理想的古文辭創(chuàng)作。
“是以學文之事,可授受者規(guī)矩方圓,其不可授受者心營意造?!保?2)141
“不知法度猶律令耳,文境變化,非顯然之法度所能該;亦猶獄情變化,非一定之律令所能盡。故深于文法者,必有無形與聲而又復至當不易之法,所謂文心是也;精于治獄者,必有非典非故而自協(xié)天理人情之勘,所謂律意是也。文心律意,非作家老吏不能神明,非方圓規(guī)矩所能盡也;然用功純熟,可以旦暮遇之?!保?3)666
所謂“文心”,就是章氏所言“心之所得”(4)139、“中之所見”(4)140、“別識心裁”(54)249等內(nèi)容。這也是古文家與章氏論文的本質(zhì)區(qū)別,古文家雖講言之有物而實是無物,所以只在句法跌宕頓挫轉(zhuǎn)折呼應中揣摩,在句調(diào)格式之外難有創(chuàng)造或變化。他們看來,唯此才抓住了“文”,其實適得其反?!半m然,古人文無定格,意之所至,而文以至焉,蓋有所以為文者也。文而有格,學者不知所以為文,而競趨于格,于是以格為當然之具,而真文喪矣?!保?5)531同時,章氏也指出,“夫言之有物,即心所獨得是也。心有所得,不能共喻,不得已而發(fā)之于言,則雖千變?nèi)f化,流轉(zhuǎn)不窮,要皆本其所見,而不為外襲之言。譬如富者不能為乞食者之言,貴者不能為卑賤之態(tài),豈有強于中哉?”(56)619如果說“文理”和“文例”還是停留在對創(chuàng)作用筆的具體規(guī)范上,那么“文心”則提出了對創(chuàng)作的終極要求:雖然創(chuàng)作伊始“意翻空而易奇”(57)984、“皆收視反聽,耽思傍訊,精騖八極,心游萬仞”(58)36,但最終都要做到“言之有物”。如劉勰對“文心”的重視也是如此,其云:“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孫《巧心》,心哉美矣,故用之焉?!保?9)18981899他的書旨在闡明文學創(chuàng)作規(guī)律,及為文用心之甘苦,與陸機《文賦》序中所言:“余每觀才士之所作,竊有以得其用心。”(58)1當無二致。但是,細繹《文心雕龍》,“文心”的涵攝遠比《序志》所言豐富的多。所謂“文心”,及以心為文之本,反映了劉勰對文學本體論的認識與見解?!叭欢瑒⑹嫌譀]有簡單地把文看作僅僅是心的表現(xiàn),而是以心為文之本作為基點,進一步闡明了心與道、物、辭、象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把心之文與自然規(guī)律、客觀事物、語言形式,藝術形象有機地結(jié)合在一起,使文學的表現(xiàn)論、再現(xiàn)論、形式論融為一體,形成了劉勰自己具有鮮明特色的文學本體論。”(60)153所以,在對“文心”的體認上,章氏和劉氏雖各有創(chuàng)見,但殊途同歸。
其實,就“古文”、“古文辭”、“義”、“例”分別而論,以及它們之間是如何形成聯(lián)系而彼此結(jié)合的來作論述,都需要大量的文獻爬梳和仔細研究考量,更不用說直接以“古文辭義例”命題并加以闡釋,所以本論文僅做了初步探究。雖然如此,該命題在古代文論領域中的意義和價值已然彰顯。
[注釋]
(1)《文德》以下五篇俱見前.惟《俗忌》篇未見,殆即《砭俗》之舊題.(參章學誠.葉瑛校注.文史通義校注·古文十弊[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古文十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原道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文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答問[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6)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陳觀民工部論史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7)陸深.儼山集·卷三十四.薛文清公從祀孔廟議[M].文淵閣四庫全書補遺[M].
(8)浦起龍.史通通釋·外篇(卷十六)[M].上海:上海書店,1988.
(9)浦起龍.史通通釋·內(nèi)篇(卷六)[M].上海:上海書店,1988.
(10)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詩話[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1)文淵閣.四庫全書·第 686 冊[M].
(12)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又答朱少白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3)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汪龍莊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4)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上朱大司馬論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5)余英時.論戴震與章學誠[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0.
(16)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易教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7)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答客問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8)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天喻[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9)杜維運.清代史學與史家[M].北京:中華書局,1988.
(20)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論修史籍考要略[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1)王英志.袁枚全集[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
(22)趙翼.廿二史札記[M].王樹民,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4.
(23)李長之.李長之文集·第七卷[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
(24)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文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5)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原道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6)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答客問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7)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永清縣志·文征>序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8)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論課蒙學文法[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9)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史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0)韓愈.韓昌黎文集校注·上宰相書[M].馬其昶,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1)章學誠.章學誠遺書[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32)[日]內(nèi)藤湖南.中國史學史[M].馬彪,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3)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史余村簡[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4)章學誠.葉瑛,校注.文史通義校注·校讎通義[M].北京:中華書局,1985.
(35)[清]吳偉業(yè).吳梅村全集·古文會鈔序[M].李學穎,集評標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716.吳偉業(yè)對“古文”之名也進行過類似的梳理:“古文之名何昉乎?……唐宋巨儒始為黜浮崇雅之學,將力挽斯世之頹靡,而軌之于正。古文之名乃大行。蓋以自名其文之學于古耳。其于古人之曰經(jīng)曰史者,未敢遑以文名之。南宋后,經(jīng)生習科舉之業(yè),三百年來,以帖括為時文,人皆趨今而古,間有援古以入今。古文時文或離或合,離者病于空疏,合者病于剽竊,彼其所謂古文,與時文對待而言者也?!?/p>
(36)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邵二云論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7)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朱少白論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8)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書教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9)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書教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0)楊伯峻.孟子譯注·離婁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0.
(41)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論文示貽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2)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卷一[M]//春秋左傳正義.北京:中華書局,1980.
(43)司馬遷.史記[M].裴骃,集解;司馬貞,索引;張守節(jié),正義.北京:中華書局,1959.
(44)劉克莊.后村詩話[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5)欽定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97.
(46)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宗經(jīng)[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7)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史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8)錢大昕.嘉定錢大昕全集[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
(49)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答客問[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0)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說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1)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言公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2)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質(zhì)性[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3)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與邵二云[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4)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申鄭 [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5)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文格舉隅》序[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6)章學誠.倉修良,編著.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清漳書院留別條訓[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7)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神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8)陸機.文賦集釋[M].張少康,集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59)劉勰.詹锳義證.文心雕龍義證·序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0)張少康.夕秀集[M].北京:北京華文出版社,1999.
[責任編輯]李獻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