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宏

（陜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一、引言

“高級英語”是針對英語專業(yè)高年級學生開設的主干專業(yè)必修課程，旨在鞏固與強化學生的英語語言綜合運用能力以及整體素質(zhì)。教育部制定的《高等學校英語專業(yè)英語教學大綱》指出：“高級英語是一門訓練學生綜合英語技能尤其是閱讀理解、語法修辭與寫作能力的課程。課程通過閱讀和分析內(nèi)容廣泛的材料，包括涉及政治、經(jīng)濟、社會、語言、文學、教育、哲學等方面的名家作品，擴大學生的知識面，加深學生對社會和人生的理解，培養(yǎng)學生對名篇的分析和欣賞能力、邏輯思維與獨立思考的能力，鞏固和提高學生英語語言技能。”[1]23“高級英語”的教學目標不但包括學生的語言綜合運用能力，還包括英語文化知識面的拓展與邏輯思維能力的加強等方面。它的教學對象是已經(jīng)掌握了一定的英語語言基本技能的英語專業(yè)三、四年級學生，因此是學生基礎階段語言學習的進一步發(fā)展與延伸。筆者結(jié)合近年來在“高級英語”教學上的經(jīng)驗與體會，并以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的張漢熙主編《高級英語1》（第三版）為語言教學材料，①具體探討篇章語言學的語言教學觀對“高級英語”教學帶來的啟示，以期為“高級英語”的課堂教學實踐提供一定的參考。

二、篇章語言學

篇章語言學（text linguistics）研究肇興于西方，隨后在語言學、外語教學、翻譯學、文學批評、文化學、社會學研究等領域產(chǎn)生較大影響，它在國內(nèi)尚有“語篇”“辭章”“話語”等不同表述。顧名思義，篇章語言學的研究對象是“篇章”。韓禮德認為：“篇章是實際使用的言語單位，它不是像句子成分或整句那樣的一個語法單位，不能用長度確定它。”②波格然德和德萊斯勒合著的《篇章語言學導論》一書中提到：“篇章可以定義為符合七條篇章性標準的交際行為，即銜接（cohesion）、連貫（coherence）、情景性（situational）、意 圖 性（intentionality）、可 接 受 性（acceptability）、信 息 性(informativity)和跨篇章性(intertextuality)。”[2]11夸克等人認為：“篇章是實際使用中的得當連貫的語言片段?！盵3]1423王宗炎對于篇章做出如下定義：“口頭或書面語一個單位，或短或長。一個語篇可能只有一個詞，如書寫在出口處的Exit；也可能是很長的一段話或文字，如一次布道、一本小說或一場辯論。要參照上下文去理解一個語篇，才能理解得全面。語篇的功能有警告、指示或表示某種心理等等?！盵4]69胡壯麟認為：“語篇指任何不完全受句子語法約束的在一定語境下表示完整語義的自然語言。它是協(xié)調(diào)詞匯學、句法學、音系學、和語義學（包括語用學）的語言學分支，目的是為了通過語言這個媒介實現(xiàn)具體的交際任務或完成一定行為?！盵5]2劉辰誕認為：“篇章指的是一段有意義、傳達一個完整信息、邏輯連貫、語言銜接，具有一定交際目的和功能的語言單位或交際事件?！盵6]3

盡管國內(nèi)外學者對“篇章”概念的界定不盡相同，但我們?nèi)匀豢梢詮闹锌偨Y(jié)出篇章語言學的一些基本共性特征：第一，就語言的形式標記而言，“篇章”是針對“詞”“句子”提出的，盡管存在少數(shù)以“詞”“句子”為單位的篇章形式，但篇章通常表現(xiàn)為具有一定長度的句子組合；第二，就語言的語義表達功能而言，衡量“篇章”的標準通常以是否傳達了相對完整的語義信息，并完成了預定的交際任務；第三，銜接與連貫是篇章語言學研究中的重要核心概念之一，它們既屬于形式范疇，又屬于語義范疇，而缺少了銜接與連貫的語言單元不能被稱為“篇章”；第四，“篇章”的形成離不開預設語境的制約作用，即研究對象并非靜止孤立的語言形式，而是對特定語境中語言功能的研究，是對“使用中語言”(language in use)的研究。因此，篇章語言學對于語言的研究范圍大大擴大了，不但涵蓋了語言本體論的研究，而且還延伸到社會與文化等多個領域，而這些正是傳統(tǒng)語言學研究所忽視之處。具體而言，篇章語言學自身的獨特研究視角使其與專注于“詞本位”“句本位”的傳統(tǒng)語言學研究方法迥然不同。它不再只是聚焦于語言形式的研究，而是融合了語用學、文體學、文化學、修辭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很多領域的內(nèi)容，從而使得與語言學相關的諸多領域都被囊括其中。篇章語言學從誕生之日起就引起了研究者的極大興趣，各家嘗試將其運用于人文學科的各個領域，并且在很多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當然，它首先要得益于篇章語言學自身研究所具有的堅實理論基礎與開闊的視角。

三、“高級英語”教學的篇章語言學視角

篇章語言學研究領域中的一些重要內(nèi)容對于“高級英語”教學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而其中的銜接與連貫（cohesion and coherence）、篇章策略與篇章類型（text strategy and text type）、篇章的語境（text context）等概念對于“高級英語”教學的觀照作用尤為突出。因此，以篇章語言學為視角，可以更加突顯“高級英語”課堂教學中“三個側(cè)重”的教學目標，從而提升“高級英語”課堂教學的效果與質(zhì)量。

1.側(cè)重于閱讀與寫作能力的提高

銜接與連貫是篇章語言學研究的兩個核心概念?！般暯印敝钙略~匯和語法方面的手段（device），而連貫則是通過這些手段所達到的效果（effect）。篇章只有做到了形式上的銜接與語義上的連貫，它才能達到完整傳遞信息并進而進行正常交際的目的。由于篇章通常表現(xiàn)為超出一個單詞或句子的語義單位，因此句子內(nèi)部或相互之間一般都有各種各樣的詞匯或語法標記將其聯(lián)結(jié)起來。韓禮德將銜接手段歸納為五種：照應(reference)、替代(substitution)、省略(ellipsis)、連接(conjunction)及詞匯銜接(lexical cohesion)。[7]6而篇章的銜接手段中有些較為直觀并可以明顯覺察到，有些則隱含在篇章內(nèi)部句子之間，它需要研究者仔細的分辨才能對于篇章內(nèi)部銜接手段有著清醒的認識。

“高級英語”授課教師在課堂上應該引導學生關注篇章的銜接手段以及所達到的連貫效果，使學生對篇章的脈絡層次有一個初步的印象，然后深入到篇章內(nèi)部進行銜接與連貫的細致分析。需要說明的是，對篇章的銜接手段與連貫效果的分析并不等同于對篇章層次的大致分段。篇章分段是以篇章的內(nèi)容作為衡量標準對于篇章的結(jié)構層次進行一個大致分割，而銜接與連貫則仍需考慮到語言形式層次上的銜接手段以及語義上的連貫效果，因此它更加側(cè)重于篇章的語言形式層面，并由此引申到語義層面的探討。下面是張漢熙《高級英語1》教材中第14課“Speech on Hitler’s Invasion of the U.S.S.R.”中的一句話：

On the contrary, we shall be fortified and encouraged in our efforts to rescue mankind from his tyranny.We shall be strengthened and not weakened in determination and in recourses.

詞匯重復是詞匯銜接的重要手段，它不但包括相同詞匯的重復，而且包括同義詞和近義詞的重復。近義詞內(nèi)又包括“概括詞”與“下屬詞”相呼應形式的重復。篇章內(nèi)部在不引起累贅表達的前提下進行適當詞匯重復可以達到突出主題與中心思想的目的，從而起到組織篇章的作用。上面丘吉爾演講的摘錄中巧妙地用了fortified, encouraged,strengthened,not weakened等同義詞、近義詞等詞匯重復手段鮮明表達了丘吉爾當時對抗希特勒法西斯侵略主義的決心與態(tài)度，而讀者并未因此而感到行文拖沓乏味，反而對于丘吉爾當時的演講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

閱讀與寫作能力是學生綜合英語技能培養(yǎng)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多數(shù)英語專業(yè)高年級學生雖然具備讀懂篇章的基本能力，但一個顯著的問題是閱讀速度較慢，這與學生忽視篇章的銜接手段與連貫效果有一定的關系。如果教師在課堂上積極引導學生尋找顯性與隱形銜接標記，關注篇章連貫效果，則可幫助學生理清篇章內(nèi)句子間的“銜接關系”“層次結(jié)構”“邏輯關系”以及“謀篇布局”，這無疑可以大大提高閱讀效率。同時，如果學生對篇章的銜接與連貫予以細致分析，則可在寫作中有意識地借鑒模仿，并逐漸將篇章的銜接與連貫的意識轉(zhuǎn)化到寫作之中，就會避免寫出“支離破碎”，缺乏語義連貫的文章?？傊云抡Z言學為視角，幫助學生分析篇章結(jié)構、理清銜接手段與連貫效果，可以幫助學生有效提高閱讀與寫作能力。

2.側(cè)重于文體學知識的培養(yǎng)

篇章語言學研究同文體學研究有著密切的關系。文體學的研究對象是各種語篇在語音、詞匯、句法、修辭等層面上突出的語言特征以及他們在具體語境里的交際效果。王佐良曾言：“文體學還有一功，那就是使研究者的注意力從單詞、單句進到一段落、一整篇。語言的功用之一正是能夠聯(lián)句成文，而研究語言能否運用于某一場合，也不是只看單詞單句，而還要看整篇談話或文章?！盵8]147胡壯麟認為：“當代文體學的研究已日益依靠語篇研究的成果，理論上和實踐上均有得益。語篇研究告訴我們，各種語體，包括文學語體都受語言使用者的認知能力和相互關系，所采用的表達方式，所要表達的語義，使用語言時的語境和具體情景制約的。更主要的是這些特征往往在具體語篇中有所反映?！盵9]19篇章策略和篇章類型的研究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種文體學研究。篇章具有不同的分類標準：從交際方式和場合劃分，有口語體和書面體，非正式語體和正式語體之分；從功能角度可劃分為實用文體、廣告文體、科技文體，文學文體等，而文學文體又可進一步劃分為詩歌、散文、小說和戲??；按文體寫作特點可分為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描寫文等；以文體內(nèi)容可劃分為人物傳記、軍事戰(zhàn)爭、地理天文、科技發(fā)明、偵探冒險等不同類型。文體分類法有助于學生從整體上熟悉各種篇章的特點，并為進入文本細讀打下基礎。

“高級英語”教材所選文章題材廣泛，目的為了使學生熟悉各種文體的英語表達和語篇特點。教師在課堂上不應僅僅局限于對課文或某一段落中心思想的總結(jié)與歸納，而應根據(jù)實際情況，在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礎上，運用文體學知識幫助學生分析篇章類型與文體風格。這樣學生在以后的英語閱讀和學習中就會有意識地辨識不同文體的英語表達和篇章特點?！陡呒売⒄Z》中第二 課“Hiroshima—the “Liveliest City in Japan”為一篇新聞特寫（feature），它不同于一般的紀實性故事報道，其背后反映出作者對于二戰(zhàn)期間美國向日本廣島投放原子彈的鮮明立場與態(tài)度。讀者只有認清了原文的獨特文體風格，才能進而對作者的寫作目的、寫作手法，以及創(chuàng)作主旨等內(nèi)容進行分析?！案呒売⒄Z”授課教師應該向?qū)W生著力講解這篇文章的文體風格，這應成為課堂教學的重點所在，在此基礎上有關課文的語言與思想內(nèi)容的探討才能順利展開。因此，以篇章語言學視角對“高級英語”教材中的篇章類型進行文體分析，探討篇章形式的標記、表達風格、作者身份、修辭特征等具有格外重要的意義。它們是學生進一步深入閱讀篇章的前提，也是學生充分理解篇章內(nèi)容的基本保障。“文體分析的價值就在于為學習者提供了一種手段，使他能夠把一篇文學作品與他自己對于語言的感受聯(lián)系起來，從而使他的感受更進一步?！盵10]5-6

3.側(cè)重于人文知識的滲透

語篇交際的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同語篇產(chǎn)生的語境有很大的關系，為了達到語篇意義交際的連貫性，語篇使用者必須對語篇產(chǎn)生的背景有所了解。“由于語言和語境之間的相互影響、互為前提的關系，任何篇章都是一定語境的產(chǎn)物。在生產(chǎn)篇章時，篇章生產(chǎn)者將篇章置于一定的社會、語言和物質(zhì)世界（統(tǒng)稱語境）的制約之中。”[11]84由此可見，篇章語言學中的語境概念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胡壯麟談到語境概念時指出：“它可以指語篇內(nèi)部的環(huán)境，即‘上下文’（linguistic context）；它可以指語篇產(chǎn)生的周圍情況、事件的性質(zhì)、參與者的關系、時間、地點、方式等，可稱之為‘情景語境’（situational context）；它可以指說話人所在的言語社團的歷史文化和風俗人情，屬該言語社團的人一般都能理解其在語篇中的意義，可稱之為‘文化語境’（cultural context）。這三者都有助于理解語篇的意義和交際意圖，從而使語篇保持連貫性?！盵12]19

一般說來，英語專業(yè)學生在前兩年的英語學習中已經(jīng)具備了基本的英語運用能力。如果學生在“高級英語”課前認真準備，他們對課文內(nèi)容的理解相對要容易一些，因為他們可以通過查閱字典，分析句子結(jié)構，細讀篇章文本等手段來理解文章內(nèi)容。對于個別重點難點，教師可以有選擇地予以講解。此外，教師的授課重心應該放在“情景語境”和“文化語境”的解讀上。任何一個篇章都不可能在真空中產(chǎn)生的，都有其寫作的時間、地點、歷史、社會背景等。為了保證學生對篇章內(nèi)容的充分理解，教師應在課堂上就作者簡介與課文寫作背景等“情景語境”進行發(fā)揮闡釋。另一方面，由于《高級英語》中篇章的作者大多出生在英語國家，文章必然會打上英語文化的深刻烙印。教師應就其中涉及到的相關文化內(nèi)容進行重點介紹，探討中西文化的不同表現(xiàn)以及其背后的深層原因，進而培養(yǎng)學生英語學習過程中的跨文化交流意識?！案呒売⒄Z”課文均選自地道的英語原文，為學生知識面的拓展和文化視野的開闊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例如，第11課“The Way to Rainy Mountain”中就貫穿了大量的北美印第安文化，教師需要在課堂上對此進行詳細的講解。

“高級英語”授課教師在人文知識的滲透過程中不必拘泥于固定的教學模式，也并不一定由教師本人唱獨角戲。例如，可采取任務型教學方式鼓勵學生課前準備，課堂上通過個別學生陳述、分組討論、教師總結(jié)等方式來激發(fā)學生在“高級英語”課堂學習上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教師通過篇章背景知識介紹與相關問題的討論等活動，無疑可以提升學生的人文知識素養(yǎng)，引導他們對社會和人生的正確理解，同時提高他們的文學鑒賞能力、邏輯分析以及獨立思考的能力。如果做到了這些，“高級英語”教學就不應是一門僅僅以提高學生語言技能為最終目標的課程。它通過具體篇章的分析和欣賞，將會在學生心智的啟迪、視野的開拓、思維的磨煉等方面發(fā)揮巨大的作用。

四、結(jié)語

篇章語言學的研究范圍及其呈現(xiàn)出的特性與“高級英語”的教材特點、教學任務以及教學目標的互通之處決定了兩者之間的緊密關聯(lián)，尤其體現(xiàn)在前者對于后者教學實踐的重要指導作用。具體說來，“高級英語”教學應側(cè)重于拓寬學生英語語言的綜合運用能力，也就是學生四種能力的進一步深化與提高，即“語篇分析能力、文體分析能力、文學鑒賞能力和跨文化交際能力”。[13]142而這些又在篇章語言學的研究領域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隨著國內(nèi)外語學習的普及，高校英語專業(yè)的培養(yǎng)目標與要求也面臨著新的時代挑戰(zhàn)，因此以“高級英語”的課堂教學為載體，加強具體教學過程中語篇意識，無疑可以避免過于拘泥于詞匯釋義、句子結(jié)構分析的那種“見樹不見林”的傳統(tǒng)英語教學模式，從而在更高層次上提升英語專業(yè)學生的整體素質(zhì)。因此，從長遠的眼光來看，英語學習過程中的篇章語言學視角對于英語專業(yè)的人才培養(yǎng)提供了一種不乏借鑒意義的嶄新途徑。

注釋：

①張漢熙主編；王立禮編.高級英語.1（第三版）[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1。

②轉(zhuǎn)引自劉鴻紳.篇章語言學的發(fā)展史及其研究領域（上）[J].國外語言學,1983(3)：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