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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與東漢中后期的婞直之風

2020-02-20 04:20
陰山學刊 2020年4期
關鍵詞:宦官裁量士大夫

周 爾 祥

(曲阜師范大學 孔子文化研究院,山東 曲阜 273165)

婞直是一種帶有強烈個人情感的耿直性格,表達的是一種報國無門的憤懣之情。東漢中后期儒家士人群體首登政治舞臺,以其群體的婞直之舉,演繹出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婞直之風。它是在東漢中后期特定的時代背景下深受儒學影響而形成的一種士風,體現的是具有憂患意識的儒家士大夫要求驅除戚宦、政歸士人的政治訴求,其以“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為主要表現形式,是東漢士風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著重探討的就是儒學與東漢中后期婞直之風的關系。

一、何謂婞直之風

何謂婞直?《說文解字》云:“婞,很也?!盵1]婞直,則是指倔強、剛直的性格。據考證,“婞直”二字最先出自屈原的作品,其《離騷》有“鯀婞直以亡身兮”之語,其《惜誦》亦有“行婞直而不豫兮”之說。婞直實際是一種帶有強烈個人情感的耿直性格,表達的是一種報國無門的憤懣之情。或許是受屈原這位愛國知識分子的影響,范曄在《后漢書·黨錮列傳》用“婞直”一詞來描述后漢士人。從當時的歷史環(huán)境看,東漢中后期特別是桓靈之際的東漢士人正如屈子一樣,因報國無門而產生義憤填膺的憤懣之情,他們?yōu)榱送炀热遮吅诎档恼?,同樣是“雖九死其猶未悔”。

不可否認,東漢初年不乏婞直之士,桓譚就是典例,他有著鮮明的學術立場和政治個性。光武帝篤信讖緯,桓譚稱讖緯“奇怪荒誕”,在光武帝“不悅”之后,桓譚仍然反對讖緯決事。光武帝打算用讖緯來決定建靈臺的位置,“帝謂譚曰:‘吾欲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圣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得解。”[2]961耿直狷介的桓譚可謂東漢初年婞直之士的典型代表。但總體來說東漢初“光武明章之治”政治比較清明,對儒學也頗為重視,因缺乏婞直之風的釀成因子,故而那時婞直之風沒有形成。

而到了東漢中后期,士人群體不斷壯大,僅太學生就達三萬余人,扎根于他們內心深處的儒家“致君堯舜”政治理想因朝政漸趨黑暗而得不到實現,他們義憤填膺,為明政治而不畏奸邪乃至棄生死于不顧,終于在桓靈之際形成一股強大的士林風氣,這就是我國歷史上的第一次婞直之風。朝野士大夫以“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的方式,主動向宦官發(fā)起攻擊。

逮桓靈之間,主荒政謬,國命委于閹寺,士子羞與為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橫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婞直之風,于斯行矣。[2]2185

范曄認為,婞直之風盛行于桓靈之際。原因在于桓靈時期宦官干預、把持朝政局面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致使“匹夫抗憤,處士橫議”,婞直之風主要表現在“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兩個方面,婞直的矛頭直指“閹寺”,也就是權宦。據范曄《后漢書·黨錮列傳》所云,“黨議”之稱始自桓帝繼位初期任命周福為尚書一事。

初,桓帝為蠡吾侯,受學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xiāng)人為之謠曰:“天下規(guī)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2]2185-2186

尚書周福與河南尹房植同是當朝有名的甘陵人。兩人的門生,各樹朋徒,褒揚其師,漸成尤隙,并傳以歌謠,這是黨議的開始。后此種方式傳入京師太學,經太學生與李膺、陳蕃等人的相互褒揚發(fā)展成風氣,并出現了“天下楷模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等歌謠。范曄因此認為,婞直之風由發(fā)展到興盛是自桓帝初期“黨人之議”到靈帝繼位后第二次黨錮之禍這段時期,“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膺、張儉,海內涂炭,二十余年,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2]2189第二次黨錮之禍后,婞直之風開始發(fā)生轉變。再看袁宏《后漢紀》所論的婞直之風:

自茲(和帝)以降,主失其權,閹豎當朝,佞邪在位,忠義之士發(fā)憤忘難,以明邪正之道,而肆直之風盛矣。[3]

此處的肆直之風即是指婞直之風。袁宏將婞直之風追溯至和帝,不無道理。東漢自和帝始進入王朝中后期。自漢和帝劉肇起到漢獻帝劉協(xié),其間皇帝平均登基年齡不超過10歲,最大的不過17歲,最小的則身在襁褓之中,駕崩平均年齡不到21歲。和帝10歲繼位,外戚登上政治舞臺把持朝政,此后出現外戚宦官輪番執(zhí)政的局面,即閹豎當朝,佞邪在位。據袁宏把婞直之風追溯到和帝,可知其婞直矛頭指向的是戚宦,但那時的婞直之風只是處于醞釀和發(fā)展階段,遠沒有桓靈之際盛行。范曄所論婞直之風,則專指桓靈之際黨人的婞直之舉,“李膺振拔污險之中,蘊義生風,以鼓動流俗,激素行以恥威權,立廉尚以振貴埶,使天下之士奮迅感概,波蕩而從之,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顧?!盵2]2207此時,崛起于和帝時期的肆直之風臻于鼎盛,其矛頭直指宦官。因為在桓靈之際,權宦勢力達到頂峰,清流們抗擊的對象也從原來的戚宦,變成了聯(lián)合外戚打擊宦官。[4]

范曄將婞直之風概括為“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兩個方面。袁宏將“忠義之士發(fā)憤忘難,以明邪正之道”的做法稱作肆直。綜合起來看,東漢中后期的婞直之風主要指“忠義之士”的士大夫群體通過“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的做法以明正邪之道,尤以桓靈之際的婞直之風最甚,而其“道”,即是指儒家的道。“激揚名聲,互相題拂”是士人們的相互標榜,尤其表現為以傳歌謠、上稱號的方式題拂名士,“品核公卿”是我們通常所講的“清議”,而“裁量執(zhí)政”則是儒士官吏運用手中權力對戚宦勢力給予打擊,以上是婞直之風的具體表現。無論是將婞直之風的漸盛追溯到和帝還是桓靈之際,其時為東漢中后期無疑。婞直之風的漸盛是由戚宦輪番掌權而始,到第二次黨錮之禍前后極盛。其矛頭起先是戚宦二者兼指,后期則是主要針對官宦。

二、儒學對婞直之風的影響

婞直之風日臻興盛于桓靈之際,與儒家政治理想因朝政日益黑暗而得不到實現密切相關??鬃诱f:“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5]81,朝政雖漸趨黑暗,但在具有強烈責任感和憂患意識的儒家士人看來,朝政仍然有挽回的余地,故而他們不但不甘于“隱”,還要“見”,出來力挽狂瀾,挽救危局。他們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更抱共同之政治理想,通過相互聲援,產生出了強大的合力和凝聚力,激勵他們勇于同宦官作斗爭。他們認為自己有能力使即將變?yōu)椤盁o道”的天下向“有道”轉變,抑或是為了“有道”的實現去做一番努力。正是基于家國天下的政治理念和儒家以天下為己任的濟世情懷,才有了他們的婞直之舉。為了實現共同之儒家政治理想,有些士大夫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如朱熹所云:“某謂三代而下,惟東漢人才大義根于其心,不顧利害生死,不變其節(jié)”[6]。

那么,日益壯大的士大夫群體為何將婞直的矛頭指向戚宦呢?在士人眼中,戚宦干政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外戚以裙帶關系輔政,在以道德、學問相尚的士人看來,外戚的入仕途徑輕賤而可卑。[7]至于宦官,原因不僅在于“關西孔子”楊震之子楊秉所說的“案國舊典,宦豎之官,本在給使省闥,司昏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zhí)政操權”[2]1774,典章中宦官從來就沒有被寵幸甚至參與朝政的先例,而且宦官中的絕大多數并不通經,不符合正常入仕途徑,他們“傅近房臥之內,交錯婦人之間”,因此宦官無資格把持朝政?;鹿偕钍苁咳宿饤壍脑蚋谟谄涫恰疤煨讨?,刀鋸之余”,在以孝治國、深受正統(tǒng)儒家觀念影響的東漢社會,中斷血脈世系傳承的“不孝”之宦官參政本身就是不符合儒家倫理道德的,故而士人“羞”與宦官為伍。但現實恰是這些深受厭棄的宦豎,其權力與日俱增,如日中天,給社會帶來深重災難,致使“匹夫抗憤,處士橫議”。因而戚宦,尤其是宦官成為他們主要聲討的對象。他們“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形成相互標榜的風氣;同時品評公卿,議論時政得失,形成清議之風,給當朝造成輿論壓力。他們要求權去旁門,政歸皇帝,選賢舉能,官得其人,撫恤民眾,安定社會。[8]

婞直之風的產生,在以經治國的東漢社會,與通經入仕的渠道受阻不無關系。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通經入仕逐漸成為重要做官渠道,在東漢前中期這一渠道成為官吏選舉與晉升的主要來源,真正達到了以經治國。士子們之所以研習儒家經典,最重要的就是運用所學經典走入仕途,盡可能做到通經致用,一展“治國平天下”的抱負。他們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積極入世,然而戚宦掌權阻礙了他們通經入仕進而濟世救民的理想。以戚宦為代表的濁流置儒家道德于不顧,輪番把持朝政,造成政府失序,選官體系紊亂,莘莘學子學而優(yōu)卻不能仕,破壞了東漢社會階層流動的均衡態(tài)勢。[9]128戚宦群體,特別是宦官們,在經學興盛的時代不通曉經典,文化素養(yǎng)低,毫無政治追求,一味地“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2]1657。而東漢中后期太學生群體日益龐大,看似再正常不過的入仕途徑隨著戚宦的專權而日益坎坷,這令以太學生為主體的廣大士人甚為不滿,在朝在野的士人們逐漸合流,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向戚宦發(fā)起攻擊。

“激揚名聲,互相題拂”是婞直之風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相互標榜的標準為儒家道德倫理。東漢時期士人對經術、德行的風搖式品題十分流行,德才兼優(yōu)者迅速流譽天下,儒家觀念成為士人自覺的意識形態(tài)。[10]所以士人大都特別注意道德操守,其道德標準大體就是儒家所講求的孝悌、仁義、廉潔、輕財等,他們如此注重名節(jié),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獲得名聲,抬高身價,通過舉孝廉入仕途。而第一次黨錮之禍后,標榜之風更加激進,政治色彩更加濃厚,且摻雜有相當大的憤懣情緒,士人們不再把通過相互標榜以便走入仕途謀求官祿作為婞直的主要目的,而是以此來表達對朝廷和宦官勢力的強烈不滿,希冀通過標榜天下名士,蕩滌朝政,以致標榜達到了給名士上稱號的程度,“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內希風之流,遂共相摽搒,指天下名士,為之稱號”[2]2187。無論標榜之風在黨禍前后如何變化,題拂之準繩始終是儒家的倫理道德,他們標榜的都是儒家所說的正人君子。此時的士大夫不僅具有共同的文化規(guī)范,更是將仁義氣節(jié)視為行為標準,為加強同戚宦的斗爭力量,更是借助儒家仁義氣節(jié)觀相互標榜。如“三君”“八俊”“八顧”“八廚”等美稱皆屬儒家范疇。君,體現的是儒家所推崇的君子形象;俊,則是人之英杰的代表,孟子曾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作為君子的三大樂事之一;顧,是德行高尚的體現;廚,則體現的是儒家重義輕財理念。誠如龐天佑所說,東漢中后期士人群體的凝聚是建立在儒家倫理道德與價值觀念基礎上的。[11]

對當權者和朝政作出一定的評論是儒家關懷現實的重要體現。儒家自產生之時起,就以關懷政治與現實為己任,儒者的重要職責就是對歷史和當朝政治人物及朝政進行議論以敦促統(tǒng)治者實行仁政。孔子“愛人”,更喜歡品藻人物,孔子一生品藻過八十余位人物,而且涉及范圍很廣,既有歷史的,也有同時期的。[12]比如孔子對歷史上管仲和令尹子文的褒貶,對同時期季氏僭越禮制的批判,對晏平仲、寧武子、孟之反等人的人格褒揚??鬃尤宋锲吩逯康脑谟谂e賢人、行德政,他的這一行為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東漢士人品核公卿的做法無疑是對孔子人物品藻的繼承與發(fā)展,他們關懷現實、積極仕進,具有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擔當意識。在那個時期,君權旁落,仁政無從談起,士大夫通過“清議”品評當朝公卿大夫,議論朝政得失,褒揚賢能之人,貶低權宦和江河日下的政局,希冀朝政有所改善。何童認為在吏治混亂、仕進之路被阻隔的背景下,人物品評到桓靈前后成為一種顯著的社會現象和士人風尚。[13]東漢士人對公卿和名士進行品核與品藻僅是一種追求仁政的輔助性手段,其目的是通過評判公卿和時政來影射日趨黑暗的政局,以匡正綱紀。如汝南許氏兄弟以“月旦評”的方式定期品評士人、議論時政。實際上,士人品核之范圍也不僅僅局限對公卿名士和當朝政治,有的士人甚至直接諫言皇帝。如桓帝延熹二年(159年),中常侍單超等五人封侯,白馬令李云上奏:“孔子曰:‘帝者,禘也?!窆傥诲e亂,小人諂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不欲禘乎?”[2]1852士大夫用儒家學說諫言皇帝,言辭激烈,直陳最高統(tǒng)治者決策失誤,可謂是婞直之風的極端體現。

運用儒家學說“裁量執(zhí)政”,以儒學作為抨擊宦官勢力的重要手段。與口頭上的清議相比,一些在任的清流士大夫則能夠利用手中的職權“裁量執(zhí)政”,給宦官勢力造成沖擊。而支撐他們不畏艱險伸張正義的正是儒家的道義,他們“裁量”的標準也是儒家的理念。李膺在任司隸校尉時,將宦官張讓的弟弟張朔打死?;傅圬焼柪钼邽楹尾徽埵揪蛯埶分沃刈飼r,李膺用儒家經典來為自己辯護:“昔晉文公執(zhí)衛(wèi)成公歸于京師,《春秋》是焉?!抖Y》云公族有罪,雖曰宥之,有司執(zhí)憲不從。昔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為愆,不意獲速疾之罪?!盵2]2194再如范滂,“滂在職,嚴整疾惡。其有行違孝悌,不軌仁義者,皆埽跡斥逐,不與共朝?!盵2]2205《論語》載:“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5]2,儒家將孝悌看作人之根本,而仁義又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之一,這正是范滂所推崇的。當范滂被投入監(jiān)獄,王甫詰問他為何相互標榜、評判朝廷時,范滂又是引孔子語:“臣聞仲尼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盵2]2205-2206這種儒家氣節(jié)使王甫為之動容。楊秉任河南尹在深查單超之弟單匡貪污罪時被尚書責問,楊秉引經說:“《春秋》不誅黎比而魯盜多,方等無狀,釁由單匡”[2]1771,這明顯帶有西漢“春秋決獄”的影子。后楊秉在太尉任上又彈劾宦官侯覽之弟侯參,并上書說:“雖季氏專魯,穰侯擅秦,何以尚茲!……昔懿公刑邴歜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參乘,卒有竹中之難,《春秋》書之,以為至戒?!w鄭詹來而國亂,四佞放而眾服。”[2]1774可以說,在政局逐漸敗壞的情況下他們不僅用儒家倫理來“裁量執(zhí)政”,打擊宦官勢力,甚至在生命的緊要關頭,他們仍然是用最為崇尚的儒家理念為自己辯白。正是基于深深植根于他們內心的儒家思想的支撐,才造就了他們的婞直之舉。

儒學對東漢中后期士人婞直之風的影響是多方面的。戚宦專權與士人從政理想背道而馳的同時,也使正常的通經入仕渠道受阻,這儼然挑戰(zhàn)了儒家倫理的權威性。清流儒士奮起而捍衛(wèi)自己服膺的信仰,他們以儒家道德倫理相互標榜,運用儒家學說“裁量執(zhí)政”,用儒學作為抨擊宦官勢力的重要手段??梢哉f,東漢中后期的婞直之風是特定政局與儒學綜合作用的產物,是在戚宦專政的特定時代背景下,儒家清流士大夫以儒家思想為“武器”與戚宦進行斗爭的不畏強權之舉。

三、婞直之風的分途及其對儒學的影響

黨禍后士人群體遭受嚴重打擊,士人群體的中堅力量或失去性命,或被禁錮、流放,士大夫群體元氣大傷,名士凋零。政治壓力促使在黨錮之禍中存活下來的士人看清政治現實,他們已認識到漢王朝大廈將傾,與其從容赴死不如在亂世中“茍全”性命,他們已經處于孔子所說的“無道”社會中。始料不及的政治沖擊,也使婞直之風發(fā)生分途,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大批士人由“顯于朝”開始向“隱于野”轉變。有的士人講求權謀與策略,甚至暫時向宦官妥協(xié)。比如黨錮之禍后袁紹隱居洛陽,其“愛士養(yǎng)名”“非海內名士不得相見”的做法引起宦官警覺,其叔父太傅袁隗怒斥袁紹“汝且破我家”,向宦官表示妥協(xié)。袁隗之所以這樣做,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想在激烈的生死斗爭中保存實力,等待時機。后來袁隗與何進一同輔政,袁紹鏟除了宦官勢力。如王克奇所說,黨禍后士人集團遭到殘酷鎮(zhèn)壓,當他們不能通過正常手段和途徑實現自身價值時,只有訴諸武力,最終走上漢末武裝割據的道路。[14]

黨錮之禍后名士之間“激揚名聲,互相題拂”之風仍然盛行,但是“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的現象則幾乎消失了,“品核公卿”變成了人物品藻,形式也由原來兼濟天下的清議變?yōu)楠毶破渖淼那逭?。黨錮之禍后名士的互相題拂、人物品評缺少了儒家以天下為己任、激濁揚清的政治情懷,完全陶醉于個人名聲而無法自拔,如漢末的孔融、禰衡相互揚名,禰衡稱孔融“仲尼不死”,孔融贊禰衡“顏回復生”,這種缺少了儒家情懷的名士品題之風與婞直之風有著本質的區(qū)別,他們追求虛名,崇尚清談進而玄談,透露出了由儒而玄的氣象。東漢中后期尤其是桓靈之際的婞直之風體現了儒家士人在困難面前英勇不屈的名節(jié),不向奸邪低頭的骨氣,他們激濁揚清,對當時黑暗的政局起到了凈化作用,贏得了士林的廣泛贊譽。雖然在黨錮之禍中遭遇劫難,但對研習儒家經典的士人來說,實現儒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在他們心中仍占有一席之地,入仕有為是士大夫難以割舍的政治情懷。

深受儒家思想影響形成的婞直之風因過于激進而促成了黨錮之禍,黨錮之禍是士大夫們用生死來演繹婞直的最終結果。東漢時期,多以儒術進仕為官的儒士堅定踐行儒家學說,他們的罹難必然使儒學遭受沉重打擊。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5]79孟子也有言:“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未聞以道殉人乎者也?!盵15]東漢士大夫群體自覺承擔起弘毅之責,以身殉道。不可否認的是,黨錮之禍促使幸存下來的士大夫群體認清政治現實,他們不再奉行婞直之舉,而是轉向更為安全的方式,或是退隱,或是講求權謀,或是清談,或是向宦官屈服。這說明士大夫群體在黨錮之禍后隨著“善士”的逝去而發(fā)生了分化,在一定程度上也顯示道玄思想抬頭,這對儒家學說產生了沖擊。漢末士大夫由慷慨激昂、匹夫抗憤、舍身為國的儒家風尚轉向自任性情、避禍保身、持家忘國的道家風貌。[9]133

就整個思想文化史而言,東漢中后期清流士大夫在與戚宦對抗過程中彰顯的不畏強權之風和舍生取義的精神無疑是對儒家氣節(jié)觀的堅守和傳承,影響了歷代知識分子和讀書人。余英時先生認為李膺、陳蕃、范滂等黨魁皆有儒家國而忘家、公而忘私之氣象,他們身上體現的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之精神傳統(tǒng)“上承先秦之士風,下開宋明儒者之襟袍”[16]257,陳建林認為北宋范仲淹“先憂后樂”思想與黨錮名士趨死不避的名節(jié)觀一脈相承,宋明理學乃至近代民主革命皆受到東漢士人精神的影響。[17]就東漢后期儒學的發(fā)展傾向而言,黨錮之禍后儒學的發(fā)展則受到沖擊。第二次黨錮之禍后,“隱”成為士人看清政治現實后不得不做出的重要選擇。作為儒生的隱士退隱后心中仍然難以割舍儒學情緣,雖上不能立德、立功,唯求立言,故著書立說,傳授以經學為主的儒家學說,或成一代大儒。如荀爽“后遭黨錮,隱于海上,又南遁漢濱,積十余年,以著述為事,遂稱為碩儒?!编嵭凹包h事起,乃與同郡孫嵩等四十余人俱被禁錮,遂隱修經業(yè),杜門不出?!秉h錮之禍后士人退而著書者尤多,率有所憤而發(fā),[18]如因黨錮之禍退隱的何休作《春秋公羊解詁》,張奐著《尚書記難》三十萬余言,陳紀發(fā)憤著書數萬言,號《陳子》。他們自覺承擔起傳播儒家文化的重任,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漢末的私家講學之風。但是,黨錮之禍后大批士人不再“清議”朝政,而是注重品藻人物和陶醉于個人名聲,他們崇尚空談,開魏晉士風,如上文所述孔融、禰衡,他們的行為即可證明。余英時先生認為漢末孔融所經歷的時代正值儒家的名教或禮法流入高度形式化、虛偽化的階段,漢末儒家的君臣關系、家族倫理出現危機,儒家的禮亦受到“情”的沖擊。[16]369-371作為經學大師的馬融“才高博洽,為世通儒,教養(yǎng)諸生,常有千數”,然“達生任性,不拘儒者之節(jié)?!笆谏?,后列女樂”[2]1972;東漢后期名士仲長統(tǒng)“性倜儻,敢直言,不矜小節(jié),默語無常,時人或謂之狂生”“游戲平林,濯清水,追涼風、弋高鴻,……思老氏之玄虛”以求“消搖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間”[2]1644,似乎不再留戀儒家的人生價值,而是奔向道家的養(yǎng)生和逍遙。馬融、仲長統(tǒng)等人之所以表現出違背儒家禮法的行為,與東漢中后期政局復雜多變不無關系,他們求“不受當時之責,永保性命之期”[2]1644。東漢中葉以后,地方名士除信奉儒家道德主義之外,對老莊道學的逍遙自由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具有“清”“異”“逸”等儒玄雙修矛盾情結的儒家式道家人物大量涌現。[9]133-134

東漢中后期儒家士人群體首登政治舞臺,其以群體的婞直之舉,演繹出了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婞直之風。在特定時代背景下深受儒學影響而形成的婞直之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黨錮之禍的發(fā)生。黨錮之禍后,婞直之風發(fā)生分途,又對儒學的發(fā)展造成一定的影響。東漢中后期,在婞直之風不斷醞釀并走向極盛的同時,儒家學風已由學術轉向政治。黨錮之禍后盡管有大批歸隱士人繼續(xù)承擔注經、講學的任務,儒學部分實現了由政治向學術的回歸,但隨著東漢中后期作為儒學踐履和傳播載體的大批“善士”被處死、禁錮、流放,道玄思想在士人之間亦有異軍突起之勢,儒學走向衰落已成歷史必然。因此,黨禍后婞直之風的分途給儒學的發(fā)展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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