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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三彩藝術(shù)語言研究

2019-06-28 08:30:34許曉政孫一鳴
大觀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藝術(shù)語言造型紋樣

許曉政 孫一鳴

摘 要:文章分別從遼三彩的色彩、紋樣、造型以及成型這四方面分析其藝術(shù)語言。遼三彩以綠色和黃色為主色調(diào),紋樣多為牡丹、菊花和蓮花,造型多樣,像三彩海棠盤、三彩小件貢品、三彩佛像等。它的成型方式多為模印成型,高效又美觀。藝術(shù)語言是藝術(shù)形象再現(xiàn)的媒介,分析遼三彩的藝術(shù)語言可以對遼三彩有更深刻的認識,也可以進一步了解遼代人民的生活喜好以及社會狀況。

關(guān)鍵詞:遼三彩;色彩;紋樣;造型;成型;藝術(shù)語言

遼三彩是遼代最為典型的陶瓷品類之一,在中國陶瓷的歷史長河中也是獨具民族特征與時代特色的突出代表。1930年,史學家金毓黻先生在沈陽發(fā)現(xiàn)了遼瓷,此后國內(nèi)學者紛紛開始了對遼代陶瓷的研究。1956年,專家們又在北京的趙德鈞墓中發(fā)現(xiàn)了四片遼代三彩器,這是遼代應(yīng)歷八年的三彩,也是目前為止遼三彩紀年的最早時間。遼三彩在遼代有很多用途,不像唐三彩僅為明器,遼代三彩盤還用來盛食物,像面食和果實等,此外遼三彩的造型特征、制作工藝、裝飾手法獨具特征,代表了遼代陶瓷生產(chǎn)技藝與藝術(shù)水平。

任何藝術(shù)門類都有自身獨特的藝術(shù)語言。比如,音樂是特殊的聽覺語言,構(gòu)成元素是樂音,包括音響音階音調(diào)、節(jié)奏節(jié)拍旋律、力度強弱等,它是時間的藝術(shù)。而戲劇、舞蹈,它們是視覺綜合語言,以情節(jié)、人體動作為媒介,音樂為輔助手段來反映與表達思想。雕塑和繪畫,則屬于造型語言,繪畫用點線面形明暗色彩來表現(xiàn),雕塑則比繪畫多了一個維度,使形體處于真實的三維空間。

在遼代藝匠創(chuàng)作遼三彩的時候,想法需要物化才能為人所見,因此,在抽象思維的物化過程中,藝術(shù)語言就是其物化的媒介。它是創(chuàng)作途徑,是表達方式,是使遼三彩再現(xiàn)的工具與手段。比如,在博物館里看見一件遼代三彩器,人們可以通過視覺獲取色彩和形象信息等,人們所看見的就是它的語言,作者想對觀者說的話都在它的身上了。這樣我們就可以了解它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思想以及情感。

談遼三彩的藝術(shù)語言也就是談遼三彩的表象性符號,像肢體動作、線條、框架、空間、構(gòu)成形式等等都是表象性符號。也就是說,需要特定的媒介、方式和手段,將思想轉(zhuǎn)化成藝術(shù)形象,然后被觀眾所感知,理解,認可。遼三彩器物中,能看到的最直觀的就是它的色彩、紋樣和造型,成型方式我們雖然看不到,但卻是它被制作的必經(jīng)之路,比如印花、貼塑、捏制、輪制等等。以下分別從色彩、紋樣、造型、成型方式四個部分來對遼三彩進行簡要分析。

一、色彩意蘊

遼三彩的色彩構(gòu)成主要是綠色系和黃色系。色彩具有象征性和裝飾性,《周禮·冬官考工記》就對色彩的象征性有明確的記載。在視覺語言各要素中,色彩是最直觀、最富有情感、最有表現(xiàn)力的要素。不同色彩給人帶來的心理感受是不同的,不同的色彩也傳達著不同的情感。色彩具有情感效應(yīng)。綠色是來自于自然的顏色,富有生機,帶著生命的喜悅,就像遼人熟悉的無際草原,而黃色是光的顏色,明亮與溫暖,就像他們崇拜頭頂?shù)奶?。在特定情況下,色彩的構(gòu)成是具有時代性的。遼三彩的色彩構(gòu)成不僅與色彩本身的自然屬性有關(guān),也與遼代社會屬性有關(guān)。在唐朝還鼎盛的時候契丹人也存在于社會,當唐朝滅亡時遼王朝自然承接了三彩的技藝。這是經(jīng)過人們長期觀察、實踐、領(lǐng)悟、應(yīng)用的結(jié)果,是大遼社會的共同認知。色彩的表象,能夠折射出當時人們的內(nèi)心與精神世界。

二、紋樣情感

遼三彩的器物紋樣以植物紋樣為主,其中花卉最常見,動物的裝飾紋樣也有出現(xiàn),但人物紋樣極少。牡丹紋樣在植物紋中是最常見的,歷朝歷代中牡丹都是象征華貴驕奢的植物品種,深受宮廷貴族寵愛,遼代也不例外。遼墓壁畫中以牡丹為題的壁畫不在少數(shù),多見于契丹貴族墓葬。其中,遼圣宗慶陵東陵中室東南壁上的四季山水畫的夏之圖里面,牡丹就是畫面主要的形象。牡丹紋在三彩器上大多壓印在器物胎體表面,翁牛特旗解放營子遼墓出土的八角三彩陶盒,每側(cè)就印有八朵雙葉牡丹花。

菊花紋在遼三彩中出現(xiàn)的頻率也非常高。菊花對于契丹人來講,是節(jié)日的珍饈,由于契丹統(tǒng)治者因俗而治,愿意接納前朝習俗,遼人重陽節(jié)時飲菊花酒的記載初見于穆宗時期。五十年后到了遼代的盛世——圣宗時期,在《遼史》中可以看到重陽時節(jié)遼帝“賜群臣菊花酒”以及“賜從臣命婦菊花酒”。九月正值秋季,秋天是遼帝每年秋捺缽的季節(jié),節(jié)日當天,在慶州伏虎林里坐著王權(quán)貴族們,祭天活動和菊花酒都是必不可少的?!哆|史·禮志六》歲時雜儀就記載著“九月九日,天子率群臣部族射虎,少者為負,罰重九宴。射畢,擇高地卓帳,賜蕃,漢臣僚飲菊花酒?!崩顑霸鵀榫栈ㄗ髟?,道宗尤為喜歡,于是為他的黃菊賦題詩:“昨日得卿黃菊賦,剪碎金英填作句,袖中猶覺有余香,冷落西風吹不去?!庇捎跐h化程度日益加深,菊花在遼人的生活里已經(jīng)變得不可替代,也不僅僅是作為一株美麗的植物了。

在宣化張文藻墓里出土的三彩洗上,有圓蕊疊瓣蓮花。蓮花屬于佛教紋樣,佛教在遼朝統(tǒng)治的二百年間一直作為國教存在,最初是統(tǒng)治者由于政治原因效法唐帝奉佛。契丹王室均信奉佛教,應(yīng)縣木塔就是遼帝在1056年建造的佛塔,是世界上最高最老的木構(gòu)佛塔。在圣宗、興宗與道宗時期佛教最為興盛,此時的佛家僧人的社會地位之高也是歷朝歷代所不可及的,同時佛教也為契漢融合做出了貢獻。道宗耶律洪基對佛教尤為癡迷,更是喜歡蓮花,《遼史·營衛(wèi)志》中曾記載:“道宗每歲先幸黑山,拜圣宗、興宗陵,賞金蓮,乃幸子河避暑。黑山在慶州北十三里,上有池,池中有金蓮?!?/p>

三、造型風情

遼三彩海棠長盤是遼代人民常用的日用餐具,它的器型是八曲花冠式,折沿寬,直壁斜,盤子的深度很淺。海棠盤用卷草紋做盤口的裝飾,盤底印上水波紋的圖案,再在上面規(guī)律擺放三簇團花,仿佛坐在草原上的小河邊,靜靜觀賞水波蕩漾,一朵朵花落在水面上,一簇一簇地在水波中旋轉(zhuǎn)起舞,一旁的綠草也隨風起舞卷起了草葉,隨花團輕搖。這樣美麗的畫面也許只有草原上的民族才可以生動地描繪,毫無違和。

據(jù)史料記載,這個海棠形象,與前朝有很大淵源。遼代陶瓷海棠長盤是按照銀質(zhì)海棠長盤所制作,銀海棠又來自唐代多曲長杯,由于唐代的絲綢之路貿(mào)易繁榮,西方薩珊式多曲長杯給海棠長盤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靈感,在唐代初年便開始被模仿制作。藝匠們在仿制薩珊長杯時,將其特征整體減弱,杯腹略深,口沿略開,曲瓣起伏略淺,唐人喜愛的繁縟細密的植物紋躍然其上。多曲長杯的中國化就這么開始了,到了遼代,遼代藝匠又將紋飾換成了遼人喜愛的場景元素,帶有濃厚的草原情結(jié)。陶瓷質(zhì)地的海棠長盤是在遼晚期的時候才流行起來的,在外形與紋飾上其都與當時的金銀器極其相近。藝匠們用陶瓷仿制金銀,可見在當時契丹人是多么地鐘愛這種造型,不難看出契丹族人對于外來文化的包容與接納。但在大多時候,他們更喜歡用金銀去仿制南朝宋的瓷器,由于長期與漢人融合,遼人熱衷于中原器物,并有與宋爭正統(tǒng)之意,曾多次計劃攻下大宋城池,其中一次成功攻破,但因囂張跋扈不顧百姓民生,擾亂了宋以往的社會文明與祥和而被百姓趕出了都城,重回草原。在草原上無疑是金銀器更方便使用與攜帶,但由于材料昂貴,其只供契丹貴族使用,幾乎無法進入平民百姓的生活。

海棠盤的祖先薩珊長杯早在北魏時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中國,巧合的是,契丹民族在歷史上的首次出現(xiàn)也是在北魏,這或許是契丹民族與海棠盤的最初結(jié)緣了。

在契丹王朝,三彩器物不僅是日用品,也作為一種社會文化載體。比如像三彩小件供品,貢品中有玉米、豆腐、燒鵝、筍等,它是我們了解契丹民族飲食文化的重要資料。讀懂一個民族的飲食是了解一個民族的前提,飲食文化幾乎可以代表一個民族的成長史。此外,還有因宗教而生的造像藝術(shù),佛教在遼代的盛行促進了佛教造像藝術(shù)的發(fā)展,比如遼代的三彩佛像就很可能是在道宗時期被燒制的。在龍泉務(wù)村北永定河西岸曾出土道宗壽昌五年的琉璃三彩神像,壽昌五年時道宗已經(jīng)67歲高齡,即使到了晚年,他對佛教的熱情也依舊如初,不僅時常請僧人解讀經(jīng)書,還常常施恩于佛家僧侶。目前遼三彩佛像多數(shù)流落于海外,其中五座在美國,三座分別在加拿大、日本和英國,遼三彩在世界各地被珍藏與喜愛。

四、摯愛印花

遼三彩多用模印成型,專家們在赤峰缸瓦窯發(fā)現(xiàn)有花式口印花瓷碟印模,在龍泉務(wù)窯也出土過印花模具。三彩印花的海棠長盤、方碟、圓碟、暖盤、高座盤,印花雙龍首筆架,印花硯,印花筆洗,印花疊式盒,印花球形隕,印花注壺,還有三彩印花瓷枕、印花小佛塔、印花棋子等,都屬于印花系列。遼三彩的印花受南朝定窯的影響,印花裝飾始于北宋中期而盛于后期,在末期時印花藝術(shù)達到巔峰,遼三彩也同樣始于遼代中期盛于后期,并在末期廣為流行。由于宋和遼處于同時代,這不難看出當時遼對中原文化的認可與學習。事實上,遼代制瓷工匠大多是從中原虜獲的,甚至沒有契丹人制瓷的記錄,從此看來遼三彩里存在中原文化成分也在情理之中。定州自唐末就是生產(chǎn)瓷器、金銀器以及緙絲的政治經(jīng)濟重鎮(zhèn),金銀器的諸多技法和元素被融入制瓷也是時代大背景決定的,像印花所用的陶范就是受金屬鑄造啟發(fā),海棠盤平邊的口沿也同金銀器物如出一轍。遼三彩采用印花裝飾不僅美觀實用而且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其在遼代末期被廣為流傳,也成為了宮廷貴族心愛的器物。

遼三彩藝術(shù)語言是遼代的客觀生活和藝匠的主觀審美的有機統(tǒng)一。分析遼三彩的色彩、紋樣、造型以及裝飾技法,能夠更進一步地了解遼代人生活的狀態(tài)、細節(jié)、心理以及社會狀況,這也許會對還原遼代社會景象有所幫助。若真如托爾斯泰所說,藝術(shù)是人與人之間情感交流的特殊方式,那么藝術(shù)語言作為情感媒介就可以連接當代人與遼代人,當我們看見遼三彩時,就像看到藍天碧水五光十色,羊肥草綠游魚歡脫,看到四方城里的契丹貴族,桌案上擺著三彩陶硯,提筆寫著一首無名詩,看到仆人們手持三彩盤,輕步邁進主人的書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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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路箐.遼代陶瓷[M].沈陽:遼寧畫報出版社,2003.

[5]佟柱臣.中國遼瓷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

作者單位:

沈陽理工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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