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暢
在2019—2020 年冬春之交我國抗擊新冠疫情的阻擊戰(zhàn)中,“人民至上”和“生命至上”是我國社會輿論中的高頻詞,成為得到全社會普遍認同的價值信念。全國各地數(shù)萬名醫(yī)務工作者正是在這兩大信念的感召下成為最美的“逆行者”。在來勢洶洶的新冠肺炎疫情面前,他們迎難而上,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用自己的生命護衛(wèi)新冠肺炎患者的生命和健康,在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上救死扶傷。在我國,“人民至上”和“生命至上”有著深厚的文化根基和底蘊。正因為如此,在這次突如其來的重大突發(fā)公共事件發(fā)生的時候,才有那么多優(yōu)秀中華兒女的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英雄壯舉。“人民至上”和“生命至上”這兩個價值命題在中國轉化成為了兩大價值理念。它們在價值意涵和實踐要求方面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相互涵攝,相得益彰,融為一體,凸顯了中國現(xiàn)代文化的民族特色。
“人民至上”和“生命至上”在中國文化中都有深厚的根基和底蘊,只不過它們作為理念形成的時間不同?!吧辽稀弊鳛橐环N理念在遠古時期就已經(jīng)有了雛形,至少可追溯到《易經(jīng)》,而作為一種理論化的理念則形成于春秋時代??梢哉f“生命至上”是貫穿于中華文化始終的一種基本理念,并成為中國人世世代代的實踐準則?!叭嗣裰辽稀崩砟铍m然在遠古時期已經(jīng)有了萌芽,但進入文明社會后,由于階級分化和對立,這種萌芽實際上被扼殺了。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后,中國共產(chǎn)黨在從馬克思主義的群眾史觀凝練出“人民至上”觀念的同時,將其確立為根本的價值理念,并領導中國人民追求其實現(xiàn)。被凝練和確立為根本價值理念的“人民至上”,包含了“生命至上”的要求,同時又被賦予了更為豐富的意涵。
《易經(jīng)》被譽為中國古代諸經(jīng)之首、大道之源,凝聚著中華古代文明的智慧,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總綱領?!兑捉?jīng)》雖然是一部“卜筮”之書,但其中包含了古代的宇宙觀念和天人關系觀念。它從整體上去認識和把握世界,把人與自然看作是一個互相感應的有機整體,其中包含了崇拜生命、贊美生命的意涵,所呈現(xiàn)的是一幅洋溢著生命精神的“生命至上”“天人合一”的宇宙圖景。生命精神是《易經(jīng)》的基本精神,即所謂“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命是最寶貴的、至高無上的,所以《易經(jīng)》把孕育生命、承載生命和維持生命的延續(xù)視作天地之大德。生命延續(xù)是不斷創(chuàng)造、再生的變易過程,即所謂“生生之謂易”?!吧奔染哂衅毡樾裕志哂芯d延性,更具有至上性,是天地之精華。對于人而言,“生”還有超越性,人因為生命中包含精神而能夠德合天地,妙贊化育,進而達到與宇宙生命和諧為一,共同生生不已?!兑捉?jīng)》的生命至上觀不僅是一種觀念,更有其實踐要求,其核心就是“自強不息”和“厚德載物”,因此可以說是一種包含價值追求的理念。
《易經(jīng)》中隱含的“生命至上”觀念后來在儒家和道家得到了傳承、弘揚和理論上的表達。只不過儒家更重視人類的生命,強調(diào)人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而道家則更推崇生命的自然狀態(tài),主張人對自然狀態(tài)的復歸。中國佛家有著名“眾生平等,善待生命”的信條。雖然佛教的這種思想不是在中國本土產(chǎn)生的,但它傳入中國后,與先秦的推崇生命、珍愛生命的觀念相承接、相融合,也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生命至上”理念的重要組成部分。儒道佛三家的生命觀雖然各有側重和特色,但它們都視生命具有最高價值,要求人們珍愛生命、護衛(wèi)生命。
儒家繼承和弘揚了《易經(jīng)》的天道自然觀,認為天道具有無窮無盡的創(chuàng)造性和生命力,它化生萬物,滋養(yǎng)萬物,從而形成了多姿多彩、生機勃勃的世界,而人的生命也源于天地。不過,儒家同時強調(diào)人的生命具有優(yōu)越性,人乃萬物之靈,是生命之中最為高貴的?!抖Y記·禮運》云:“人者,共天地之德,陰陽之交,五行之秀氣也?!薄盾髯印ね踔啤穭t明確指出:“人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奔热蝗说纳颂斓刂g最為寶貴的,那么人不僅要尊重生命、珍惜生命,而且要成就生命。這就是要使人生命之本性(仁義禮智)得到充分的弘揚,使人成為君子以至圣人,同時還要經(jīng)邦濟世,明明德于天下。儒家人的生命高貴觀念有實踐要求??鬃拥摹叭收邜廴恕?、孟子的“民貴君輕”、《大學》中提出的“八條目”(即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等都是成就生命的道德要求或路線圖。在儒家看來,這就表明人“能盡其性”,而“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中庸》),也就是能達到他們所推崇的“天人合一”境界。
道家最重要的貢獻就是將《易經(jīng)》中“生生不已”的生命觀發(fā)展成為“道生德成”的生命觀,從而凸顯了“道”和“德”對于生命的根本意義。老子也肯定人的高貴性,即所謂“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老子》二十五章),視人具有與道、天、地同等的地位。人的高貴性就體現(xiàn)在人可以效法自然,使人自覺地回歸自然生命。這種自然生命具有至上性,它是天人合一的狀態(tài)。人的本性原本就是這樣的自然狀態(tài),然而人的欲望導致了人性墮落,并使社會動亂。因此,實現(xiàn)天人合一就是要復歸人的本性。為此,老子主張“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老子》十九章),應以沒有欲望為欲望(“欲不欲”),以沒有學問為學問(“學不學”),一切都順從“萬物之自然”,而不要勉強作為。這樣就可以復歸到無知無欲的嬰兒狀態(tài),從而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莊子則認為人不僅要“無欲”,還要“無情”,要“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莊子·大宗師》)。不過,無論是老子還是莊子,他們并不認為生活在現(xiàn)實中的人能夠自然而然地“復歸于樸”或“無欲無情”,要達到這種復歸本性的境界也必須通過“絕仁棄義”“尊道貴德”“長德”與“忘形”等修養(yǎng)功夫。
佛教生命觀極為豐富,其基本觀念是眾生平等、善待生命。佛教宣稱,佛說眾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佛所說的眾生,不單是指人,而是胎卵濕化、四生之屬皆包括在內(nèi)。為了貫徹這種基本觀念,佛教規(guī)定了非常嚴格而系統(tǒng)的戒律。其最基本的戒律和追求稱為“五戒與十善”,核心內(nèi)容是“一心向善,諸事莫惡”。這是佛門四眾弟子的基本戒,不論出家在家皆應遵守?!拔褰洹卑ú粴⑸⒉煌当I、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其中殺生戒是首戒。此戒不單是要求不傷害人的性命,亦要求不得傷害畜生蟲蟻的性命;不但戒直接的殺害,且戒殺因殺緣,如漁獵者為直接殺害,而販賣獵具魚網(wǎng)者為間接的助殺。然而,守五戒只是消極的戒惡。消極的戒惡不是佛法的究竟義,所以佛教進一步鼓勵人積極為善?!笆啤卑ú粴⑸?、不偷竊、不邪淫、不妄語、不兩舌、不惡語、不拍馬、不貪婪、不惱怒、不背離佛法。不殺生者,指不殺動物和人類即“有情眾生”。它要求不害一切物命,即是止殺之善;既不殺已,當行放生之善。在佛教中,“不殺生”既被規(guī)定為“五戒”之首戒,又被規(guī)定為“十善”中的首善,可見佛教對生命的高度敬畏和尊重。
儒、釋、道三家的生命觀及其實踐,不但在中華傳統(tǒng)文明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人文風景線,而且對中國社會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和作用,促進了生命至上理念深深扎根于中國人的心靈,成為中華民族的基本信念。
“人民至上”作為觀念在中國文化中也有久遠的淵源,《尚書》記載的堯舜禹的言論和事跡中已有體現(xiàn)。堯在位時“克明俊德,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xié)和萬邦”(《尚書·堯典》),講的就是堯為政以德,善待人民,深得人民的愛戴。他去世時,百官和人民好象死去父母一樣悲痛,全國上下停止一切娛樂活動三年。堯沒有將帝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禪讓給德性高尚的舜。舜像堯一樣,熱愛人民,按照人民的意愿執(zhí)政。他相信只有順從民眾的意愿處理政務,德性惇厚,才能取信于民,得到百姓和邊遠民族的擁護。這就是他所說的“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舜典》)。禹后來將堯舜的這種理念概括為“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大禹謨》)。這種觀念可稱為“崇尚民眾”或“尚民”觀念。
堯舜禹的這種尚民理念后來得到一定的傳承,如《尚書·泰誓中》記載周武王說過“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話。這句話實際上是把民眾的意愿視為上天的意愿,可見民眾在周武王心目中的至上地位?!稘h書·酈食其傳》更明確提出了“王者以民為天”的主張。然而,進入文明社會后,人民實際上已經(jīng)從以前王者的“天”下降為被王朝壓迫剝削的黎民百姓,人民至上轉變成為君主至上。不過,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遠古的尚民觀念有三種因素得到了傳承:一是民本觀念。雖然民本觀念是由孟子理論化的,但它包含在遠古的尚民觀念之中。二是民生觀念。傳統(tǒng)文化重視行仁政,要求合理分配土地、不誤農(nóng)時、制民恒產(chǎn)、輕徭薄賦,以及照顧弱者,讓百姓安居樂業(yè),肩負起養(yǎng)老、育幼、托孤、接濟、救助、賑災等責任。三是家國觀念。中華傳統(tǒng)文明是以宗法為根基的農(nóng)耕文明。根據(jù)宗法觀念,國是家的擴大,家是國的縮小。這就意味著人民都是國家的成員,而國家是一個有源遠流長的血緣關系的大家族,所以中國人總是自稱“炎黃子孫”。
現(xiàn)代中國的“人民至上”理念并不是源自中國傳統(tǒng)文化,而是源自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特別是群眾史觀。其基本含義是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只有人民才是歷史進步的真正動力。中國共產(chǎn)黨根據(jù)馬克思主義群眾史觀進行艱難理論探索和實踐構建,凝練和確立了“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并領導中國人民追求其實現(xiàn)。把“人民至上”確立為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根本價值理念,就將中國傳統(tǒng)社會被顛倒的君民關系重新顛倒過來,徹底否定了君主至上,使人民成為了國家的主人,國家的一切活動不再以君主為中心,而以人民為中心。與此同時,把“人民至上”作為最高價值目標追求,又將群眾史觀與中國遠古尚民觀念在傳統(tǒng)社會得到傳承的那些合理因素融合起來,尤其是彰顯了人民概念的整體性和家國性,將傳統(tǒng)的民生觀念轉換為全體人民生活更加美好的人民幸福理念。于是,馬克思主義群眾史觀就中國化為人民至上觀。這種體現(xiàn)時代精神的人民至上觀與體現(xiàn)傳統(tǒng)民族精神的生命至上觀一起,形成了當代中國對待人民、社會和自然的基本立場和態(tài)度,具有鮮明的中華文化特色。
“生命至上”和“人民至上”是兩個命題,它們既是事實命題,更是價值命題。當人們已經(jīng)把生命或人民視為至上的時候,這兩個命題就是事實命題,所表達的是事實描述;當人們把這兩個命題作為價值理想、價值原則時,它們就是價值命題,所表達的是價值理念。對于人類來說,這兩個命題不只是一般的價值理念,而應該成為根本的價值理念。
一般地說,生命是生物的本質(zhì),與生物大致同義。其內(nèi)涵是指在宇宙演化過程中自然出現(xiàn)的,存在自我生長、繁衍、感覺、進化、互動等豐富可能性的一類現(xiàn)象;其外延包括由生化反應產(chǎn)生的、能夠自我復制的氨基酸結構,可劃分為真菌、細菌、植物、動物、人類幾大種類?!吧辽稀彼f的“生命”并不是指所有的生命,而是指植物、動物和人類。佛教中的“生命”是指動物和人類,即所謂“有情生物”,但今天看來,應該視為至上的生命還應包括植物。將“生命至上”中的生命限定為植物、動物和人類,而不包括真菌、細菌,是因為如果不將植物、動物和人類視為至上而加以敬畏和尊重,人類尤其是今天的人類,就其力量而言,就其欲望而言,就有可能危害甚至毀滅它們。而對于真菌、細菌,人類目前不可能損害、毀滅它們,而且損害以至毀滅它們本身對人類也沒有什么價值,所以人類也不會這樣去做。因此,“生命至上”實際上指的是植物、動物、人類的生命至上。
“生命至上”中的“至上”是一個相對概念,它總是相對于其他事物而言的。具體地說,這里所說的“至上”有兩個相對物:一是生命所在的系統(tǒng),二是生命以外的其他事物。任何生命都生存于一定的系統(tǒng)中,系統(tǒng)之上可能還有更大的系統(tǒng)。例如,人類個體生活在人類種群之中,而人類種群生活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但不管個體生命之上有多少層次的系統(tǒng),生命個體都是系統(tǒng)中的基元或終極實體。沒有它們的存在,也就不可能有它們所在的系統(tǒng)?!吧辽稀笔紫染褪侵競€體生命相對于它們生存于其中的系統(tǒng)而言是至上的。個體生命是系統(tǒng)的實體也是系統(tǒng)的主體,系統(tǒng)存在的意義就在于為了個體生命更好地生存發(fā)展。生命存在于生態(tài)系統(tǒng)中,而生態(tài)系統(tǒng)存在于并依賴于日地月系統(tǒng),而日地月系統(tǒng)中還存在許多其他的事物,包括自然的無生命事物和人為的事物,以及真菌、細菌以及病毒,等等。生命至上也指生命整體和生命個體相對于它們以外的所有事物就是至上的。比如,一個城市為建一個工廠需要破壞作為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濕地,按生命至上的要求,這種濕地是不能隨意破壞的。
這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有的人甚至有的學者反對生命至上的說法,認為按照這一命題,那豈不是要把蚊子、蒼蠅、老鼠、害蟲之類的動物也看作是至上的。這種批評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有道理,但實際上是不正確的。上述這些動物雖然對人有害,但從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看,它們都是生物鏈上的某個環(huán)節(jié)。如果將其徹底消滅,就有可能導致生物鏈斷裂,從而最終使處于生物鏈頂端的人類受到傷害。因此,對于有害動物以及植物,人類不是要消滅它們,而是要設法避開它們對人類的傷害,在一些情況下也可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消滅它們(如在家庭可以消滅蚊子)。它們作為物種,人類同樣要敬畏它們,尊重它們存在的權利。這也許就是佛教之所以將“不殺生”作為首戒和首善的原因。
今天,不只是在中國,而且在整個世界,越來越多的人把“生命至上”作為一種價值理念。人類自有了自我意識就開始有了“生命至上”的觀念,如果古今結合地加以考慮,那么人類把“生命至上”作為價值理念,其理據(jù)可歸結為以下四個主要方面。
其一,生命是各種生物系統(tǒng)的終極實體和主體,具有不可重復性和不可替代性。從當代的科學觀察和研究看,宇宙是一個巨大的系統(tǒng),其中又包括各種不同層次、類型的系統(tǒng)。人類生存的系統(tǒng)實際上是日地月系統(tǒng),生物圈或生態(tài)系統(tǒng)是其中的唯一生命系統(tǒng)。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生物個體是終極個體,具有唯一性,沒有什么事物可以取而代之。生物個體是生態(tài)系統(tǒng)中不可替代的實體,也是其中的主體。它們可以繁殖,而繁殖出來的子代個體與親代或多或少具有變異性,生態(tài)系統(tǒng)就是通過各種種群的生物個體的遺傳和變異得到維系。沒有了生物個體為了生存發(fā)展所從事的活動,也就無所謂生態(tài)系統(tǒng)。顯然,沒有生態(tài)系統(tǒng),人類就不能存在,而要維護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存在,生物個體的至上性斷然不能否定。
其二,人是生物鏈的最高環(huán)節(jié),生物鏈中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問題都會威脅人類。在整個大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存在著各種不同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大小不同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實際上是一個個相互依存、錯綜復雜、千變?nèi)f化的生物鏈。生物鏈中生存著各種不同種群的生物,它們都是其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人類處于整個大生物鏈的頂端。大生物鏈發(fā)生斷裂或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缺失都會威脅人類的生存,而且越是處于低層次的生物環(huán)節(jié)發(fā)生問題對人類的危害越大。例如,如果植物毀滅,那么所有動物都將無法生存,作為肉草兼食動物的人類當然也就無法生存。由此看來,幾乎所有的植物、動物都是人類的衣食父母,人類虐待它們必定反噬自身。
其三,生物是人類的生存伙伴甚至先祖,生態(tài)系統(tǒng)則是人類生存發(fā)展所必需的物質(zhì)、能量和信息的重要源泉。生命是宇宙進化的一個偶然事件,它是在日地月系統(tǒng)演化過程的特殊時空下產(chǎn)生的。生物進化約40 億年,人類的出現(xiàn)充其量只有300 萬年。在整個生物物種的進化過程中,人類是相當晚出現(xiàn)的晚輩。許多生物物種是人類的遠祖,而今天在地球上存在的各種生物都是人類的伙伴。沒有它們的存在,人類不僅是孤零零的,也顯示不了人的高貴和偉大。更為重要的是,生態(tài)系統(tǒng)給人類提供氧氣、食物、纖維、木材、藥材和多種工業(yè)原料,在保持土壤肥力、保證水質(zhì),以及氣候調(diào)節(jié)、大氣層成分、地球表面溫度、地表沉積層氧化等方面都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所有這些因素有不少是人須臾不能缺乏的,如地球上的氧氣90%來自于藻類植物,更不用說人類食物的原料都來自于動植物。顯然,人類對它們存在著終極的依賴。
其四,近代以來對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傷害太嚴重,當前強調(diào)生命至上尤其具有緊迫性。英國工業(yè)革命以來,人類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越來越嚴重,而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如生物物種銳減、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森林和草地資源減少等。這些問題所導致的后果極其嚴重,已經(jīng)使人類面臨日益加深的生存危機。在生態(tài)環(huán)境和諧的古代,人類都把生命視為至上的,在生態(tài)環(huán)境千瘡百孔的今天,人類還能夠不像古人那樣敬畏和尊重自然嗎?
“人民至上”作為現(xiàn)代中國的價值理念,是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確立直至今天不斷加以凝練而形成的?!叭嗣裰辽稀敝械摹叭嗣瘛币呀?jīng)不同于傳統(tǒng)社會中的黎民百姓。在改革開放前,“人民”是相對于敵人而言的廣大人民群眾,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又有不盡相同的具體的含義;改革開放后,“人民”在外延上大致相當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享有憲法規(guī)定的權利和義務,但不是指單個的公民,而是指作為一個整體的公民集體。如果像傳統(tǒng)社會那樣把國視為家的擴大,那么,今天的人民也就是中國這個大家庭的每一個成員,人與人之間有類似于血緣那樣的把人民聯(lián)系起來的東西,這就是中華文化基因。人民就是由不同的人民個體組成的基本共同體,所以它既具有整體性也具有個體性,是整體性和個體性的有機統(tǒng)一。
“人民至上”中的“至上”也是一個相對概念,它有兩個相對物,即社會系統(tǒng)和生態(tài)系統(tǒng)?!叭嗣裰辽稀笔紫仁侵溉嗣裨谏鐣到y(tǒng)即國家中是至上的。具體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人民整體在社會系統(tǒng)中具有至上的地位,人民是國家的主體、主人、主角,擁有最高的權力,通過法律來實行對社會的管理。二是人民個體在社會系統(tǒng)中具有終極實體和主體的地位,社會系統(tǒng)歸根到底是要維護所有人民個體的自由、權利和利益,當然人民個體也必須盡自己應盡的義務。“人民至上”其次也指整個人類在生存系統(tǒng)中具有至上的地位。人類雖然是生態(tài)系統(tǒng)的一個族群,但其身份特殊。它是生態(tài)系統(tǒng)的主體、主人、主角,同時肩負著保護、管理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重大責任。
“人民至上”價值理念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中國人民根據(jù)馬克思主義群眾史觀進行艱難理論探索和實踐構建所凝練和確立的,正是堅持和踐行了這一根本價值理念,中共帶領中國社會發(fā)生了歷史性巨變。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闡述了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具有的十三個方面的顯著優(yōu)勢?!稕Q定》只是就我國制度和治理體系而言的,實際上我國在道路、理論和文化方面也已經(jīng)形成了顯著優(yōu)勢。所有這些優(yōu)勢充分證明我國確立和追求“人民至上”價值理念的正確性和合理性。這里我們還可以從理論上進一步闡述把“人民至上”作為根本價值理念的理據(jù)。
首先,“人民至上”是“生命至上”的題中應有之義,堅持生命至上就必須確立和堅持人民至上。從人類的角度看,人民實質(zhì)上是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一個特殊的種群。其特殊性在于它具有主體性和社會性,主體性能夠使人類自己謀求更好的生存和發(fā)展,而社會性則使人類能夠凝聚任何其他生物種群所無可比擬的力量。人類能夠也應該把自己的生命置于至上的地位,更為重要的是,唯有如此,作為人類個體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才有可靠保障。因此,確立人民至上不僅是堅持生命至上的必然要求,而且是人類應有的使命和作為。
其次,社會系統(tǒng)本應是人民共建、共治、共享的,人民是社會系統(tǒng)的主體、主人、主角,在社會中理應享有至上的地位和權力。人是社會性動物,人類組建社會本應自己當家做主,共同建設,共同治理,合作謀求自己更好的生活。在人類歷史上,國家本應成為服務人民的社會治理者,但它卻發(fā)生了異化,成為了壓迫和剝削人民的工具。這種異化必須得到克服,否則,不僅人民不能成為國家的至上者,而且會導致社會長期的動蕩甚至戰(zhàn)亂,人民的生存都無法保障。社會是人民所為、人民所建的,建立社會也是為了人民。因此,人民應當在社會中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享有最高的權力。任何其他力量取代人民至上的地位都是不合理的,都必須加以糾正。
再次,確立和踐行人民至上價值理念,是解決當代人類問題的根本出路。人類大約從14 世紀就開始了旨在把人從一切奴役中解放出來的現(xiàn)代化進程,然而,經(jīng)過了幾百年這一過程并未完成。一些國家雖然完成了現(xiàn)代化,個人獲得了自由權利,但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種自由權利并不是實在的,人民并沒有成為國家的集體性主體。一些所謂民主的國家中,至上者不是人民,而是一些財團或掌握實權的富人?,F(xiàn)代化帶來的這種后果正是當代世界種種重大問題的深層根源。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國家必須確立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
最后,人類的進化和進步是人民創(chuàng)造和推動的,只有確立和堅持人民至上價值理念,人類才能徹底告別苦難史而走向永久幸福的未來。人類進入文明社會后很長時間,社會(國家)都是強權者建立的,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成為了被統(tǒng)治者、被壓迫者、被剝削者。這種顛倒正是人類歷史成為一部人類苦難史的真正根源。結束這種歷史,使人類歷史從此改寫,就必須確立并在任何情況下都堅持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
無論是“生命至上”理念還是“人民至上”理念,確立和追求它們的主體都只能是人類,追求它們的目的歸根到底則都是為了人類更好地生存,只是它們的追求有不同的側重?!吧辽稀弊非蟮氖侨祟惻c生態(tài)的和諧,在現(xiàn)代文明的條件下,這種和諧尤其需要人類堅守敬畏、尊重和保護生命才能實現(xiàn);“人民至上”追求的是人類與社會的和諧,在現(xiàn)代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是人民真正成為社會的主人、在國家中享有最高地位并擁有最高權力。但是,這兩大價值理念之間存在著內(nèi)在的深刻關聯(lián)。一方面,只有真正構建了以人民至上為最高價值追求和基本價值原則的社會,才能真正確立和堅持生命至上理念。事實已經(jīng)證明,西方近代以來的現(xiàn)代社會,追求個人至上的結果實際上是資本至上,資本至上是生命至上的死敵。另一方面,只有真正確立和堅持生命至上理念的社會,才不可能發(fā)生以人民的名義犧牲人民個體的情況,人民才有可能成為至上的。在一個確立和堅持生命至上的社會,且不說人民個體是人民的一員,就算他是一個生命也具有至上地位,也會得到敬重和保護。由此看來,兩者在本質(zhì)上是完全一致的,人民至上不是對生命至上的否定,而是在堅守生命至上的前提下,彰顯屬于生命共同體之中的人民這一特殊種群在社會中的地位和權力。
“人民至上”和“生命至上”作為人類應有的兩種根本價值理念,不僅都是最高價值目標,同時也是基本價值原則,都有各自的實踐要求。作為基本價值原則,它們應當成為類似于康德所說的“絕對命令”。按照康德的觀點,絕對命令具有三個特點:首先,它是道德法則,它是人必須無條件遵循的,因而具有絕對性;其次,人必須出于對它的敬重而行動,即把它轉化為動機,而不只是行為外在地符合它;最后,個人自己既是道德法則的立法者,又是其守法者,而立法的過程也就是將它們從道德法則轉化為絕對命令的過程?!吧辽稀焙汀叭嗣裰辽稀本褪侨祟惤o自己立的法,同時人類又要把它作為絕對命令,無條件地遵守它,而且還要將它轉化為自己的信念,從而使它成為無意識的動機。“生命至上”和“人民至上”是兩種最高價值理想,而只有當它們轉化為基本價值原則,使之成為絕對命令,它們才成為價值理念,才真正進入實踐,才得到貫徹落實。否則,它們作為價值理想就會成為空想。
首先我們看看生命至上作為基本價值原則的實踐要求。
生命至上是人類在對待自然方面的絕對命令,不遵循這一絕對命令,在現(xiàn)代人類能力日益強大的情況下,人類就會不斷加快毀滅自己的步伐。作為絕對命令,生命至上包含三項基本實踐要求,它們既是對社會治理者的基本要求,也是對人民個體的基本要求。
敬畏生命。敬畏是一種古老的價值觀念,也是一種價值原則。世界各原始氏族部落存在過的圖騰,所反映的就是對自然和生命的敬畏。生命是人類必須敬畏的對象,因為動物不僅是人類的伙伴,而且是人類的衣食父母。在原始社會,與敬畏以及恇畏相伴隨的是禁忌。禁忌的主要使命之一就是作為倫理底線維護對生命的敬畏。敬畏和禁忌在傳統(tǒng)社會仍然發(fā)生著作用,但近代以來受到科學技術和市場經(jīng)濟的沖擊而被廢棄。今天,敬畏生命,就必須重新確立對生命的禁忌觀念,不僅要明確當代人類應有的禁忌,還要努力促使人們將這些禁忌內(nèi)化為自己終生的底線生存觀念,從而在內(nèi)心深處對觸犯禁忌感到羞恥或有罪。孟子說:“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保ā睹献印けM心上》)這實際上是把缺乏恥感視為人生最大的羞恥。在現(xiàn)代法治社會,不僅要重視犯忌的羞恥感,還要強化犯忌的犯罪感。今天,重建對生命的禁忌觀念就是要從培養(yǎng)人們的恥感和罪感入手。
尊重生命。生命的載體是生物,尊重生命就是要尊重動植物生存發(fā)展的權利。尊重動植物的權利是一種源遠流長的觀念。中國傳統(tǒng)的“天人合一”觀念認為,天地萬物與人相通、相依,人與天地萬物構成一個“生命共同體”。英國社會改革家亨利·薩爾特(Henry Salt)1892 年出版的《動物的權利:與社會進步的關系》明確使用了“動物權利”的概念。澳大利亞倫理學家彼得·辛格1975 年出版的《動物解放》更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的動物權益保護運動。他認為,對于具有感覺能力的動物的利益,都應該給予平等的關心,而保障動物權益的最終目的是提升動物的地位而非貶低人類的地位。這些思想家實際上給人類應當尊重動物的權利提供了充分論證。今天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是在約40 億年的生物進化中逐漸形成的。其中每一生物種群在時間空間上都占據(jù)一定位置,與相關種群之間存在著相互關系,就是說,每一生物種群都有自己的“生態(tài)位”。這種生態(tài)位標示著生物種群在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地位和作用,也表明生物種群在其中所擁有的相應權利。這種地位是不能否定的,這種權利也必須得到尊重,否則就會傷害生態(tài)系統(tǒng)整體。動物沒有自我意識和主體性,因而只能順從自己的本能。人則不同,人能夠意識到各種生物種群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它們對于人類的意義,因此人類必須尊重各種生物的地位和權利。
善待生命。中國古代的孟子講的“仁民愛物”,尤其是張載提出的“民胞物與”充分表達了人類要善待生命的實踐要求。張載說:“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保ā段縻憽罚┮馑际钦f,天是我的父親,地是我的母親,人都是天地所生,稟受天地之氣而成性,其在宇宙間是很藐小的,和萬物一樣生存于天地之間。天下的人都是我的同胞兄弟,天地間的人和物都是我的同伴朋友。所以,我們對他人均應像兄弟一樣去對待,對萬物也應像對人一樣去關愛。[1]“仁民愛物”“民胞物與”是崇高的價值理想,達到它就是一種崇高的人生境界。但作為價值原則,生命至上只要求人們在敬畏和尊重生命的前提下善待生命。這里所說的“善待”,就是友好地對待動植物,將其視為人類的同伴而平等地予以關照、珍視和保護。善待生命,就是要確立人與自然共存共榮的理念,不能為了自身的利益而以犧牲其他動物的生存為代價。人類食用動物和用動物做科學研究不可避免,但也要取用有度,而且在這樣做的過程中要讓動物免受不必要的痛苦。
其次我們再看看人民至上作為基本價值原則的實踐要求。
人民至上是人類在對待自身方面的絕對命令,不遵循這一絕對命令,人類必遭苦難,生命至上的絕對命令也不可能得到貫徹。作為絕對命令,人民至上對社會治理者和對人民個體的實踐要求是不同的。就社會治理者而言,人民至上的實踐要求主要包括以人民為中心、尊重和捍衛(wèi)人民的主體地位、以謀求人民幸福為己任、接受人民監(jiān)督和檢驗等主要方面。對此學界已多有論述,這里主要闡述人民至上對人民個體的實踐要求。這方面的要求主要包括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修身成人三個方面,而概括到一點就是人民個體要獲得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從而真正成為社會的主體、主人、主角。
自強不息。人民是一個由個人構成的基本共同體,只有當其中每一個個人都強大,人民才能強大,才能在社會中享有至上的地位和權力。一個國家的人民積貧積弱,必定會受外族的欺辱,人民至上根本無從談起。因此,人民至上必須以人民強大為前提,而人民強大的前提則是人民個體強大。人民個體都不是“病夫”而是“強者”,中國人民才能成為“亞洲雄獅”“東方巨龍”,才堪當“至上”的重任。人民是國家的主體,無論是人民整體還是人民個體,其強大只能依靠自己,而不可能依賴任何外在力量。《易經(jīng)》中的乾卦就表達了這種價值要求,即自強不息。其本意為天道剛健,運行無忒,君子要效法天道,終生自勉前進,不停地發(fā)奮圖強。自強是人民至上對于人民個體的基本要求,個人必須將這種價值要求轉化為自己的精神信念和德性品質(zhì),成為自己畢生不懈奮斗的追求和實踐。今天有不少人因自己的不盡理想的生活境遇而多有抱怨,抱怨父母,抱怨國家,但很少反思自己是否真正奮力拼搏、不斷進取。事實已經(jīng)反復證明:“自助者,天助之?!弊詮娬卟艜懈嗟氖斋@和機會,才會使自己更強大。從哲學的角度看,自強不息所體現(xiàn)的實質(zhì)上是人的自為性。
厚德載物。人民個體強大無疑需要發(fā)揮個人的自為性,將自強不息的要求轉化為品質(zhì)和行動。但人民是一個共同體,人民個體只能在這個共同體中自強不息。這就要求人民個體必須具備作為人的另一本質(zhì),即社會性或社群性。這種社會性的實質(zhì)就是道德性,也就是人必須在社會中并通過社會,與同為主體的其他人友好合作來追求和實現(xiàn)自己的強大。這也就是《易經(jīng)》中坤卦所表達的價值要求,即厚德載物。其原意為大地的氣勢寬厚和順,君子應效法大地,修養(yǎng)厚實的德性,能包容萬物又能載養(yǎng)萬物,以完成上天賦予的使命。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著豐富的道德資源。如:儒家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精神;道家的“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處其實,不居其華”精神;墨家的“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精神,等等。法家雖然反對儒家的仁義道德,但也主張人應成為有博大胸懷的“全大體者”“大人”。這些傳統(tǒng)道德遺產(chǎn)在今天值得發(fā)揚光大,人民個體要把中華民族的道德精神與今天改革創(chuàng)新的時代精神相融合,追求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只有這樣,人民個體才能不僅在實力上強大,而且在道德上強大,而這兩者融為一體就能使人民個體從而使中華民族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修身成人?!叭俗鳛槿瞬幌褡匀簧L的動物或植物那樣是自然生長之物,而是人為的‘成為’之人?!保?]無論是自強不息,還是厚德載物,作為德性品質(zhì)和價值理念,都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后天經(jīng)過不斷努力獲得的。不努力,這一切都是空話。人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成為強者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一個涵養(yǎng)鍛煉或修養(yǎng)作為的過程。這個過程就是傳統(tǒng)文化所特別重視和強調(diào)的修身過程。在傳統(tǒng)文化觀念看來,人成為什么樣的人都是個人修為的結果,即使一個人不修為,他所成為的那種人也被視為他修為的結果。修身如此重要,以至于儒家要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大學》)。當然,傳統(tǒng)儒家文化把成為圣賢作為修身的目標,即宋代周敦頤明確提出的“圣希天,賢希圣,士希賢”(《通書·志學》)。今天修身的目標不只是要成為道德之人,而是要成為自由全面發(fā)展之人,這樣的人就是當代中國的強者。但是,只有通過修身,人才能成為這樣的人。每一個人民個體要使自己所在的人民共同體能夠成為至上者,修身成人是必由之路。
最后,把“生命至上”和“人民至上”兩者的實踐要求結合起來,將其作為同一社會價值體系的兩大根本價值理念,就可以將它們概括為一個共同的總的實踐要求。這種總的實踐要求用孟子的話加以表達,就是:“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孟子·盡心上》)。它要求從人親愛親人開始,進而仁愛百姓,然后再從仁愛百姓進而珍愛萬物,從而成人。按照孟子的思想,這種愛并不只是今天所說的那種“小資情調(diào)”,而是一種“大丈夫”之愛。這種“大丈夫”就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之人,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孟子·盡心上》)之人?!按笳煞颉鄙起B(yǎng)“浩然之氣”,也就是善于修身養(yǎng)性?!按笳煞颉笔敲献铀瞥绲膹娬?,而今天的強者是全面而自由發(fā)展之人。所以“大丈夫”之愛,在今天就是全面自由發(fā)展的人之愛。由此看來,“生命至上”和“人民至上”對于人民個體總的實踐要求,必須以人民個體獲得全面而自由發(fā)展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