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
摘要:《飄》是美國著名女作家瑪格麗特·米歇爾創(chuàng)作的一部具有浪漫主義色彩、反映美國南北戰(zhàn)爭題材的作品。小說通過主人公的個人奮斗歷程反映了一定的歷史進步意義,同時也展現(xiàn)了人物的獨特個性魅力和普世人文價值。本文通過剖析人物性格的雙重性和矛盾性,展現(xiàn)人情人性的豐富性和完整性。
關鍵詞:歷史意義;人文關懷;雙重解讀
美國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兒的小說《Gone with the wind》,直譯應為“隨風而去”,原書名有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悵情緒和對往昔歲月的留戀惜別,翻譯成《飄》則更多的給人以漂泊無著的虛浮無力感,至于電影名“亂世佳人”之類更是以情色噱頭嘩眾取寵。對它以往的誤讀,往往是當做一個有趣的多角戀愛故事,或者索性當做是為南方?jīng)]落階級的贊歌。事實上,這部作品在其展現(xiàn)的歷史畫卷和塑造的人物形象身上,凝聚著厚重的歷史意義和人文情懷,并在重重矛盾中構成和諧。
一、歷史層面:對新舊生活方式的迷惘,或者直接是對往昔歲月的留戀
小說以一場盛大的聚會開篇,特別是在好萊塢電影中通過開幕那一瞬的色彩渲染,將陶樂的閑適自足和井然有序深深地鐫入人心,盡管因為郝思嘉和白瑞德這對活寶而稍顯嘈雜,但也在瞬間將小說情節(jié)推向高潮,并以此一步步地剝落溫情的面紗,將時代變革時的嚴酷生活面貌,連同主人公郝思嘉小姐那雙曾經(jīng)僅為了跳舞而現(xiàn)今滿是老繭、水泡的雙手一道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南方的舊生活中有黑奴的呻吟,在新中國成立后還有黑奴的路邊搶劫;溫情的南方貴族在新時代淪為暗殺幽靈;以拯救黑奴為己任的解放者在戰(zhàn)爭勝利后對黑奴的鄙棄;以解放者的面目出現(xiàn)并奪取統(tǒng)治權后卻非法出租囚犯等等。因為時代、經(jīng)濟的發(fā)展,人性的光輝和生活的尊嚴一步步分崩離析進而灰飛煙滅。面對這樣的變革時代,作者甚至讀者,都無所適從,不知道究竟該選擇什么。但作者對社會的演進并未寄予太多的情感,而是帶著一貫的淡淡懷舊情結,追憶往昔那種熱鬧、閑適的歲月,尤其是對于蓄奴制被廢除這種僅僅是形式上的“人權解放”,作者通過嬤嬤、阿寶和蝶姐等幾個典型的黑奴形象,尤其是通過大老三從北方新貴那里逃回亞特蘭大見到郝思嘉后的那番傾訴,點明了立場。
小說除了蓄奴制的廢除和黑奴被解放,還從郝思嘉的視角,展現(xiàn)了新奧爾良一種和南方舊生活截然不同的“北佬”的生活方式及全新的價值觀念,并通過郝思佳、白瑞德與媚蘭、希禮的對照,顯示了南北戰(zhàn)爭的歷史進步性。盡管未來如此美好,但面對歷史的演進步伐,尤其是面對血與火的洗禮,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選擇守舊、抗拒變革,在當下的苦難中不時地回味著往昔的從容與自足。特別是面對亞特蘭大的熊熊大火、戰(zhàn)后陶樂的焦土、茍延殘喘的貴族遺孓、提包黨的小人得志,更加讓人追憶戰(zhàn)前哪怕是表面上的和諧。
二、人文層面:對小說主要人物在不同時代背景下不同表現(xiàn)的糾結反應
小說盡管描繪了眾多性情各異的人物,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郝思佳和白瑞德、媚蘭和希禮。是愛情把這四個人物聯(lián)結到一起,但在他們之間所發(fā)生的愛慕、追求、妒忌、蔑視等卻遠不是僅愛情所能解釋的。整個小說仿佛在一場愛情角逐中步步展開,而結局又出人意料。經(jīng)年慘烈的南北戰(zhàn)爭、陶樂空寂荒涼的戰(zhàn)爭焦土、南方勢力在亞特蘭大的全面潰退、戰(zhàn)后南方莊園主在聯(lián)邦政府“改造”下的艱難歲月……所有這一切,都使有趣的愛情故事顯得異乎尋常的莊重和深沉。
小說在愛情里面描繪了歷史、抒寫了人情。當幾乎所有南方人都認為僅憑一場戰(zhàn)役就能徹底擊敗“北佬”時,只有白瑞德確信“北佬”會取得勝利,并本能地和那些貴族子弟大唱反調,當眾指出他們的舛謬。當整個南方社會經(jīng)受戰(zhàn)火的摧毀,而從陶樂的廢墟上唯一迅速站立起來的卻是郝思佳這個往昔倔強任性的嬌小姐,在戰(zhàn)爭的焦土上以她特有的力量,放下南方貴族嬌小姐的高貴身段,帶領甚至強迫自己的身邊人,按照新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重建了家園?;蛟S我們一如小說中人一樣,情感上不齒于郝思嘉的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以及冷酷無情,但理智上不得不承認她才是歷史演進滾滾洪流的正道,因為歷史的演進的步伐從不受道德的約束,推動歷史演進步伐的,往往是惡而不是善!
在新舊生活巨變的艱難現(xiàn)實中,郝思嘉和白瑞德依循著歷史演進的步伐,與北方新貴們打成一片,突圍而出、順勢而上,體現(xiàn)了歷史進步的必然性。與此同時,形成鮮明對照的卻是媚蘭和希禮這一對苦命鴛鴦,盡管他們的靈魂浸潤著南方貴族所有的高尚品質,但在殘酷的歷史現(xiàn)實面前,特別是相較于郝思嘉和白瑞德的游刃有余,他們倆是那么的黯然失色:且不說戰(zhàn)后寄人籬下、捉襟見肘的局促生活,在亞特蘭大大火這樣的關鍵時刻,媚蘭是在昏厥中被郝思嘉和白瑞德拼死救出來的,再說希禮,從戰(zhàn)爭中受傷被俘羈押巖石島,以至戰(zhàn)后踉蹌而歸的步伐,我們不難想象他身處其間的無所適從。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生存的基本技能,剩下的只是一片夾雜著迷惘和留戀的廢墟,仰望著頭頂?shù)乃{天白云熬忍著艱難的歲月。
但是從人文的角度來看,恰恰是媚蘭這樣的弱女子,在慘淡的生活中凸顯了人性的萬丈光芒。當南方恬淡安適的生活在戰(zhàn)爭的炮火中分崩離析時,媚蘭承襲了那份真正的南方貴族精神,不時地給苦難的南方遺孓投下一縷縷脈脈溫情。不同于郝思佳的自私、驕縱、剛烈,媚蘭眼睛里始終流淌著無比的溫柔,這種溫柔如同寒夜里溫暖的火光,照耀著她丈夫,照耀著為南方貴族所不齒的白瑞德,甚至照耀著白瑞德那個下賤而善良的妓女姘婦——華貝爾,更加令人嘆服的,是這份溫柔,自始至終都照拂著她的情敵兼恩人——郝思佳。在她彌留之際,郝思嘉和希禮這兩個性格迥異但同樣堅強人物的精神世界全面崩塌時,媚蘭顯現(xiàn)了長久以來對于她(他)們的支撐,最終由白瑞德蓋棺定論:“一個十分偉大的女人”。至此,媚蘭那瘦弱的軀體和孩子似的臉龐下所掩藏著的巨大精神能量,深深的影響了小說內外的所有心魂,相對于歷史的前進步伐,顯示出了人類的精神高度。
三、面對生存解讀:心魂的追訴和安頓
文學作品是人類的心靈史,心魂的追訴史和發(fā)展史,一部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更是于歷史發(fā)展的血泊和淚水中,體現(xiàn)著心魂的追訴和安頓。小說一方面以激動人心的筆觸,描繪了郝思佳在紛亂戰(zhàn)火中的堅強奮爭,另一方面則感人肺腑的塑造了媚蘭這個藝術人物形象,而在這一切背后,則又是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物,在大歷史背景下選擇的不同心魂追訴之路,這種對比和反照,也使這部小說在展現(xiàn)大歷史觀時,異常地飽滿和豐富,而小說中其他人物的性格在戰(zhàn)爭前后的變化,也深深地展現(xiàn)了這一過程。比如白瑞德,這個似乎是錯投了南方貴族胎的北方男子漢,在媚蘭所閃耀著的南方溫情中,最終低下了他玩世不恭的頭顱,這在歷史的邏輯顯然是無法解釋的,而從生存的角度、從小說人物在歷史境遇中不斷變化著的心魂追訴中,則體現(xiàn)了人情人性的豐富性。
整部小說中,應該沒有一個人物能像白瑞德這樣,充分體現(xiàn)了人物性格的豐富多樣性,以及個體心魂在訴求安頓之路上的巨大變化:他可以毫無良心責備地大發(fā)戰(zhàn)爭財,而逃離亞特蘭大的大火后,卻又毅然決然地投向明知必敗無疑的南方軍隊;他完全了解并從心底里鄙視那些北方“提包黨”和“小畜生”的卑劣發(fā)家歷史以及丑陋人后嘴臉,但又不妨礙和他們觥籌交錯、合作無間;自始至終蔑視那一幫夸夸其談、不務實際的南方貴族男女,卻又對媚蘭所洋溢的溫柔敦厚推崇備至;隨時看透并不時調侃著郝思佳的種種伎倆,卻又深愛著這個桀驁不馴的女人。盡管他和郝思佳具有同樣積極進取的精神動力和清醒務實的生活態(tài)度,但他們倆的性格發(fā)展和心路歷程完全不同:郝思佳是南方小姐北方化,而白瑞德則是北方商人南方化,郝思嘉代表了歷史演進的前進方向,白瑞德給予了人性向善的美好期待。
小說通過白瑞德在郝思佳面前展現(xiàn)的精明奸商形象,體現(xiàn)了物競天擇的主動精神,通過在媚蘭面前展現(xiàn)的彬彬有禮以及面對愛情糾纏時軟弱無依的男人形象,展示了人情人性的豐富性;通過尖刻自私郝思佳的崛起,對照善良敦厚艾希禮的敗落,勾勒出歷史演進的冷酷無情;通過白瑞德的人物形象轉化,對照媚蘭一以貫之的溫情照拂,詮釋了人“充滿勞績”卻又“詩意棲居”的神性度量。一方面以如椽巨筆抒寫歷史的熊熊火光,另一方面又細致入微地描摹人際關系和心底情愫,并自始至終彌漫著“隨風而去”的淡淡哀愁和“流水落花人去也”的無可奈何。這里沒有英雄,這里沒有小丑,有的只是一個個性情迥異、靈魂獨具的活生生的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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