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 筆名楚些,1973年生,河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河南省評協(xié)理事,《奔流》編委。出版有專著《多元敘事與中原寫作》,散文集《城與鄉(xiāng)》。曾獲第二屆杜甫文學獎。
翻閱重要的期刊雜志以及選本,可以注意到敘事散文勃興的現(xiàn)實。近代以來,小說作為典范的敘事文體,得到特別的文體垂青,以至于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形成了敘事學這一專門的理論流派。而在當下,散文文體里面敘事比重的顯著提升,不能說沒有受到小說文體的絲毫影響,在具體技巧層面,比如伏筆、懸念、結構上的倒置等等手法的調和上,皆能見出蹤影。說起來,小說敘事學對散文的最大影響還不在技巧上,而是在虛構因素的進入層面,畢竟,虛構不是文學的細部,至少,它構成了局部。但若將敘事的顯著提升完全歸于小說文體的影響,也不夠客觀。在我個人的判斷里,敘事散文的興起出自文變染乎世情之故。整個社會生活不再是自上而下的垂直型結構,一元化的社會景觀業(yè)已被多元化的符號所取代。這些符號有些是立體的,有些是平面的,生活在符號的森林里,單向的描述很難窺其全貌,而敘事能夠幫助我們立體地進入現(xiàn)在和過去。散文作家們紛紛拿起敘事的石頭,扔向經驗的湖面,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在這個問題上,批評家耿占春曾寫過一篇文章,名為《為什么我們要有敘事?》,可以很好地解惑這個問題。
何謂敘事,教科書上的定義為,敘事指以散文或詩的形式敘述一個真實的或虛構的事件,或者敘述一連串這樣的事件。按照一定的次序講述事件,即把相關事件在話語之中組織成一個前后連貫的事件系列。對于小說而言,敘事的重要點位在于故事、人物、性格,而對于散文來說,重要的點位則在于生活場景形成的畫面感。敘事無疑增加了散文的可讀性,但散文畢竟高度依賴個體性敞開的文體,這就意味著,敘事不是散文的全部或者終點。就在這一階段,我在和一位散文作者交流的時候提及,一旦敘事的能力完成了,就不要再迷戀敘事。因為比敘事更重要的,則是個體對生活的理解力,這里的生活指的是地方性、歷史、世界、個體經驗的融匯。而理解力的背后則佇立著個體的文化人格和智慧,散文的品格最終是由以上兩個因素所決定。就智慧的問題,我做了進一步的闡發(fā),如下:智慧的輝光有三種,一是經驗,主要指的是經驗沉淀之后個體對周遭事物的態(tài)度和處理方式。周作人以冷筆調也寫初戀,史鐵生以平靜的語調敘述長跑運動員的人生遺憾,皆是如此;另一個是后天閱讀形成的卓越見識和穿透力;最后一種智慧,出自天然的悟性,這一個可遇而不可求,比如六組慧能。
本期散文新觀察所推出的90后作者徐枝揚的《流動的社區(qū)》,以實習經歷為契機,其筆下的生活景觀借助敘事,形成了多剖面的特征。而在敘事的背后,包容心和理解力如倒影的山尖,不斷地波動并閃現(xiàn)。這種個體文化關懷所形成的投射力,超越于筆下的現(xiàn)實斑駁,構筑了散文特有的心性和審美朝向。當然,在其筆下,現(xiàn)實感的營造也具有很大的可觀性,所書寫的都市生活中的重與輕,讓我們想起了昆德拉的告誡,生命之輕沉重地壓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