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符號?符號學又是一門什么樣的學科?可以簡單清楚地說:符號是用來攜帶意義的。意義必須用符號才能表達,符號的用途是表達意義。反過來說:沒有意義可以不用符號表達,也沒有不表達意義的符號。符號學是研究意義活動的學說。
符號學這門學科,在中國已經(jīng)成為顯學。證明就在手邊:用“符號學”搜索百度,接近400萬條目;而用百度搜索“符號敘述學”,居然接近500萬條。這些數(shù)字很驚人!考慮到這些條目大多數(shù)并不是符號學的學術(shù)論文,而是街談巷議,那樣考慮,就更為驚人。因為這個本來被人疑惑的學術(shù)名稱,已經(jīng)進入到大眾生活。人們已經(jīng)明白:符號不是花里胡哨的紙上談兵,不是一種讓人眼花繚亂的玄學花招,而是人的社會生活的重要組成,是我們文化活動中的必要工具。
當然,一個學科的成熟,不是靠流言蜚語。雖然說的人多了,關(guān)心者多了,不是壞事。但是在這個局面下,對符號學進行認真的學理化探索,就更是當務(wù)之急。尤其是符號學讓人津津樂道的“可操作性”,使它成為人文社會各科的公分母,我們面臨的各種文科學科,都可以得到符號學的方法論支持,多少有用。但是,當艷談符號學的人多了,被應(yīng)用于各學科,往往會有一些概念變成了似是而非的套語,變成了不必求其甚解的話頭。應(yīng)當說,符號學面臨的任務(wù)不再是普及,而是深入的學術(shù)探討。
符號學的定義,看起來簡單而清楚,翻來覆去說的是符號與意義的鎖合關(guān)系。人不斷地在世界上尋找意義,很像動物不斷地覓食。動物有時也尋找意義,就像人也不得不覓食,但是人作為人,有“意識”的人,不得不靠意義才能生存。而意義必然來自符號。
符號學是人類歷史上有關(guān)意義與理解的所有思索的綜合提升。筆者二十年前對文化下了一個定義:文化是一個社會所有意義活動的總集合。 “文明”往往包括其物質(zhì)生產(chǎn),而“文化”則全部由意義活動組成。錢鍾書的分辨斷然而清晰:“‘衣服食用之具,皆形而下,所謂‘文明事物;‘文學言論則形而上,所謂‘文化事物”。人的整個文化就是靠符號組成的,文化就是一個社會相關(guān)表意活動的總集合。符號學的主要研究對象就是為何人要追求意義的生存,使自己成為一個文化的人。畢竟,意義問題,是所有人文學科關(guān)注的中心,而且一旦放棄追求意義,我們就不再是一個“存在”的人。正因為文化是意義活動集合,符號學是人文社會科學所有學科共同的方法論。
所有的社會科學與人文學科,共同特點就是研究人類的意義活動。符號學有一種讓人津津樂道的“可操作性”,使它成為人文社會各科的公分母,我們面臨的各種學科,都得到符號學的方法論支持。而且,由于符號學方法論上非常重視邏輯,以及各種意義活動的形式普遍性,符號學也被稱為“文科的數(shù)學”??赡芊枌W的論辯,沒有如此判然分明,如此絕對,但是符號學的“可操作性”特色,使它適用于全部人文與社會學科。
符號學的目的,是為文化研究各種課題尋找一個共同的方法論,這個任務(wù)任重道遠,至今只能說完成了一部分。本專欄證明:中國符號學者,已經(jīng)不是在“關(guān)門自言語”,也不是“跟著洋人說”,而是與世界符號學界“大家一起說”,而且,在很多論題上,已經(jīng)充滿信心地“帶領(lǐng)世界說”。
本期《符號敘述學專欄》選刊了四篇各有千秋的文章,各自探索了一個嶄新的領(lǐng)域。
王委艷《論交流敘述中的文本存在方式》指出交流是敘述存在的前提,不管讀者有沒有與作者當場交流,他必然在閱讀中構(gòu)筑一個“二次敘述文本”。不管敘述方式如何變化萬端,二次敘述才是敘述文本意義的最后落實之處。
胡一偉的《中國當代小說中的傳統(tǒng)敘述模式》指出了我們討論的文化傳統(tǒng),有一個重大的忽視,即傳統(tǒng)不僅以古籍方式存在,更重要的是以民間傳頌的方式存在。各種民間敘述場景,實際上包含了傳統(tǒng)的活的進化。
張穎的《被爭奪的意義權(quán)力:論符號學視域下解釋的“正確標準”問題》討論了一個符號敘述學論辯中最復(fù)雜的問題,即意義的標準問題。作者指出:解釋的“正確標準”,關(guān)鍵在于意義權(quán)力的爭奪。符號分析過程,即解碼活動,中間經(jīng)常存在著:解釋的不穩(wěn)定、不平衡本質(zhì),與尋找穩(wěn)定解釋的需求之間的矛盾。這個沖突只有靠符號學才能解決。
楊利亭的《時間流變中的昔我與今我:論中國當代小說敘述中的“二我差”現(xiàn)象》指出當代小說中的“二我差”廣泛現(xiàn)象,使它們在價值訴求上體現(xiàn)了三層意義:對特定時代語境下極端人性的深刻反思;致力于從敘述程式上消解現(xiàn)實苦難;為被神化或妖魔化的文化英雄祛魅。敘述者不得不為人物的過去進行倫理的辯白,形成這種特有的張力。
這些探索各有其創(chuàng)新性,試出了符號學這把解剖刀的鋒芒。應(yīng)當說,每篇文章都等待著讀者諸君的爭論和質(zhì)疑,畢竟,一個學科,必須在爭論中才能成長。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責任編輯:劉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