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端平 白 濤

(太原師范學院文學院，山西 晉中 030619)

【語言與文化】

《說文解字》部首造意與漢字字義的關(guān)系

郭端平 白 濤

(太原師范學院文學院，山西 晉中 030619)

部首是漢字構(gòu)形的基礎(chǔ)，部首的表意是通過部首的造字意圖體現(xiàn)出來的，因此，明確部首造意對于掌握漢字字義具有重要意義。本文主要分析了《說文解字》中部分部首的構(gòu)意，并探究了部首造意與漢字字義的關(guān)系：部分漢字字義能夠確定部首造意；部首造意可以進行詞義類聚，并形成異體字、同源字的關(guān)系。

部首；部首造意；漢字字義

“部首”由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創(chuàng)立，是對9 353個小篆形體整理歸納出的漢字表意偏旁，《說文解字》共計540個部首。漢字是一種根據(jù)語言的意義來構(gòu)造字形的文字體系，是表意體系文字，造字之初表現(xiàn)為形義統(tǒng)一的關(guān)系。[1]部首是從眾多的漢字構(gòu)形中提煉出共同的形體，使這些字不僅在形體上擁有了歸類的依據(jù)，而且在字義上成為一個共同的類屬，有助于人們對字義進行歸納。[2]唐代陸德明在《經(jīng)典釋文·條理》中就提到“飛禽即須安鳥，水族便應(yīng)著魚，蟲屬要作蟲旁，草類皆從兩屮”，說明了與飛禽有關(guān)的字多用鳥作部首，水族類多從魚，蟲類多從蟲旁，草類從兩屮，所以許慎在每個部首字下都闡明“凡某之屬皆從某”。部首的表意是通過部首造意來體現(xiàn)的，利用部首造意可以確定字的本義，因此，部首造意對于人們掌握字義是非常重要的。

部首的表意主要是通過部首的造意(包括基礎(chǔ)造意和衍生造意)實現(xiàn)和完成的，因此，確定部首造意是最為關(guān)鍵的一步，而利用字義同樣可以幫助人們確定部首造意，本文將利用漢字本義及《說文解字》釋義確定部首造意。

一、通過類聚《說文解字》同部字字本義確定部首造意

以女部二十字為例?！芭辈孔侄际且浴芭弊肿鳛椴渴?，通過這些字的《說文解字》釋義與現(xiàn)代釋義可以清楚地知道，其字義都與女子有關(guān)，也就是說“女子”是這些字所屬的義類范疇?！墩f文解字》在“女”字下釋為：“女，婦人也，象形，凡女之屬皆從女”，即“女子”是女部的造意，凡從女的字都與女子有關(guān)。

妻，《說文解字》釋義“婦與夫齊者也”，現(xiàn)代釋義為妻子。婦，“服也，從女持帚灑掃也”，指已婚婦女。妃，“匹也”，指配偶、妻子；母，“牧也，一曰，象乳子也”，指養(yǎng)育孩子的婦女。嫗，“母也”，指年老的女人。媼，“女老稱也”，指年老的婦人。姑，“夫母也”，指丈夫的母親。姊，“女兄也”，指姐姐。姐，“蜀謂母曰姐”。妹，“女弟也”。妣，“歿母也”，指已逝的母親。嫂，“兄妻也”，指兄長的妻子。姨，“妻之女弟，同出為姨”，指妻子的姐妹。婢，“女之卑者也”，指婢女。妊，“孕也”，指懷孕。娠，“女妊身動也”，指胎兒在母體中的微動。嫁，“女適人也”，指女子出嫁。娶，“取婦也”，娶妻。媒，“謀也，謀合二姓者也”，媒人。妁，“酌也，斟酌二姓也”，也指媒人。

通過類聚同一部首下漢字的本義不難發(fā)現(xiàn)，同部之字往往具有相同的義類范疇，而這些相同的義類正是因為這些字擁有相同的部首所帶入的，提取這些相同部首字所具有的相同義類即為部首的基礎(chǔ)造意。

二、通過義素分析區(qū)分基礎(chǔ)造意與衍生造意

通過義素區(qū)分基礎(chǔ)造意與衍生造意，主要是利用字義的中心義素確定基礎(chǔ)造意、限定義素確定衍生造意。例如：

婦，“服也，從女持帚灑掃也”，已婚的婦女。

母，“牧也，一曰，象乳子也”，養(yǎng)育孩子的婦女。

嫗，“母也”，年老的婦女。

媼，“女老稱也”，年老的婦女。

姊，“女兄也”，年長于自己的女子。

妹，“女弟也”，年幼于自己的女子。

婢，“女之卑者也”，婢女。

姻，“婿家也，女之所因，故曰姻”，女子嫁入婆家。

嫁，“女適人也”，女子結(jié)婚。

娶，“取婦也”，迎娶女子。

“婦”“母”“嫗”“媼”“姊”“妹”和“婢”所具有的共同義素是“女子”，“女子”可以看作是這些字所記錄詞的中心義素，而其中“已婚的”“養(yǎng)育孩子的”“年老的”和“年長(幼)于自己的”則是表示這些字的區(qū)別義素，是對不同類型女子的修飾和限定，即為限定義素。將這些字的限定義素進行類聚，可以確定女部的一種衍生造意為“表示女子的類別”。

同樣，“姻”“嫁”和“娶”所共同具有的義素也是“女子”，而“嫁入婆家”“結(jié)婚”“迎娶”是這些字的區(qū)別義素，是補充說明女子婚嫁動作的，仍然屬于限定義素，從而確定女部的另一個衍生造意為“表示婚姻”。因此，凡是將“女”作為部首的字，無論是限定修飾，還是補充說明，只要中心義素是“女子”，就可以確定“女子”是女部的基礎(chǔ)造意。而將字義的限定義素進行類聚，在“女子”的基礎(chǔ)造意之下，女部又衍生出“女子的類別”與“表示婚姻”兩個衍生造意。

由此可以看出，對同部字的義素進行分析，所提取出來的共同義素，即中心義素就是這一部首的基礎(chǔ)造意；而對同部字的限定義素進行類聚所提取出的義素，即這一部首的衍生造意。因此，利用字義的中心義素可以確定部首的基礎(chǔ)造意，利用字義的限定義素可以確定部首的衍生造意，從而區(qū)分了基礎(chǔ)造意與衍生造意。

三、部首造意可以把握漢字字義

(一)通過部首造意直接確定本義

通過部首造意直接確定本義主要是針對作為獨體字的部首。王力《古代漢語》教材第二冊(附錄二)“漢字部首舉例”中所列舉的全部部首共有96個[3]，其中，象形結(jié)構(gòu)的部首有80個，占部首總數(shù)的83%，這80個獨體字既是象形部首，其本身又是獨立的漢字，這種類型的部首造意可以直接確定字義，這個字義也就是漢字的本義。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漢字義構(gòu)形的特點決定了漢字的表意性質(zhì)。這80個部首都可以獨立成字，所以其構(gòu)形本身所體現(xiàn)的造字意圖——造意，也就是漢字的字義。例如，“門”的構(gòu)形是兩扇簡易對開的門的形象，通過這種形象來體現(xiàn)“門”的造意即為房門。

(二)通過部首造意進行字義類聚

1.同義字關(guān)系

“適”“往”同義，表示到某地去。適，“之也”；往，“之也”?！斑m”的部首為“辵”，表示字義與行走的意義有關(guān)，所以“適”的本義為到某地去?！巴钡牟渴诪椤搬堋?，表示字義與行動有關(guān)，所以“往”的本義為到某地去。

“遵”“循”同義，表示順著走。遵，“循也”；循，“行順也”?！白瘛钡牟渴诪椤稗u”，本義為順著走；“循”的部首為“彳”，《說文解字義證》：“行順者，當為順行”，“循”的本義也為順著走。

“遲”“徐”同義，表示慢步走。遲，“徐行也”；徐，“安行也”?！斑t”部首為“辵”，本義為慢慢地走；“徐”部首為“彳”，本義為緩步而行。

從字形上來看，“適”與“往”，“遵”與“循”，“遲”與“徐”三組字，兩兩之間毫無關(guān)系，即它們的部首不同、聲符不同、讀音不同，但是“辵”部和“彳”部都是足部的分支，“辵”部造意為行走，“彳”部造意也為行走，兩個部首的造意相通，即都表示與人的走動有關(guān)，這樣就用部首造意建立起了每組兩個字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使“適”與“往”，“遵”與“循”，“遲”與“徐”互為同義字關(guān)系。

利用部首造意就可以知道字義所屬的方向和范圍，造意相同則表示范圍一致，從而形成了異部異形卻字義相同的字。掌握部首之間造意的關(guān)聯(lián)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字義內(nèi)部的系統(tǒng)性，并且將某一方面相同的字義集中起來，以便比較其相同或相異之處，這樣就可以更加準確地理解、掌握字義。

2.異體字關(guān)系

異體字是指彼此音義相同而字形不同的字。例如，口部和欠部?！扒贰钡募坠俏淖中螢椋溉舜蚬分?，本義為張口打哈欠，部首造意為呵氣；“口”，部首造意表示與口有關(guān)，由于欠部和口部部首造意相通，故“嘯”又可寫作“歗”，兩者是異體字關(guān)系?！皻^”是一個形聲字，其部首為“欠”，表示字義與吸氣有關(guān)，所以“歗”的本義為吟詠。因為口部和欠部有相通之處，所以在具有相同聲符“肅”的情況下，就會出現(xiàn)“嘯”和“歗”這兩個讀音相同，且字義都為“吟詠”的異體字。同樣，“歐”又可寫作“嘔”，“唏噓”又可寫作“欷歔”。

特別是在聲符相同的形聲字中，字義主要是依據(jù)漢字部首之間的相關(guān)性來確定，造意相通的部首與同一個聲符所構(gòu)成的多個形聲字，是為語言中的同一個語詞創(chuàng)造的，這些字在使用時，功能完全相同，形成了異體字關(guān)系。

3.同源字關(guān)系

王力先生指出：“凡音意皆近，音近義同，或義近音同的字，叫做同源字”。[4]同源字有同一語源，后來分化成若干意義相關(guān)但不完全相同的詞。聲符對字義的作用體現(xiàn)在聲符具有示源性，示源即為提示語源；部首作為形聲字的形符，它所表示的是形聲字的義類。[5]在聲符具有示源性的基礎(chǔ)上，利用部首的不同造意產(chǎn)生大量的同源字。例如：

經(jīng)，糸部，“經(jīng)，織也”，織時的直行絲。

頸，頁部，“頸，頭莖也”，連接頭和身體的脖子。

徑，彳部，“徑，步道也”，小路，不能容車的步道。

脛，肉部，“脛，胻也，小腿”，從膝蓋到腳跟的部分。

“經(jīng)”“頸”“徑”“脛”是由相同構(gòu)詞理據(jù)加入不同造意的部首所形成的一組同源字。[6]它們均含“巠”這一共同的聲符，有窄且直義，共同選取了“窄”“直”這一特征作為構(gòu)詞理據(jù)。經(jīng)從“糸”，屬絲織物；頸從“頁”，屬人體頭面；徑從“彳”，屬人走動；脛從“肉”，屬人體器官。

從上述分析可知，具有示源性聲符的形聲字在表示字義時，聲符并不是隨意選擇的。部首的表意是具體的，是體現(xiàn)在文字形體上的顯性語義；聲符示源性表示的意義與部首直接提示字義的作用不同，它只是一種構(gòu)詞理據(jù)，而非字義，聲符所表之義多數(shù)是抽象的、隱形的。在部首造意不同、聲符相同所形成的形聲字中，明確聲符所提示的語源下，主要利用部首的不同造意來形成同源字關(guān)系，從而確定這類同源字的字義。[7]

[1]王寧.漢字構(gòu)形學講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24.

[2]鄒曉麗.基礎(chǔ)漢字形義釋源(修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2007.16.

[3][4]王力.古代漢語[M].北京：中華書局，1995.166.196.

[5]殷寄明.漢語同源字詞叢考[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7.77.

[6]楊光榮.漢字構(gòu)字理據(jù)與漢語構(gòu)詞理據(jù)的交集[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1)：57-60.

[7]潘杰，趙春蕊.明確部首造意是掌握古漢語常用詞的有效方法[J].淮北師范大學學報，2013，(3)：173-175.

【責任編輯：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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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7-0182-04

2017-05-10

郭端平(1988-)，女，山西定襄人，助教，主要從事文字學、漢語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