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生

[摘要]圍繞麥金太爾的美德觀對其提出的實踐這一概念進行分析，是理解其倫理思想的重要任務。這個任務有兩個主要目的：第一個主要目的是探討具有實踐性的美德是如何處理道德判斷問題的。實踐和美德是兩個獨立概念，并且實踐是美德的背景，它們之間是緊密聯(lián)系的。對兩者關系的考察是探究麥金太爾思想的重要前提。這個考察處理的關鍵問題是美德究竟是否真正脫離了實踐的范圍。麥金太爾的回答并不十分清楚，針對這一情況，最直接的方法依舊是從二者的概念分析入手。在此基礎上，具體從概念、含義以及與美德的關系等方面，將麥金太爾的實踐與亞里士多德的實踐進行合理比較和考察，以理解麥金太爾道德哲學的亞里士多德主義。麥金太爾思想研究者們通常會提及他的歷史的方法，最典型的體現(xiàn)是他對美德進行了歷史考察，并提出美德傳統(tǒng)。他是十分重視傳統(tǒng)的，他主張美德有它的歷史的傳統(tǒng)。因而，對實踐概念進行分析的第二個主要目的就是通過理解實踐的來源和本質(zhì)來充分認識其與傳統(tǒng)的關系。對美德實踐性進行多角度地分析是基本的原則，因為麥金太爾對實踐和美德的關系論述是多角度的，也是詳盡復雜的，并且分析的主要邏輯是概念分析到概念比較，從內(nèi)容上講，就是以美德概念為前提，對美德實踐性的具體含義進行梳理、分析。同時，以麥金太爾的倫理思想傾向為基本依據(jù)，合理對實踐性這一特征對美德概念的意義進行闡釋。而這兩個目的重要意義就是更好地理解麥金太爾的美德思想對現(xiàn)代道德哲學問題的影響。除此之外，早期馬克思主義者麥金太爾實踐概念的現(xiàn)實意義也是值得關注的，因為它本身與馬克思的實踐哲學具有一定關聯(lián)。

[關鍵詞]麥金太爾；美德；實踐性；傳統(tǒng)；功利主義

[中圖分類號]B8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0-8284（2017）09-0151-05

阿拉斯戴爾·麥金太爾（Alasdair MacIntyre）在倫理學、政治哲學、宗教哲學、社會科學哲學和哲學史領域著書頗豐。他最負盛名的作品《追尋美德》（1981）促成了美德倫理學的偉大復興。此后，他又發(fā)表了《誰之正義？何種合理性？》《三種對立的道德探究樣式》《依賴性的理性動物》等，可以說這些作品代表著麥金太爾后期思想中道德思想的重要地位。與羅爾斯相同，麥金太爾這些作品的問世，在理論上是對現(xiàn)代道德出現(xiàn)的種種矛盾進行了批判。舉例而言，他看到了道德功利主義會導致個人道德價值和觀念的獨立分散，如果這樣的話，想要去建立一種統(tǒng)一道德法則去規(guī)范人們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同時，他也不贊同美國社會流行的經(jīng)驗主義下的道德，因為道德如果是經(jīng)驗的，道德法則就很難具有普遍性。通過例子，我們發(fā)現(xiàn)他對西方的現(xiàn)代道德非常不滿，而在他的那些作品中，也有所提及。他在《追尋美德》中，著力分析和批判了道德情感主義，甚至說現(xiàn)代道德呈現(xiàn)出一種空洞性。并且在那一系列作品中麥金太爾試圖去分析導致現(xiàn)代道德出現(xiàn)一系列問題的根源，并且他于其中表達了對實質(zhì)性道德的一種追求。在道德哲學上他被稱為一種亞里士多德主義，主要原因在于他的美德概念是從亞里士多德那里而來。那么他對實質(zhì)性道德的追求是否體現(xiàn)在他在美德思想上做出的努力呢？或者說美德思想的一個意義就是在表達這個追求呢？當然麥金太爾沒有明確的說明。但是就美德的概念（在《追尋美德》里，這種概念有個完善過程）而言，它體現(xiàn)了美德的實踐意義。這個實踐意義說明了麥金太爾對道德的追求絕非是空洞的。另外，因為麥金太爾是重視傳統(tǒng)的，所以，如果要對美德的實踐性進行研究，除了充分分析相關概念并進行邏輯論證外，還應注意對作為傳統(tǒng)的美德進行歷史性考察，最后再分析和總結(jié)研究它的一些意義。

一、實踐性的界定

麥金太爾認為，需要對實踐的概念進行重新解釋，一方面是因為現(xiàn)代道德哲學已經(jīng)喪失了自亞里士多德以來的道德傳統(tǒng)，另一方面，也是為自己的論證做一定的辯護。他的實踐概念實際上依然來源于亞里士多德的實踐觀，并且繼承了后者的善觀念等。從某種程度上講，麥金太爾的實踐概念并沒有脫離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實踐的基本內(nèi)涵。從概念分析入手，對麥金太爾的實踐觀進行簡要地概括，是探索美德與實踐關系的前提。

（一）麥金太爾與亞里士多德關于實踐的概念

麥金太爾的美德學說被稱為一種亞里士多德主義，而兩者也都關注關于美德的實踐。我們先來看看亞里士多德關于“實踐”的定義：實踐是本身即是目的的活動。有學者認為，亞里士多德是第一個將實踐置于倫理學語境之中考察的哲學家，這樣的話，實踐就獲得了一種倫理意義。實際上，亞里士多德也是一直把實踐置于倫理學的范圍之內(nèi)。從這個定義里，我們需要注意，實踐是一種活動，但不是每個活動都是實踐。它的核心在于“本身即是目的”。亞里士多德考察了目的和利益的關系。因而，亞里士多德的道德觀多以目的論來評價之，他認為，如果有多種的目的在人們的行為中體現(xiàn)，那么“善就是它們的總和”[1]。在麥金太爾那里，實踐也有一個相對明確的定義：“我想用‘實踐意指任何貫融的、復雜的并且是社會性地確立起來的、協(xié)作性的人類活動形式，通過它，在試圖獲得那些既適合于這種活動形式又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了這種活動形式的優(yōu)秀標準的過程中，內(nèi)在于那種活動的利益就得以實現(xiàn)，結(jié)果，人們獲取優(yōu)秀的能力以及人們對于所涉及的目的與利益的觀念都得到了系統(tǒng)的擴展?！盵2]187這是麥金太爾給了實踐一種特殊意義。很顯然，這個定義是復雜的，假如說通過這個定義去考察現(xiàn)實活動時，很難去確定實踐的范圍。但是這個定義的最核心的要素是那種活動的“內(nèi)在利益”。麥金太爾十分重視這個“內(nèi)在利益”，雖無明確的概念，但是它的特征卻是，“它們的獲得有益于參與實踐的整個共同體?！盵2]190而外在利益則是競爭的對象。這樣把兩者對比起來，我們可以理解到麥金太爾所謂的內(nèi)在利益其實是一種對亞里士多德關于美德的實踐的理解，嚴格來講，內(nèi)在利益也是一種目的。這種理解不意味著對亞里士多德的片面理解或偏解，因為相對而言，麥金太爾對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哲學有全面的分析和深刻理解，這在他的《倫理學簡史》有著明顯的證明。但我們要說的是，麥金太爾并沒有完全把亞里士多德的美德概念進行完全地“繼承”，而是在考察了或者是探究了諸美德概念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的基礎上，把重點側(cè)重在了與實踐相關的內(nèi)在利益上了。

（二）麥金太爾關于美德的初步概念

如何把實踐與美德相聯(lián)系呢？我們必須充分體會麥金太爾的理解。麥金太爾是在對實踐的理解基礎上解釋美德的。麥金太爾認為，進入他的美德概念需要以實踐為依據(jù)。他說：“因此很顯然，我以實踐為依據(jù)對美德的初步解釋，抓住了亞里士多德主義傳統(tǒng)關于美德所教導的東西，但遠不是全部?！盵2]209在這里，麥金太爾實際上已經(jīng)承認了美德與實踐之間的某些聯(lián)系。把實踐解釋成此，麥金太爾也是出于給美德在實踐中定位這一目的。

上述的初步解釋為：“美德是一種獲得性的人類品質(zhì)，對它的擁有與踐行使得我們能夠獲得那些內(nèi)在于實踐的利益，而缺乏這種品質(zhì)就會嚴重地妨礙我們獲得任何諸如此類的利益?！盵2]191

這個初步解釋也是一種定位，而在此定義中，美德仍是一種品質(zhì)，這跟亞里士多德的美德概念是一致的，但是在這里，麥金太爾注重了對它的“擁有”與“踐行”，也就是說，人們擁有了美德并不是最終的目的，而是要去“踐行”。這樣它就是可實踐的，即美德?lián)碛辛藢嵺`性這一重要特征。而在麥金太爾給出的美德概念的三階段理論中，每個階段的發(fā)展都跟獲得內(nèi)在利益（或者善）這一過程緊密相聯(lián)。

（三）實踐性的含義

美德是可實踐的，實踐性是美德的一個重要特征。和亞里士多德相同，麥金太爾在實踐中給美德作一種定位，從而將美德與內(nèi)在利益緊密相關。但這并不是說美德的實踐性特征可以等同于美德自身具有的性質(zhì)。因為從麥金太爾的美德概念出發(fā)，內(nèi)在利益的獲得（或者是善的獲得）的主體是人，也就是人是實踐的主體，而美德作為一種品質(zhì)，此時充當了實踐的對象。因此，作為美德的特征，實踐性是一種人的賦予，而并非美德本身具有。

以這樣的角度去界定實踐性，并不是說弱化美德的實踐意義。而是為了目的、是為了避免一種歧義。從麥金太爾的道德哲學的最初愿望出發(fā)，他是追求一種實質(zhì)性道德的，并不關注道德的形而上學性。倘若我們把實踐性理解為美德自身的性質(zhì)，這樣難以避免被誤解一種美德的形而上學傾向，那時對于麥金太爾的思想變化會產(chǎn)生比較模糊的理解（或解釋）。相反，我們應更關注美德實踐上的意義。

二、實踐性與美德的檢驗

前文中我們基本上是以實踐建立起來的美德概念為基礎來談論美德實踐性的這一重要特征的。然而對于我們更加清晰和準確認識這個實踐性的內(nèi)涵，顯然這是不充分的。因為麥金太爾所得出的美德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實踐性到底在何種程度上影響了人們對美德的真正的認識，所以我們需要重新地、更加充分地去理解麥金太爾所給出的美德的一個基本上屬于完善的概念，也就是美德概念的三個階段。在《追尋美德》中，對于這三個階段的第一階段，麥金太爾依然保留了美德的實踐意義。因為他的美德是一種亞里士多德主義，因而，他就不能回避如何達到善這一問題，而他也分析了諸美德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就是尋求一種善，因而他的美德概念始終包括實踐意義范圍。這也是解決善的生活的如何達到的問題的關鍵。在第二階段里，麥金太爾有意地將善的生活作為個人的一種目的，著重強調(diào)了這樣的目的與美德之間的關系。而在第三個階段里，麥金太爾的探究認為，必須使得個人的品質(zhì)和社會生活乃至整個歷史傳統(tǒng)相統(tǒng)一，從而獲得真正的美德。

毋寧說美德概念的后兩個階段是麥金太爾所認為的美德超越實踐意義范圍的體現(xiàn)，不如說是對美德的檢驗。當然我們有必要說明一下，此時，也就是在著述追尋美德這本書時，麥金太爾沒有把美德看作是一種理念，或是形而上學的東西。他以實踐為開始來討論美德的概念，也相應地承認了亞里士多德認為的美德是一種品質(zhì)。人可以獲得這種品質(zhì)。獲得品質(zhì)靠的恰恰是實踐活動，但美德概念不止于這種解釋。麥金太爾想要探究更為具有廣泛意義的美德，那么他借以實踐歷史性來建構(gòu)了美德的傳統(tǒng)，又以美德的傳統(tǒng)來描述他所謂的美德，且不說到底描述的美德的本質(zhì)還是只是性質(zhì)或形式，就內(nèi)在利益也就是善始終作為美德的目的而言，麥金太爾美德概念后兩個階段恰恰也是在說如果想獲得真正的美德，必須在更為廣泛的實踐活動中得到證明和檢驗。因而，從這樣的一種關系角度出發(fā)，即使美德概念的三個階段完成了對實踐意義的超越，那么美德的實踐性特征仍是伴隨著它的始終的。

那么美德的實踐性與美德的檢驗到此是處于什么關系呢？首先，我們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美德的初步概念還是由傳統(tǒng)建立起來的美德的完善概念，始終都穿插著麥金太爾那個實踐概念。并且它也始終強調(diào)了一種目的，那就是善。當然，這里與亞里士多德不同，麥金太爾不是去考察人的行為是否符合我們已經(jīng)規(guī)定了的美德，而恰恰是去探究何種美德才是一種真正的傳統(tǒng)。對于這個問題，麥金太爾在《誰之正義？何種合理性？》中已經(jīng)充分論述了關于美德的合理性問題，因為合理性問題是傳統(tǒng)的一個進步問題，“傳統(tǒng)所構(gòu)成的和構(gòu)成傳統(tǒng)的那種探究式合理的，這種合理性在關鍵和本質(zhì)上是某種進步的問題，它通過多種明確規(guī)定的階段而取得這種進步”[3]。而我們這里僅僅是試著去討論美德的檢驗問題。看一個人是否真的獲得了美德的品質(zhì)，在麥金太爾那里顯然不是去追究這個人的行為所帶來的效果甚至是目的（麥金太爾強調(diào)的目的是善，是相對于美德來說的，并非僅僅是對個人的品質(zhì)或者意志而言）。但是到底如何去檢驗？或者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德標準呢？其實最重要的就是在于美德概念的最后一個階段。雖然麥金太爾多次強調(diào)美德的獲得不僅僅是與實踐相聯(lián)系的，但是如果說真的要檢驗一個人是否真正具有美德，那么總不能去靠把美德提升為一個純粹的理念的東西而進行人的行為的考察，因為麥金太爾在這美德思想初期還沒太多表明他在道德形而上學上的一些立場，只是對康德的先驗道德借尼采的道德哲學加以批判。也就是說，美德的檢驗標準始終繞不開其自身的實踐性，另外，一種傳統(tǒng)的建立的基礎也是包括了實踐的歷史性的。因而可以得出的結(jié)論是，美德的實踐性特征是美德可以檢驗的重要前提。進一步而言，這個重要前提還應是美德傳統(tǒng)建立的一個前提。

三、實踐性與傳統(tǒng)

我們知道麥金太爾是重視傳統(tǒng)的，如果拋開他對于傳統(tǒng)的考察而去研究其美德思想是不可以的。那么傳統(tǒng)是什么？麥金太爾實際上在《追尋美德》中已經(jīng)說到，它是一種開放式的探究，是對美德甚至是道德的探究。但是在這本書中，傳統(tǒng)的提出并沒有太多的作用。并且傳統(tǒng)的概念在《追尋美德》之后的含義又發(fā)生了變化，產(chǎn)生出傳統(tǒng)一元與多元的問題。其實在一開始麥金太爾在追尋美德的統(tǒng)一性的時候，是從道德的特殊性和一般性的角度去說明多種傳統(tǒng)的。但是從麥金太爾的目的來看，傳統(tǒng)似乎應該是一種一元性的東西，但是關于真正地去解決多種傳統(tǒng)的互相關系時，卻導致了傳統(tǒng)一元性的不穩(wěn)固。因為麥金太爾不同意去拋棄道德的特殊性，但是目的是去論證美德的統(tǒng)一性，也就表明了道德的某種普遍性。而麥金太爾打算以一種開放式的探究也就是傳統(tǒng)來給美德確立一個相對完整的概念，因而，如果不能確定傳統(tǒng)的一元性，是很難去理解美德概念的三個階段的，或者會讓人們對此容易產(chǎn)生誤解。因此，我們試圖以美德的實踐性特征來加以說明之，因為麥金太爾對傳統(tǒng)的理解也與實踐歷史性有關。

那么我們究竟應該把傳統(tǒng)理解為哪一個才能最符合麥金太爾的美德追求呢？有這樣一種理解：每段歷史都有不同的實踐活動，也都相應地有不同的美德。那美德就成為多元的了，那以美德建構(gòu)的傳統(tǒng)也是多元的了。但這顯然和麥金太爾的理解有所矛盾。如果我們傾向一種對傳統(tǒng)一元的認同，那么我們將怎么處理諸美德的關系呢？也就是怎么樣去處理兩種對立的或者是不可通約性的美德及其實踐，使之達到一種共性呢？首先，麥金太爾的傳統(tǒng)一直保持著作為一種探究這一含義。其次，以傳統(tǒng)建構(gòu)的諸美德不是固定化的，而是一種概念的統(tǒng)一。因為實踐本身就具有歷史維度，而實踐性恰是人賦予美德的特征。這樣一來，人們對美德的獲得的方式因人們所處的歷史而不同，不意味著美德本質(zhì)隨歷史變化而變化。最后，由于實踐性這一特征把實踐者的實踐活動和美德相分離，從而使得諸美德的內(nèi)在目的是一樣的。從而我們更加充分理解了麥金太爾把這種探究作為對美德的一種開放式的描述的意義。當我們持著對傳統(tǒng)一元論認同的態(tài)度談論美德的實踐意義時，美德的實踐性實際上得到了充分彰顯。麥金太爾認為美德有一個統(tǒng)一的構(gòu)架，而這一構(gòu)架就是傳統(tǒng)。在《追尋美德》中，傳統(tǒng)是作為了美德的背景。麥金太爾的一個目的是去讓道德論述具有連貫性。這是美德統(tǒng)一性的一個意義。根據(jù)美德的三階段理論，美德不僅僅被說成一種品質(zhì)，確切地說這只是美德概念的第一個階段，它必須符合后兩個階段的要求。再者實踐本身不是道德，而在實踐者中必然產(chǎn)生的也不是道德，那么我們所謂聯(lián)系實踐者和美德的實踐性究竟還有多大意義。并且，麥金太爾也說，以實踐為根據(jù)建立起來的美德概念，僅僅是一種初步的解釋，如果想要得出更加完全的概念，必須使美德的意義超出實踐的范圍。那么這樣一來，美德的實踐性這一特征似乎就沒有了太多重要性。但如果我們能理解到傳統(tǒng)的認識功能，事情不會是那么糟糕。何為傳統(tǒng)的認識功能？首先，不可公度性被麥金太爾用來描述道德爭論的特征。美德也是如此。諸美德如果都有自己獨特的標準，那么就失去了一種共同的交流。而麥金太爾則讓傳統(tǒng)出場，使其作為了美德的背景，它的意義在于提供道德論述的連貫性，也是在重塑見解。因為傳統(tǒng)就是一種道德探究，為研究美德提供指導。因而，傳統(tǒng)的認識論功能主要是使美德得道被真正的獲得。從這一個意義上說，人們對于美德的獲得應該重視這樣的傳統(tǒng)，否則我們難以斷定我們是否真正獲得了美德。這里，我們不僅僅突出了美德的實踐性，還涉及了理性。麥金太爾在分析亞里士多德的美德理論時，特別注意了實踐理智的作用。而同樣的，麥金太爾將傳統(tǒng)作為一個核心概念，事實上并沒有貶低實踐理性在美德中的意義。首先，我們承認麥金太爾的理性與古希臘的理智是有區(qū)別的。其次，傳統(tǒng)作為探究指導其實針對的是一種具有歷史性的實踐活動，而并不是美德本身。因而，傳統(tǒng)建構(gòu)的美德，離不開實踐理性的支撐。最后，實踐者的理性與實踐理性是統(tǒng)一的。所以美德的實踐性在傳統(tǒng)建構(gòu)美德過程中的意義擴展到了實踐理性層面。我們在這里說兩者的關系，并不意味著使實踐性在諸多思想的不可通約性中起到一些消解互競的作用，而僅僅是試著去探討在由傳統(tǒng)所建立起來的美德中是否還應該注意到實踐性特征。這樣說是因為關于兩種對立思想以及其實踐的不可通約性（不可公度性）的解決方式，麥金太爾十分權(quán)威的作用。麥金太爾的傳統(tǒng)是眾多探究方式的一種，而“在這些探究中，承認權(quán)威已是一個基本要素”[4]。

總結(jié)而來，之所以美德實踐性在傳統(tǒng)進入美德之后是一種理性的體現(xiàn)，是因為從所規(guī)定的含義里，我們強化了主體的意義。因為倘若把美德當作是一種理念或者一種形而上的概念的話，那么美德的傳統(tǒng)就沒有必要存在。從這一個角度來說，麥金太爾的美德概念并非絕對代表著一種亞里士多德主義。

四、略談麥金太爾道德實踐與馬克思實踐哲學

我們知道，麥金太爾在早期是馬克思主義者，他對馬克思主義思想研究得頗多，并且有所建樹。對麥金太爾思想研究得比較早的學者中，諸如萬俊人和高國希等對麥金太爾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做了研究。而在最近的研究者中，張言亮對麥金太爾的馬克思主義思想翻譯了《關于馬克思主義的三種觀點：1953年，1968年，1995年》這篇文章[5]，文中寫到了麥金太爾對馬克思主義思想有一些明顯變化，其中麥金太爾認識到了自己在早期對馬克思主義的某些誤解，并且重要的是他重新認識了馬克思的實踐觀。那么我們可以去探討一下麥金太爾道德實踐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異同，以此來延伸美德實踐性特征可能的意義。

按照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實踐觀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核心。而麥金太爾則對馬克思實踐哲學產(chǎn)生了一定的拒斥。這一點體現(xiàn)在道德實踐方面。首先，麥金太爾美德的目的是去重塑個人美德生活的統(tǒng)一性，而并非去強調(diào)一種個人主義，否則與他對現(xiàn)代道德的批判的初衷相違背。而麥金太爾認為馬克思對個人實踐的哲學理解，恰恰蘊含了某種個人主義。雖然按照麥金太爾的道德觀，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其實是麥金太爾對馬克思關于道德實踐的某種誤解。首先，從人的本質(zhì)出發(fā)，麥金太爾顯然沒有考慮到馬克思關于人的本質(zhì)的理解。其中最重要的是人的社會性。除此之外，人本身也具有歷史性，因而，如果說馬克思關于個人的道德問題蘊含了很強的個人主義的話，麥金太爾顯然有些武斷。但是，這只是一種實踐哲學上的不同觀點。麥金太爾其實并非在針對馬克思的道德實踐哲學，而更多的是針對斯大林時期的一些道德觀點。從歷史的角度看，斯大林時期，政治制度的僵化、社會精神風氣的某種極端化等其實都與當時的政治哲學思想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而麥金太爾則是對斯大林關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解讀進行了批判。并且，麥金太爾認為當今的馬克思主義出現(xiàn)了某種弱點，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功利主義的影響，“考察了功利主義之后，我們很清楚地看出功利主義使當今馬克思主義具有的弱點”[6]?？梢姡溄鹛珷枌ΜF(xiàn)代道德的洞察力是十分敏銳的，對現(xiàn)代道德出現(xiàn)的各種問題和矛盾也是進行了有力的批判的。但不可否認的是，馬克思的實踐哲學對麥金太爾的道德實踐的影響是很大的。盡管麥金太爾的實踐概念是與馬克思哲學有所不同，但是從麥金太爾的道德實踐的意義看，兩者似乎都是傾向于個人道德的實踐意義。另外，馬克思的實踐哲學自身就包含了對近代機械形而上學的批判，并且具體到道德領域，馬克思認為道德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具有歷史性的，這和麥金太爾關于實踐的歷史性是一致的?？偠灾?，早期麥金太爾的思想的重心在馬克思哲學，馬克思的實踐哲學對麥金太爾的道德實踐哲學有著重要的影響。

總而言之，通過概念分析和比較，簡要得出了關于實踐與美德、實踐與傳統(tǒng)以及三者之間的相互關系的一些結(jié)論。實踐性可以作為麥金太爾所提出的美德的一個重要特征。因為它不僅僅是美德概念的背景，更是美德檢驗或者道德判斷的依據(jù)和前提。雖然麥金太爾在道德哲學上回歸了亞里士多德傳統(tǒng)，但他應該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回歸傳統(tǒng)。他所提出的實踐概念就證明了這一點，通過將其與亞里士多德比較，實踐這一概念顯然發(fā)生了變化，并且它必須與傳統(tǒng)相聯(lián)系或者與歷史相聯(lián)系。美德思想本身是麥金太爾倫理學的核心，或者稱其為美德中心論，而實踐性成為美德的特征，從理論淵源上，與馬克思的道德哲學存在著一定的關聯(lián)。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麥金太爾的一個重要倫理思想的傾向是追求與社會生活相關的實質(zhì)性道德，而非空洞的道德。

[參考文獻]

[1][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M].廖申白，譯注.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109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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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麥金太爾.誰之正義？何種合理性？[M].萬俊人，吳海針，王今一，譯.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1996：354.

[4][美]麥金太爾.三種對立的道德探究觀[M].羅國杰，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93.

[5][美]麥金太爾.關于馬克思主義的三種觀點：1953年，1968年，1995年[J].張言亮，譯.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11，（1）：62-67.

[6][美]麥金太爾.倫理學簡史[M].龔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214.

〔責任編輯：徐雪野李彬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