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佳
言語形式作為言語作品的存在方式,一頭連著言語內容,是言語主體的心聲;一頭連著接受主體的感官,是語感所由生成的對象。教師要在語文課堂上做出如何發(fā)現(xiàn)語言的榜樣,并培養(yǎng)學生咀嚼語言的習慣。而如何找到值得品味的言語形式,是十分考驗教師的語文素養(yǎng)的。筆者在具體的教學實踐中,探索出以下幾種基本方法。
一般而言,重復指的是語言在遣詞造句等方面出現(xiàn)的雷同。一般情況下,它是作為病句的一種類型而存在的。但在優(yōu)秀文學作品中,看似重復的內容,往往是作者有意為之的產物。它有著豐富的內涵,有時還是理解文本主旨的關鍵。
黃厚江老師在教學《葡萄月令》時,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這篇課文哪個詞用得最多?學生馬上找出來了:“了”和“呢”。這兩個詞有什么特點?口語化,兒童化,隨意自然,可見這篇文章是以小孩子的口吻來寫的。黃老師再聯(lián)系時代背景,當時汪曾祺是以“右派”的身份下放到農村勞動,可他還是一副孩子模樣,可見他是一個純真樂觀的人。由此可見,重復的言語形式有著豐富的內在意蘊。在解讀文本過程中抓住重復的言語形式不失為探究作者情感,挖掘文本主旨的一種有效途徑。
有時候,作家故意違反語法規(guī)范或生活邏輯,創(chuàng)造一些反常的言語形式。在文本解讀中,我們若抓住了這些反常的言語形式,不僅有助于探求作者的真意,而且有助于提高學生對言語的敏感性。
比如《老王》中有這樣一句:“我常坐老王的三輪。他蹬,我坐。一路上我們說著閑話?!庇腥苏f,這是講我和老王關系好,照顧他的生意。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他蹬,我坐”。這句話顯然違反了語言運用的簡潔原則。我們聯(lián)系文末的“愧怍”就可以理解了,這其實是在強調他們之間的關系,我是雇主,他是車夫。他們之間有一種淡漠的距離感。包括下文,老王給楊絳送雞蛋,楊絳要給他錢等細節(jié),我們都可以從楊絳對老王彬彬有禮中讀出冷漠和距離。因此作者回想起來感到“愧怍”。
留白,原是國畫創(chuàng)作中的一種構圖方法。對于欣賞者而言,留白可以給人以想象的空間。在文學作品中,我們要關注作品中的留白處。
比如魯迅小說《祝?!分袑懙吏斔睦蠣?shù)臅康膶β?lián),“一邊的對聯(lián)已經脫落,松松地卷了放在長桌上,一邊的還在,道是事理通達心氣和平”。從相關資料中我們了解到那半副對聯(lián)應該是“品節(jié)詳明德性堅定”。作者為什么不把另一聯(lián)也寫出來呢?這應該是是作者有意為之。這一設置極有象征性:只講“事理”,不講“品節(jié)”;只要“心氣和平”,不要“德性堅定”,這不正是魯四老爺這個“講理學的老監(jiān)生”的真實寫照嗎?
作家在文學創(chuàng)作時出于表情達意的需要有時會采用一些相似結構的言語形式。當相似的言語形式出現(xiàn)在文本中時,我們可以關注其中的差異處,并思考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差異。這可能給我們探究文本、把握情感提供一些線索。
比如,魯迅的《祝?!分?,祥林嫂喪子失偶再次回到魯鎮(zhèn),魯四老爺家的祭祀卻不允許她碰了。她去分配酒杯和筷子,四嬸慌忙的說:“祥林嫂,你放著罷!我來擺。”她訕訕的縮了手,又去取燭臺?!跋榱稚?,你放著罷!我來拿。”四嬸又慌忙的說。她轉了幾個圓圈,終于沒有事情做,只得疑惑的走開。后來,在柳媽的建議下,她花了大價錢去土地廟捐了門檻,以為贖清了自己的罪過,便在祭祖時坦然地去拿酒杯和筷子。然而,聽到的卻是一聲斷喝“你放著罷,祥林嫂!”四嬸慌忙大聲說。
“祥林嫂,你放著罷!”和“你放著罷,祥林嫂!”這兩句話,表面上只是語序調換了一下,但在表達上的效果完全不一樣。前一句是一般的阻止,語氣不那么強硬,后面還加了句“我來擺”“我來拿”來緩和語氣。這時的四嬸是聽了魯四老爺?shù)陌档乩锏母嬲],祭祀時不讓祥林嫂沾手。但內心對祥林嫂沒那么厭惡。而后一句卻表現(xiàn)得更加的緊張、慌張,態(tài)度強硬,語氣中有嫌惡,有指責。
標點也是言語形式的有機組成部分,所有的標點都參與情感的表達。有些大家的文章,不但不可改一字,甚至連標點都不可隨意改動。
比如魯迅的《記念劉和珍君》中有這樣一句:“我沒有親見;聽說,她,劉和珍君,那時是欣然前往的。”如果把標點改為:“我沒有親見,聽說她——劉和珍君那時是欣然前往的。”與原文相比,雖然只改動了幾個標點符號,但魯迅先生的沉痛、悲憤的情感卻大大削弱了。
綜上所述,教師要帶領學生潛入語言文字中,從品味言語形式入手走進作者的心靈世界,真正做到在文本中走幾個來回,悟言會意,披文入情,才可言意兼得。閱讀教學只有順著言語形式這條路,才能真正指向學生語文素養(yǎng)的養(yǎng)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