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艷

（閩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福建 漳州 363000）

《漢語大詞典》（下文簡稱《大詞典》）共計(jì)十二卷，所收錄的詞條達(dá)三十七萬條之多，古今兼收、源流并重，是當(dāng)前最具權(quán)威性的一部多卷本漢語語文工具書［1］85。它體例縝密、內(nèi)容完備、義項(xiàng)齊全、釋義確切，但經(jīng)考察發(fā)現(xiàn)，《大詞典》中兼表口部動作的單音節(jié)手部動作動詞在釋義、書證、溯源等方面存在一些瑕疵。“漢語中按照是否有言說特征，兼表口部動作的手部動作動詞可作無言說特征的手部動作動詞和有言說特征的手部動作動詞兩大分類［2］180”。文章選取“提”“扯”“搶”三個可表言說義的單音節(jié)手部動作動詞為考察的對象，從義例欠合、少立詞條、書證偏少、書證滯后、書證疏誤五個角度展開，對《大詞典》中收錄的“提”“扯”“搶”三個詞目試作訂補(bǔ)。

一、義例欠合

提

《大詞典》第6卷741頁“提”條，于提1義項(xiàng)②“引之向上”下列舉的首條書證：《詩·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3］卷六：741”。

按：《大詞典》把“匪面命之，言提其耳”中“提”解釋為“引之向上”義，不確?！对姟ご笱拧ひ帧饭灿?jì)十二章，“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出自第十章，主要描述衛(wèi)武公殷切規(guī)勸開導(dǎo)周平王的情狀。為能更好地理解其“提”義，我們需結(jié)合語境，尋繹上下文義，現(xiàn)將與其語義關(guān)聯(lián)較大的第十章、第十一章原文臚列如次：

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jǐn)y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第十章）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匪用為教，覆用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第十一章）

細(xì)繹文義，當(dāng)時朝局混亂，周平王位居高位，老臣衛(wèi)武公居下位，下對上的勸諫需符合嚴(yán)格的尊卑等級、禮教禮儀?！洞笤~典》將“匪面命之，言提其耳”中“提”釋為“引之向上”，置之語境，即衛(wèi)武公揪著周平王的耳朵當(dāng)面告誡之。毋庸諱言，這完全脫離了當(dāng)時的社會等級禮儀，且，“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是遞進(jìn)的語義關(guān)系，意為衛(wèi)武公不僅當(dāng)面規(guī)勸周平王，而且反復(fù)規(guī)勸他（規(guī)勸之言不絕于其耳，猶如提其耳似的），其“誨爾諄諄”規(guī)勸的殷切之貌得以鮮明地表現(xiàn)出來。故《大詞典》于“引之向上”義項(xiàng)下列舉該書證，明顯義例欠合，因?yàn)椤耙蛏稀敝皇恰疤崞涠钡淖置媪x，而實(shí)際上這乃是比喻之說，指“反復(fù)規(guī)勸，好比提起他的耳朵一般”。

把此處“提”解作“附著”，如何？也不妥。因?yàn)榘串?dāng)時的社會等級禮儀，君臣之間當(dāng)有一定距離，衛(wèi)武公也不可能附著周平王的耳朵說話，且所說非悄悄話、秘密話，亦無必要附其耳。

可見，應(yīng)對《詩·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中的“提其耳”作整體理解，而不應(yīng)僅把其中的“提”解為“引之向上”或“附著”。故《大詞典》于“引之向上”義項(xiàng)下列舉該書證，義例欠合。

二、少立詞條

提耳（提其耳）

《大詞典》第6卷741頁“提”條之下無“提耳（提其耳）”條。

按：可補(bǔ)一條：“提耳（提其耳）”。雖然“提耳（提其耳）”的字面義是“提起耳朵”，但實(shí)際上“提耳（提其耳）”早在先秦時已有比喻義，已整體用作一個詞，故當(dāng)立之為一詞條。下面各例中的“提耳（提其耳）”皆用其比喻義，皆以此形象地表達(dá)“反復(fù)規(guī)勸”或“反復(fù)勸告”“諄諄教導(dǎo)”之義。

《詩·大雅·抑》：“匪手?jǐn)y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蹦铣巍し稌稀逗鬂h書》循吏列傳第六十六：“民有爭訟，矩常引之于前，提耳訓(xùn)告，以為忿?？扇蹋h官不可入，使歸更尋思。訟者感之，輒各罷去?！蔽宕d《舊唐書》列傳第八十九：“故堯咨禹拜，千載一時，攜手提耳，豈容易哉！”宋·司馬光《除兼侍讀學(xué)士乞先次上殿札子》：“伏蒙圣恩，曲賜手詔，過加獎待，諭以至意，溫密纖悉，提耳諄諄?！鼻濉だ顫O《曲話·結(jié)構(gòu)》：“有一種文字，即有一種文字之法脈準(zhǔn)繩，載之于書者，不異提耳面命?！?/p>

故既不能僅把其中的“提”解作“引之向上”，也不能僅把其中的“提”解作“附著、靠近”。僅把其中的“提”解作“附著、靠近”也是不合實(shí)際的?，F(xiàn)在，父母教育子女、老師教導(dǎo)學(xué)生、朋友互相進(jìn)言，會反復(fù)勸告，一般不會“附著某人的耳朵”，至多離他較近罷了。古時亦然。

三、書證偏少

為確保所釋詞條的說服力和可信度，《大詞典》通常會臚列三個或三個以上的書證，這也是大型辭書編撰的要求之一［4］85。囿于編撰時的諸多條件，《大詞典》中單音節(jié)手部動作動詞“扯”“提”“搶”詞條釋義下僅列舉一條或兩條書證，存在書證偏少的問題。

（一）《大詞典》第6卷369頁“扯”條

于“扯”義項(xiàng)⑦“談、閑聊”下僅引兩條書證。周立波《山鄉(xiāng)巨變》上二：“你來得正好，同李主席談完情況，我要跟你扯一扯?！绷健逗媚陝倬啊罚骸斑@一天上午，苑春田說是請了假，準(zhǔn)備在家里天南地北地和我扯個夠［3］卷六：369”。

按：釋義下僅引兩條書證，且都為現(xiàn)當(dāng)代語料，略顯單薄，可酌補(bǔ)若干近代書證。明·吳承恩《西游記》第六十四回：“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詩！好詩！真?zhèn)€是月脅天心，老拙何能為和？但不可空過，也須扯談幾句?！泵鳌へ镀呤宋镅萘x》：“只因日間賺了蚔蛙，他那句說話，恐怕要跟了同走，故意閑扯了半日。”清·孔尚任《桃花扇·修札》：“無事消閑扯淡，就中滋味酸甜?！鼻濉す鶆t《紅樓春夢》第四十六回：“黛玉道：‘既是酒令只能論席上的，什么地主不地主，不是瞎胡扯么？’”

（二）《大詞典》第6卷741頁“提”條

1.于“提1”義項(xiàng)①“亦指扶持”下僅舉一例書證：《漢書·張耳陳余傳》：“夫以一趙尚易燕，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zé)殺王，滅燕易矣?！鳖亷煿抛ⅲ骸疤?、挈，言相扶持也［3］卷六：741”。

按：可酌補(bǔ)例證。梁·蕭子顯《南齊書·蕭景先傳》：“景先少遭父喪，有至性，太祖嘉之。及從官京邑，常相提攜。”唐·元結(jié)《去鄉(xiāng)悲》：“日行見孤老，羸弱相提將。聞其呼怨聲，聞聲問其方?！彼巍り懹巍独蠈W(xué)庵筆記》卷六：“臣有二子一婿，俱是選人，到處撞見冤仇，何人更肯提挈？”明·凌蒙初《初刻拍案驚奇》卷二五：“若得他提挈，官事易解?！?/p>

2.于“提1”義項(xiàng)②“引之向上”下舉兩條書證：《詩·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巴金《家》十四：“他提起腳往外面走［3］卷六：741”。

按：該義項(xiàng)下的首條引例《詩·大雅·抑》已在前文證實(shí)“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敝小疤帷绷x與“引之向上”義不合。“引之向上”，即將東西拉離地面，懸持于空。可補(bǔ)其他例證，如：戰(zhàn)國·莊子《莊子·養(yǎng)生主》：“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睗h·楊雄《法言義疏》重黎卷第十：“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以應(yīng)使者，曰：‘昔者上天降禍于越，委制于吳，而吳不受。今將反此義以報(bào)此禍，吾王敢無聽天之命，而聽君王之命乎？’”清·蒲松齡《聊齋志異·促織》：“提竹筒、銅絲籠，于敗堵叢草處探石發(fā)穴?！?/p>

3.于“提1”義項(xiàng)③“控持、執(zhí)持”下舉兩條書證：《周禮·夏官·田仆》：“凡田，王提馬而走，諸侯晉，大夫馳?！睂O詒讓正義：“提，猶控也，勒馬曰提?！薄妒酚洝舨剂袀鳌罚骸按笸跆峥彰脏l(xiāng)楚，而欲厚自托，臣竊為大王不取也［3］卷六：741”。

按：可補(bǔ)其他例證。春秋齊·管仲《管子·輕重乙》：“則是寡人之國，五分而不能操其二，是有萬乘之號而無千乘之用也，以是與天子提衡爭秩于諸侯，為之有道乎？”尹知章注：“提，持也?！睗h·班固《漢書》卷三十七：“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dú)祠而哭之，與反明矣。趣亨之?！教嶷厹?，顧曰：‘愿一言而死?！鳖亷煿抛ⅲ骸疤幔e也，舉而欲投之于湯也?！碧啤罹肌兑嬷菪露伎h學(xué)碑》：“既而三河失統(tǒng)，九州之寶幣不歸；四塞提衡，萬里之長城繼作。”

4.于“提1”義項(xiàng)④“取、取出”下舉兩條書證：《尚書大傳》卷二：“望釣得玉璜，剜曰：‘姬受命，呂佐儉。德合于今，昌來提?！编嵭ⅲ骸疤嵴撸∫?。”巴金《家》三十：“他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在公賬上特別提出一筆款子來籌備慶祝典禮［3］卷六：741”。

按：可酌補(bǔ)例證。明·馮夢龍《醒世恒言》第二十九卷：“知縣專心在盧柟身上，也不看地鄰呈子是怎樣情繇，假意問了幾句，不等發(fā)房，即時出簽，差人提盧柟立刻赴縣?！鼻濉S六鴻《福惠全書·刑名·印官親驗(yàn)》：“立即出票差老成妥役，立限嚴(yán)拿，并提取兇器。”曹禺《日出》第二幕：“（潘月亭）你的存款不會有錯的。你先維持三天；三天之后，你來提，我一定撥過去。”

5.于“提1”義項(xiàng)⑩“舉拔、提升”下僅舉一條書證：張?zhí)靵怼度松拇髽洹罚骸八F(xiàn)在已經(jīng)被提為工程師［3］卷六：741”。

按：可補(bǔ)其他例證。東晉·袁宏《后漢紀(jì)·靈帝紀(jì)上》：“其所提拔在無聞之中，若陳元龍、何伯求終成秀異者六十余人。”北周·庾信《為杞公讓宗師驃騎表》：“不悟天澤沛然，謬垂提拔?！碧啤だ钛訅邸侗笔贰肪砦迨骸叭惶岐労筝叄悦袨橄?，浮華輕險(xiǎn)之徒，雖有才能，弗重也?！鼻濉蔷磋鳌度辶滞馐贰返谑兀骸艾F(xiàn)今考試在即，叫他報(bào)名來應(yīng)考；如果文章會做，我提拔他。”

（三）《大詞典》第6卷812頁“搶”條

于“搶2”義項(xiàng)③“搶白、言詞生硬”下舉兩條書證：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卷四：“莫怪我搶，休怪我責(zé)，我為個妹妹你作此態(tài)，便不枉了教人喚做秀才！”《官場現(xiàn)形記》第三一回：“生恐他兩個人話說搶，將來不好收場［3］卷六：812”。

按：可補(bǔ)其他例證。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卷四：“花言巧語搶了俺一頓，俺耳邊佯不聞?！痹铊鳌冻忻鞯罨艄夤碇G》：“倒把我迎頭阻，劈面搶，到咱行數(shù)黑論黃，賣弄他血?dú)夥絼?，武藝高?qiáng)?！泵鳌@祖《邯鄲記》：“老夫人言辭太搶，老相公尊性兒廝強(qiáng)。”

四、書證滯后

書證是大型語文辭書構(gòu)成的基本要素之一，“它具有驗(yàn)證詞目、輔助釋義、顯示源流、提供用法等作用［5］9”，《大詞典》中單音節(jié)手部動作動詞“扯”“提”“搶”詞目有些書證用了較后出的材料，存在書證晚出的問題。

（一）《大詞典》第6卷369頁“扯”條

（1）于“扯”義項(xiàng)①“拉、牽引”下首引宋·華岳《田家》詩之四：“良人猶恐催耕早，自扯篷窗看曉星［3］卷六：369”。

按：唐代已見用例。如：段成式《光風(fēng)亭夜宴妓有醉毆者》詩：“擲履仙鳧起，扯衣蝴蝶飄。羞中含薄怒，顰里帶余嬌?！薄抖鼗妥兾募ぱ嘧淤x》：“燕子不分（忿），以理從索，遂被撮頭拖曳，捉衣扯擘，遼亂尊拳，交橫禿剔?！?/p>

（2）于“扯”義項(xiàng)③“拔”下首引明·鄭虛舟《大揭帖·綿衣香》曲：“碧桃花下，鳳凰把翎毛生扯［3］卷六：369”。

按：元代即見用例。如：鄭廷玉《包待制智勘后庭花》：“（正末云）是一條大漢，拽起衣服，扯出刀來殺了你父親，丟在井里?！薄倦p調(diào)】珍珠馬南·情：“深鎖芙蓉闕，紫簫吹裂，碧桃花下鳳凰將翎毛生扯?！?/p>

（3）于“扯”義項(xiàng)⑦“談、閑聊”下首引周立波《山鄉(xiāng)巨變》上二：“你來得正好，同李主席談完情況，我要跟你扯一扯［3］卷六：369”。

按：明代已有用例，可提前書證。吳承恩《西游記》第六十四回：“凌空子笑而言曰：“‘好詩！好詩！真?zhèn)€是月脅天心，老拙何能為和？但不可空過，也須扯談幾句。’”清溪道人《禪真逸史》：“管呵脬道：“‘是一皮箱藏著，五十三封零一小包，是桑衙來壽、進(jìn)順兩個蒼頭扛到你家，何須胡扯！’”《三寶太監(jiān)西洋記》第六十一回“王明心里想說道：“‘我扯這一番寡話，原只為了聳動國王，終不然圖人的財(cái)帛。若是得了人的財(cái)帛，就有些不靈神?！?/p>

（二）《大詞典》第6卷741頁“提”條

1.于“提1”義項(xiàng)⑥“說起”下列舉的書證首引明·吳承恩《西游記》第十五回例：“他倚著有些力量，將我斗得力怯而回；又罵得我閉門不敢出來。他更不曾提著一個‘取經(jīng)’的字樣［3］卷六：741”。

按：元代即見用例，可提前書證。高明《琵琶記·蔡公逼伯喈赴試》：“他意兒難提起，這其間就里我自知?！标P(guān)漢卿《包待制三勘蝴蝶夢》第四折：“且休提這恩德無涯，單則是子母團(tuán)圓，大古里彩！”關(guān)漢卿《杜蕊娘智賞金錢池》：“酒中不許提著‘韓輔臣’三字，但道著的，將大觥來罰飲一大觥。”徐仲由《楊德賢婦殺狗勸夫》第十七出：“我娘行賢達(dá)聰明，提說故事比喻?！?/p>

2.于“提1”義項(xiàng)⑩“舉拔、提升”下首引張?zhí)靵怼度松拇髽洹罚骸八F(xiàn)在已經(jīng)被提為工程師［3］卷六：741”。

按：書證偏晚，東晉已見用例。袁宏《后漢紀(jì) 靈帝紀(jì)上》：“其所提拔在無聞之中，若陳元龍、何伯求終成秀異者六十余人。”

（三）《大詞典》第6卷812頁“搶”條

1.于“搶1”義項(xiàng)②“推、搡”下首舉元代用例：元·李文蔚《燕青博魚》楔子：“將燕青搶出去，自今日為始，再也不用他了也［3］卷六：812”。

按：宋代已見用例。佚名《大宋宣和遺事》亨集：“恩露勻施，憑御欄圣顏垂視。撒金錢，亂拋墜，萬姓推搶沒理會。告官里，這失儀且與免罪?！?/p>

2.于“搶1”義項(xiàng)③“逆、頂、擋”下首引宋代用例：宋·蘇舜欽《城南歸值大風(fēng)雪》詩：“低頭搶朔風(fēng)，兩眼不敢開［3］卷六：812”。

按：有更早用例。如，東晉·庾闡《揚(yáng)都賦》：“艇子搶風(fēng)，榜人逆浪。”

五、書證疏誤

（一）出處有誤

1.《大詞典》第6卷369頁“扯”條，于“扯”義項(xiàng)④“撕、撕下”下第二條書證為《水滸傳》第三三回：“劉高看了大怒，把書扯的粉碎［3］卷六：369”。

按：“劉高看了大怒，把書扯的粉碎?！碑?dāng)出自明·施耐庵《水滸傳》第三十二回“宋江夜看小鰲山，花榮大鬧清風(fēng)寨”。

2.《大詞典》第6卷741頁“提”條，于“提1”義項(xiàng)⑤“指提取犯人”下列舉的首條書證為《二刻拍案驚奇》卷十：“晦翁準(zhǔn)了他狀，提那大姓到官［3］卷六：741”。

按：“晦翁準(zhǔn)了他狀，提那大姓到官?！睉?yīng)出自《二刻拍案驚奇》卷十二“硬勘案大儒爭閑氣，甘受刑俠女著芳名”。

3.《大詞典》第6卷812頁“搶”條，于“搶1”義項(xiàng)①“撞、觸、沖”下書證第四例為《水滸傳》第一回：“山邊竹藤里簌簌地向，搶出一條吊桶大小雪花也似蛇來［3］卷六：812”。

按：檢《水滸傳》第一回，未見引例文句。當(dāng)出自《水滸傳》楔子部分“張?zhí)鞄熎盱烈?，洪太尉誤走妖魔”。

（二）引文有誤

《大詞典》第6卷369頁“扯”條，于“扯”義項(xiàng)①“拉、牽引”下引用宋·華岳《田家》詩之四：“良人猶恐催耕早，自扯篷窗看曉星［3］卷六：369”。

按：引文有誤。比照原詩，南宋華岳《田家》詩之四原句應(yīng)為：“良人猶恐催耕早，自扯蓬窗看曉星?！庇?，《大詞典》第8卷1233頁“篷窗”條目下釋義：“猶船窗”。如宋代汪元量詩“靠著篷窗垂兩目，船頭船尾爛弓刀。”（宋·汪元量《湖州歌》其十）中“篷窗”即船窗。“篷”，從竹，逢聲。本義為由篾席或布匹為材料制成的用以遮擋的工具，多見于車船上?！芭畲啊睏l《大詞典》未收，《重編國語辭典》中釋為“簡陋的窗戶”，如宋·蘇軾《萬州太守高公宿約游岑公洞，而夜雨連明，戲》：“蓬窗高枕雨如繩，恰似糟床壓酒聲?！彼巍り懹巍儿o橋仙·夜聞杜鵑》：“茅檐人靜，蓬窗燈暗，春晚連江風(fēng)雨?！苯Y(jié)合華岳《田家》詩之四，該詩“（丈夫）猶恐催耕早”，睡眼惺忪中拉開茅蓬的窗戶察看天色，表現(xiàn)農(nóng)家生活的不易。如此，由茅草等制成的破敗、簡陋的窗門（“蓬窗”）與貧寒的農(nóng)家生活情境相吻合，此后，“蓬窗”在后世文學(xué)中亦成為貧寒的代名詞，如《紅樓夢》第一回：“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p>

（三）書證不一

1.《大詞典》第6卷369頁“扯”條，于“扯”義項(xiàng)①“拉、牽引”下書證第三例引《儒林外史》第二六回：“他是個武舉，扯的動十個力氣的弓［3］卷六：369”。

按：《大詞典》第2卷第662頁“制子”條釋義下首例亦引該例為證，但作：《儒林外史》第二六回：“他是個武舉，扯的動十個力氣的弓，端的起三百斤的制子，好不有力氣！”引例雖同卻欠統(tǒng)一，有違于字典辭書用例準(zhǔn)確、嚴(yán)謹(jǐn)?shù)奶攸c(diǎn)。又，比照《儒林外史》原文，引例可統(tǒng)一改為：“沈大腳道：‘他是個武舉，扯的動十個力氣的弓，端的起三百斤的制子，好不有力氣！’”

2.《大詞典》第6卷812頁“搶”條，于“搶1”義項(xiàng)①“撞、觸、沖”下書證第二例引《漢書·揚(yáng)雄傳上》：“虎豹之凌遽，徒角搶題注［3］卷六：812”。

按：《大詞典》第2卷第419頁“凌遽”條釋義下亦舉此例，但作：《漢書·揚(yáng)雄傳上》：“三軍芒然，窮冘閼與，亶觀夫栗禽之紲隃，犀兕之抵觸，熊羆之拿攫，虎豹之凌遽?！眱衫山y(tǒng)一為：“三軍芒然，窮冘閼與，亶觀夫栗禽之紲隃，犀兕之抵觸，熊羆之拿攫，虎豹之凌遽，徒角搶題注。”

3.《大詞典》第6卷812頁“搶”條，于“搶”義項(xiàng)②“推、搡”下書證第二例：元·無名氏《看錢奴》第三?。骸斑@的是雕梁畫棟圣祠堂，又不是錦帳羅幃你的臥房，怎這般廝推廝搶趕我在半壁廂［3］卷六：812”。

按：《大詞典》第1卷第716頁“半壁廂”條釋義下亦舉同例，作：元·無名氏《看錢奴》第三?。骸斑@的是雕梁畫棟圣祠堂，又不是錦帳羅幃你的臥房，怎這般廝推廝搶，趕我在半壁廂?！薄皳尅焙笠粋€未點(diǎn)斷，一個點(diǎn)斷，欠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