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煜　王安霞

摘要：本文整理分析《王者榮耀》游戲中31位女性角色的來源、角色定位、角色造型和性格等，總結其設計特征為在角色定位上以輔助配合為主，存在一定的“男強女弱”思維，在外形設計上迎合主流審美、具有東方特色，角色擁有獨立的故事線，個性立體，但在設計中仍存在一些對女性的刻板印象。本文研究《王者榮耀》中女性角色的設計特征，進一步反思在游戲設計中應該提供男女平等競爭空間、削弱模式化完美曲線設計、展現多元女性氣質，為網絡游戲中女性角色的設計提供有用的建議。

關鍵詞：《王者榮耀》;女性角色;角色設計;游戲設計

中圖分類號：TP3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4-00-03

0 前言

《2019年中國游戲產業(yè)報告》中的數據顯示，中國游戲玩家已經超過6.4億人次，其中女性玩家占比為46.2%，總人數超過3億，但是大部分游戲中對于女性的性格偏好、興趣取向都有籠統的刻板印象，這樣的現狀不利于真正打開女性玩家市場。

《王者榮耀》是MOBA（多人在線戰(zhàn)術競技）類英雄對戰(zhàn)游戲，日活躍用戶在2020年已超過1億人次，游戲構建了一個以中國古代文化為核心，具有東方魔幻特色的架空世界。2019年初，《王者榮耀》公布其用戶規(guī)模已達3億，女性玩家占比54.6%。《王者榮耀》中英雄角色設計作為游戲的核心部分，能夠體現出當下社會的審美偏好及一定的價值取向。對《王者榮耀》中女性角色的設計特點進行一定的研究思考，可以為相關游戲中的女性角色形象設計提供一些建議，為構建更平等、和諧、健康的網絡游戲新環(huán)境而努力。

1 《王者榮耀》中女性英雄角色設計方法

1.1 女性英雄角色來源

截至2020年1月，《王者榮耀》官網公布的英雄人物數量為104位，男性角色73人，女性角色僅31人。在31位女性英雄中，有20位來源于中國古代人物，占比64.5%。

在已上線的31位女性英雄中，多選擇以美貌聞名于世的美人，如中國古代四大美人——西施、貂蟬、王昭君、楊玉環(huán)，多體現女性貌美、性感的特征，除此之外，也會選擇一些在古代男權社會中獨樹一幟、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性形象，如武則天、花木蘭、鐘無艷等[1]。用這些家喻戶曉的傳統人物，可以使玩家有天然的親近感，且玩家在平時的耳濡目染中已經對人物的故事、性格、技能有了一定的印象，基于這些而設定的英雄的造型與技能，降低了游戲設定的陌生化程度和學習成本，更好地幫助玩家進入游戲?！锻跽邩s耀》中的英雄雖然取材于中國古代人物，但是對他們的故事又進行了二次創(chuàng)作，從多方位對人物進行了設計再造。

1.2 女性英雄角色的兩種借鑒設計方式

對于中國古代女性角色的借鑒，在設計上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是古代人物的完全使用，二是古代人物角色的借用[2]。

1.2.1 古代人物的完全使用

完全使用古代人物的英雄角色會尊重其角色原型的身份及其所在的時代，融合其身份特征和所在時代的流行元素進行設計。在2018年上線的女性英雄“楊玉環(huán)”就是對古代人物的完全使用，其原型是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唐朝楊貴妃，在游戲的角色設定中，和原型一樣，楊玉環(huán)是一位絕代美人，環(huán)抱琵琶，華麗又嫵媚。她的角色定位為法師，在戰(zhàn)斗中能一直用琵琶的琴音對附近的敵人造成傷害，或者為隊友提供一定的治療，能夠同時為團隊提供足夠的輸出和治療能力。在其服裝設計中，將唐代流行的抹胸儒裙與高開叉旗袍相結合，并在抹胸上使用了牡丹花的設計元素，整體凸顯出其完美玲瓏的曲線特征，加以飄逸的披帛，營造了其可望而不可即的虛化美感，發(fā)型上沒有束高發(fā)髻，而是使用垂下的雙髻體現少女感;同時，將唐朝最推崇的牡丹、抹胸儒裙等元素融入整體的設計（如圖1）。“楊玉環(huán)”這一英雄角色的設計不論是背景故事還是設計元素的使用均尊重其所在的朝代，使人在玩游戲的同時，也能了解相關的時代風貌。

1.2.2 古代人物角色的借用

游戲角色以古代人物命名，但是設計上與原型關系不大，將其在一定程度上從歷史中剝離出來，體現其游戲中的特點。以蔡文姬為例，歷史上的蔡文姬，名琰，字文姬，是東漢時期女性文學家，博學多才，擅長文學、音樂、書法，有名篇《悲憤詩》，膾炙人口，由此可以想象其是溫文爾雅的才女形象。而游戲中的蔡文姬則是一個坐在鋼鐵胡笳琴上、短胳膊短腿、頭戴鈴鐺的小女孩形象，可以說徹底顛覆了蔡文姬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帶來了不一樣的視覺印象和角色記憶。這種角色背離原型的方式，對歷史人物的宣傳有一定的負面作用，模糊了古代人物角色原型。

2 《王者榮耀》中女性英雄角色設計特點

2.1 以配合、輔助為主的女性英雄的角色定位

《王者榮耀》中的英雄定位分為6種，分別是坦克、戰(zhàn)士、刺客、法師、射手和輔助。不同定位的英雄擁有自己的專屬技能，其生存能力、攻擊傷害和技能效果也均存在一定的差異。

整理31位女性英雄角色的屬性定位，并對其進行分析?？v向對比，僅有法師一項中女性英雄以一人之差額高過男性英雄角色，其他類型中女性英雄角色的數量均小于男性英雄角色。作為沖鋒陷陣的主力英雄坦克、戰(zhàn)士、刺客中多數英雄為男性，被定位為近戰(zhàn)英雄的35名戰(zhàn)士中僅有5位為女性英雄角色，定位為法師的英雄中女性角色占比最多，而法師的生存能力和攻擊傷害都非常低，在團戰(zhàn)時主要在外圍和后排，身邊需要身為坦克或者戰(zhàn)士的隊友提供保護。

綜合來看，在《王者榮耀》中的英雄角色定位存在一定的“男強女弱”的設置。女性英雄多被定位為缺乏近戰(zhàn)能力的力量弱勢群體，較多為遠距離攻擊的輔助型英雄。在團戰(zhàn)時被排除于戰(zhàn)斗核心之外，作為支持者的形象配合團隊戰(zhàn)爭，這是對女性英雄角色的一種邊緣化處理[3]。

2.2 迎合流行審美、具有東方幻想的外形設計

《王者榮耀》的31位女性英雄角色的設計主要是對古代文化元素進行重新的設計解讀，以年輕化、潮流化、現代化的審美標準進行再造，使其成為更符合現代審美的形象，整體設計更注重偏美型、精致、有細節(jié)的造型。人物的設計再造程度各不相同，但是都可以找到一定的與傳統人物的關聯點。

2.2.1 迎合主流審美的模式化外觀設計特征

從年齡、體態(tài)和表情分析《王者榮耀》中31位女性英雄角色的外觀設計。雖然無法確定具體的年齡，但是從人物外表上看沒有一個角色被塑造成老年女性，主要由青年女性構成，成熟美麗，只有寥寥幾位女性角色為童稚的少女形象，如蔡文姬、阿古朵等。在體態(tài)設計上，女性角色的設計都是纖瘦、豐滿的體態(tài)，腰部曲線明顯，重點刻畫圓潤的胸、臀，強調修長的腿，突出對身體特征的描寫，擁有“前凸后翹”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線，沒有一個女性英雄角色是肥胖、健壯的體態(tài)設計。

《王者榮耀》中31位女性英雄角色的面部及表情設計往往是V字小臉配上大眼睛、高鼻梁、櫻桃小嘴，有70%的女性角色的臉上沒有表情刻畫，屬于無情緒設計，看不出是愉快、驚奇的積極情緒，還是恐懼、悲傷、痛苦的激進負面情緒，只有少數表現出積極的情緒，極少刻畫負面情緒或厭惡、輕蔑的激進情緒，但是在男性角色的表情處理上則有多種表現形式，更加豐富。如在對同一人物的系列設計上，項羽作為男性角色在表情的設計處理上更加豐富，包括無情緒、憤怒甚至遮面、異化等形式，而作為女性角色的虞姬則始終保持一種似笑非笑、沒有情緒傾向的表情（如圖2）。

綜上，《王者榮耀》中的女性角色的人物年齡、體態(tài)、表情設計方式較為單一，形象設計有固定化、模式化的特征，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女性形象的多元化和豐富性，存在一定的刻板設計問題。

2.2.2 凸顯傳統東方美學特色的皮膚設計

在游戲中，長時間使用同一個英雄的同一個形象參與游戲可能會引起玩家的審美疲勞，削弱新鮮感，針對這一情況，《王者榮耀》推出了各種英雄皮膚，提升玩家的游戲體驗愉悅度。皮膚類似于英雄的衣服，是在保留游戲角色核心設計內容（如技能、武器類型等）的基礎上對外觀進行再設計。

針對女性英雄角色的皮膚設計，引起大家廣泛關注的是與傳統相結合、傳承東方文化之美的皮膚設計。例如和敦煌研究院合作推出的楊玉環(huán)的限定皮膚“遇見飛天”、以蜀繡雙面繡的《千里江山圖》為設計靈感的虞姬的“云霓雀翎”、從越劇《梁?！分辛荷讲蜗笳归_設計的上官婉兒的限定皮膚“梁祝”、融入京劇元素的虞姬“霸王別姬”皮膚等，在現代數字技術的加持下，賦予了傳統文化新的表現形式，游戲中的角色設計也許能成為新時代的“文化發(fā)聲器”[1]。

在《王者榮耀》三周年之際，由敦煌研究院和王者設計團隊共同設計的楊玉環(huán)的限定皮膚“遇見飛天”被隆重推出，該皮膚是為了致敬燦爛絢麗的敦煌文化，通過人物妝容、角色姿勢、技能聲音等美學和聲學的效果，再現云彩霓裳，傳承敦煌千年執(zhí)著之美。楊玉環(huán)的這款皮膚被命名為“遇見飛天”，“飛天”指的是飛舞的天人，是敦煌藝術的標志，該皮膚展示了飛天中最為柔美的反彈琵琶舞姿造型。

在“遇見飛天”的造型設計中，整體色彩搭配取材于敦煌色彩中的藍色系（石青、青金石等）和橙色系（鉛丹、鐵紅等）。頭發(fā)部分采用了敦煌壁畫中高聳云頂的高髻樣式，最能體現唐朝美女的嬌美艷麗;在妝容方面貼合實際，采用唐朝美女的脂粉靚妝，畫重眉、貼花鈿，精致而絢麗;在飾品部分，用金銀制成且鑲嵌珠寶的臂環(huán)、脖頸的瓔珞項飾最為突出，在敦煌壁畫中唐朝貴婦皆飾瓔珞;還有皮膚模型中極具仙氣的披肩和飄帶，雙色飄帶舞動的韻律無不展現著楊玉環(huán)的無窮魅力（如圖3）。

2.3 擁有完整的故事線、立體鮮活的性格設計

一個角色的設計，顯現于表面的是造型和外表，但是內在靈魂、性格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只有從成長背景、人物經歷、人物關系等多方面對角色進行塑造、聯動，使角色擁有鮮明個性，這樣其才是一個完整、鮮活、具有生命力的角色形象，不然就只是一個外皮，或者一個花瓶，徒有其表，玩家在深入了解以后很快就會忘記。

《王者榮耀》中的女性英雄角色除了外形上刻畫女性特征以外，也很注重體現女性英雄角色的性格，為角色設定不同的、動人的背景故事，和其他角色建立一定的關系互動連接，塑造有血有肉、立體鮮活、獨立勇敢的多元女性形象，將玩家目光聚集到角色的內在氣質上，而不僅僅停留在外形的關注上，玩家能從中收獲一定的美的啟示，更加獨立、善良。

被定位為法師的英雄角色王昭君的原型是西漢著名美女，在游戲的設定中她是中原諸侯為了保證邊疆安寧而送往狼旗的高雅、美麗的公主，而狼旗人則將她獻祭給了凜冬之海的神明作為新娘。在王昭君的造型設計中用以白藍為主的冷色調突出邊疆狼旗部落的嚴寒，藍色的頭發(fā)及眉間的梅花妝配上紅唇更顯美艷的冰雪女神形象，同時她擁有的“冰封之心”“凋零冰晶”“禁錮寒霜”“凜冬已至”4個技能也都與冰雪相關。與角色相配的語音中，王昭君會問：“告訴我，故鄉(xiāng)的梅花開了嗎？”通過語音的問句表現王昭君作為遠在邊疆的和親公主對家鄉(xiāng)的無盡思念。語音設定與和親公主的人物背景以及人物設定相配合，使其形象更加豐滿。

3 《王者榮耀》中女性英雄角色的設計啟示

馬克思認為宗教世界的景象折射著社會景象，虛擬的網絡世界也折射著現實世界，而游戲中的女性角色也是現實社會對女性形象的期待和定位的投射[4]。觀察《王者榮耀》中的女性角色設計，歷經6年多的時間，已經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設計方法，堅持對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再創(chuàng)造，雖然塑造了多位不同的女性角色，但仍存在一定的對女性的刻板印象，針對這些問題提出一些建議，對其他游戲中女性角色的設計可以產生一定的積極影響。

3.1 去除“男強女弱”的定式思維，提供平等的競技空間

在網絡游戲的設計環(huán)節(jié)，要去除“男強女弱”的定式思維，增強性別平等意識。對游戲中角色的平等有一定的認知和認同，不僅僅是在可操作的男性、女性角色數量上的平衡，也要注意在能力數值等方面的平衡，而不是默認女性角色的生命值和防御力就比男性角色弱一些，只能設定為作戰(zhàn)時團隊戰(zhàn)斗中的外圍角色。在角色設定中，要對女性角色投入與男性角色同等的注意力和關注度，為男性游戲角色和女性游戲角色提供平等的競技空間，同時也要注意在團隊中重要角色或領導者的位置上加入女性角色的身影，創(chuàng)作和現代女性形象相符合的女性角色。努力消除游戲中的性別偏見，這也是游戲應承當的社會責任之一。

3.2 削弱程式化的完美外形的設計，再現“環(huán)肥燕瘦”的女性風韻

玩家群體的期待和商業(yè)利益驅使導致游戲中的女性角色刻板化，主要體現在外形設計方面，雖然在設計中融入了許多東方元素，積極跨界展現中國傳統文化，但是沒有表現出中國歷史上“環(huán)肥燕瘦”的各色女性風韻，在外形設計中仍然沒有脫離用大胸、細腰、長腿、翹臀突出女性角色性感特質的模式化套路，在這種同質化的完美外形設計的背后隱含的是對女性美的刻板社會審美標準，是對主流文化中女性和女性形象期待的迎合。我們應該在游戲中積極展現多種女性之美，高矮胖瘦多種女性形象，利用游戲的影響力改變人們單一的審美標準，尊重女性的各色魅力。

3.3 豐富女性角色的人物性格和思想情感，展現多元女性氣質

縱觀游戲中呈現的女性形象都較為單一，幾乎都是成熟、性感、美麗的女性角色，這仿佛是在不斷強調女性外形的美麗和性感才是她們要得到的首要價值認同，與現代社會中對女性倡導的獨立自主、自我實現的價值觀完全相反。在現實生活中各色女性形象是立體鮮活的，有單純、可愛、知性等多種氣質。游戲設計者應該對游戲中的女性角色進行更復雜的編碼、設計和塑造，不僅僅是道具、服裝、皮膚的多樣化，更要將豐富的人物性格和多樣思想情感注入游戲角色，使她們更加有血有肉，充滿靈動的生命力，使她們由內而外地散發(fā)魅力、吸引玩家，而不是只有流于表面的、空洞的美麗皮囊。

4 結語

隨著網絡世界的不斷發(fā)展，游戲的影響力也在不斷擴大，優(yōu)秀網絡游戲可以承載起更大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價值。因此網絡游戲在提升競技體驗的同時，在角色的設計塑造上也應當緊跟時代的步伐，去除性別偏見，不物化女性，尊重女性，為男女提供平等的競爭空間，不拘泥于單一主流的美的準則，展示有各種魅力的女性形象，創(chuàng)造更多元、更富有魅力的女性角色。

參考文獻：

[1] 聶韜.表現還是再現？——《王者榮耀》對游戲角色塑造的解構與反思[J].中外文化與文論，2020（02）：207-218.

[2] 何承潛. MOBA游戲角色設計及傳播策略研究[D].北京：北京體育大學，2019.

[3] 伍曉蕓.網絡游戲中的女性角色形象研究[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19.

[4] 汪代明，范美霞.網絡游戲中的女性形象探析[J].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12（02）：247-250，254.

作者簡介：葛煜（1996—），女，江蘇宿遷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視覺傳達設計、包裝設計。

王安霞（1962—），女，江蘇無錫人，博士，研究方向：包裝設計與理論、中國傳統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