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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局(下)

2021-06-20 14:46奧斯汀·弗里曼伍思揚孫躍英
現(xiàn)代世界警察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比爾斯艾略特米勒

奧斯汀·弗里曼 伍思揚 孫躍英 譯

“我理解你們的處境,”桑代克先生說,“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們想讓我做什么?如果——”他對曼弗爾德太太說,“你們想讓我找出并發(fā)表偏袒一方的證據(jù),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種專門出庭作證的律師,能做的就是對案件展開調(diào)查,并努力查明真相。然后,無論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都將如實向法庭公開。對于我的堅持,你們覺得合適嗎?”

赫爾德曼先生沉著臉,顯得有些遲疑。沒想到,曼弗爾德太太毫不猶豫,就替他回答了:“這有什么不合適的,我們又不想去欺騙誰。我相信,他是不會自殺的。我完全接受你剛才堅持的原則?!?/p>

盡管律師先生還是有些勉強,但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隨即,兩位來訪者就告辭了。

他們前腳出門,我就對桑代克先生攬下這樁案件提出了質(zhì)疑:“真想不到你會答應(yīng)他們。不錯,你是警告過他們了。但是,如果你真的必須出示對委托人不利的證據(jù),可就尷尬了?!?/p>

“是會很尷尬的?!彼姓J道,“不過,你怎么就認定那種情況一定會發(fā)生呢?”

“看來,你是排除了自殺的可能了。不過,你難道忘了案件審理中出現(xiàn)的那些證據(jù)了?”

“也許我確實把它們忘記了。”桑代克先生不動聲色道,“那我們就把審理報告再看一次吧!”

我從辦公室把報告取出來,放在桌子上,開始讀出聲來。我略去消防員和警察的證詞不讀,從值班員的證詞開始念起。

“我剛接班不久,就是十點鐘的樣子,有一位叫比爾斯基的外國人來找曼弗爾德先生。我認識來訪者,他之前來過一兩次了,每次也都是在這個時候。我領(lǐng)著他上的樓,去到實驗室。當(dāng)時,曼弗爾德先生正在做試驗,瓦斯?fàn)t上放著一個大燒鍋。他跟我說,有一筆生意要跟比爾斯基先生商談,談完后會送他下樓,之后他還要做合金的試驗。他說試驗可能需要一個晚上才能完成,讓我先去睡覺,他離開時會叫我的。我跟他說,擺弄瓦斯?fàn)t得小心點,別失火,把我燒死在床上。然后,我就下樓去了。我先四處查了查,平安無事后,我就脫鞋上床了。差不多十二點半時,我聽到曼弗爾德先生和比爾斯基先生下來了。從比爾斯基先生那特別的咳嗽聲和手杖的響聲,以及鞋跟拖地的聲音,我能分辨出來。他的右腳不靈光,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p>

“你剛才說,死者和他一起下的樓?”法官問,“這個判斷,你能確定嗎?”

“這個嘛,我猜著應(yīng)該是曼弗爾德先生陪他下來的,但我不確定自己聽到他的聲音了。”

“你有沒有聽到他又上樓去了?”

“沒有。我當(dāng)時很困,沒有注意聽。后來,我就睡著了。一點半時,我被吵醒了。剛想起來看看,頭頂就來了一聲巨響。我先過去關(guān)掉煤氣的總開關(guān),再拿起一個滅火器,往樓上的實驗室跑去。猛地一看,好像火光沖天,實際上卻并不太嚴(yán)重。當(dāng)消防車到來時,火差不多被我滅掉了。”

這位證人又描述了實驗室當(dāng)時的情形和尸體尋找的經(jīng)過。這些,我們都知道了。于是,我就念下一位證人的證詞。這位證人是消防隊隊長。事故發(fā)生后,他檢查了出事現(xiàn)場,他出言謹慎,說很多調(diào)查結(jié)果仍然有待于進一步分析。顯然,這位消防隊長對爆炸原因無法作出令人滿意的解釋。當(dāng)時好像發(fā)生了兩次爆炸:一次是壁櫥附近,第二次發(fā)生在壁櫥里面。似乎有一條燃燒過的痕跡,在把這兩個爆炸點連接起來。這也許只是巧合,也許就是人為的設(shè)計。這位證人覺得,爆炸物并不是賽璐璐,更像是某種易爆物。但這有待于進一步的調(diào)查。

接下來的證人是曼弗爾德太太。她的證詞跟赫爾德曼先生所說的大致相同。然后,就是警察局的法醫(yī)了。他介紹了尸體殘缺不全的情況,證詞里并無太多新的信息。最后,法官宣布休庭三周,等待現(xiàn)場勘查和尸檢進一步的結(jié)果。

“從這個報告,”我一邊說,一邊把報告折疊起來,“我看不出你能排除自殺的可能。如果爆炸正好發(fā)生在曼弗爾德獨自待在實驗室時,除了自殺,還會是什么?”

桑代克先生看著我,眼神是我早已熟悉的那種?!半y道就沒有他殺的可能嗎?”他問道。

“可是,”我反駁道,“比爾斯基離開后,實驗室除了曼弗爾德,再無他人了。”

“一點也不錯。”桑代克先生冷冷地說,“但那是在比爾斯基離開后。在那以前,實驗室不是有兩個人的嗎?”

不得不承認,我根本不曾想到這一點。我把當(dāng)時的情形在腦子里很快過了一遍,發(fā)現(xiàn)桑代克先生的觀察的確在理。曼弗爾德將值班員打發(fā)走時,比爾斯基是在場的。他因此知道,再也不會有人上來打擾了,爆炸物都是現(xiàn)成的。而且,比爾斯基是獨自下的樓,并不是由曼弗爾德先生送下去的。這一點,非同尋常。另外,他倆的會面說是為了交易,但現(xiàn)場并未發(fā)現(xiàn)珠寶,支票卻不翼而飛了。這就更是耐人尋味了。要是大額支票,差不多都是好幾張折疊起來的。一般來說,緊緊疊在一起的紙張是很難燃燒的。但在現(xiàn)場,卻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支票的蹤影。最后,比爾斯基這個人也甚為可疑。他是干什么的?顯然,不過是個贓物販賣者。那些贓物,應(yīng)該是在俄國動亂時期由搶劫或謀殺所得。

“是啊,”我承認道,“確實存在他殺的可能性。但是,除非有新的證據(jù)出現(xiàn),否則,這只能算一種推測而已。”

“杰維斯,”桑代克先生說,“我覺得,你忽略了現(xiàn)有事實。我們是到過第一現(xiàn)場的。爆炸發(fā)生后幾分鐘內(nèi),我們就到了現(xiàn)場,查看了尸體。就當(dāng)時看到的一切,我就作出了謀殺的推測了。今天早上,我們聽到的一切,更加證實了我的推測。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爆炸發(fā)生后的第二天,我就把這個推測告訴了法官和米勒探長?!?/p>

“那你肯定看到我漏過的證據(jù)了?!蔽艺f。

但桑代克先生搖了搖他的頭,把我的話打斷了:“你看到的和我一樣,杰維斯,只是你沒有認真去加以分析罷了。不過,現(xiàn)在還不算晚。你要是仔細回憶一下當(dāng)時的現(xiàn)場,再想想今天這兩個來訪者的介紹,我想,你就不會再覺得死者是自殺的了。”

我正要再問幾個問題,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很快,就傳來了敲門聲。我聽得出來,這是米勒探長來了,就起身去開門。

“案件的最新調(diào)查報告,我剛剛看過?!彼贿呎f,一邊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了下來,“雖然沒有太多新的證據(jù),單目前的證據(jù)證實了你的推導(dǎo)。比爾斯基跑路了,根本沒回旅館去。顯然,這是他早就計劃好了的,房間里沒留下任何值錢的東西。不過,他這么做并不聰明。無論如何,都會招致懷疑。那幾張支票是連續(xù)的,序號我們都知道的。當(dāng)然,目前還沒有兌現(xiàn)的。他的背景我們做過調(diào)查了,他人品堪憂,是個黑市販子,專門倒賣從可憐的俄羅斯貴族那里偷盜來的珠寶。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我們早已將他的相貌特征分發(fā)到了各個口岸。他的辨識度很高,跛著一只腳,還拄著根拐杖,右手只有四根指頭?!?/p>

桑代克先生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后問道:“還有其他線索嗎?”

“沒有。把他抓捕歸案前,沒什么可查的了。他到案后的定罪,我們會來找你幫忙的。對提供的證據(jù),你有絕對把握嗎?”

桑代克先生笑著搖了搖頭:“結(jié)案之前,我從來不會有絕對把握的,只能根據(jù)概率作出判斷?!?/p>

“這個我當(dāng)然明白?!泵桌仗介L說,跟我使了個眼色,以示會意,“不過,你的概率對我來說,就足夠了?!闭f完,他拿起帽子告辭而去,留下我們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此后一周里,關(guān)于曼弗爾德先生的事,我沒再聽桑代克先生提起過。我還想,他對此案不再有興趣了。顯然,錯的是我。

有一天晚上,他像是不經(jīng)意地,又說起了這樁案件來了?!澳壳盀橹梗匀粵]有比爾斯基的消息。時間卻在一天一天地過去,我想嘗試一下其他渠道?!鄙4讼壬f。

我以探詢的眼光看著他。

“有消息說,艾略特好像跟他有不正當(dāng)交易。我想明天去一趟艾略特家,看能否打聽到比爾斯基的下落?!?/p>

“但是,艾略特出國去了啊?!蔽也灰詾槿坏?。

“是的。不過,他太太在家的。他的事,她顯然悉數(shù)知道。我請了米勒探長同往,如有問題,就可以質(zhì)詢她。你要是有空,不妨一起走一趟?!?/p>

聽起來,這差事不太有什么驚奇之處??删蜕4讼壬裕麤Q定出手的事,往往能有意外收獲。所以,我準(zhǔn)備陪他們?nèi)ヒ惶恕λ峒暗南碓次矣行┖闷?,卻沒有太多過問??瓷先ィ桌仗介L跟我一樣,對桑代克先生的意圖并不很清楚。

第二天早上,米勒試圖從他那里套出話來,卻被他輕易搪塞過去了。“這次行動純屬試探。”桑代克先生說,“要是一無所獲,你們也不必失望了?!?/p>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還是抱著很大的希望的。”米勒邊說邊狡黠地瞥了桑代克先生一眼。

就這樣,我們出發(fā)了。

我知道,艾略特住在溫布爾頓的什么地方。我們乘坐火車到了溫布爾頓后,沿著一條寬闊又筆直的大街朝前走。沿途有不少分岔出去的窄一些的馬路。在一個路口,我發(fā)現(xiàn)一個男子站在那里,像是很注意我們似的。他看上去有些面熟。突然,他取下頭上的帽子,朝里面看了看,又戴了回去。然后,只見他轉(zhuǎn)過身,朝那條窄馬路快步而去。經(jīng)過那個路口時,我看見了他的背影,正在搜腸刮肚地想要知道他是誰,突然想起來,他應(yīng)該是一個叫巴爾博的退役軍官。偶爾,桑代克先生會請他來干些盯梢和放風(fēng)之類的活兒。

這時,桑代克先生停下腳步,滿臉疑惑,往四下里看了看:“恐怕我們走過了。我覺得,我們該在前一個路口拐彎的?!?/p>

聞言,我們轉(zhuǎn)過身去,回到那個路口。桑代克先生看了看路牌,上面標(biāo)的是曼道薩路。“對了,就是這條路。”他說。

我們拐了過去。順著這條路走到底,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這條街叫博爾納斯街。我記得,我在艾略特的信上見過這個地址的。

“他家在64號?!鄙4讼壬f,“街口的這棟是46號,下一棟是48號。他家應(yīng)該在這邊再往前一些,就是冒煙的那一家。說起這煙,好像是從窗戶里出來的。”

“是的。天??!”我一見,忍不住驚呼起來,“看上去像是樓梯的窗戶。但愿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家?!?/p>

然而,怕什么就是什么。我們走過去一看,正是要找的門牌號和住戶名字??觳饺サ介T前,上面沒有門環(huán)。米勒探長伸手,按響了門鈴。鈴聲在屋里回蕩,卻不見人來應(yīng)門。這時,上面敞開的窗戶里冒出來的煙霧越來越濃了。

“奇怪!”米勒一邊說,一邊緊按門鈴,“屋里好像沒人?!?/p>

“我覺得里面有人。”桑代克先生不動聲色道。

米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樓下的窗戶。“窗戶沒上鎖。”他說,“那邊來了個警察?!?/p>

果然,一個警察一邊仰頭看著路邊的房子,一邊快步走著??吹竭@邊的窗戶冒著黑煙,就匆匆趕了過來。

這時,桑代克先生已將上面的窗框拉了下來,正想要從那里爬進去。警察見了,厲聲制止。米勒探長馬上做了解釋,警察登時變得謙恭起來。跟在桑代克先生后面,我們都從這冒煙的窗口爬了進去。

“你讓警察先上樓,去通知一下屋里的人!”桑代克先生壓低嗓門,對米勒探長說。

米勒探長依計行事,轉(zhuǎn)身就給警察下達了命令。警察馬上沖上樓去,還大聲喊著。

米勒探長在走廊里一邊查找,一邊用鼻子使勁嗅著,一直來到了房門口。突然,濃煙中傳來了他的驚叫聲:“真是見鬼了!是制造煙霧的花炮。不知哪個混蛋從郵箱里丟進來的?!?/p>

米勒探長的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 一個惱怒不已的聲音:“你們瞎嚷嚷什么?你們到這兒來干什么?”

“你看不到房子著火了嗎?”警察訓(xùn)斥道,“還不趕快下來幫著救火!”

然后,就是一陣下樓的腳步聲。桑代克先生趕緊迎了上去,我和米勒探長緊隨其后。在樓梯口的一扇窗戶旁,我們跟下樓的人相遇了。彼此停下,相互打量著。跟警察一道下樓來的男子,顯得有些驚慌,這個不難理解。但他的驚慌中,還含著幾分敵意。

“誰在樓下放的煙霧花炮?”米勒探長厲聲問道,“聽到我們摁門鈴,為什么不開門?”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男子沉著臉道,“也不明白,這關(guān)你什么事?你是誰?來我家干什么?”

“這是你的家?”桑代克先生接過話頭,“這么說,你就是艾略特先生了?”

“別管我是誰!你們都給我出去!”

“可我必須問清楚你是誰。”桑代克先生口氣平和,卻是絲毫不打算退讓,“我是來找艾略特先生的,你就是嗎?”

“不,我不是。艾略特先生出國去了。你要是想給他寫信,知道他的地址后,我可以幫你轉(zhuǎn)寄給他?!?/p>

其間,我站在一旁,好奇地觀察這個陌生人,覺得他的樣子有些怪怪的。首先,他明顯戴著假發(fā)。其次,他刮過胡子的臉上有多處傷口,這說明他最近刮胡子的手法很生疏。透過他的眼鏡,可以看到他的左眼明顯斜視。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只耳朵:碩大無比,下面沒有耳垂,上端卻是尖尖的,像怪獸的耳朵一樣??粗亩?,他滿是刮傷的臉,還有那斜視的左眼,以及頭上的假發(fā),我滿心都是狐疑。接下來,我還發(fā)現(xiàn),他的鼻子明顯向左偏。我不自覺地瞥了桑代克先生一眼。

“能否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桑代克先生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叫——約翰遜,弗雷德里克·約翰遜?!?/p>

“是嗎?”桑代克先生說,“我還以為你是曼弗爾德,詹姆斯·曼弗爾德呢。實際上,我現(xiàn)在還是覺得,你就是曼弗爾德。我想,你的額頭右側(cè)應(yīng)該有一道疤痕的,就在假發(fā)下面。可以讓我們看看嗎?”

一聽桑代克先生提及那個名字,男子的臉立時變得鐵青了。他退了兩步,想往樓上跑去,卻正好被警察擋住了去路。就在他奮力掙扎時,米勒探長一把將他的假發(fā)拽了下來。他前額上的疤痕,登時暴露無遺。

這一刻,大家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了,像是固定在舞臺上的角色似的。過了一會兒,桑代克先生轉(zhuǎn)過身去,對米勒探長說:“我指控他——詹姆斯·曼弗爾德為謀殺斯蒂芬·比爾斯基的兇手?!?/p>

室內(nèi)是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突然,我們聽到大門打開了。隨即而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朝樓上喊:“這些濃煙都是怎么回事?。≌材匪?,你在上面嗎?”

在這里,我不想細說逮捕這對男女的情形。我不是警察,這種場面對我來說,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不過,當(dāng)時我們不得不待在現(xiàn)場,看到四個警察分乘兩輛汽車,將兩個犯罪嫌疑人從煙霧仍未散去的屋子里押送去他們該去的地方。等他們離開后,我們才得以來到開闊些的地方,然后朝火車站走去。

“這么說來的話,”米勒探長若有所思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比爾斯基先生?”

“最初也懷疑過他?!鄙4讼壬f,“不過,聽過律師和曼弗爾德太太的委托后,我就意識到,比爾斯基是受害者,兇手一定是曼弗爾德?!?/p>

“請你跟我們說說,”我說,“你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顯然,我太遲鈍了。好在米勒先生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在乎他會笑話我了?!?/p>

“你不是遲鈍,杰維斯,”桑代克先生說,“而是那天晚上你有些心不在焉了。當(dāng)時要是稍微留意的話,你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反常的跡象。比如說,你會注意到,尸體有的部位完全燒焦了?;馃饋淼臅r候,我們都看到了。當(dāng)我們趕過去時,火已經(jīng)撲滅了。這個過程不過幾分鐘,尸體在那么短的時間里是不會燒成那樣的。你也知道的,人的肉體是很不容易燃燒起來的。當(dāng)時尸體的情況表明,它是先被焚燒過,再被炸毀的。

“這一推斷,又可以從尸體焚燒的奇怪的不均勻狀態(tài)得到印證。右手完全燒焦了,并被炸成了碎片;左手只在表面有些燒傷。右腿整個不見了,左腿卻完好無損。整張臉被燒毀了,有些部位的頭發(fā)卻只是稍微燒焦了。

“發(fā)現(xiàn)這些疑點后,我對殘留下來的尸體碎片就做了更加仔細地檢查。很快,我又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疑點。左手上可以隱約見到另一只手的印跡,雖然不是很清晰,但無疑就是手印了?!?/p>

“這個我記得的?!蔽艺f,“當(dāng)時在場的警察認為,手印說明死者在事故發(fā)生的當(dāng)時是背著手站在那里的。我也覺得,他的說法不無道理?!?/p>

“你們這么想的原因在于,你們認定死者是現(xiàn)場的唯一活動者,那手印就應(yīng)該是他自己的。這么一來,誰也不會想要去查看一下真相了。細心查看了就會發(fā)現(xiàn),那是左手留下來的?!?/p>

“你說得沒錯。”我沮喪地回應(yīng)道,“聽說現(xiàn)場只有死者一人,我就沒太在意手印了。再說,它不過是幾個臟兮兮的痕跡罷了。你能肯定,那一定是左手留下來的嗎?”

“當(dāng)然?!彼f,“雖然很模糊,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來手指的不同長度的。而且,手掌邊上有一個大拇指的手印是朝外的。這個,你用右手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這樣一來,我就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留在左手上面的手印說明,犯罪現(xiàn)場有第二個人在。而這一點讓我立刻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起謀殺??紤]尸體那些無法解釋的地方,我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出事當(dāng)晚,陌生人來了,又走了。嫌疑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也就是比爾斯基身上。但曼弗爾德太太無意間說出的話,又為案件的破解提供了新的線索。你一定還記得,她告知說,她丈夫在案發(fā)的當(dāng)天早上,還打開了一瓶新的染發(fā)劑,并且非常用心地染了頭發(fā)。如此說來,曼弗爾德的頭發(fā)是染過的,而尸體的頭發(fā)并未染過。那么,死者就不是曼弗爾德了,遠遠出乎大家的意料。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只能是比爾斯基?!?/p>

“尸體頭發(fā)沒有染過,你是怎么判斷出來的?”我問。

“那不是判斷,是我看到的。你還記得嗎,右耳上面有一小撮頭發(fā)雖然燒焦了,卻不妨礙辨認。在那些頭發(fā)中,我看到了兩三根白發(fā)。當(dāng)曼弗爾德太太提起染發(fā)時,我就想到那些白發(fā)。你知道的,人們可以在金發(fā)中找到白發(fā),在新染的頭發(fā)中是不可能找到白發(fā)的。這樣,我就能斷定,尸體的主人應(yīng)是比爾斯基,而不是大家認為的曼弗爾德。

“這一推導(dǎo)一經(jīng)形成,就不愁找不到大量證據(jù)來佐證。首先,我們能夠理解尸體為什么焚毀得如此嚴(yán)重的緣由了,就是想要讓人難以辨認身份。不難發(fā)現(xiàn),尸體被毀最嚴(yán)重的部位,正是最易于辨認身份的部位。臉被完全燒毀,右手和右腳也被燒毀得殘缺不全——就是這些部位,能夠輕易透露出比爾斯基的個人特征,因為他的右手和右腳都有殘疾。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假牙,則是曼弗爾德有意放置的,目的在于迷惑大家。

“其次,就是那些奇怪的交易。我是這么想的。曼弗爾德先從克萊尼斯那里借了兩千英鎊,存在用艾略特的名字開的戶頭下。然后,又以艾略特的名義借給自己兩千英鎊,用這筆錢還給克萊尼斯。這兩千英鎊是他用自己的人壽保險作為抵押借貸到,保險受益人是艾略特?!?/p>

“可他什么也沒得到??!”我不以為然。

“恰恰相反。如果他證實了自己的死亡,就可以順利到手那兩千英鎊了。我想,他是這么謀劃的:殺死比爾斯基,用他的尸體制造和證實自己的死亡。等保險賠付后,帶著這筆錢,還有從比爾斯基那里奪取的珠寶,以及從銀行提取的五百英鎊,和情人遠走高飛。

“不過,這只是我的推測,還需要進一步證實。既然有了艾略特的地址,我就沒有浪費機會,雇用了我們的老朋友——退役軍官巴爾博先生前去監(jiān)視那所房子。他在艾略特家的馬路對面租了一套房子,對他們家全天候監(jiān)視。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那所房子里除了艾略特太太,還有其他人住著。一天深夜,他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從屋里出來,快步離去。巴爾博馬上緊隨其后,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直到陌生男人開始往回走,他才靠上前去搭話,一邊問路,一邊觀察他的模樣。巴爾博發(fā)現(xiàn),男子的長相跟我之前向他描述的完全相同。我當(dāng)時也說到了,曼弗爾德有可能會把胡子剃掉。等陌生男人回屋去了,巴爾博就給我發(fā)了信。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p>

“這還不能說是全部經(jīng)過?!泵桌仗介L笑道,“還有那個花炮呢。要不是哪個惡作劇的家伙把花炮塞進他家郵箱,我們怎么也進不去屋呢。我看,這算是一個最最驚人的巧合了?!?/p>

“是?。 鄙4讼壬f,臉上毫無表情,“想必是老天有眼吧?!?/p>

過了一會兒,我說:“這事對曼弗爾德太太的打擊太大了?!?/p>

“恐怕是這樣的?!鄙4苏f,“不過,總好過曼弗爾德攜情人卷款潛逃的好。無論如何,那個可惡的男人都會拋棄她的。真相大白了,至少,我們把她從背鍋巨債的窘境中解救出來了。從道義和法律的角度,我們都有義務(wù)來繼續(xù)對她的幫助?!?/p>

“你可真是古道熱腸啊!”米勒探長說,“不過,我對投放那個煙霧花炮是否合法,還沒有想清楚呢?!保ㄈ耐辏?/p>

(責(zé)任編輯:古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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