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淮劇表演藝術家筱文艷離開我們已經(jīng)三年多了,她的不幸辭世是我們淮劇界一個重大損失!本人作為她的晚輩、學生、同事,有機會數(shù)十年來與其融洽相處,一起合作演出,她當年的音容笑貌,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我記得第一次與筱文艷同臺演出,是在1950年9月30日,上?;磩〗鐬橥畋彼疄幕I募基金,在天蟾舞臺日場舉行盛大的聯(lián)合義演。我在戲班連臺本戲《施公案》中常演黃天壩之子黃九齡之類小武生,被調(diào)來在《八段錦》演一位義士。該劇敘說一群豪杰在筱文艷扮演的女首領帶領下,下山除暴安良。我們十幾個人在鑼鼓“急急風”上場跑8字形“三叉花”,有人不慎腳底打滑把筱文艷幾乎撞個跟頭,只見她似一鶴沖天,拔地而起,動作敏捷,身手不凡,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而正式與她合作演對手戲那是在三年之后。
1954年2月春節(jié),市文化局組織“日升”“聯(lián)誼”“同盛”“志成”“何義”“春光”等十家民營淮劇團二十七人聯(lián)合組成上海市春節(jié)文藝演出第十一隊,我代表“精誠”參加,被指定擔任副隊長。赴工廠俱樂部送戲上門后,第十一隊奉命與筱文艷為首的上海市人民淮劇團部分成員合并為中國人民慰問人民解放軍代表團第四總分團第一分團第三文工團。我擔任演員隊副隊長。演出劇目《白虎堂》《送京娘》《火燒翠鳳樓》,重點戲是《穆桂英掛帥》。筱文艷飾穆桂英,我飾楊文廣,初次演對手戲,有時細節(jié)方面我表演不甚到位,頗為拘謹,放不開,她不擺大角兒派頭,平易近人,對我耐心點撥和幫助,展示她德高孚眾望,藝高不壓人的品德。其塑造的穆桂英舞臺形象,大氣磅礴,神韻貫通,英姿颯爽,光彩照人。開打武戲接連演唱,她仍保持吐字清晰,毫無氣急聲嘶之態(tài),足見她蘊藏深厚功底。
2月25日,文工團來到嘉興空軍部隊38團慰問,解放軍戰(zhàn)士提出要看《小放?!?,這是一出載歌載舞生動活潑農(nóng)村題材小戲,可是我們沒帶這個劇目怎么辦?文工團領導十分重視,強調(diào)克服一切困難來滿足親人解放軍的愿望,立即擬定由筱文艷飾村女,我飾牧童。這戲?qū)ξ襾碇v并不陌生,但就是沒演過,“這……”筱文艷見我發(fā)愣,馬上鼓勵我說:“你能行的,大家一起湊合,完成這個光榮任務?!甭犓@么一說,我二十幾歲大小伙子信心倍增,真的來勁了,憑藉自己吸收能力強,在其指導下,邊對臺詞邊排動作,一會兒《小放?!贩勰菆?,我二人配合默契,歡樂氣氛濃溢,整個大禮堂響起解放軍戰(zhàn)士經(jīng)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通過二十幾天的慰問演出活動,筱文艷為人師表的高尚品質(zhì),令我無限崇敬。
1957年10月,志成淮劇團成功上演了大型革命現(xiàn)代戲《東海最前線》,我擔任劇中主角之一解放軍戰(zhàn)士陳得水,在與敵人短兵相接戰(zhàn)斗中,我恰如其分運用傳統(tǒng)戲武打套路,豐富了舞臺藝術效果,成為全劇一大亮點。經(jīng)媒體熱情追捧,引起文藝界有關方面矚目,先后有筱文艷、市文化局李太成、中央文化部藝術處長馬彥祥等觀看了該劇的演出。馬處長還在上海大廈接見了《東》劇主要編、導、演人員。11月23日上海戲劇家協(xié)會在淮中大樓舉行《東海最前線》專題藝術研討會,筱文艷和呂君樵、蔣柯夫、張石流等著名專家出席,一致肯定了該劇所取得的驕人成績。
上海市舉辦1959年青年戲劇會演,經(jīng)大會節(jié)選,確定志成淮劇團參演劇目為《千里送京娘》,我飾趙匡胤,胞妹何長秀飾趙京娘,這出淮劇經(jīng)典名劇是筱文艷獲得最高榮譽,久演不衰的代表作之一。她十分關注排練工作,百忙之中見縫插針來到黃浦劇場志成淮劇團演出后臺,對我兄妹的《千里送京娘》從唱腔到舞蹈表演方面進行一絲不茍的輔導、加工。何長秀也心追手摹,深得“筱派”藝術風格熏陶,在人民大舞臺正式亮相,演唱的大段悲調(diào)宛如高柳蟬鳴,聲清韻雅,博得業(yè)內(nèi)人士的青睞。1960年2月5日,《千里送京娘》在中國唱片廠灌制成唱片,這對我倆青年演員來講是破天荒頭回,顯然是筱文艷一分耕耘所獲取的一分成果。
1959年10月27日,她在《新民晚報》發(fā)表一篇題為《陽光普照花滿枝》的文章,介紹淮劇青年成長,其中首先稱贊何長秀在《紅樓夢》中飾紫鵑,《東海最前線》中飾桃花以及《千里送京娘》的趙京娘“清潤嘹亮的嗓子和婉轉(zhuǎn)動聽的唱腔”。但何長秀也沒辜負筱文艷的愛心培育,并且承上啟下,事隔二十年后即1979年,她將《千里送京娘》又原原本本傳授給上海市戲曲學?!盎慈唷焙鸵院蟮摹盎此陌唷薄?/p>
“十年動亂”,志成淮劇團同樣難逃土崩瓦解、滅頂之災的厄運。我兄妹所鐘愛的藝術事業(yè)正當日臻成熟之際,卻驀地墜入萬丈深淵,徹底絕望。幸喜云開霧散,普天同慶,1979年初葉,時任上?;磩F團長筱文艷和黨支部書記陳方行考慮本團藝術力量青黃不接,需要補充新鮮血液,便從原靜安區(qū)“志成”、閘北區(qū)“烽火”、楊浦區(qū)“浦光”三淮劇團抽調(diào)業(yè)務人才,也將我兄妹召至其麾下??赡菚r我并不在上海,早于1978年仲夏,就被江蘇省泰州市淮劇團團長王少春邀請到泰州參加全部《秦香蓮》演出,我飾陳世美,他飾包公。禁錮十年的傳統(tǒng)戲一旦開放,泰州人民如饑似渴,通宵排隊購票,劇場人滿為患。接著又排演了《白蛇傳》和《梁山伯與祝英臺》,我分別扮演許仙、梁山伯。1979年3月初,我在泰州接到上海寄來的一封家書,告之市文化局調(diào)令單已發(fā)給上?;磩F要我即刻返滬報到。閱信后我真是心花怒放,興奮異常,終于實現(xiàn)自己多年夢寐以求的夙愿了,恨不得陡生雙翅飛回上海。怎奈實際情況一天也不允許我走,因為《梁?!氛谛陆ㄔ斓奶┲萦皠≡夯馃嵘涎荩绎椦莸牧荷讲唤菬o人替換,若走人,后果不堪設想。我夫人見我遲遲不歸,恐生變故,心急火燎追至泰州要“押”我回去,最后還是筱文艷顧全上海江蘇淮劇一家親的大局,通過長途電話批準我十多天的演期結束。“泰淮”對此也十分慎重,特派陸金喜陪同我回滬,向上?;磩F筱文艷等領導表示誠摯的的謝意。
1981年9月,上?;磩F在筱文艷率領下,攜帶一臺大型傳統(tǒng)戲全本《牙痕記》赴蘇北巡演。劇中幾個主要角色分別是李氏—筱文艷,顧鳳英—馬秀英,安壽?!惖铝郑ㄋ恰疤┗础痹谖覉F進修實習的演員),我飾壽保之父安文亮。赴蘇北巡演第一站于阜寧人民劇場。不料,演至第三天,突然發(fā)生一樁嚴重事故,陳德林中午吃野鴨子中毒上吐下瀉,被急送到縣人民醫(yī)院治療。眼看離下午日場開演已不足兩個鐘點,沒有安壽保,《牙痕記》肯定唱不了,要換其他劇目臨時又拿不出,“救場如救火”,筱文艷團長急忙找到我:“小山,你都看到了,陳德林中毒很嚴重,已在醫(yī)院急診。你看,他的角色你能不能頂一下?”當時想到自己小生當行,以前此角經(jīng)常演,輕車熟路,有一定把握,何況團里遇到困難,也應該挺身而出,臨危受命。再說,本人不喜張揚的性格就愛挑重擔,越重越敢挑戰(zhàn),以前我這唱小生的敢挑戰(zhàn)演猴子,現(xiàn)在為救整臺戲,更是義不容辭,于是就爽朗地回答:“沒問題,就是曲譜沒能掌握?!斌阄钠G說,這個關系不大,連忙吩咐淮劇胡琴大王潘鳳嶺:“今天何小山演安壽保的所有唱腔都不按樂譜伴奏,任其自由發(fā)揮。”到了日場演出,我以熟戲生唱的方法,小心謹慎與同場人物交流緊密,連環(huán)句唱得聲圓氣足,高潮時,場內(nèi)觀眾給予我熱情喝彩、鼓掌。由此,團里一些同仁也對我刮目相看,一次成功救場,十年連演此角。endprint
淮劇著名的“九蓮十三英一百單八記”的傳統(tǒng)劇目,其中淮劇觀眾最熟悉,最喜愛之一就是《牙痕記》??墒求阄钠G到了晚年領銜主演該劇,仍然精神飽滿,大受群眾歡迎是非常不容易的。1982年春節(jié)起《牙》劇先后獻演于長寧工人俱樂部、滬東工人文化宮、松江等地。而且全劇中最精彩的《金殿認子》,經(jīng)常成為一臺折子戲的壓軸大戲,只要筱文艷在《金》劇里飾李氏,我和馬秀英等必定是戲中主要陣容成員。1985年8月31日,該劇于中國大戲院登場時,八十四歲的京昆大師俞振飛也興致勃勃地來觀看我們演出。自陳德林回“泰淮”,安壽保一角總是我一竿子撐到底。1982年《牙》劇巡演至江蘇興化,為滿足觀眾要求,一天演四場,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演到深夜近十二點。其他主角都有AB角輪換上臺,唯獨我安壽保無人替換,兩天八場戲唱得我喉嚨冒火嘴皮麻木,筋疲力盡,直到以后梁偉平進團,我這角色才由他接班。
1991年7月,華東華中地區(qū)發(fā)生嚴重水災,上?;磩F與滬西工人文化宮聯(lián)合舉辦由專業(yè)演員和業(yè)余愛好者共同參與的“支援災區(qū)淮劇專場義演”。時值盛夏,暑日炎天,已是古稀之年的筱文艷,老當益壯擔任藝術顧問,從策劃劇目到排練演出一直沖鋒陷陣在前,和大家一起戰(zhàn)高溫,向災區(qū)人民奉獻愛心。7月20日的夜場在滬西工人文化館小劇場,一臺異彩紛呈賑災義演的折子戲就此打響。我兄妹以一出《要彩禮》開鑼,胞妹何長秀飾佘太君,我飾宋王。第二碼《蔡金蓮告狀》是原浦光滬劇團徐少成、韓耀蘭夫妻合演,接著是馬秀英的拿手杰作《探寒窯》,壓軸為經(jīng)典名劇《女審》,著名表演藝術家何叫天飾王延令,我飾陳世美,秦香蓮則由淮劇愛好者王金喜扮演。白天筱文艷幫她加工排練,一遍遍做示范動作,王也十分努力,不想到了晚上演出,非常糟糕的問題暴露出來:大熱天小劇場沒空調(diào),秦香蓮頭戴七星額子,身穿女蟒,加上舞臺上兩萬度電燈光照射下,猶如身在火爐中,未出場已大汗淋漓,演不一會王金喜就不堪重負,頭痛難忍,惡心要吐。站在上場門的筱文艷一看情況相當危急,立即準備將她換下。為了讓她有足夠時間火速趕妝,我在臺上的表演節(jié)奏也陡然放慢,把陳世美預感大禍臨頭、性命不保那種驚魂喪膽、恐懼絕望的心情通過無聲手勢、水袖、眼神表現(xiàn)出來,直等筱文艷扮演的秦香蓮在鑼鼓四記頭臺前亮相,頓時全場觀眾爆發(fā)出雷鳴般的熱烈掌聲。她那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的演唱和精湛技藝,把整臺賑災義演推向最高潮。
1987年9月23日,我團在中國大戲院首演大型優(yōu)秀傳統(tǒng)戲《南北和》,他描寫大金國與宋朝兩國相爭的故事。筱文艷寶刀未老,在劇中扮演蕭銀宗(太后),我胞妹何長秀飾佘太君(賽花),兩位主角聯(lián)袂,成為該劇兩根頂梁柱。她們在臺上對唱,一個余音繞梁,一個珠圓玉潤。何長秀考慮,彼此年齡差別,唯恐自己嗓音蓋過筱文艷,行腔只用六七分力,保持平穩(wěn)狀態(tài)。舞臺經(jīng)驗非常豐富的筱文艷很清楚察覺到何長秀的良好善意,由此對這位機智靈活的小輩好生喜愛和體貼?!赌稀穭⊙惭輹r,她總把戲重的何長秀安排與自己一起同住條件較好的宿舍。筱文艷對我的演出也予以關注。《南》劇在滬首演,人手短缺,我被安排飾一個龍?zhí)资剿纬繉?,她笑盈盈對我說:“委屈你了?!甭犃诉@句話心里甜滋滋的,就是真受點委屈也無所謂了。
《南北和》與《臘月雷》《孔雀東南飛》于1989年11月赴蘇北獻給父老鄉(xiāng)親,6日抵達阜寧縣的東溝鎮(zhèn),我與馬秀英生旦主演的《鄭巧姣》1984年曾在此亮相,獲得廣大觀眾有口皆碑的評價。這次來的三只劇目除了《南北和》中我僅扮演戲很少的四郎楊延輝,而在《臘》《孔》兩劇里我沒有擔任角色,觀眾似乎不甚滿意,筱文艷聽了反映,善解人意,特地讓我在《臘》劇開演前清唱了一段《牙痕記》安壽保庵堂認母,她并且親自上臺為我報幕,向觀眾介紹:“何小山就是何益山的兒子?!?1月30日,我們?nèi)粦騽〗M來到僅二三萬人口的小鎮(zhèn)——楊集,忽然接到上海來電,通知筱文艷回滬參加重要會議。楊集沒有去上海的長途班車,重鎮(zhèn)益林有驛站,我堂弟在那里人民醫(yī)院擔任醫(yī)生,因此護送筱文艷到益林上車的任務就落在我的身上。12月2日下午三點鐘,楊集鄉(xiāng)政府調(diào)來一輛小面包車,將我二人送到目的地。事先我堂弟已將車票辦妥,晚飯我三人就在汽車站旁一家餐廳食用。當餐廳老板得知筱文艷大駕光臨,非常高興,連忙增添兩只菜分文不取,一些進餐的顧客聞之紛紛圍攏過來,一睹這位享有盛譽的“淮劇皇后”風采。晚上六點半,從十八里外始發(fā)點古河開往上海的長途班車準時進站,大家馬上讓出一條路照顧筱文艷先上車。一位古河中學學校校長將前排座讓給她,自己坐到后面,這動人一幕充分說明人民的藝術家多么受到人民的尊敬和愛戴??!
《琵琶壽》為全部《秦香蓮》中經(jīng)典的保留劇目之一,對淮劇觀眾而言,絕對稱得上膾炙人口的精品。他敘說秦香蓮在丞相王延令的幫助下,巧扮唱曲村婦進宮認夫陳世美的故事。上海淮劇團于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琵琶壽》面世,陣容十分強大,筱文艷飾秦香蓮,著名淮劇表演藝術家何叫天、楊占魁分別扮演王延令和陳世美,真可謂名家薈萃,珠聯(lián)璧合?!拔母铩焙?,首先是馬秀英和我恢復這個劇目,沒想到我有兩次意外契機與筱文艷搭檔演出。第一次筱文艷作為淮劇團領導于1984年4月22日,專程從上海來到周恩來總理和她的故鄉(xiāng)淮安,來慰問馬秀英和我主演的《鄭巧姣》《琵琶壽》等劇組全體人員?!绑阄钠G來了!”消息不脛而走,轟動淮安。通過各界要求,于4月23日晚人民劇場筱文艷演出《琵琶壽》,她飾秦香蓮,我飾陳世美,票價由六角升至八角。雖說這兩年來我這駙馬公角色演得滾瓜溜熟,真到臺上與她配戲,我還是小心翼翼,全神貫注,直到秦香蓮用手中琵琶扔向陳世美,他像斗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狼狽不堪畫面,耳邊響起劇終音樂,我才松了一口氣。第二次相隔七年之后,1992年2月28日下午,我團于虹口飛虹路虹口第一工人俱樂部演出一臺精彩完美的折子戲:梁仲平、卞玉霞的《楊乃武與小白菜》的選場,梁偉平、周雅一的《斷橋》,馬秀英和我的《琵琶壽》。這是虹口環(huán)衛(wèi)工人的包場演出,劇目和演員都是事先認同和指定的。不巧,我團《罵燈記》劇組在蘇北巡演時,主要旦角突然病倒,馬秀英火速前往支援。馬秀英《琵琶壽》不參加演出,嚴重影響包場協(xié)議。在這關鍵時刻,我們的淮劇“皇后”筱文艷雄風不減當年,披掛上陣,前來解圍,扮演《琵琶壽》中秦香蓮。通過二次與她合演該劇,看到她那爐火純青的技藝,把一位古代女性悲苦哀怨的人物刻劃得細致入微,以情帶聲,神情并茂,其曲調(diào)演唱得婉轉(zhuǎn)悅耳,雅韻悠揚,迄今無人與之媲美。endprint
筱文艷在培養(yǎng)淮劇下一代接班人方面,灌注了不少心血和辛勞汗水,給予一些青年演員更多的舞臺實踐演出鍛煉的機會。如上世紀五十年代上海市人民淮劇團青年花旦周云芳,就是在她直接關注下成長起來的淮劇新秀,其曾經(jīng)主演過《芙蓉夢》的孟芙蓉,《劈山救母》的三圣母,以及《花園會》的祝英臺,《紅樓雙玉》的林黛玉,而筱文艷為攜帶后生,反串小生賈寶玉。她曾評價周云芳:“唱腔淳厚清新,表演細致魅人。”上世紀八十年代何長秀主演現(xiàn)代戲《家里家外》的調(diào)解主任,筱文艷配演一位黨委書記,調(diào)解主任在戲中有一段重要唱腔“大悲調(diào)”,筱文艷認為專職作曲的構思沒能把人物豐富感情表達透徹,干脆親自動手來作曲,在演出時,何長秀把筱文艷創(chuàng)作的體現(xiàn)“筱派”曲調(diào)“華美錦密,哀婉動人”藝術風格的“大悲調(diào)”,演唱得惟妙惟肖,絲絲入扣,讓觀眾贊不絕口。筱文艷培養(yǎng)青年言傳身教,甘當綠葉,并且打破自己一生未演老旦的慣例,在隋曉寶主演的《白虎堂》和卞玉霞主演的近代劇《丁黃氏》中先后扮演了佘太君和趙奶奶。這樣有力地推動青年演員藝術成長與提高,筱文艷功不可沒。
淮劇自開拓上海演出市場一個多世紀以來,縱觀整個歷史發(fā)展過程,總離不開我們廣大在滬數(shù)百萬幾代江淮同胞的愛戴和支持,彼此建立起魚與水的關系。他們?nèi)羰情_展文娛活動遇到困難,淮劇人總是責無旁貸無償支援。作為淮劇一面旗幟,筱文艷在這方面起了至關重要無可替代的領頭羊作用,何叫天、武小鳳、馬秀英等緊隨其后,但只要筱文艷在群眾場面出現(xiàn),那一定不會缺少本人。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我也有機緣與筱文艷等一起,先后出席本市各種淮劇愛好者組織的重大節(jié)日、慶典等活動。數(shù)十年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一直受到人們的尊敬、擁戴,在大家心目中她就是“女神”(皇后)。2001年3月1日,數(shù)百名本市各地區(qū)的淮劇愛好者以及淮劇名家,聚集在上海市工人文化宮大劇場,慶祝筱文艷八十歲生日,舞臺上堆滿了花籃、錦旗、鏡框等,氣氛熱烈而隆重,筱文艷在其女兒陳雙慶陪同下,神采奕奕地步入會場,向來賓介紹自己早年習藝經(jīng)歷。接著祝壽演唱會,我們紛紛一展歌喉,許多人爭相與老壽星合影留念。活動范圍之廣,影響之大,敬重藝術家程度之高,在淮劇界,筱文艷當為第一。
新中國誕生半個多世紀以來,筱文艷當家作主人翁的翻身感極強,在發(fā)展淮劇事業(yè)過程中任勞任怨,作風嚴謹,遇事恭謙,鞠躬盡瘁,藝術造詣高深,取得了輝煌成就。1950年和1951年上海市春節(jié)戲曲競賽演出中她都獲得了演員一等獎;1952年獲得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大會演員一等獎;1954年、1960年和1979年連續(xù)出席第二三四屆全國文代會;1964年擔任全國政協(xié)委員;1970年當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1975年出席第四屆全國人大會議時當選為主席團委員;1978年獲上海市勞動模范稱號;1989年獲中國唱片廠總公司金唱片獎。
非常遺憾筱文艷久病不愈,百藥無效,日趨嚴重,不幸在2013年9月19日農(nóng)歷八月十五日中秋節(jié)于華東醫(yī)院溘然長逝。9月25日上午九時半,筱文艷親屬、生前好友、同仁及全市淮劇愛好者一二千人從四面八方來到龍華殯儀館,為這位人民藝術家、“淮劇皇后”送行,國務院前總理朱镕基贈送花籃。我們愿筱文艷一曲百年不息的人生長歌,青史名標,千古流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