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
今年5月,央視“戲曲采風”反復播出了《宿松文南詞:深閨倩影待人識》,從而提高文南詞這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名度,加強了我們戲曲工作者的責任感,為我們的保護傳承工作增添了動力。
文南詞是流行于皖鄂贛三省交界地區(qū)的古代劇中,湖北稱“文曲戲”“兒家腔”,江西稱“清音”,此詞宿松稱“文南腔”“文南詞”,后《中國戲曲音樂集成》定義“文南詞”,目前主要流行于安徽的宿松和東至,湖北的武穴一帶。宿松地處吳頭楚尾,自北向南,高山丘陵,湖網相接,湖泊近超全縣面積的一半,山風水韻唱山歌,漁鼓,小調,道情滋養(yǎng)流水靈,鮮活,這里水陸交通便利,農漁林木興盛,與周邊地區(qū)的經濟往來頻繁,人文交流密切,為文南詞的流傳提供了便利條件,文南詞傳入宿松后,又與本地的民歌小調相融合,經藝人們的充實發(fā)展,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更具地域特色。
1957年和平劇團的文南詞《拋球》進京演出,受到毛主席朱德等中央首長的接見,解放初期部分民間班社也有些零星演出,但于黃梅戲一統(tǒng)天下的地區(qū),文南詞慢慢失去了生存空間,可喜的是,在改革開放經濟高速發(fā)展的新時期,國家高度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宿松文南詞迎來老樹新花的春天。
上世紀六十年代,宿松分別進行了文南詞和民歌的搜集工作,但因文革動亂,資料大多散失。2016年政府組織了專家學者,展開大面積的挖掘搶救,爬山涉水采訪老藝人,于田頭地角記錄唱段小調,獲取了大量音像及文字資料,經分析整理,歸納出了三大唱腔,十三種板式,為傳承提供了藍本,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后,我縣展開了“文南詞藝術之鄉(xiāng)”的創(chuàng)建工作,啟動了文南詞“五個一”工程(一本大戲,一本聲腔論著,一張經典唱段光碟,一本普及教材,一場講座培訓),佐壩鄉(xiāng)成立了民營文南詞劇團,恢復了部分傳統(tǒng)劇目。黃梅戲劇院也兼顧文南詞,先后排演了《楊馥初》《蘇文表借衣》《追舟》《殺昔》等大小戲。社區(qū)文藝團體也排演了部分文南詞的歌舞。以上舉措增加了群眾對文南詞的了解,對傳承工作奠定了基礎。
工業(yè)文明對根植于農耕文化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形成了致命沖擊,文南詞這朵與黃梅戲同出一源的姊妹花,就是因為沒有得到時代風雨的吹拂和澆灌,僅僅滿足了場前屋后田頭地角的一時喧囂,長久滯留鄉(xiāng)村,而沒有像黃梅戲那樣走入城市升華發(fā)展,以致成為戲曲化石。近年來,雖然做了許多保護傳承工作,也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大部分群眾對文南詞仍感到陌生,即便仍健在的老藝人,也僅會幾種板式,民間小曲穿插其中也顯得生硬,筆者作為傳承人及劇院管理者,面對文南詞的生存地狀態(tài),深感責任重大,難免憂心忡忡,覺得還有幾項工作需扎實發(fā)展。
一、繼續(xù)深入挖掘,建檔保存資料
先對縣內知名老藝人做過了多次采訪,但他們都已八十以上高齡,記憶不全,說唱口齒不清,現(xiàn)記錄在搞的難免有遺漏或誤差,偏遠地區(qū)(特別是山區(qū))仍有些老藝人和民歌傳唱者,他們既會唱民歌小曲,也會唱藝曲段子。如果說,民歌是戲曲的基因,那么曲藝則是戲曲的胚胎,文南詞即歸曲藝類戲曲。小調曲牌即是宿松文南詞三大腔系之一,南詞正板就是以民歌與道情發(fā)展而來。宿松的高山大湖中民歌如繁星閃爍取之不盡,音樂工作者可以從中找出文詞腔戲與它們的內在聯(lián)系,從而增加了腔系的旋律色彩,也可以發(fā)展新的板式,所以挖掘工作應深入廣泛,我們應登山入林,駕舟泛水,拜這些鄉(xiāng)村藝人為師,汲取藝術營養(yǎng),這項工作很緊迫,因為他們年事已高,而且無人傳承,再不抓緊收錄,只怕斷代失傳。再者,現(xiàn)有的資料保存工作并不完善,都是以紙質和錄音形式,不宜長期保存,應該用數(shù)字化技術歸類建檔,便于查詢。
二、繼承傳統(tǒng),改革創(chuàng)新
挖掘是為了傳承,傳承就必須發(fā)展創(chuàng)新。任何文化形式,如果失去了生命力,即便予以保護,其前景堪憂,我們不能阻止現(xiàn)代生活的步伐,也不可能再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原生環(huán)境,不能僅把它放進博物館供人們參觀,非遺必須跟上時代發(fā)展,與時俱進,融入現(xiàn)代社會生活,滿足人們的精神文化需要,否則必然消亡。改革創(chuàng)新才是保護傳承的根本出路。中央電視臺就是把非遺和現(xiàn)代藝術形式并聯(lián)嫁接,很受青年觀眾歡迎。黃梅戲也得益于進入城市后,專家名角的升級打磨,借助現(xiàn)代傳播手段,方成廣受人們藝愛的劇種,它對成長發(fā)展之路,為文南詞的弘揚提供了經驗和借鑒。
宿松文南詞的唱腔分為文詞、南詞、小調三個部分,文詞高亢清亮,南詞典雅細膩,小調柔美樸實,但它的流傳沿革,僅靠藝人的口口相授,缺乏系統(tǒng)的規(guī)范提升,腔系和板式仍顯得粗糙簡陋,若不創(chuàng)新發(fā)展,很難與現(xiàn)代生活合拍,更與年輕人的欣賞喜好格格不入,而沒有年輕一代的接受,傳承必成空話,所以組織專家作曲演奏,演員組成研發(fā)中心,在充分熟悉傳統(tǒng)的基礎上,充實唱腔,創(chuàng)新板式,彌補缺陷。
通過幾年的演出實踐,發(fā)現(xiàn)文南詞有四大短板需解決。其一,文詞作為文南詞的當家腔,雖然有鮮明的調式特色,但只有上下兩句,在演繹大段唱詞的時候,只能反復循環(huán),顯得呆板缺少變化,必須擴展句式,創(chuàng)新板路。其二,破解圓腔同調,男女演唱同一定調同一曲牌,大大制約了男腔的能力,因男女發(fā)聲的八度之差,使男聲壓抑,發(fā)揮不了應有音色,如果與女聲同度演唱,則又超出男聲的聲調極限,必須在傳統(tǒng)唱腔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新的男腔。其三,創(chuàng)造行當唱腔。文南詞唱腔本無行當之分,不同行當在演唱同一曲牌時,只能靠不同音色和潤腔方法來區(qū)分,這大大制約了藝術表現(xiàn)力。其四,加大劇本創(chuàng)作。文南詞歷來缺少自己的劇本,基本上是移植周邊兄弟劇種的劇本,目前僅有一本傳統(tǒng)大戲《蘇文表借衣》和新編清裝戲《楊馥初》。劇本乃一劇之本,曾有過一個劇本救活一個劇種的創(chuàng)舉,如果有一本藝術水準高,適合本劇種風格的新戲面世,將為文南詞的弘揚和普及作出歷史貢獻。
不改革就跟不上時代,不創(chuàng)新就沒有生命力。文南詞是個包容性很強的劇種。漢劇、贛劇、高腔等周邊劇種都對它產生過影響,兼收并蓄,大膽借鑒成就了自己的藝術特色,這仍可成為今天改革創(chuàng)新的藝術手段之一。
三、建立平臺,授徒傳藝
文南詞在宿松還沒有專業(yè)劇團,由黃梅戲劇院兼演,所謂“一個團體、兩塊牌子”,一個演員兼演兩個劇種。許多弊端顯露無遺。我國的地方戲的唱、做、念、打各有特色。其中唱與念的區(qū)別更為明顯。傳承文南詞必須首先尊重其原生態(tài)特性,民歌風泥土味即是它的聲腔特色。用現(xiàn)代黃梅戲的潤腔和咬字顯然與其不符,要讓演員同時具備兩種風格,也未免太難為他們了。目前,全縣僅有一個農村業(yè)余文南詞劇團,演員都是八十上下的老藝人,年輕人都外出找工,無人學戲,要破解斷代危機,組建專業(yè)劇團成為首選。應招收學員,授徒培訓,造就一支朝氣蓬勃的生力軍。當然,這必須有政府的行政和經費支持。
四、宣傳推廣,走向社會
央視戲曲采風欄目把文南詞形容為“深閨倩影待人識”,十分形象地描述了文南詞的現(xiàn)狀。沒有社會認同,何談傳承?如果能讓人們從認識到喜愛到自覺傳唱,那么,舊時“走唱”和“坐唱”的紅火景象又會重現(xiàn)了。
文南詞聲腔沿革是從小調曲牌到曲藝說唱再到戲曲板腔,大致經歷了“走唱、坐唱、戲曲”三個階段,“走唱”、“坐唱”是流傳普及的主要形式。那時候,流浪藝人走村串戶,或漁鼓胡琴,連說帶唱,小調曲牌家喻戶曉,或于道場堂屋,邀眾圍坐,以曲藝段子敘說家長里短,演繹歷史傳奇,恰如古詩所云“翁操四胡桂樹下,妹弄漁鼓唱思嫁,婦孺迷戀文南詞,日落西山不歸家”。讓文南詞走向社會,融入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這種形式可成為我們的啟迪和借鑒。
我們可以借助電視、網絡等現(xiàn)代技術手段,讓文南詞傳遍街頭巷尾,走入千家萬戶,唱進學校課堂,奏唱大媽們的廣場舞,還可以在社區(qū)組建演唱會館、票友戲迷協(xié)會,開展靈活多樣的演出,講座研討交流切磋……營造了氛圍,形成了風氣,昔日“婦孺迷戀”朝暮傳唱的生動局面定能重現(xiàn)。
筆者堅信,有政府的扶持,全社會的參與,讓發(fā)掘、研究、宣傳、演出等各項工作扎實開展,文南詞這個古老劇種必將枯木逢春梅開二度,為經濟和精神文明建設,為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要作出極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