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 冰
云南陶器的技藝傳承從未停止過腳步,云南地方的陶工藝技術有很強的地域和民族特點,漢族、傣族、藏族、白族和納西族等民族都有自己制作陶器的技藝,歷史悠久,技術成熟,工藝奇絕,在我國的制陶藝術殿堂中占據重要地位。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進步,陶藝歷久彌新。筆者將云南民族博物館珍藏的具有云南民族代表性的一些陶藝作品略作介紹。
建水制陶業(yè)歷史悠久,現紅河州建水縣臨安鎮(zhèn)碗窯村一帶發(fā)現了大量的宋元時期古陶瓷遺址。民國時期出版的《新纂云南通志》卷一四二記載,“陶器以建水寧州所產者為著,有粗細二種,細者如花瓶文具等釉水式樣,書畫色彩均有可觀”。明清以后,建水最著名的陶器是紫陶,始創(chuàng)于明成化年間。清末民初,建水紫陶名氣大振,迅速成為著名陶器,1953年在北京舉辦的全國民間工藝品展覽會上,建水紫陶被命名為中國“四大名陶”之一。
建水紫陶的制作工藝流程大概有以下幾步:選土、制坯、檢驗毛坯、裝飾、修整、燒窯、磨光等。建水陶器硬度很高,最有特點的是土質細膩、無釉磨光,有“體如鐵石,音如磐鳴”之美譽。生產紫陶的窯碗村附近盛產優(yōu)質陶土,質地細膩,含鐵量高,這是它燒成后成紫紅色的原因。紫陶作品種類豐富,有茶具、花瓶、文具、汽鍋等器形。建水陶器的裝飾,將傳統(tǒng)的繪畫、書法、金石、雕刻工藝集于一體,雅意紛呈,尤為文人雅士所鐘愛。建水紫陶的發(fā)展得益于向逢春(1895-1964)、向榮祖等陶瓷藝人的創(chuàng)新和完善,他們在建水紫陶的發(fā)展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紫陶燒制技藝項目省級代表性傳承人陳紹康(1939-)也是建水陶的重要傳承人,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的“民間工藝美術家”稱號,作品曾在美國、加拿大、日本等國展出,多件作品獲國家頒發(fā)的銀獎、銅獎和優(yōu)秀獎,目前是制陶技藝第三代傳承人,他還培養(yǎng)了一批繼承人,為紫陶技藝傳承做貢獻。
建水陶直口瓶(圖一)是建水陶最為傳統(tǒng)、典型的器形,為建水縣貝山陶莊制作。絳紫色的瓶身,帶黑色橫紋;圓形鼓腹,上為直口,腹部裝飾建水陶器首創(chuàng)的“殘貼”,即在器物上刻畫雕填傳統(tǒng)書法和印章的“斷簡殘篇”,另有寫意的國畫山水和民間圖案,這是建水陶器獨創(chuàng)的裝飾手法,陶器通體古意縱橫,文氣氤氳,雅趣十足,是文士墨客十分喜愛的器物,其功能原為花瓶,后逐漸成為名士收藏的藝術品。
貝山陶莊制作的紫陶九五至尊汽鍋(圖二)是用傳統(tǒng)工藝打造的一組新型建水陶器。紫砂汽鍋形態(tài)為圓形鼓腹,從小到大9個鍋進行壘疊放置,九五之意為無上至尊,表明整組汽鍋規(guī)制上已到極致的至高規(guī)格。汽鍋呈亮黑色,底座為高腳汽鍋。主體汽鍋形35×35×50厘米,最小的汽鍋形制10厘米左右,底座汽鍋腹部有印文;其余8件小鍋腹部有國畫花草紋裝飾,每個汽鍋既可單獨使用也可聯合蒸飪。汽鍋聞名遐邇,是制作滇味名肴“汽鍋雞”的必備炊具,清末以后就一直享有盛譽的產品。九五至尊汽鍋將傳統(tǒng)的器物傳承來下并予以發(fā)揚光大,造型和色澤等工藝都達到了十分精美的程度,將紫陶藝術推向了新境界,是兼具審美藝術和使用功能的大器。
華寧位于玉溪市東南,玉溪的陶瓷文化歷史悠久,傳承有緒。據考古發(fā)現,四五千年前即有較精細的陶器制作;戰(zhàn)國至漢代滇文化的墓葬文物中,時有陶器出現;后面南詔大理國時期,玉溪陶器也很多,華寧也有出土。至元末至明代,云南成為除景德鎮(zhèn)以外燒制早期青花瓷器的一個重要地方,華寧的碗窯村就是這樣的窯廠,華寧窯興起于明代的說法已得到證實,明代晚期改燒釉陶。華寧陶的工藝流程大致如下,取土煉泥,拉坯成型,配釉施釉,入窯燒制,出窯挑選等數個步驟。華寧陶的藝術成就是通過釉來實現的,釉的制作尤為重要,每家每戶都有秘密配方和原料。華寧窯有許多北方窯的特點,相似于汝窯、鈞窯和唐三彩等,不同器形釉色各異,令人稱絕。
華寧陶的器物除生活陶外,還有宗教用具,如陶瓷神像,以及香爐、凈水器、油燈等供佛用品,此外還有文房用具,如筆筒、硯臺等以及陳設用具,如各色花瓶、仿生陶瓷等,建筑陶瓷如琉璃瓦、瓦貓等。除傳統(tǒng)器皿外,華寧陶還與時俱進地開發(fā)出多種作品,已發(fā)展成為包括日用陶瓷、古建筑陶瓷、建筑衛(wèi)生陶瓷、工藝美術陶瓷、陶瓷裝飾材料等五大類700余種產品。許多品牌榮獲國家獎項。目前,華寧擁有5個主要的制陶企業(yè)以及多個小作坊,從業(yè)人員有500余人,部分作品遠銷美國、日本、新加坡、泰國等國。
玉壺春瓶又叫玉壺賞瓶,名因宋人詩句“玉壺先春”而得名。玉壺春瓶的造型定型于北宋時期,用于盛酒,后成為陳設物,是中國陶瓷造型中的一種典型器物。華寧縣白塔山美陶廠制作的三彩玉壺春瓶(圖三),撇口、細頸、垂腹、圈足,整體呈“S”形。瓶身白地,上施藍釉、粉青釉以裝飾,形似彩帶和葉片,十分清新素雅,有柔和淡雅的玉質感,別具一番風韻,是華寧陶器中釉色柔潤的一股清流,頗具藝術價值,有較高觀賞性。
白塔山美陶廠制作的兩只綠釉小酒壺(圖四),是較有代表性的傳統(tǒng)器型。一為圓腹細頸寬口,肩帶提手;另一為鼓胸收腹,細長頸,翻口,肩帶提手。通體施綠釉,釉色勻凈明亮,器物古樸敦厚(四面角飾凹槽)。綠釉在華寧陶中運用廣泛,可作為華寧陶的重要標志。滇中有民諺道“新興姑娘河西布,通海醬油祿豐醋,寧州瓦罐燒得綠”。小酒壺曾廣泛地運用于民間生活,是重要的生活器具。綠釉的文房用具和陳設用器中常用綠中帶藍的玻璃釉,清澈見底,呈現如冰似玉的釉面效果。
傣族自古以來就喜愛用陶,明初《百夷傳》說,器皿“唯陶冶之器是用”。傣族制陶史悠久,至少可溯至4000年前,今天西雙版納等地的傣族還保留著原始制陶業(yè)。傣族制陶,世代在婦女中師徒傳承,這與其他民族多為男性制陶不同。西雙版納勐??h曼扎寨的傣族制陶有舂土、篩土、拌沙滲水、安裝轉盤、制坯、打坯、干燥、燒陶等步驟。傣族陶藝最突出的特色為慢輪手工制作,器物表面均用有紋路的木拍拍打,器身出現印文,這與南方新石器遺址出土的印紋陶器相一致。此外,泥條盤筑、使用轉盤以及各種堆燒和原始陶窯都與中國新石器時代的制陶方法相同,在科技史和文化史上有著重要的價值。
圖一 貝山陶莊制建水陶直口瓶23×23×38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圖三 白塔山美陶廠制三彩玉壺春瓶16×16×34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圖四 白塔山美陶廠制綠釉酒壺10.5×10.5×11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圖二 貝山陶莊制紫陶九五至尊汽鍋主體汽鍋35×35×50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實用性是傣族制陶的重要特點,多為陶鍋、陶水缸、陶碗、陶甄、花盆等生活器具,也有陶水杯、油燈等寺廟裝飾用品。由于傣族制陶面臨著逐漸消失的問題,所以保護和傳承顯得尤為重要。西雙版納景洪鎮(zhèn)曼斗寨的玉勐(1957-)是傣族慢輪制陶技藝傳承人,她的祖輩以制陶為生,20世紀80年代初她始涉制陶,1996年7月參加在日本舉辦的“世界陶藝博覽會”,作品備受好評;2018年5月成為第五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玉勐制作的紅陶燒煮砂鍋(圖五),通體黃紅色澤,圓形鼓腹,粗頸寬口。臨滄傣族制陶藝人制作的紅陶提梁釜(圖六),圓形鼓腹,粗頸寬口,口沿兩端設提梁,除通體紅黃色外,提梁處施深褐色釉,帶蓋子,蓋呈喇叭狀。兩件器物形狀簡練純樸,呈現拙樸原始的風范,帶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和一些游離于現代審美之外的田野韻味。
圖五 玉勐制紅陶燒煮砂鍋23×23×18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圖六 臨滄傣族制陶藝人制紅陶提梁釜23×20×28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圖八 孫諾七林制黑陶花瓶21×11×20厘米云南民族博物館藏
據香格里拉(原名中甸)縣尼西鄉(xiāng)出土的陶罐推斷,尼西藏族陶器的起源可溯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云南藏族陶藝多集中在迪慶州香格里拉縣尼西鄉(xiāng)湯堆村,德欽等地亦有制作。以尼西制陶最具規(guī)模、最為知名,民國《中甸縣志稿》載,“陶工能制搖壺,謂之搖具,專以盛酥油茶”。藏族黑陶色如烏漆,制作方法為備料、舂土、篩土、取泥、制坯、拍打成型、焙燒陶坯等幾個步驟。因土質有特殊的黏性,黃土陶在燒火烘干時,用鋸末灰覆蓋,起陶后即成黑色的陶器。藏族黑陶造型古拙、大氣、質樸,在黑陶工藝界獨樹一幟。
黑陶制品種類很多,有70多種類型,從功能上看包括日常生活用品、宗教用品和裝飾品等三大類。常見的有茶罐、火鍋、火盆、茶壺、香爐、酥油燈、花瓶等。器形隨著時代進步,也在不斷創(chuàng)新變革,近幾年出現了許多造型新穎、裝飾性較強的作品,使器物有了更多的藝術觀賞價值,這是黑陶工藝發(fā)展的必然,體現了藏族黑陶尊重傳統(tǒng)和與時俱進的傳承精神。目前,最具代表性的黑陶藝人為孫諾七林(1948-)和當珍批初(1971-)等人,獲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稱號的孫諾七林家族至少七代制陶,云南省級非遺傳承人當珍批初則系家傳第六代傳承人。
黑陶茶壺在云南藏族地區(qū)使用非常普遍。云南迪慶州德欽縣藏族藝人制作的鑲瓷黑陶茶壺(圖七),鼓腹長頸,翻口,翻口處與鼓腹處相連設把手和壺嘴,肩、頸和腹部各處鑲瓷片裝飾;肩和壺嘴處有刻紋。茶壺有著頗具古色的造型,裝飾簡潔古樸。
著名尼西黑陶藝人孫諾七林制作的黑陶花瓶(圖八),鼓腹,細長頸,口沿外翻;鼓腹處是多片樹葉相拼接的造型,樹葉紋飾延展至瓶頸部。色澤呈土褐色,構思巧妙,做工細致,有著現代陶藝的韻味,又與傳統(tǒng)很好結合,粗獷中有幾分典雅,既實用,又供賞玩,是黑陶中的上品。
云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生活在這里的各族兒女,孕育出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多樣的氣候類型和地域環(huán)境,創(chuàng)造出不同內涵的人類文明,地方文化異于內地和中原的風格和氣韻,獨特而小眾,很多類型具有很高的文化價值,在文化多樣性方面的貢獻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