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
阮元(1764—1849)字伯元,號蕓臺、雷塘庵主,晚號怡性老人,籍貫江蘇儀征人,乾隆五十四年進士,先后任禮部、兵部、戶部、工部侍郎,山東、浙江學政,浙江、江西、河南巡撫及漕運總督、湖廣總督、兩廣總督、云貴總督等職。歷乾隆、嘉慶、道光三朝,體仁閣大學士、太傅,謚號文達。他是著作家、刊刻家、思想家,在經(jīng)史、數(shù)學、天算、輿地、編纂、金石、校勘等方面都有著非常高的造詣,被尊為三朝閣老、九省疆臣、一代文宗。
阮元的收藏與研究,就像面對一部二十四史,讓人不知從何說起,只能選取幾個片段,來一睹這位“山斗”的風采。
金石為壽
嘉慶八年(1803)二月二十六日,時任浙江巡撫的阮元,為慶賀父親七十壽辰,選擇了商周十三酒器在積古齋為堂上壽。到了第二年的同日,阮元另選商周十三酒器為父親祝賀七十一歲壽辰,并仿《周禮》的規(guī)定置辦食品。嘉慶十年(1805)正月十六日,老友黃文七十壽辰,阮元用所藏古銅爵在積古齋為其祝壽。“愿言千百年,壽如金石長”,用商周青銅器祝壽,這樣的祝壽方式,恐怕一般人都不大玩得起吧。有趣的是,兩年之后,兩淮鹽運使將大名鼎鼎的散氏盤獻給朝廷時,阮元也募鑄兩個,一藏揚州府學,一藏自家的雷塘文選樓。據(jù)說他曾以漢五銖泉范為墨床、漢小弩機為水池、漢辟邪銅莆為筆筒并唐硯等13件金石古器組成一套文房用品,用來玩賞。
不過,阮元用商周青銅器祝壽、盛放食物,也落了一個笑話。說阮元退休之后,自認為鑒賞能力還行,自夸“老眼無花”,有人上門向他推銷“折足鐺”,阮元見此鐺色綠如瓜皮一般,認為是秦漢間的古物,遂出重金買下。有一次宴客,阮元命人用古鐺盛大鴨一只。來客都是名流,摩挲折足鐺,贊嘆之聲不絕,正當阮元得意之時,折足鐺在怦然作聲之后,土崩瓦解,沸騰的鴨汁四處飛濺,這個贗品讓阮元好不尷尬。
積古齋
阮元的積古齋最為后人稱道的有兩件事,一是《積古圖》,一是《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積古圖》是周瓚受阮元之囑而繪。畫中描繪的是嘉慶七年(1802)十二月初八,阮元邀其同好朱為弼在積古齋與其子賞鑒所藏金石文物。圖中所繪三人,中坐為阮元,對坐是朱為弼,阮元后立者是阮元之長子阮長生。卷心是阮元手拓家藏的歷代鐘鼎彝器鏡、洗、泉布及磚硯等91件金石文物的銘文拓本,91方秦漢印符的鈐印。卷心最后是阮元“八吟館”藏磚拓本。阮元喜收古磚,琢磚為硯,為一雅好?!鞍艘黟^”是阮元珍藏八方古磚的室名。這件由翁方綱隸書題“積古圖”三大字的手卷,長2640、高38厘米,現(xiàn)在珍藏在國家圖書館善本庫房。全卷集書法、繪畫、捶拓、治印為一卷,其藝術(shù)鑒賞價值、文獻史料價值均可稱贊??磥恚笫詹丶也粌H能夠收藏文物,還能夠創(chuàng)造出新的收藏品。
乾隆朝以前,金石學的著錄研究主要集中在碑版石刻方面,對銅器及銘文的研究限于資料收集,當時許多金石學著作雖名為“金石”,但內(nèi)容上往往有“石”而無“金”。阮元的金石收藏并不只是用來祝壽,為了使器物可以永久流傳,最好的辦法是將之摹勒成書。于是阮元將自己和幕中同好金石的十幾位朋友所藏之器和拓本匯集在一起,囑朱為弼編定審釋,于嘉慶九年(1804)八月,刻成《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該書共10卷,收錄有銅器銘文者550件,其中商器173件、周器273件、秦器5件、漢晉器99件。銘文據(jù)拓本或摹本摹入,以古器時代先后為序,附有釋文,并結(jié)合經(jīng)史加以考證。是清代著錄、考釋傳世銅器銘文諸書中成書較早、質(zhì)量較高的一部。
《金石志》
乾隆五十八年(1793),30歲的阮元出任山東學政。第二年,他參考畢沅的《關(guān)中金石志》《中州金石志》,與巡撫畢沅共商編纂《山左金石志》。這部書利用黃易以前搜輯的兗、濟間之金石,肥城生員展文脈家藏《泰山金石志》稿本,段松苓《益都金石志》稿等己有著錄的研究成果,還將孫星衍攜帶至山東的鐘鼎收錄,另外山東的收藏家顏崇規(guī)、桂馥、江鳳彝、陸繩、李伊晉、李東琪等,以及各郡、州、縣官員和學校生員也都爭相以拓本投獻。他還命青州廩膳生員段松苓訪碑于各岳鎮(zhèn)。書中共收碑版、彝器、錢幣、鏡印等1300余件,較之畢沅的《關(guān)中金石志》《中州金石志》,多至三倍。對所收金石皆“錄其原文,附以辨證,記其廣修尺寸、字徑大小、行數(shù)多少,俾讀之者了然如指諸掌”。并述金石來歷、存佚、摹拓等情況,內(nèi)容豐富。乾隆六十年,阮元調(diào)任浙江學政,繼續(xù)搜訪摹拓金石遺文,足跡窮盡幽遠偏僻之處,共得金石數(shù)千種,編為《兩浙金石志》。
重視出土文物
揚州是阮元的老家,他對于故鄉(xiāng)出土文物十分重視,嘉慶十一年,阮元登臨甘泉山,得一西漢厲王劉胥造宮殿用石,阮元特地將此石運入揚州,嵌置在揚州府學壁間。同年,他在揚州二郎廟菜園中得一南宋淳熙年間的古井欄,被置入準提庵內(nèi)。在揚州北郊古興教寺寺南一里多遠的水塘中,得八角石柱,磨滅無字,是寺中舊物。阮元將八角石柱移于興教寺前,并重書題名。
阮元任山東學政時,在諸城縣東南瑯琊臺上尋訪時,發(fā)現(xiàn)一方秦碑,碑上秦始皇頌詩及從臣姓名已剝?nèi)ィ嬲邽槔钏顾鶗涝t書及從臣姓名共13行87字 。阮元對當時僅存的瑯琊臺殘字仔細考察,發(fā)現(xiàn)碑上篆文比舊拓本多了一行,為“制曰可”三字,并云“得此足以豪,神發(fā)忘食眠。更思寄同好,南北翁、孫、錢?!?/p>
云南的《爨龍顏碑》面世很早,自元明時世人均知有此碑,拓本亦早已流傳海內(nèi),阮元到云南任職之初,即命其子阮福到陸良尋訪、精拓。阮元跋稱“此碑文體書法皆漢晉正傳,求之北地亦不多得,乃云南第一古石,其永保護之?!?道光七年(1827)他一面命令知州建亭悉心保護,一面請拓工精拓后分贈師友,長期橫臥于荒阜亂草中的碑刻得到了妥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