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蘇州 215000)

世界上大多數(shù)語言的語法性別 (grammatical gender) 是一種比較固定的語法現(xiàn)象(徐祥武，1986)。[1]不像法語和拉丁語，英語被一致認為具有“自然性別” (natural gender),或至少語法家們是這么告訴我們的。根據(jù)Alan Ritcher (1987), 所謂“自然性別”指的是性別和性(sex and gender)相一致，且非生命的物體沒有性或被稱作中性。[2]大體來說，英語是這種情況，但英語中也不乏一些用男性人稱代詞或名詞來做總稱代詞或名詞指稱男性和女性的現(xiàn)象。不僅如此，正如Philip M.Smith (1985)所稱，在當(dāng)代英語用法中有諸多方面體現(xiàn)了性別特點。[3]本文就從詞匯層次和句法層次來分析英語中的性別現(xiàn)象。

一、總稱代詞和總稱名詞的指稱對象

總稱代詞he也許是人們最明顯的性別語言的一個例子。He 和she 相對比而存在，兩者都是性別特指(sex-specific)代詞，但he卻可同時被用作總稱代詞。研究者提供了大量的例子來說明這一點：

(1) Everyone has “his” self-esteem(戴煒棟,1983).[4]

(2) Each newsman must develop his own style of writing (郭繼德,1980).[5]

以上例(1)、例(2)中，總稱代詞his 用來指代一個單數(shù)的性別不定的先行詞。

不定先行詞所指的可能是男性也可能是女性，但1850年英國頒布國會法令，規(guī)定用男性代詞同時作總稱代詞。

總稱代詞所體現(xiàn)的性別特點不僅在于選定男性代詞作總稱代詞這一事實，更在于人們對總稱代詞的錯誤理解。在許多情況下，當(dāng)he和his被用作總稱代詞時卻被理解為性別特指代詞，如：

(3) When an author has completed “his” manuscript, “he” can send it to the publishers (Mills,1995，87頁).[6]

例(3)中，he 和his 應(yīng)被理解為指代男性和女性作者，盡管它們在語法上是指代單數(shù)名詞。筆者曾對大學(xué)一、二年級非英語專業(yè)的學(xué)生進行過調(diào)查，讓受試的學(xué)生翻譯含有性別特指代詞和總稱代詞的句子，其中理解性別特指代詞的錯誤率為3%，而理解總稱代詞的錯誤率達91%。更甚于此，有人把人稱和某些職業(yè)聯(lián)系在一起，如：

(4)If a physics lecturer needs a lab. assistant, he could contact the secretary.

(5) A secretary is permitted to smoke in her own office.

(Mills,1995，88頁)[6]

例(4)、例(5)中，“物理講師”被認為是男性，而“秘書”卻被想當(dāng)然地認為是女性。

不僅是總稱代詞，總稱名詞也存在同樣的情況?！癿an”和“mankind”常用以指稱人類整體。而研究表明：man常被理解為特指“男性”“男人”, 即使它被用作總稱名詞。如：

(6)In the meantime, men get heart attacks and strokes. Women are sick, but men are dead. (《大學(xué)英語》 模擬測試題，1998)[7]

在例(6)中，第一個men是總稱代詞，意為“人們”；第二個men男特指“男人。即使在這樣強烈對比、上下文清晰的情況下，學(xué)生仍將兩個men都譯作“男人”。

Man還被用作前綴、后綴；來構(gòu)成其他詞，如：man-power, man-hour, man-made; salesman, seaman, chairman, policeman, fireman 等等。由于女權(quán)運動的影響，女性對應(yīng)詞也逐漸被接受和使用，如：policewoman, saleswoman, postwoman 等。但這更使這些總稱代詞的指稱對象模糊不清。

還有一些原先為性別特指的名詞卻慢慢被用來描述和指稱女性，如: bachelor, gentleman, master 等。Gentleman 和lady 相對，特指男性，但它也可用來指男性和/或女性的禮貌行為，如 a gentleman’s agreement。Bachelor 和 master 在Bachelor of Arts/Science 和Master of Arts/Science 中，也不再是本義“ 單身漢”、“男主人” 的意思了。

二、部分女性名詞的形成

在英語中，很多用法以男性為標準或規(guī)范，而女性則被視為一種附屬或例外。英語詞匯中用以指稱女性的詞很多是在男性詞的基礎(chǔ)上而加詞綴構(gòu)成的。這樣的詞綴很多，如 lady, -ess, -ette, -enne, -trix等。構(gòu)成的女性對應(yīng)詞有l(wèi)ady doctor, actress, poetess, authoress, hostess 等。

三、姓名和稱謂的含義

對每個人來說，名字是極其重要的。我們往往以名字識別人，包括自己。Smith (1987)認為名字不僅僅是個標簽，而是一個符號，用以代表某個個體性格和特征的結(jié)合。[3]

英語中，名字大部分由名和姓兩部分組成。人的名和性別緊密相連。我們可以從一些傳統(tǒng)的名字推斷一個不認識的人的性別。根據(jù)固有觀念，女性的名字大多有“優(yōu)雅”“美麗”“可愛”等含義;而男性的名字大多有“力量”“成功”“榮譽”“偉大”“勇氣”“權(quán)威”“知識”等含義。Daisy(花名)、Rose(花名)、Lily(花名)、Bonny(美麗的)都是典型的女子名，而Godwin(贏得上帝)、Oscar(一種極高榮譽的獎項)、Godfrey(帶給人類和平的神)是傳統(tǒng)的男子名。

說到姓，我們都會想到西方的一個社會風(fēng)俗，那就是女性結(jié)婚后改用丈夫的姓，孩子也從父姓。

在英語中，人們稱呼一位女士時，習(xí)慣用Mrs.稱呼已婚女性，而用Miss稱呼未婚女子。Mr.被用來稱呼任何男性，無論是否結(jié)婚。顯然這種不對稱的表示婚姻狀況的稱謂用詞是女性社交活動中重要的一個方面，而對于男性卻并非如此。盡管有人提議用Ms.稱謂女性，但Ms.也逐漸含有了貶義，故有些人也不愿使用。

英語中，稱呼女性時，人們還更多使用她們的名，而不是如稱呼男性那樣用頭銜加姓。這些稱謂使我們不難看出女性這個團體所受到的不同待遇。

還有一系列詞，如honey,sweetie, sugar,cheesecake,tart等，起先用來指可口美味的食物，但現(xiàn)在也被用來稱呼女性。另有一類詞，如my bird，my chick等，被男性用來稱自己的女友。所有這些把女性和可愛的小動物以及美味的食物聯(lián)系在一起的稱呼用詞可能反映了整個社會對女性的態(tài)度。

四、男女兩性詞匯的詞序和女性名詞的變化

英語中有大量成對的名詞，一個專指女性，一個專指男性，如：

Malefemale Mastermistress

King queen

Lord lady

Man woman

Bachelor spinster

Governor governess

最初這些對應(yīng)詞男性女性都是同義的，但女性名詞多年來卻逐漸含有了貶義。“mistress”原先和master分別指家庭中的女性和男性家長，但在多年的使用中“mistress”卻被賦予了貶義，用來表示“情婦”，甚至“madam”, “courtesan” 都是對女性的稱呼或敬稱，但在長時間的使用過程中慢慢被污染，慢慢惡化，分別用來指“情婦” 和“高級妓女”。即使是“queen”原指“王后”或“女王”，但逐漸被用來和同音詞“quean”同指“妓女”，如在“Don Juan”(唐璜)中的表達“the queen of quean”.“bachelor”和“spinster”是用來指稱單身男人和單身女人的一對詞?！皊pinster”現(xiàn)在很少用，因為它常常指因為太丑或太刻薄而找不到丈夫的老女人，含有消極負面的意義，不同的是“bachelor”有“婚姻中可選的人”的含義。在“Bachelor of Arts/Science”中,“bachelor”擁有了和“spinster”完全不對稱的用法和含義。另一對詞“governor” 和“governess”的含義也不同。盡管“governor”在19世紀有了意義的惡化，但仍然用來指稱“在一個國家、地區(qū)、或殖民地行使主權(quán)的人”(Schulz 65)，但“governess”的變化程度更嚴重，從“女總督”到“女保育員”到“情人”。于“l(fā)ord”,“l(fā)ady”也有同樣情況。“l(fā)ord”在使用中一直保持原意，指享有權(quán)利和尊貴社會地位的人。然而“l(fā)ady”被用來構(gòu)成復(fù)合詞如“dinner lady”(午餐女服務(wù)員)，“cleaning lady”(清潔女工)，而“l(fā)ord”沒有相同的用法。這樣“l(fā)ady”慢慢就有了“社會地位低”，或“性”的含義。當(dāng)“l(fā)ady”這個詞的否定意義加深時，人們就用“woman”這個詞代替它，但“woman”也慢慢在19世紀時有了“性”的含義。這主要是因為男性常從性的角度看待女性，無論指稱女性的詞用在什么樣的語境中。相反“man”卻含有和“l(fā)ady”對應(yīng)的意義之外的諸多褒義，如“to be man”,“manenough“等，表示的不僅是一個成年男性，還有“更大”“更強壯”“更好”的意思。如果“woman”用來描述一個男人，可能含有侮辱和貶低的意思，如:

(7)Don’t be such a woman. (Mills，1995，112頁)。[6]

再看一組對應(yīng)詞：

Brother sister

Uncle aunt

Father mother

nephew niece

以上是幾對表示親屬的對應(yīng)詞，其中女性親屬詞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而對應(yīng)的男性親屬詞卻未發(fā)生變化。如“brother”和“sister”用來指有共同父母的男性和女性親屬。然而“brother”還可以用來指“教友”“同志”，“sister”卻被用來指“偽裝的妓女”。別的親屬詞匯中男性詞匯依然保留了“榮譽”“權(quán)利”等含義，而女性詞匯很多逐漸具有了貶義，被濫用并有了性侮辱?！癮unt”“mother”“niece”都分別委婉地指稱“老鴇或妓女”“老鴇”“神父的私生女或情婦”。

以上例證探討了女性指稱詞匯的一系列貶損過程，而且很多用作性詞匯，但這不能說明女性道德低下。從這些詞的變化可以看出女性的社會角色和地位，以性受到評價和判斷，對女性的自我形象和信心會有一定的危害，英語學(xué)習(xí)者在學(xué)習(xí)和使用中要有意識。

女性名詞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是對女性的態(tài)度結(jié)果。不僅如此，這些對應(yīng)詞的詞序大都遵循先男后女的原則。如：

Mr. Mrs.

Man wife

Host hostess

Husband wife

Adam Eve

這是這些對應(yīng)詞通常的排列順序，基本是男性詞匯在前。如Smith所認為的那樣，這些詞匯的排列順序所產(chǎn)生的社會和心理影響是什么很難探究，也許女性詞匯總排在男性詞匯的后面并不能讓人覺得女性地位低或女性不重要，但這種詞序的排列不是單獨存在的，它和我們所分析的各種不對稱一起可能給人們一種印象——女性不具有和男性對等的地位。因為這不僅僅是詞匯順序的問題，有可能是人們潛意識中對女性地位的真實反映。

盡管也有女性詞匯在前的詞序排列，如：ladies and gentlemen，bride and groom，但都是受騎士精神的影響。這為數(shù)不多的幾組對應(yīng)詞絕不能讓我們得出結(jié)論：女士比男士重要或強壯，相反，更讓人體會到其中的含義，那就是女性是弱者，需要更多的保護。

五、用于女性的禁忌語和委婉語

英語中還有一些專門表達女性特有經(jīng)歷的委婉語和禁忌語。根據(jù)Richer的定義，“禁忌語是公眾接受并普遍實行的一種約束”(14頁)。[2]委婉語就被用來改變和替代禁忌語，F(xiàn)owler認為委婉語是“一種溫和、模糊、迂回彎曲的表達以代替直率準確和令人不快的真實”(117頁)。[2]禁忌語突出地揭示了哪種人、哪種事在社會中被賦予極高價值，而哪種人和哪種事是在社會中不被接納、不被認可而盡力避免提及的。女性有兩個生活、生理經(jīng)歷是社會共同認為的禁忌，通常用各種各樣的委婉語表達，那就是“月經(jīng)”和“懷孕”。

英語中有很多的委婉語來避免提及“月經(jīng)”，下面是“The Faber Dictionary of Euphemisms”列舉的相關(guān)委婉語以及含義歸類：

Euphemism Group

——a friend has come an unwelcome visitor

——road is up for repair

——manhole cover unavailable for sex

——under the weather illness

——indisposed, poorly danger

——red flag is up

(Mills，1995，118頁)[6]

描述“月經(jīng)”的表達大多含有否定、負面的含義，正如含義歸類所呈現(xiàn)的“疾病”“危險”“不受歡迎的來客”等，還有一些“月經(jīng)”的委婉語如“the curse”,或“Eve’s curse”都是否定用語，與圣經(jīng)中所說到的對女人的懲罰和生產(chǎn)痛苦有關(guān)。在衛(wèi)生巾、衛(wèi)生棉塞的廣告中，“blood”是絕對的禁忌語，就連“period”(經(jīng)期)也避免提到，所以廣告中都以水或墨水來代替血。“月經(jīng)”也常被描述為一種不便、束縛，或是污穢。但沒有任何男性的生活、生理經(jīng)歷被如此避諱需要委婉描述的?！皯言小笔橇硪恍枰裉崞鸬呐陨斫?jīng)歷，但這些都是女性自然的生理現(xiàn)象，本身沒有“干凈”“污穢”“神圣”“褻瀆”之說，這種兩級分別是社會和文化在女性詞匯表達中的一種體現(xiàn)。

以上本文中討論的對男女稱謂上的不對稱以及各種語言中的性別差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語言中的內(nèi)在的意識概念，我們不難看出男性被定為標準，女性卻依據(jù)這些標準被定義和判斷，就像很多女性所感受到的，這個社會就是以有利于男性利益的方式組織和運營的，不利于女性的自我認同和自我形象、自我信心的正面建立。語言雖然只是一個社會現(xiàn)象，但它本身也是一種行為，對意義的建立和限制施加不可忽略的影響，也對社會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產(chǎn)生著或大或小的作用。

除了在詞匯層面(lexical level)存在這樣的性別現(xiàn)象，在句法層面也有同樣的情況。如諺語“ Words are women, deeds are men”(女人巧舌，男人實干)很自然地被人們使用。使用者不會受到任何的責(zé)備，因為這并不是某個個人發(fā)明使用它，而是一貫存在的集體用法。因此這種用法比起單個單詞來更難改為語言。與此相同的諺語還有很多，如：

(8)Behind every successful man is a woman.(Mills,1995，129頁)[6]

(9)A man is successful. A woman is sexy.

(10)Long hair and short wit.

(11)Nothing dries so fast as a woman’s tears.

(12) Marry your son when you will, your daughter when you can.

(Yang Yonglin，1989)[8]

這些例句所反映的是一種文化中人們共同預(yù)先認定的一些意識概念，想當(dāng)然被認為是事實，是合理的，從而更有隱秘性，不易被使用者所察覺，這樣更加表明對女性的歧視是由來已久、根深蒂固的。再如“mutton dressed as lamb”(Mills,1995,129頁), 該詞組用來表示“以更適合年輕女性的穿著方式打扮自己的老女人”，就像用燒嫩羊羔肉的方式來燒老羊肉那么的不恰當(dāng)，這其中含有的性別現(xiàn)象通常對于語言使用者來說很不明顯，除非通過分析層層剝除看到內(nèi)涵和實質(zhì)。

為了平衡這類表達，女權(quán)主義者創(chuàng)造了與此相對應(yīng)的表達，如：“A woman’s place is in her union.”, “A woman’s place is in the struggle.”,“A woman needs a man like a fish needs a bicycle.”等等。

正如本文中提到的，來自某一特定文化的人們擁有共同的信息和知識，還包括宇宙世界觀以及共同的意識概念，這是他們得以交流的基礎(chǔ)。因此某個句子的理解不能僅僅停留在字面上，而是透過字面意思去探索句子意思建立的預(yù)設(shè)事實。

Mills(132-133)引用了兩個例子來探索和研究這一點。[6]一個是題為“Give jobs back to our menfolk”的給“The Leicester Mail”一封信，另一個是一則化妝品的商業(yè)廣告。第一個例子中“give”預(yù)設(shè)的事實是有人有權(quán)利給別人工作以及工作可以輕易地給別人，“give back”更有工作最初是男人的，而被女人拿去了的意義。該句給人的感覺是女人本身沒權(quán)擁有工作，而要從男人那里拿到，同時“menfolk”讓人想起男人外出工作女人在家照顧孩子的傳統(tǒng)家庭。第二個例子中有一句“Are you happy with your looks?”,預(yù)設(shè)的事實是女人有容貌問題并想改善，廣告中的美容手術(shù)可以改善你的外表。其潛在的意識概念是女性常常以外表被別人評價和判斷，所以外表就總是需要改善。

同樣，英語中的幽默也不能只在詞匯層面得以解釋，而是某種特定文化的產(chǎn)物。人們的意識概念和共同的價值理念是幽默產(chǎn)生的根源，幽默中的性別傾向往往被隱藏了起來不易被察覺，因為講笑話的人會輕松地冠以“It’s only a joke” 或者“I was only joking”,但就是這種笑話反映了人們對男女形象和男女關(guān)系的刻板模式。以下是筆者從“English Fun and Humour”摘錄的兩段笑話。

(13)Large lady: I’m very annoyed with that weighing machine.

Friend: Why’s that?

Large lady: As I stepped on to it, it said, “one person at a time please.”

(Cheng Shuijing，1995，3頁)[9]

(14)A lady rushed into a chemist’s shop with her arm bruised and bleeding and asked the chemist for a dressing.

‘Oh, dear’,said the chemist, ‘Did a dog bite you?’

‘No’ said the customer, ‘it was another lady.’

(Cheng Shuijing,1995,15頁)[10]

以上笑話中，女性成了取笑的對象，語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意識形態(tài)。

英語中存在著諸多方面的性別差異，因本文篇幅有限，不再一一分析，但通過以上分析，我們足見英語中存在著與性別有關(guān)的表達。語言中的這些性別特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會中的性別地位和相互關(guān)系。指稱的多變和模糊可能會造成某一性別不被包括或提及。本文旨在提醒英語工作者和學(xué)習(xí)者有意識地去了解這種性別現(xiàn)象，以避免對詞匯、句子的錯誤理解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