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丹文
(吉林大學文學院,吉林長春130000)
《十四行集》被認為是馮至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的巔峰之作,是中國詩歌史上十四行詩創(chuàng)作的代表。也就是在20世紀40年代初,馮至完成了“精神重塑”。在德留學期間,馮至大量閱讀和深入研究里爾克,1935年到1941年期間,他停下寫詩的步伐,專注于詩歌創(chuàng)作道路的探索。從整體來看,馮至的作品沒有李金發(fā)對怵目驚心、冷森可怖的著迷,也沒有郭沫若式激蕩的情感和激烈的靈魂拷問,他的作品大多持重,冷靜,從他舒緩優(yōu)雅的文字里,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內(nèi)里不斷自我否定的精神律動。詩歌中表現(xiàn)出來的藝術(shù)原則、所體現(xiàn)的精神追求,都與前期有很大不同,這當然離不開他的精神導師里爾克。
里爾克在《布里格隨筆》中說:“詩并不像一般人所說的情感(情感人們早就很夠了)——詩是經(jīng)驗。里爾克陳述了一系列在自然界和人世間應該經(jīng)歷的種種巨大和微小的事物。
在里爾克的表述中,眼睛是通往萬物存在的世界的窗口,詩人透過這扇窗同萬物產(chǎn)生“接觸”,就像樹干上產(chǎn)生分支,分支再生出分支,它們之間存在聯(lián)系,但聯(lián)系的規(guī)則又是捉摸不透的。以一物為起點,進入觀察—回憶—聯(lián)想—對比—再觀察這樣的思維程式當中,目的是以一物“觀看”宇宙,“認出他們所愛,他們所畏懼的,和一切不可思議的神秘”。這個經(jīng)驗,事實上就是“世界”,是包含著客觀存在和人的主觀意識的世界。在形成“詩”的過程,是客觀存在和主觀意識逐步靠近甚至是彌合,是“使音樂的變?yōu)榈袼艿?,流動的變?yōu)榻Y(jié)晶的,從浩無際涯的海洋轉(zhuǎn)向凝重的山岳”[1]?;剡^頭來,這個“經(jīng)驗”的開始,就是“觀看”。一個詩人如何去“觀看”,里爾克在一開始轉(zhuǎn)向“物”時就己經(jīng)宣稱,他要“更平靜地和以更大的公正觀看萬物”。與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把“物”僅僅當作對象的觀看不同,里爾克的“觀看”是一種克己的、謙卑的、虛懷的“觀看”,去脫離因襲的習俗,發(fā)現(xiàn)物的本質(zhì)。
馮至在《十四行集》里啟動了他的“觀看”,他靜心地體會宇宙人生的曠遠,在亂離時代,記錄下自己生命體驗。他贊頌著那些經(jīng)過一次交媾抵御一次危險就耗盡生命的小昆蟲,他靜靜地仰望著圣者般的“有加利樹”,伏在地上欣賞那叢白茸茸的鼠曲草,默默地看著一隊隊袱著貨物的馱馬在眼前經(jīng)過,看著周遭的蟲魚鳥獸,想象著人存在的本源……《十四行集》的最后一首,代表了馮至所理解的詩的認識功能,“我們聽過一夜風聲,看過了一天的草黃葉紅”,從日常生活積累了足夠多的經(jīng)驗,那么向何處去安排詩人在“觀看”后的思想呢?“但愿這些詩像一面旗幟,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體。”所謂把持不住的事體,是客觀存在和人的主觀感受契合后的混合體,這個混合體,就是詩所需的“經(jīng)驗”。
里爾克詩歌的魅力還在于“語言的精心制作”,以達到和詩歌所要表達的情感的相一致性。紀念蔡元培逝世一周年,馮至想起里爾克在戰(zhàn)爭時期聽到凡爾哈與羅丹相繼逝世的消息后,寫下了:“若是這可怕的硝煙消散了,他們將不復存在,他們將不能協(xié)助人們重新建設(shè)和培育這個世界了”?!拔覀兩钌畹馗械?,你已經(jīng)不能參加/人類的將來的工作……如果這個世界能夠復活,歪曲的事能夠重新調(diào)整。”[2]331都是在里爾克的詩句之上做的一些仿寫,但馮至在《外來的養(yǎng)分》一文中說,這樣的仿寫不是抄襲,而是完全出于情感的契合,在語言的精心制作上加以借鑒。
里爾克《致奧爾弗斯的十四行詩》中寫到了一棵樹:“那立著一棵樹,哦是純凈的超脫。”[3]231這里的大樹,比喻的是希臘神話中的詩人和音樂家奧爾弗斯,他的琴聲悠揚,讓萬獸陶醉,僅僅是傾聽,就在奧爾弗斯制造的這個純凈空間中找到了精神的歸宿。奧爾弗斯,象征的是一種力量,是一種偉大的精神向?qū)А?/p>
關(guān)于有加利樹,馮至住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的時候,在散文《一個消逝了的山村》中提到了有加利樹的存在,就如同里爾克筆下的奧爾弗斯,兩者都是某種力量的化身,是詩人身體里的“詩”。面對凋零的世道上所涌出的一股力量,馮至毫不猶豫地選擇其作為引導,匍匐在大樹之下,化為根下的泥土,個體的生命在此面前便顯得虛弱而渺小了。
里爾克認為,哀歌的真正意義,在于表達“對彼岸世界和此在的一種認可和贊美的態(tài)度?!痹凇抖乓林Z哀歌》中,他寫道“愿我有朝一日,在嚴酷的認識的中斷,向贊許的天使高歌大捷和榮耀?!保?]7馮至本就仰慕古今中外那些偉大的靈魂,他按捺不住要為他們唱響激情的贊歌。因此他選擇了蔡元培、魯迅、杜甫、歌德、梵高五人,有的是他直接的恩師(蔡元培),有的是不計“派別”(當時馮至和廢名、周作人等的關(guān)系更近一些),欣賞他的“大家”(魯迅),有的是隔著上千年的時空,教誨他流亡路上依然熱愛祖國和人民的詩人(杜甫),有的是他的“蛻變論”引導者(歌德),有的是到處燃著火焰的畫家(梵高),在歌唱和贊美之中,他褪去了少年的氣色,轉(zhuǎn)而似是成熟的哲人。我們從他以往的作品開始跟蹤,試圖從馮至詩歌中“我”的身份變化,來探索馮至的成長道路,以及這條道路上關(guān)于里爾克的種種痕跡。
1.“寂城”少年
他的第一首詩歌《綠衣人》,彼時他所生活的北京“一片灰色,街頭巷尾,到處是貧苦的和悲痛的聲音?!保?]門里門外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少年的他看見一位低頭送信的郵遞員,綠色點綴了灰色的這座“沒有花,沒有光,沒有愛”的“死城”。他幻想著,這些綠衣人,會怎樣在戰(zhàn)爭中改變渺小的個體和家庭的命運。他猜想綠衣人即將傳達的是可怕的厄運。早年,馮至有青澀少年注視灰暗世界的迷惘,有在充滿貧苦的形象和悲痛的聲音的北京城里生存的惶恐,有渴望愛意和溫暖的赤子面對多災多難的國家和民族的感傷情緒,和成人世界的焦灼與憤慨不同,他的感傷,帶著少年的印記。
2.迷惘的夜行者
“當你把花兒向他拋散時,便代替了我日夜祈求的淚落如雨——?!保ā度绻恪罚拔矣谰玫貜倪@夜色中,拾來些空虛的惆悵!”(《夜步》)1925年,李金發(fā)的《微雨》出版,象征主義像是刮到中國詩壇上的臺風,以丑為美的奇特方式將人內(nèi)心深處的感傷情緒渲染到極致,為詩人抒發(fā)哀怨、愁悶、惆悵等等情緒提供了認可。馮至在自身的經(jīng)歷、社會環(huán)境,以及西方的浪漫主義和現(xiàn)代主義的詩歌風潮影響的多種因素下,一度將“寂寞的情感”作為詩人的本質(zhì)特征。這時的他是迷惘的夜行者。
3.堅強的抗戰(zhàn)詩人
《十四行集》同前幾部詩集相仿的一點,是一眼望去,總能看到繁復的人稱代詞?!拔摇薄拔覀儭薄澳恪薄八麄儭?,但和先前以代詞來表現(xiàn)具體的自我和他者不同,《十四行集》的主體形象變得抽象了。在《祈禱書》中,人稱代詞在“我”(我們)和“你”之間保持平衡,甚至建立了幾乎完美的對稱,第三人稱幾乎被排除在外。人稱代詞的巧妙安排,不僅增強了詩歌的節(jié)奏感和聲音的和諧,同時向讀者強調(diào)了詩歌對象的主體地位,對象仿佛被詩人賦予了話語的權(quán)利,在詩歌文本中取得了支配地位,并在詩歌中做了“情感意志”的暗中增加?!段覀儨蕚渲贰妒裁茨軓奈覀兩砩厦撀洹分?,三個“我們”強調(diào)了說話的主體,我們不是指具有主觀能動性的同類,而是指同樣脆弱易逝的生靈?!队屑永麡洹分?,“我”對“有加利樹”的表白,同樣是通過第一和第二人稱來表現(xiàn)“我”對圣者般的“有加利樹”最真誠的敬畏。這里的“我”既是虔誠祈禱的他者,又是那一切喧囂的部分。在一切偉大的生靈面前,“我”再次顯示了渺小。
詩歌創(chuàng)作主題上的不斷開闊,源于詩人的視野的開拓和人生格局的不斷擴大,他曾說里爾克的詩:“他愛著一切,卻不寫自己的情感?!辈⒎抢餇柨瞬魂P(guān)注自己的孤獨和痛苦,而是里爾克書寫的是人類共同的情感,《我們準備著》,作為《十四行集》的第一首,在某種意義上為整部詩集設(shè)寫了基本的構(gòu)成框架:忍耐、承受,保持對某種“恩惠”的虔誠期待,在詩行中營造出一種潛在的張力,由此開啟馮至以及他的讀者們的探索之旅。馮至詩歌的偉大,就在于打破層層的障壁,打開生命主體的生命格局和審美視野。
在過去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馮至曾塑造感傷少年、迷惘的夜行者和荒原里的流浪兒的詩歌主體形象。在《十四行集》里卻隱匿了亂世,隱匿了遭遇,甚至隱匿了感傷的情緒,而用整個生命去“深深地領(lǐng)受”奇跡,去討論孤獨和生命的哲學,他感到“世界是深沉的,還有許多秘密未被揭示”。
蟬蛻的過程無疑是痛苦的,也絕非易事。但是一旦能真正感受到自己和宇宙成了一體,就能感受到在我們有限的形體里,有無限的生命?!伴]上眼吧!讓那些親密的夜,和生疏的地方編織在我們心里,我們的生命像那窗外的原野?!保ā段覀冇袝r度過一個親密的夜》)“我們隨著風吹,隨著水流,化成平原上交錯的蹊徑,化成蹊徑上行人的生命?!保ā段覀冋驹诟吒叩纳綆p》)[2]241宇宙萬物的生命都處于交流之中,生命和生命之間存在著內(nèi)在深層的聯(lián)系,在馮至看來,人與自然,與自然萬物之間,歷史與未來,靈與肉都處在生命交流的一種生生不息、和諧統(tǒng)一的狀態(tài)之中。這好像李廣田所說的“萬物皆被于我”,又好像嘗遍世間苦痛的佛徒。
1.對存在本源的好奇
馮至《十四行集》的第二十四首是《這里幾千年前》,張寬認為這首詩典型地體現(xiàn)了馮至受到里爾克的影響。在他看來,開始兩段中的“歌聲”和里爾克《給奧爾甫斯的十四行》中奧爾弗斯的歌唱有明顯的聯(lián)系。里爾克的歌唱具有包含的特性,超越了天空的變幻不定,他的存在顯現(xiàn)在綠草和青松上,顯現(xiàn)在萬物上,同樣也包含了世事滄桑和人類命運,使我們每個人的命運同萬物一樣成為它的表達方式[3]。這種影響的實質(zhì)恐怕不在于“歌聲”這一意象的巧合上,而在于馮至通過“歌聲”表達自我向存在本源的轉(zhuǎn)向。
2.對“孤獨”的領(lǐng)悟
馮至在《昆明日記》中寫到:“對著和風麗日,尤其是對風中日光中閃爍著的樹葉,使人感到——一個人對著一個宇宙?!保?]這樣的醒悟和馮至德國留學的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他親眼見證了德國法西斯如何上臺,去戕害那些弱小的生命。在那段時間,他大量地接受了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雅思貝爾斯“生命哲學”的影響,又將存在主義哲學思想和里爾克的“詩是經(jīng)驗”和歌德的蛻變論,灌注在他后來創(chuàng)作的《十四行集》中。在抗戰(zhàn)時期最苦悶的歲月里,他居住在質(zhì)樸的山野之中,每日到城中上課,飛機大炮從頭頂呼嘯而過。當社會一天天頹靡下去時,是自然讓原本長于表達對社會環(huán)境憂思和感傷情緒的馮至,發(fā)現(xiàn)了超越社會歷史的限制的“經(jīng)驗”?!妒男屑肥顾木裉幘秤辛苏Z言的載體。他在里爾克那里學會了“觀看”,學會去發(fā)現(xiàn)物體的姿態(tài)下去發(fā)現(xiàn)物體的靈魂,將有生以來沒有注意過的,用問題表達出來。
他懷著里爾克式的“觀看”的謙遜和虔誠,發(fā)現(xiàn)著“秋風里蕭蕭的玉樹”(《有加利樹》),“一叢白茸茸的小草”(第四首)、案頭擺放著的用具(第二十五首),甚至是幾只初生的小狗,他在這些生命的細微之處發(fā)現(xiàn)生命的“奇跡”?!段覀儨蕚渲烽_篇就寫:“我們準備著深深地領(lǐng)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跡。奇跡是“彗星的出現(xiàn),狂風乍起”?!板缧恰笔寝D(zhuǎn)瞬即逝的,而“狂風”也預示著風云變幻的時代。在這樣的瞬間,生命凝結(jié)成“屹然不倒的形體”。生命本是變動不止的,動態(tài)的生命又變成靜態(tài)的形體。在對抗“漫長歲月”的“一瞬間”,詩人發(fā)現(xiàn)了生命的細微之處和生命的“奇跡”。接下來,詩人“贊頌那些小昆蟲”[5]330,而昆蟲是脆弱的,正如我們脆弱的生命,詩人正是在無常之中,發(fā)現(xiàn)了渺小的偉大。這一切正是對自我之外所有神圣力量的虔誠領(lǐng)受,有限的生命在這樣的領(lǐng)受中獲得存在的意義。這種思想的一個重要理論資源就是里爾克。馮至曾說,里爾克告訴人們,人到世上來就是艱難而孤單的。可是面對悲壯的生命長河,里爾克發(fā)出了堅毅的聲音:贊美,贊美……
里爾克認為:“艱難而孤單,這就是生活的本質(zhì)。一個人若想有意義地生存,必須擺脫現(xiàn)成的習俗的庇護,要自己擔當生活中所面臨的種種挑戰(zhàn),成為真正獨立的個體?!崩餇柨藢ι目偨Y(jié),給了馮至以內(nèi)心恐懼的篤定,套用李廣田的感慨,所謂人生,何嘗不是永久在“警報”之中呢?只有那些正在“警醒”的人,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同時,易于感傷的他,找到一條“精神解脫之道”。
3.“學習死亡”
學習死亡是里爾克的核心思想,因為“像月亮一樣,生命肯定有一直背向我們的一面,這不是它的對立面,而是它們的補充,使它趨于完滿,趨于整齊,趨于真實,有效和圓滿的存在之境界和存在之球體?!保?]里爾克把排斥死亡看作是現(xiàn)代社會的“排拒”最集中的表現(xiàn)。他一再強調(diào),成就一個偉大的生的標志就是成就一個偉大的死,學習愛的同時就要學習死。
前面說過,《十四行集》中對眼前隨時都擁有又可能隨時消失的一切,有一種無力感,他曾兩次使用飛鳥的比喻,來描述這種精神狀態(tài)?!胺路瘌B飛翔在空中,它隨時都管領(lǐng)天空,隨時都感到一無所有。”[6]223他強調(diào)的是事物一體兩面的奇譎的聯(lián)系:完全擁有也等于沒有得到,處處為家也等于無處為家。
詩人沒有回避“生命的暫住”和無法把握“實在”的迷惘。同時,他成為了里爾克的“門徒”,在詩歌中展現(xiàn)了他“學習死亡”的歷程。他一邊化身“飛鳥”,又一邊懷著純潔的愛贊頌著生命。作為生命最具權(quán)威的儀式——生與死,其界限當是如何。因為生命存在本身的莊嚴和神圣,生與死也變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場神圣的儀式。在他看來,生與死不可分離,死亡不是生命的結(jié)束,而是生命存在形式的完成,是獲得永生的蛻變。生命中縱有惜戀纏綿的心境,憂郁感傷的情調(diào),縱有雄放曠野和沖淡內(nèi)斂的糾結(jié),凡此種種,都是生命主體手上自由的奇譎的筆,勾勒出生命的纖細縱深。“把殘殼都丟在泥土里,我們把我們安排給那個未來的死亡,像一段歌曲。歌聲從音樂的身上脫落,歸終剩下了音樂的身軀,化作一脈的青山默默?!保?]231死亡之時,就像枯葉落入泥土,化作一脈永恒的青山,這一過程,充滿了生命莊嚴的堅韌的沉實的美感。詩人在“有加利樹”上看到了這種美,“有如一個圣者的身體,升華了全城市的喧嘩”,“我把你看成我的引導,祝你永生,我愿一步步化身為你根下的泥土?!?/p>
馮至不止一次地在他傳記、書信、學術(shù)論文中提到里爾克對他的影響。里爾克是馮至打開其人生視野和創(chuàng)作視野的一扇窗戶,他汲取了經(jīng)過里爾克創(chuàng)新的十四行詩的詩歌技巧,學會了充滿理性色彩的不斷轉(zhuǎn)折的邏輯,學習了里爾克的詩學代表觀點——詩是經(jīng)驗,經(jīng)驗是詩歌工藝的打磨,經(jīng)驗是人的內(nèi)心和存在相碰撞之后的“世界”,詩歌創(chuàng)作,就是回到自己的內(nèi)心,去“觀看”,去思想,然后最大限度地表現(xiàn)“經(jīng)驗”。在詩歌內(nèi)容的研究上,里爾克帶領(lǐng)馮至走出了生命的框子,使眼睛看向窗外的世界。馮至從關(guān)注自己的內(nèi)心感受,轉(zhuǎn)而關(guān)注生命本體。以“自我”的探索,去思考宇宙,思考這世上一切事物的界限、溝通和交流。在里爾克的帶領(lǐng)下,他不斷地否定和超越自我,完成了這部被稱作是“一部生命沉思者的歌”的十四行詩,終究寄托著他對生命的渴望和熱愛,對生命理想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