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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幕府人事制度新探

2020-08-04 12:02陳寶良
史學(xué)集刊 2020年4期
關(guān)鍵詞:幕府明清人事

陳寶良

摘要:幕府與衙署,均屬官府,卻稍有差異。一至清代,幕府從臨時開府轉(zhuǎn)而變?yōu)閷TO(shè)衙署,總督、巡撫隨之成為固定的地方大僚,幕府與衙署趨于合一。明清入幕之人,稱謂眾多。最為聞名者,當(dāng)數(shù)“幕賓”“幕友”與“師爺”,通稱“幕僚”,一身而兼具賓、友、師三重身份。明清私人聘請的幕賓,其職掌主要在于佐治、檢吏兩個層面。幕主與幕賓之間,是一種相互依憑的關(guān)系:幕主得幕賓之助以治事,幕賓得幕主之倚金以糊口。幕主與幕賓之間,是一種東翁與西賓之間的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明清;幕府;幕賓;人事

引論:問題的提出

幕府與衙署,均屬官府,卻稍有差異:幕府屬臨時開府,最初無衙門,無專屬佐治人員,需要自辟幕僚;衙署屬專設(shè)官府,有衙門廨舍以供治事休息,且有專屬幕官佐治。在明代,總督、巡撫開府地方,既是“添設(shè)官”,是在“諸司職掌”之外增設(shè)之官;又是“專敕官”,隨帶皇帝親自賜予的敕諭,以規(guī)范其臨時性的具體職掌。一至清代,幕府從臨時開府轉(zhuǎn)而變?yōu)閷TO(shè)衙署,總督、巡撫隨之成為固定的地方大僚,幕府與衙署趨于合一。

在明清兩代,幕府、衙署人員,大抵包括官、吏與賓。所謂官,其義為“倌”或“管”,“一職皆立一官,使之典管,而以治人為重,故又從倌”??梢?,官的職掌偏重于“治人”。所謂吏,“即府史胥徒也,各役執(zhí)事,亦庶人在官也”。吏的身份是庶人,他們服務(wù)于官府,其職掌偏重于“執(zhí)事”。比較而言,官與吏如錢幣之兩面,不可分離。明清朝廷檄下地方,或云“該管官吏”,或云“官參吏處”。事無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無承行之吏。所謂賓,即幕賓,是幕府、衙署長官私人聘請的佐治人員。唐代節(jié)度使、觀察使開府地方,可以自辟僚屬,稱為“記室”“參謀”。此即明清幕賓的嚆矢。

通觀前人研究成果,其中關(guān)于明清幕府幕賓的起源,大抵有下面三種說法:一種說法認為,幕友可能起源于明代京官出外任地方督撫時“隨帶京吏”的官場習(xí)慣;另一種說法認為,南宋的獄吏趨于專業(yè)化、世襲化,經(jīng)過元明清歷史演變,私募化的獄吏隊伍日益壯大,極易成為地方官員競相聘用的專職法律幫辦,謂之“刑名幕友”;還有一種說法,根據(jù)明萬歷年間王肯堂的一則記載,認為可以將“訟師”作為“刑名幕友”前身之一的一個證據(jù),當(dāng)然這不能作為后來幕友都起源于訟師的證據(jù)。

仔細考察上面三種說法,幕友源于明代京官出外任地方督撫時“隨帶京吏”的官場習(xí)慣,顯然可以得到史料的印證,這在明代稱為“奏帶人役”。按照明代慣例,總督軍務(wù)等官,到了地方,大抵均有“奏帶人役”。故毛伯溫在上疏中,要求上任時奏帶“官舍、通事、吏差、醫(yī)士人等”,借此“傳報號令、譯審夷情、催督軍需、書辦寫本、療病等項”;此外,又要求奏帶“弟男并侄以備肘腋,家人以供使令”。所有這些在軍門效用的人數(shù),均由朝廷支給口糧、馬匹、草料。在這則奏疏的旁批中,《明經(jīng)世文編》的編者刻意加批云:“軍中用人,斷不可拘拘朝廷現(xiàn)任職官,非開府辟召不可?!笨梢?,這些奏帶人役,決非朝廷現(xiàn)任職官,而是“開府辟召”,屬于自己用人。然這種自己用人,由于尚須朝廷支給口糧、馬匹、草料,故很難稱為真正意義上的自己用人。刑名幕友來源于南宋以來專業(yè)化、世襲化的獄吏一說,盡管明代不乏書吏人幕之例,終究缺乏連接二者必然聯(lián)系的充足證據(jù)。至于訟師成為刑名幕友的前身,僅僅證明有訟師成為刑名幕友的個案,并不能成為幕友起源于訟師的有力證據(jù)。

筆者曾撰有關(guān)明代幕賓制度一文,其意有二:一則厘定幕賓的起源;二是系統(tǒng)闡述明代的幕賓制度。很多學(xué)者論定幕賓的起源,大多喜歡引用王陽明《答方叔賢》一信,信中提到了“薦賢于朝”與“自己用人”的不同。此信寫于弘治四年(1491),過去的研究者多以此為依據(jù),證明至遲在弘治初年即有“自己用人”之例,而幕賓則為自己用人的典型產(chǎn)物??墒牵么苏f者又無法找出實例,證明弘治初年即有幕賓的存在,只是以嘉靖年間胡宗憲幕中徐渭、王寅、沈明臣諸人為例。瞿同祖據(jù)況鐘《明況太守龍岡公治蘇政績?nèi)肪砣短亓袀鳌分涊d,“內(nèi)署不延幕客,一切奏疏、榜諭、讞案,皆公所親裁”,證明宣德、正統(tǒng)年間已有幕賓的存在。然此說為房兆楹反對,理由很簡單,況鐘文集為其后人編定,其中所言無法作為可靠的證據(jù)。在舊文中,筆者根據(jù)前人的研究成果,再結(jié)合一些發(fā)現(xiàn)的新材料,大抵斷定:明初幕府制度即已存在,它是元末群雄四起,自置幕府、自己用人的延續(xù)。而至少在正統(tǒng)年間,即已出現(xiàn)幕賓人員入幕的例子。至于王陽明的“自己用人”說,更非空口白言,確實有自己用人實例的存在。在此,筆者擬在舊文的基礎(chǔ)上,以“幕賓”“幕友”“師爺”三個稱謂為考察中心,對明清幕府人事制度重加論定。

一、幕府:從帷帳到衙署

據(jù)清人平步青引王衍梅《綠雪堂遺集》卷一七《幕學(xué)類要序》,以及趙翼《陔余叢考》可知,幕府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漢書·李廣傳》“莫府省文書”一語?!澳庇小按蟆绷x,如衛(wèi)青征討匈奴,“絕大莫,帝就拜大將軍于莫中府,故日莫府”。莫府之名,始于此。然據(jù)顏師古注,“莫府”之“莫”,并非“大”義,而是指“軍幕”,古字“莫”與“幕”通用,亦即“帳幕”與“帷幄”?!澳弧弊鳛獒♂⒌耐ǚQ,見于《周禮·天官》《儀禮·聘禮》及《左氏傳》。如廉頗、李牧市租皆入幕府,并非因衛(wèi)青始有“莫府”一稱。由此可見,“幕府”一名始于戰(zhàn)國。但古人所謂的幕府,原本指將帥在外之營帳而言,亦即指兵門帷帳,官吏衙署并不稱“幕府”。《后漢書·班固傳》:永平初,東平王蒼以至戚為驃騎將軍輔政,開東閣,固奏記于王日:“今幕府新開,廣延英俊?!焙笫婪Q衙署為幕府始于此,且成為“連帥”(如唐之觀察使、節(jié)度使)的通稱,如陳琳稱袁紹幕府,即為此例。于是,幕府轉(zhuǎn)而為衙署,幕府與衙署之間的區(qū)別隨之消失。

(一)幕府興起的原因

明清兩代,幕府興盛,私人聘請幕賓成風(fēng)。究其原因,大抵有如下四個:

其一,幕府缺乏官屬。自明代出現(xiàn)專敕的總督、巡撫之后,無專門的衙署,因而缺少屬官聽用。尤其是身處邊地的總督、巡撫,舉凡軍馬、錢糧、城池、關(guān)隘,皆其職掌所關(guān),憑借一人而兼攝眾事,平時或能竭力支持,而到了倥傯之日,思慮恐難周悉,才識也不能兼該。值此之時,幕府佐治人員尤顯重要。為了解決這一難題,總督、巡撫大致采用以下兩種方法:一是從現(xiàn)任官員中選任幕僚,充任參贊、贊畫、紀功諸職。如韓雍與胡共之,早在正統(tǒng)年間,同為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成化元年(1465),韓雍出任總督兩廣軍務(wù),胡共之則正好擔(dān)任廣西右布政使,韓雍就將胡共之“禮致幕下,凡行師機宜,多與共之計”。這是現(xiàn)任官員充任總督幕僚之例。明代一有大的軍事行動,除了由總督加以督理之外,總督幕下通常設(shè)有參贊、紀功二職:“參贊者,籌畫之輔;紀功者,賞罰之司。”參贊有時又稱贊畫,大抵也是從現(xiàn)任官員中選任。如明代宣府、大同、偏頭關(guān)、保定四鎮(zhèn)總督,開始只是專督兵馬,后來事務(wù)漸繁,兼理四鎮(zhèn)錢糧,而且各邊文移往還,靠一人批答,更是“晝夜不遑”,所以專設(shè)兵備道一員,“贊理邊務(wù)”。二是奏帶人役。明代總督軍務(wù)等官,“俱有奏帶人役”。如毛伯溫在開府外地時,就要求奏帶官舍、通事、吏差、醫(yī)士等若干員名,甚至自己攜帶家人“以供使令”。

其二,各級衙門幕官權(quán)力受到長官的侵奪,時常處于一種尷尬的境地,無法發(fā)揮佐治的職能。長官下屬幕官,其職掌有類于幕賓,故在明代將幕官同樣稱為“幕賓”。如布政司中幕職都事,其職掌是“以代書記之勞”;府一級衙門中的幕職經(jīng)歷、知事,屬于“古蓮幕之職”,相當(dāng)于“古參軍、掌記之流”,其職掌是“參軍之事也”;軍事單位衛(wèi)下屬的幕官經(jīng)歷,屬于“古掌書記之任”,其職掌是“贊軍政、輔戎機,治籍幕下,以文事佐諸武臣”。明代各級衙門所設(shè)幕官,顯然出現(xiàn)了兩大變化,進而導(dǎo)致幕官陷入尷尬的境地,甚至形同虛設(shè)。這兩大變化分別為:一是幕職從地方長官自辟,進而變?yōu)槌屵x。如按照明代的制度,布政司下的都事一職,布政使無權(quán)自辟,故“廢置悉詔于朝”;衛(wèi)下屬的經(jīng)歷,在明代也是“以資選”。二是自宋以后,尤其是到了明清,幕官權(quán)力逐漸受到削弱,無法真正發(fā)揮佐治的功能。在地方府、州、縣衙門中,長官與佐貳、幕官之間的關(guān)系,自宋代已有所改變,即長官逐漸剝奪了佐雜官處理地方司法事務(wù)的權(quán)利,并將司法權(quán)完全攬入自己手中。明清兩代,朝廷三令五申,下令佐雜官“不準擅受”詞訟,就是最好的例證。

其三,權(quán)在胥吏。官設(shè)幕官一旦失去佐治檢吏的功能,其結(jié)果必然形成一種權(quán)在胥吏的局面。揆諸宋、元、明以降的政治史,雖號稱“官治”,實則不過是“吏治”而已。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在于治國人才的選拔,出現(xiàn)了很大的轉(zhuǎn)變,即從“吏與士同途”,轉(zhuǎn)而變?yōu)椤叭謇舴譃閮赏尽?。吏與士同途,“吏習(xí)于民事,故循績易奏”,“人不恥為吏”??婆e興起,儒吏分為兩途:科舉憑借文采聲華取士,以致士“不習(xí)民事”;吏習(xí)于民事,卻“不得美仕”。吏日下,士日尊,判然兩途。其結(jié)果,則造成“士之子恒為士,降而為吏,即為隳其家聲,于是吏益以無賴”,甚至有些胥吏甘心于頑鈍無恥,惟日以舞文黷貨為事。最為值得關(guān)注的是,官有除降,而吏則長子養(yǎng)孫;官須避本籍,而吏則土著世守。這更使胥吏得以把持地方政治,作奸犯科,為所欲為。

其四,讀書仕進之途受堵,缺乏出路,只得靠入幕維持生計。明清科舉取士,舉人、進士均有定額,一個龐大的讀書人群體,能中舉人、進士得以出仕者終究是少數(shù)幸運兒,其中絕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往往止步于生員這一科名身份。

明清兩代龐大的生員群體,其謀生之路,大抵不出處館、入幕、從醫(yī)、做訟師,尤以處館、入幕居多。不妨試舉幾例:如明人梁朝鍾,廣東番禺人,為縣學(xué)廩生。當(dāng)時任兩廣總督的熊文燦,欣賞梁朝鍾的文才,就將他“延為館賓”。至熊文燦出任總理九省軍務(wù)時,又將梁朝鍾攜入軍中,“參謀軍務(wù)”。又清人趙大潤,后改名肅,常州府江陰縣人,為郡諸生。趙大潤的友人貢息甫任建平知縣時,邀請趙大潤前往相助,代為處理縣內(nèi)訟牘。

讀書人謀生之具,以處館、人幕居多,此即所謂的“書館”與“幕館”,且均被稱為“館賓”。館賓一稱,至晚見于元末孔齊《至正直記》的記載??R所云的“館賓”,是教書先生,抑或入幕之賓,不可遽下論斷。然從孔齊另一則記載可知,所謂的“館賓”,即“村館先生”之流,亦即教書先生。此類館賓,在明代尚有遺存。如李廷機,中隆慶四年(1540)鄉(xiāng)試解元。當(dāng)時的主考是申時行,將李廷機“留為館賓,轉(zhuǎn)館于董宗伯家”。書館、幕館雖均為明清讀書人無奈之下的謀生手段,然在當(dāng)時人的眼中,卻有高下之分。如呂留良論道:“惟幕館則必不可為,書館猶不失故吾,一為幕師,即于本根斷絕?!痹趨瘟袅伎磥恚肽怀蔀槟毁e,盡管“其名甚噪,而所獲良厚”,但最終會壞人心術(shù),“人品至汗極下,一總壞盡,驕諂并行,機械雜出”,其行為甚至類同于法律所稱的“光棍”。在讀書人的眼中,書館優(yōu)于幕館,但讀書人“托客授為活”,即使稱得上是本分事,“實不足給俯仰”,無奈之下,讀書人只好“去而為從事、為衙推者,如惡影而走日中,非計之得也”??梢?,幕館更是讀書人末路中之末路。

(二)明代幕府的興盛

明代中期以后,幕府趨于興盛。一方面,大臣開府地方,幕下賓客云集;另一方面,文武各級衙門,大多自己聘有幕賓佐治。

明代的大臣幕府,以胡宗憲、孫承宗、史可法幕府為盛。胡宗憲總督浙江時,幕下會聚幕客數(shù)十人,較為著名者有沈明臣、王寅、徐渭。明末孫承宗督師時,曾設(shè)立占天、察地、譯審、偵諜、異材劍、大力六館,“招天下豪杰,奇材劍客,爭摩厲以求自效”,在孫承宗的幕下,聚集了很多幕賓。如周文郁,字蔚宗,常州宜興人。其人能談文武大略,當(dāng)天啟年間,滿族勢力攻占遼陽時,他就仗劍出關(guān),謁見孫承宗,首上四衛(wèi)之議,被孫承宗稱為“紫髯將軍”,留在幕中,“參預(yù)謀議”。史可法督師,開府揚州,曾設(shè)禮賢館,“招四方智謀之士及通曉天文、陰符、遁甲諸術(shù)者”,一時幕客叢集,人才濟濟。

在明代,文武官員聘幕成風(fēng)。以文官為例,知府上任,就需要聘請幕賓佐治。如明末清初小說《鴛鴦針》記廣東潮州知府前去上任,“要在本地請個幕賓”。最后秀才時大來前去應(yīng)聘,講妥聘金6兩,每年的俸金120兩,先兌一半安家。武將聘幕,其例甚多。早在明初,大將常遇春幕中,就有一位姓上官的幕客,“專掌書記”。明代中期以后,大將幕下更是幕客、幕弁、私人云集。如嘉靖二十九年(1550),蒙古人侵犯京城,明世宗特別寵信大將軍仇鸞,而仇鸞因此也廣招天下奇才劍俠人幕。當(dāng)時仇鸞聽到茅乾的名聲之后,就將其招入幕府,并尊之為“上客”。嘉靖年間,倭寇起于海上,康從理即追隨將軍劉子高入?yún)?,成為幕下賓客,“聞關(guān)兵革間,瀕死數(shù)四”。倭寇平定后,劉子高官拜大將,“幕下士日眾”。據(jù)汪道昆的記載,當(dāng)戚繼光領(lǐng)兵入閩之時,汪長公就以布衣的身份隨從入閩,并且獻計建功。為此,“諸戚將軍客善長君,則交譽長君戚將軍所”。汪道昆又稱,在戚繼光幕下的“諸儒”有若干人,無不是“濟濟良士”??梢姡堇^光幕下也聚集了不少幕客。明末崇禎十二年(1639),楊嗣昌在上疏中稱:“督監(jiān)各攜幕弁,鎮(zhèn)將各有私人?!备麈?zhèn)將領(lǐng)有“私人”,其實就是私人聘請的幕賓。如山人許氏,河南開封人,曾被舉為茂才。崇禎年間,曾向楊嗣昌獻剿賊三策,不被楊氏所用。隨后,許氏成為東平侯劉澤清的幕客,又因言語不和,辭去。

入清以后,史籍亦稱學(xué)校教官為“師爺”。不妨引述一例如下:

予邑(東莞——引者)鐘冠斗先生,良平鄉(xiāng)人也。才思富麗,善于屬文。康熙初,冒籍風(fēng)行,鐘隨叔至廉州,得典試?!滴跏吣辏?678)七月念九日,鐘如省制錦屏為祝叔壽,偶經(jīng)雙門,遇欽(欽州——引者)學(xué)役,學(xué)役喜對鐘日:“師爺望秀才來戰(zhàn)棘闈,眼穿千里矣,今及時也?!睊锻剬W(xué)官,欣悅,錄送監(jiān)臨,鐘不得已,遂逐隊入試。

而在小說《儒林外史》中,同樣稱學(xué)校教官為“師爺”。小說整理者在校注中做如下解釋:“指儒學(xué)教官。教官是管秀才的,尊稱‘學(xué)師或‘學(xué)里老師,一般沒有稱‘師爺?shù)?,這里也是作者描摹夏總甲口吻的寫法?!贝苏f為是。學(xué)校中的書役以及如小說中夏總甲一類,為了表示一種尊敬,方稱學(xué)中教官為師爺。

至于家塾中的塾師,大家仆人有時亦敬稱其為“師爺”。如丁腹松,博學(xué)能文。30歲中舉人,屢次參加會試不第。當(dāng)時正是明珠當(dāng)國,聽聞他的名頭,“延之課子”。丁氏后又參加會試,在發(fā)榜前數(shù)日,明珠府中寵仆安三忽然入賀道:“師爺中式矣?!贝思雌腿朔Q塾中教師為“師爺”之例。

仿照上述之例,清代民間亦稱幕賓為師爺。據(jù)清末人傅崇矩記載,成都民間一概將就幕之人稱為“師爺”,或尊稱“師大老爺”“師老爺”。至于軍營中的“書記”,一般稱為“師爺”,或稱“師太爺”。時風(fēng)所染,以致官方文書中,地方官員亦有稱入幕之人為“師爺”的例子。如清代地方官文書有云:“凡刑錢批過副呈,即送官府閱過,交管黑筆師爺謄正,對明批語不錯,即在批之示尾用官府圖章蓋上一顆。有謄錯者,或添該涂抹者,即用官府圖章遮蓋?!贝恕昂诠P師爺”一稱,即指幕賓。

(四)相公與先生

在明清兩代,入幕的幕賓,通常又被稱為“相公”與“先生”。

究“相公”一稱,在明代所指有二:一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二是秀才。入清以后,秀才被稱相公,同樣不乏其例。清代咸豐以前,奴仆之于尚未入仕之人,如監(jiān)生、諸生,均稱“相公”。有時將其姓或名或號“列冠于上”,稱“某某相公”。

至于幕賓被稱“相公”,顯然源于明代的“主文”與“主文相公”。明人王廷相云:“各衙門積年主文、書手、老人、皂隸、弓兵、門子、馬夫,由其凡百事情,無所不知,經(jīng)歷乖滑,無處不透,是以通同作弊,易如吹毛。主文則改抹文卷,出入罪名?!蔽闹兴啤爸魑摹保础爸魑南喙?。隨后,明代史料已經(jīng)出現(xiàn)“相公掌稿”一稱,云:“刁悍之地,多有保歇詐騙,私向人犯稱云:我能打點衙門,我能關(guān)通相公掌稿。”所云“相公掌稿”,同樣是指“主文相公”。

仿上述之例,清代也稱幕賓為“相公”。如小說《儒林外史》即有如此稱謂。在小說這段記載后面,整理者對“幕客”一稱做如下解釋:“一般指的是受地方官私人聘請,幫助官員辦理公事的人。學(xué)政聘請的幕客,只管看考生的文章,就是前面說過的‘看文章的相公?!庇帧度辶滞馐贰酚浄哆M中進士后,歷任山東學(xué)道。在考童生時,“隨即在各幕客房里把童生落卷取來”。又云:“一會同幕客們吃酒,心里只將這件事委決不下。眾幕賓也替疑不定?!笨梢?,這些學(xué)道內(nèi)的幕客,其實就是“主文相公”,又稱“幕賓”。

根據(jù)《儒林外史》所載,幕賓稱為“相公”者,又分“刑名相公”與“錢谷相公”。有時又“幕賓相公”連稱。如小說《儒林外史》記道:“不說別的,府里太尊、縣里王公,都同他們是一個人,時時有內(nèi)里幕賓相公到他家來說要緊的話。百姓怎的不怕他!像這內(nèi)里幕賓相公,再不肯到別人家去?!?/p>

幕賓稱“先生”,源起于明初的“門館先生”。其后,方稱幕賓為“先生”,隨之出現(xiàn)了“幕賓先生”“內(nèi)幕先生”諸稱。如小說《儒林外史》記載蘧公子蘧景玉,說自己父親任知縣時,有言:“家君在這里無他好處,只落得個訟簡刑清;所以這些幕賓先生,在衙門里都也吟嘯自若?!庇智迦酥x金鑾云:“內(nèi)幕先生,有刑名,有錢谷,固矣?!贝思辞迦朔Q幕賓為“先生”的佐證。

三、佐治檢吏:幕賓職掌及主幕關(guān)系

明清私人聘請的幕賓,其職掌主要在于佐治、檢吏兩個層面。這兩項職能,原本是由朝廷銓選的幕職承擔(dān)。事實卻并非如此。自明代以后,一方面幕官不再由長官自辟,而是改由朝廷銓選;另一方面,幕官之權(quán)已被長官侵奪,成為形同虛設(shè)的冗員。隨之而來者,則是胥吏承擔(dān)了佐治之職,甚至舞文作弊,把持衙門之政。諸如此類的“奸蠹”,導(dǎo)致地方長官不得不私人聘請幕賓,借此佐治檢吏。

在明代,幕賓大抵已經(jīng)承擔(dān)刑名、錢谷、書啟三大職掌,但尚未系統(tǒng)歸類,更未出現(xiàn)專職的幕席。至清代,隨著幕府人事制度的定型化,幕賓開始有所區(qū)別,幕席隨之專門化,職掌也更加細化。如錢谷一席之中,又可細分為“案總”“錢糧總”“征比”;書啟一席之中,又可細分為“書稟”“號件”“紅黑筆”等。

(一)幕賓職掌

細究明清幕賓的職掌,大抵可以分為主持文稿、參贊軍事、閱卷、錢谷、刑名諸項。下面分類述之。

一是主持文稿。幕賓主持文稿,源于記室、書記、掌記諸稱。在早期,幕賓有“記室”之稱。所謂記室,其意是指“賓佐”。明清私人聘請記室以掌文稿,其例甚多。如山人黃之璧,自負其才,旁無一人,被西寧侯宋氏延為“記室”;昆山徐乾學(xué)的祖父,在明朝時曾為嚴訥的“記室”,當(dāng)三吳發(fā)生水災(zāi)時,代嚴訥“具疏草請賑”。

書記一稱,同于記室,其職掌可以由家人承充。如練子寧死國時,有侍妾抱其幼子匿于民間,展轉(zhuǎn)入閩,“為人傭?!?。后練子寧的六世孫,在萬歷二十六年(1598),替一位陳姓舉人“掌書記”。從需要“贖取”可以看出,這位練氏子孫替人“掌書記”,實與“書傭”身份相近。又明代有一位胡姓僉事,是徽州人,任職貴州按察使僉事,隨帶的仆人胡文訓(xùn)、胡文學(xué),“掌書記,得其意”。地方官上任,一般的“套啟套書,俱發(fā)禮房謄寫”。至于那些“密稟密事”,則完全依靠“內(nèi)書”。在明代,“內(nèi)書”一職,新官上任時多視“書仆”為首選,一般將善書、通文義,且又可“托腹心”者視為“內(nèi)書”的上佳人選,其次方為“不通文義,而善書”的仆人。只有本家無此內(nèi)書,才“聘掌稿進衙,凡事倚賴”。這種外聘的掌稿,就是書記,主要負責(zé)文稿事務(wù)。如余懷自稱,在崇禎十三、十四年(1640、1641)以后,“入范大司馬蓮幕中,為平安書記”;清初勇略將軍趙良棟入成都時,有一位浙人王某,任趙良棟“幕下掌書記”,負責(zé)“削稿”之事。

至于掌記,原本指劇本或執(zhí)劇本以提示臺詞者,類似于后世的場記。入明之后,掌記演變?yōu)椤罢茣洝?,已成幕賓之職。如昆山人王逢年游京師,為內(nèi)閣大學(xué)士袁煒“掌記”;鄭曉任刑部尚書時,已知嚴嵩必敗,“不欲以一名刺留其記室”,于是倡議,“自今各部大僚往來名刺,率以月朔命掌記聚往本官”。此為掌記掌管官場官員間名刺往來的例證。

書記掌管幕府中的“削稿”事務(wù),這是明清幕府的普遍特征。如崇禎十七年(1644),皖督馬士英開府江、浙,幕下有一位秀才顧觀生,“與謀削稿”。為此,形成一種幕客文章。但凡幕府大僚文集中的升遷賀序,均屬應(yīng)酬文章,無不是“假時貴之官階,多門客為之”。這些幕客所為文章,在清初人鄭禹梅看來,不過是“以割裂為修辭”,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文章。

二是參贊軍事。早在秦漢之時,專設(shè)一種幕職,“在賓幕中籌畫戎機”,且由“多學(xué)深識者”擔(dān)任。在明代,各邊巡撫都御史幕下,設(shè)有選自在京、在外的“曉暢軍事”的官員作為幕僚,“補其謀議之缺,相戰(zhàn)守之宜”。其后,參贊軍事,多由私人聘請的幕賓承擔(dān)。如孫燧開府江右時,新建有一位李生,人孫氏幕中。當(dāng)時宸濠謀反已顯,李生“數(shù)密言當(dāng)預(yù)為之備”。此即幕賓參贊軍事之例。

三是閱卷。明清兩代,學(xué)使、知府校文地方,時常私人聘人閱卷。所聘之人,除了學(xué)官之外,多以幕賓居多。如明景泰年間,聶大年憑薦舉出仕,任仁和縣學(xué)訓(xùn)導(dǎo),為地方官員與達官顯宦所禮重。景泰四年(1453),正值大比之年,兩廣、湖、湘、山西、云南“皆以較文來聘”,最后應(yīng)“云南之聘”。此即學(xué)官被聘閱卷之例。

至于私人幕賓參與閱卷之事,其例更多。以明代為例,如沈金馬,少有俊才,為文率意口占而成,“督學(xué)御史與之有故,檄令讀卷,玄朗不屑意,故為妄言卻之,御史莫能致也”。事雖未成,然督學(xué)御史聘人閱卷,顯已成慣例。以清代為例,如費元杰,18歲時補府學(xué)生員,隨后每次考試,均“冠其曹”。前后出任湖廣提學(xué)的官員,如董養(yǎng)齋、李渭湄,“咸聘佐衡校之人,所取士,率滿人望”。

四是佐理錢谷之事。幕賓佐理錢谷之事,一般被稱為“錢谷師爺”。此類幕賓,當(dāng)源起于元末私家之“掌事”,以及明代商人聘請的“掌計簿”之人。在元末,有些人家會聘請“掌事”,具體掌管財貨出納,屬于“傭工受雇之役”。其所管賬簿,一般稱為“黃簿”,又稱“帳目”,其式分為“舊管”“新收”“開除”“見在”四柱。這幾與錢谷幕賓所管之事相近,所異者不過一服務(wù)于私家,一服務(wù)于官府。此外,在明代的商人經(jīng)營中,也有一種專門替商人“掌計簿”之人。這些人因為沒有資金,盡管自己識得一些字,并懂會計之術(shù),卻只能替一些商人掌管“計簿”。

明代程大位《算法統(tǒng)宗》一書專門講究珠算的特點,顯然屬于“胥史商賈之書”,并為錢谷幕賓的廣泛出現(xiàn)提供了幫助。而明代的記載更是證明,每當(dāng)知縣上任,有時也會聘“寫算人”。此類寫算人,其實就是錢谷幕賓。如小說《警世通言》記一位范舉人選了浙江衢州府江山縣知縣后,就需要尋一個“寫算的人”。當(dāng)時有一位名叫宋金的人,因為自幼學(xué)得一件本事,會寫會算。經(jīng)過范知縣的考察,其人確是“書通真草,算善歸除”,于是就將他留下,并一同上任。小說稱此類人為“門館先生”。

五是佐理刑名事務(wù)。至晚在元代末年,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憲幕賓”的說法。如孔齊《至正直記》記載,“時安吉凌時中石巖為憲幕賓,一見甚喜”,這或許就是刑名師爺?shù)脑雌?。至明初,如湖廣、江西、直隸府州縣,六房大多有“主文老先生書寫,積年把持官府,蠹政害民”,這是胥吏“主文”之例。其后,明代知縣上任,則開始出現(xiàn)私人聘請“主文”之風(fēng)。如李樂最初出任江西新淦縣知縣時,其兄考慮到李樂“不理會民事”,建議“請一老主文同行”。李樂雖未采納建議,但在明代官場,知縣聘請主文之風(fēng)甚盛,“雇主文行者,十有四五”。明末清初人魏禧曾記載其長兄魏際瑞客居北京時,“有按察使要之人幕,堅不肯往”。魏際瑞不入幕的理由很簡單:“刑名之事,吾未素學(xué)。此人命所系,豈可以驟習(xí)幸中而茍富其利乎?”可見,魏際瑞被按察使所聘者,為擔(dān)當(dāng)刑名師爺一職。

人清以后,幕賓佐理刑名事務(wù),其風(fēng)更盛。如清順治十四年(1657),姚廷遴自記:

是年四月,因老家人吳元受、顧明甫等商議,對大兄二兄日:“看來我家官私還有,不如將大官進一房科,一可熟衙門人面,二可習(xí)熟文移律例,后日好去作幕,每年可得百金,比處館者差幾倍?!币虼顺碎惪h將去,隨入供招房,拜徐翰遠為師,學(xué)習(xí)律例起,自此淪落十五年,后悔無及。

這段記載提供了以下三個信息:一是進入刑房為胥吏,通過熟悉“衙門人面”,或者習(xí)熟“文移律例”,拜人為師,其目的是為了“后日好去作幕”;二是“作幕”惰金,每年可得百金,明顯優(yōu)于處館;三是相較于處館,“作幕”更是一種“淪落”,是讀書人的無奈之舉。即使如此,清代士人出任幕賓,佐理刑名事務(wù),仍然相當(dāng)普遍。如趙大潤,常州府江陰縣人,為府學(xué)生員。其同門友人貢息甫任建平知縣,邀請趙大潤前往相助?!耙囟嗟卦A,歲久不決,一案之牘,高幾盈尺。山人不憚煩,為之一一爬梳,要領(lǐng)既得,先以曲直之大判明示之,而期日與質(zhì),兩造往往各自輸服,請無對簿,而愿寢息者過半矣。諸欲為奸鬻獄者,咸不便山人所為,讒言繁興,而終不得閑,于是建平之政聲為群有司最”,這是幕賓佐理刑名事務(wù)的典型例證。

(二)主幕關(guān)系

揆諸明清兩代士人人幕之風(fēng),不過是嗶咕落魄之士的下場頭而已,其目的在于從幕主那里獲取“筐篚之贈遺、蓬蒿之霑潤而已耳”。毋庸諱言,在幕主與幕賓之間,“間亦以意氣之投,締為石交”,但很少有幕主“汲汲求士者也”。正如清初學(xué)者張履祥所言:“近世居官惡勞,輒延幕客;書生不安貧,輒求為幕賓?!惫賳T聘幕賓治事,其本意是為了“相與有成”,而其結(jié)果則反使“官方”與“士行”兩敗。

幕主與幕賓之間,是一種相互依憑的關(guān)系:幕主得幕賓之助以治事,幕賓得幕主之惰金以糊口。幕主與幕賓之間,是一種東翁與西賓之間的關(guān)系。在幕賓眼里,幕主是主人,是東翁。如在明代軍隊中,幕賓若是稍為雅談,一般稱總兵官為“兵主”。在幕主眼里,幕賓則是客,是“西賓”“西席”。至于西賓、西席稱謂的由來,則源于衙門建筑的固有特點。按照制度規(guī)定,所謂的“塾”,屬于門外之舍。一般說來,家廟在東,西堂為塾。塾師則稱“西賓”“西席”,后轉(zhuǎn)將幕賓稱為“西賓”“西席”。

從根本上說,幕賓是幕主的“心腹”。正如清人葉可潤所云,“作令不能不用幕友”。究其原因,實則緣于幕賓有佐治之功。除卻主人私事不必與聞之外,其他只要“在官之事,以及官聲之所系”,如“門丁之有無舞弊,書差之有無朦混,押犯之有無淹濫”,均屬幕賓職掌。換言之,就身份地位而言,幕賓具有賓與師雙重身份,即“幕友居賓師之位分,第本非甚卑”。一方面,幕賓是客,“主人以賓禮待之,見主人用晚生帖”;另一方面,幕賓又是師,“有師道,不可屈”。

有鑒于此,幕主對幕賓,必須以禮相待。如聘請幕賓時,必須下一“關(guān)聘”,即所謂的聘書。這大抵還是因為幕賓,如錢谷、發(fā)審、書啟、征收、掛號、殊墨、賬房及一切雜務(wù)之屬,均屬“佐官治事者也”。所以幕主對待幕賓,必須做到“有休戚事,必盡吾情;良時佳節(jié),致敬盡歡”。

就明清幕府人事制度而言,主幕關(guān)系并非一概如師、如賓、如友,情洽無疏,而是存在著一些疏隔。一方面,居官者“間有薄視幕友,趾高氣揚,遇事獨出己見,不待商榷”,幕賓與幕主“難與共事”。另一方面,在幕賓群體中,其才品也是參差不齊,難得全才。細分之,大抵有如下三等:上等的幕賓識力俱卓,才品兼優(yōu),例案精通,筆墨暢達;中等的幕賓人品謹飭,例案精熟,筆下明順;下等的幕賓人品不茍,例案熟練,而筆墨稍遜。更有甚者,有些幕賓立品不端,“賓主少有失意,輒操其短長,恐嚇赤詐騙,往往有之”。

余論:對“紹興師爺”一說的重新審視

幕賓俗稱“師爺”。今日一論及幕賓,就聯(lián)想到“紹興師爺”一稱。對此,繆全吉有自己的初步解釋。而鄭天挺對“紹興師爺”一稱有所質(zhì)疑,認為紹興府屬八縣并非人人都學(xué)幕,而幕友也不僅僅限于紹興附郭之山陰、會稽兩縣,更不是除紹興以外無人學(xué)幕。此說承襲清人梁章鉅之說,且具一定的道理,但仍然沒有解決“紹興師爺”一稱的起源問題。

在清代有兩則俗諺,大抵可以證實紹興人已經(jīng)行遍海內(nèi)。一則俗諺是“無紹不成衙”。其意是說紹興人遍及各地衙門,已經(jīng)成為各地方衙門佐治人員的主要來源。這則俗諺可以從明代的史料及其小說中得到印證。如明人崔銑云:“越、閩胥人革役者貨縣胥,竄名吏籍中,上部,往往冒官去。”馮夢龍在小說《醒世恒言》中,更是直云“天下衙官,大半都出紹興”。另一則俗諺是“鷦鳥豆腐紹興人”,“此三者,不論異域殊方,皆有”。此諺出自范寅《越諺》,其意是說紹興人如麻雀、豆腐一樣遍布全國各地。

其實,并非紹興人天生好游,輕棄鄉(xiāng)土,而是時勢所迫,為了維持一家生計,不得已而為之。細究紹興人遠游的原因,大抵不外以下兩點:

一是紹興“地窄民稠”,生存壓力驟增,為求生計,不得不外出。對此,萬歷年間纂修的《紹興府志》有系統(tǒng)的記載。據(jù)此可知,在經(jīng)歷了六朝東徙、宋代南遷之后,紹興已是“生齒甚繁,地更苦狹,非復(fù)昔之地廣人稀矣”。明末紹興人祁彪佳的記載,更將紹興因“地窄民稠”而導(dǎo)致糧食自給不足的窘?jīng)r暴露無遺。祁彪佳對山陰一縣做了初步的統(tǒng)計,全縣田僅62萬余畝,“民庶之稠”,人口則超過124萬。這無疑是“以二人食一畝之粟”,即使是豐登之年,亦止供半年之食,所以“每藉外販,方可卒歲”。正如明末紹興人王思任所言,“民稠則欲不足,欲不足則爭,爭之不得則騖,騖之思,必起于賢智者”。紹興既是“賢智之鄉(xiāng)”,且又“喜騖又善騖者也”,所以“騖必極于四方,而京師尤甚,得其意者什三,失者什七”。

二是紹興人識字率高,士人科舉仕途競爭加劇,那些在科舉仕途上已經(jīng)絕望的士子,只好外出覓生計。在明清時期,紹興人好學(xué)成風(fēng),史稱:“下至蓬戶,恥不以《詩》《書》訓(xùn)其子;自商賈,鮮不通章句;輿隸亦多識字?!泵髂┣宄跞藦堘?,更是說余姚風(fēng)俗,“后生小子無不讀書”。上述兩則記載,大抵已經(jīng)證明紹興人讀書成風(fēng),識字率相對較高。這就導(dǎo)致以下兩大結(jié)果:一是紹興一府科名甚盛,二是紹興人外出處館成風(fēng)。就此而論,明朝人王士性說“寧、紹盛科名縫掖”,顯非空穴來風(fēng)。

相較而言,盡管在明代紹興人已經(jīng)遍布天下,且不乏人幕府為幕賓的例子,甚至出現(xiàn)了像徐渭這樣聞名的師爺,然就明代紹興人外出佐治而言,大抵還是以入京城、地方衙門為胥辦與佐貳官居多。如明人王士性云:“山陰、會稽、余姚生齒繁多,本處室廬田土,半不足供,其儇巧敏捷者入都為胥辦,自九卿至閑曹細局無非越人?!庇秩缃B興府山陰縣人胡兆龍,就“佐書銓曹”,同縣人丁某“亦同事相善”。

眾所周知,根據(jù)明代的制度規(guī)定,鑒于浙江及蘇州、松江二府,均屬財賦之地,且江西士風(fēng)譎詭,所以禁止此三處士人,不得出任戶部官員。然戶部的胥吏,大多是“浙東巨奸”,尤其是紹興人。他們“窟穴其間,那移上下,盡出其手,且精于握算,視官長猶木偶”。京城官員,無論是政事,還是拜客赴席的日課,均不得自由,“前后左右皆紹興人”。其結(jié)果,則導(dǎo)致衙門政事把持在紹興人手上,即史料所云:“坐堂皇者如傀儡在牽絲之手,提東則東,提西則西,間有苛察者欲自為政,則故舉疑似難明之案,引久遠不行之例,使其耳目瞀亂,精彩凋疲,必至取上譴責(zé)而已?!?/p>

人清以后,盡管“六部直省胥吏”,仍然是“大半為浙東游手窟穴”,然就其大勢而言,紹興人則更是游幕天下。如汪輝祖云:“吾越業(yè)儒無成及儒術(shù)不足治生,皆遷而之幕,以幕之與儒近也?!鼻宕驵l(xiāng)人知府羅鏡堃所撰《公余拾唾》自序亦云:“天下刑名、錢谷幕友,盛稱浙之山陰、會稽。父詔其子,兄勉其弟,幾于人人誦法律之書,家家夸館谷之富?!睋?jù)清人梁章鉅的記載,清代更是有紹興“三通行”之說,分別為紹興話、紹興酒與紹興師爺。尤其是紹興人的“刑名錢谷之學(xué)”,“本非人人皆擅絕技,而竟以此橫行各直省,恰似真有秘傳”??梢?,至清代,“紹興師爺”一稱方最終定型,并與紹興話、紹興酒二者相合,“通行海內(nèi)”,成為紹興的地方名片。

責(zé)任編輯:孫久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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