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超 吳海江
【提要】澄清中國道路的歷史超越性,是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廓清“不變”進而增強道路自信的重要前提。在比較文明論視野下,其可統合為三個維度:在目的論維度,超越外在于人的“精神至上”與“增長崇拜”,將文明發(fā)展落腳于滿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在方法論維度,超越“虛無主義”與“浪漫主義”,在守正創(chuàng)新中實現文明躍遷;在關系論維度,超越“文明優(yōu)越”與“文明沖突”,開啟文明共生的新紀元。
當今世界正處于大發(fā)展大變革大調整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形勢呈現出高度的不穩(wěn)定性、不確定性與不可預見性。新冠疫情又進一步加劇了復雜局勢,對中國道路的“肢解”“誤解”與“曲解”借以甚囂塵上,損害著中國的國家形象與道路自信。基于此,為中國道路“正本清源”就顯得極為重要?;仡檶W界的既有研究,不僅要立足中國道路的基本內涵、機制保障、歷史進程、經驗總結等闡釋路徑,也要在比較文明論的視野下揭示這一具有穩(wěn)定價值立場與實踐取向的原創(chuàng)性道路的本真意蘊及其歷史超越性。將這一任務向前推進,對于增強中國發(fā)展的戰(zhàn)略定力,進而實現“破局”“立局”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需要特別指出,在比較文明論視野下考察中國道路,并非以先驗主義的獨斷論方式預設不同文明形態(tài)的“高下”,而是將中國道路的文明意蘊與既有文明觀而非文明實體進行比較分析。所證成的“超越性”也根本區(qū)別于“優(yōu)越性”,其指向不是建構確定性的“文明模板”,而是基于文明多樣性的前置立場為人類文明良性發(fā)展與交互提供“中國方案”。
無論在西方或是東方,“文明”都是一個古老話語。根據詞源學考證,西方話語中“文明”的詞根civitas、civilis最早可追溯于1世紀。中國也早在《周易·大有》中便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1]的文明話語使用。但是直到18世紀初,“文明”才開始用于解釋民族國家這一綜合行為體。在各國思想家以本國為范本探索文明本質的過程中,逐漸衍生出兩種具有代表性的文明觀:其一遵循“精神至上”,以黑格爾為代表,他將文明的發(fā)展視為理性的自我超越,認為理性有自身的運演邏輯,人類文明則是這一邏輯的外在表現。對文明的抽象理解使此類文明觀只見“終極關懷”不見“現實的人”的“現實生活”。其二可歸納為“增長崇拜”,以孔德為代表,他試圖通過物理學、數學的量性方法審度文明,將“主體性”等同于“主觀性”,認為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就是不斷破除主觀性而走向徹底的實證主義,并以此為基礎實現經濟快速發(fā)展與生產力進步的過程。
馬克思承認理性的高揚之于文明發(fā)展的象征意義,但同時否定外在于人的“絕對精神”“絕對理性”的實存,強調理性并非無對象的自我規(guī)定,而是獲得于并服務于人的“感性對象性活動”;同時,無論是經濟增長還是與之相關的作為人類文明發(fā)展客觀決定性因素的社會生產力的進步,都一定程度上構成文明發(fā)展的現象學反映,但均非文明發(fā)展的最終落腳點。因為“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種關系回歸于人自身”[2]。并且“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3]。馬克思認為,文明的發(fā)展要實際改善“現實的人”的境遇并轉化為內在的主體性力量,并最終指向于一切人的解放與人的一切解放,而其重要的前置因素便是普遍的人的需要的滿足。一定的文明發(fā)展道路如果不能依托經濟增長與社會生產力的進步為此創(chuàng)造條件,便理應被超越。由此,馬克思在理論上完成了“文明”向“人類文明”的復歸。在馬克思主義文明觀的指導下,中國道路既統合了終極關懷與現實關懷,又在不斷解放和發(fā)展生產力的前提下避免落入“見物不見人”的“增長強制”的異化發(fā)展邏輯,將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錨定為文明發(fā)展的出發(fā)點與落腳點,從而在目的論維度實現了對“精神至上”與“增長崇拜”的雙重超越。
首先,中國道路實現了社會發(fā)展與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共進。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盵4]個體需要的滿足與社會發(fā)展并非割裂或對立的關系,而是內在于社會發(fā)展之中并以社會的發(fā)展為前提?;隈R克思主義的科學認識論,中國道路將社會發(fā)展與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視為文明發(fā)展的“一體兩面”。經歷了從“兩種文明”到“三位一體”“四位一體”,再到“五位一體”的認識的深化,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會文明、生態(tài)文明整體性推進的文明發(fā)展格局得以形成。各文明要素內嵌著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共同價值目標,創(chuàng)設了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全方位、全領域的社會外部條件。面向新時代,也應著眼于“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這一客觀現實,以社會的平衡和充分發(fā)展祛除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外部制約因素。
其次,中國道路以滿足最廣大人民需要為旨歸?!霸鲩L崇拜”的文明觀無原則追求資本增殖與技術進步,缺乏文明發(fā)展的人學考量,將人民視作推動文明發(fā)展的工具而不是目的,其結果必然導向人的需要及人的社會關系的異化;“精神至上”的文明觀本質上是一種精英史觀,人民被視為文明的“搭便車者”甚至文明進程中的消極力量,被排除在文明發(fā)展的視域之外。中國道路顛倒了以上兩種文明觀的“頭腦倒置”,不僅看到人的需要的滿足對于文明發(fā)展的內在規(guī)定性,更是完成從滿足少數人的需要向滿足最廣大人民需要的文明目的論的歷史性轉換。從中國道路的形成與發(fā)展來看,其肇始于最廣大人民的國家獨立與民族復興的需要,為人民在艱苦的理論與實踐探索中選擇和創(chuàng)造,在根本上反映著人民的首創(chuàng)精神與根本利益。“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動力?!盵5]從中國道路的實際效果來看,其在歷史性展開的過程中始終通過不斷滿足最廣大人民需要來完成自我確證。具體來說,無論是宏觀上的“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戰(zhàn)略構想,還是微觀上的“鄉(xiāng)村振興”和“精準扶貧”的政策導向,總是圍繞著“最廣大人民的需要”這一核心指向,在確保文明發(fā)展持續(xù)性的前提下使人民最大化地共享文明發(fā)展的成果。正如習近平指出:“讓人民過上好日子,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盵6]“小康路上一個都不能掉隊!”[7]將人民作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同時“一個都不能掉隊”,是對中國道路文明歷史超越性的最好詮釋。
最后,中國道路塑造著人民“積極的需要”?!皾M足人民需要”既包含“供給側”的方面,也具有“需求側”的維度。馬克思深刻地指出:“創(chuàng)造出現代社會在本身經濟因素作用下不可遏止地向其趨歸的那種更高形式,他們必須經過長期的斗爭,必須經過一系列將把環(huán)境和人都加以改造的歷史過程。”[8]在馬克思看來,文明的發(fā)展離不開人的發(fā)展,對于人的需要的滿足應以人的需要的合理性為前提。對此,馬斯洛曾將人的需要劃分為生理、安全、歸屬與愛、尊重和自我實現五個遞階層次,認為人的發(fā)展是不斷產生和實現更高層次需要的過程。但現實證明,低層次需要的滿足并非必然生成高級需要,“自我實現”的標準也由于個體差異而難以定義。如果無限制地以滿足人民低層次的需要為文明發(fā)展的準繩,甚至形成“自我實現=消費”的扭曲價值觀,則會造成嚴重的社會與生態(tài)危機,使文明的發(fā)展難以存續(xù)?;诖?,中國道路拒斥社會與個人分離的“原子式個人”的原則,在實踐中探求文明發(fā)展與人的需要滿足的共同實現,塑造著人民“積極的需要”。從“培育四有公民”到“培養(yǎng)時代新人”,從“社會主義榮辱觀”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國道路始終重視有利于文明發(fā)展的主體性的塑造,保證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的內在特質同樣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與長遠利益。
“虛無主義”是懷疑主義的極端形態(tài),其拒絕承認文明的繼承性與漸進性,否定本文明發(fā)展的歷史,“全盤西化”是其鮮明表現?!昂诖录焙?,福澤諭吉拋出了著名的“脫亞論”,試圖消解自身“亞洲文明”的屬性以實現快速發(fā)展:“我國不可猶豫等待鄰國的開明來共同復興亞洲,毋寧脫離其隊伍,與西洋文明國共進退?!膊豢梢蛳掂弴貏e客氣,必須依西洋人對待他們的樣子加以處理?!盵9]虛無主義文明觀雖然短期加速了日本的現代化,卻也造成了嚴重的社會撕裂與文化危機,成為推動日本走上軍國主義道路幾乎“一億玉碎”的重要動因。
在理性高揚與工業(yè)無限制擴張的歷史背景下,西方思想家敏銳地洞察到隱藏在繁榮背后日益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戰(zhàn)爭頻仍與道德滑坡等社會問題。弗洛姆尖銳地指出:“除非歷史的道路改換了方向,全世界的人類都將喪失其為人的品質,成為無靈魂的機器人,甚至于自己不覺得這樣。”[10]然而,明晰現代文明癥結的“理路”并不等同于準確錨定文明發(fā)展的“進路”,對于現代文明的“冷思考”部分地導向了對于文明發(fā)展前進與上升的總趨勢的否定,由此形成了浪漫主義文明觀,其將人的感性和本能視為文明產生和發(fā)展的根本動力,主張徹底拋棄現代文明回到前現代社會。馬爾庫塞認為,現代文明本質上是一種壓抑性的文明,其不斷創(chuàng)造出虛假的需要,使人在對物質的無限追求中為物所奴役,“人—人”關系被“人—物”關系所替代。要從異化的社會關系中解放出來,就要進行一場“本能革命”,釋放被現代文明所壓制的人的原始本能,使藝術與愛欲成為解放的力量。對此,馬爾庫塞號召以“大拒絕”的態(tài)度對待現代文明,即拒絕既有話語體系、拒絕商品、拒絕教育等一切生活秩序化的象征。湯因比則在展望21世紀時直接將GDP定義為“人類受損害的程度”,認為現代人類文明的走向不是通向進步而是墮落,因此要懸置科學技術,使人類文明回到田園牧歌的古典時代。
實際上,無論“虛無主義”或“浪漫主義”文明觀,都存在方法論謬誤。前者忽視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試圖通過徹底顛覆本國文明而實現文明創(chuàng)新,其本質是將文明進程中的主體性錯認為主觀任意性,從而陷入唯心史觀。正如馬克思所指出:“人們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chuàng)造?!盵11]處理好文明繼承與發(fā)展間的關系是正確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以推動文明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的前提;后者則缺乏歷史辯證法的向度,沒有看到現代文明的歷史進步性,以“拋棄”而非“揚棄”的原則對待現代文明,寄希望于通過文明的倒退解決現實的文明問題,其結果必定是開歷史的倒車。相比之下,中國道路堅持“守正”與“創(chuàng)新”的辯證統一,既“不忘本來”又“面向未來”,從而在方法論維度實現了對“虛無主義”與“浪漫主義”的超越。
一方面,以“守正”為“創(chuàng)新”明確方向。所謂“守正”,即承認文明發(fā)展的承續(xù)性,從本文明的歷史中尋找解決現實問題的答案。毛澤東強調:“今天的中國是歷史的中國的一個發(fā)展:我們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者,我們不應割斷歷史。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以總結,繼承這一份珍貴的遺產。這對于指導當前偉大的運動,是有重要幫助的?!盵12]習近平也多次指出:“不忘本來才能開辟未來,善于繼承才能更好創(chuàng)新?!盵13]中國道路既遵循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又繼承了中華優(yōu)秀傳統文化中支撐民族情感的崇高精神與道德價值,同時深刻把握社會主義革命、建設、改革實踐中探索和證明的歷史經驗與發(fā)展規(guī)律,從而避免落入西方話語陷阱而導向虛無主義的自我解構,在保持著自身文明底色的同時始終堅定走向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共產主義文明形態(tài)的終極關懷,為“創(chuàng)新”指明了正確的方向。
另一方面,以“創(chuàng)新”完成“守正”的真理性確證?!笆卣睘橹袊缆分该髁宋拿靼l(fā)展的總方位,但文明進程中不斷涌現的新問題不能簡單依靠“守正”得以解決,需在“守正”的基礎上基于特定的歷史方位的現實問題進行針對性的“創(chuàng)新”。中國是后發(fā)現代化的國家,具有傳統與現代元素交織的時空壓縮性,這決定著中國道路面臨著實現現代化轉型與規(guī)避西方現代文明弊端的雙重任務。馬克思指出:“自我異化的揚棄同自我異化走的是同一條道路?!盵14]中國道路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不能無視西方現代文明取得的積極成果而陷入“歷史的反復”,“自我異化的揚棄”只有在理論與實踐中借鑒“自我異化”合理性因素的前提下才得以完成?;诖?,對于西方現代文明積極成果的引進、消化、吸收應當是中國道路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重要方面。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道路必須完整經歷資本主義的歷史階段,規(guī)避西方現代文明的弊端同樣是中國道路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內在規(guī)定性。中國道路圍繞提高資本駕馭能力這一破題的關鍵,在“守正”的基礎上通過系統的理論創(chuàng)新、制度創(chuàng)新、實踐創(chuàng)新、文化創(chuàng)新不僅發(fā)揮“資本的偉大文明作用”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更重塑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關系,在“用資本消滅資本”的歷史進程中展現出“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的強大生命力,這也在根本上證明了“守正”的真理性。
如何理解和處理不同文明間的關系是任何文明都無法回避的重要議題。在這一問題上,尤以“文明優(yōu)越論”與“文明沖突論”影響最為深遠,二者共同構成當代西方看待世界文明的觀念基礎。“文明優(yōu)越論”以“文明中心主義”為基點,認為文明間應當是“照搬—被照搬”“支配—被支配”的關系形態(tài)。其產生于近代西方國家的對外擴張,試圖通過明確的標準進行“文明”與“野蠻”的分野,從而確立侵略行為的合法性,建立一勞永逸的道德霸權。20世紀初,“文明優(yōu)越論”者將符合自身利益的“文明標準”內嵌于國際法中,使之成為西方進行“文明審判”的工具。20世紀50年代,國際關系英國學派將“為文明制定標準”作為其主要議題,更是以具體的規(guī)范、制度與規(guī)則裁定民族國家是否“文明”,展現出強烈的文明—野蠻、西方—非西方的排他思維,其實踐邏輯是同者聯合、異者打壓。當下仍具一定影響力的民主和平論、人權理論、普世價值論都可以被納入文明優(yōu)越論的范疇,這些不斷以新的面貌示人的文明優(yōu)越論試圖抹殺文明的多樣性,將人類文明的未來寄托于對西方文明的全球性復寫上。
“文明沖突論”肇始于20世紀末國際格局的深刻變化,強調警惕非西方文明的發(fā)展,以“零和思維”指認文明間“遏制—被遏制”“上升—下降”的二元對立,是西方文明對中國道路進行誤判與猜疑的重要理論根源。亨廷頓認為,伴隨“冷戰(zhàn)”的結束,意識形態(tài)沖突與經濟利益沖突的重要性下降,文明間的沖突將代替二者成為國際沖突的主要形式。他判定:“冷戰(zhàn)所造成的人類分裂已經結束,但種族、宗教和文明所造成的人類更根本的分裂依然存在,而且產生著大量新的沖突?!盵15]相比于“歷史終結論”的盲目樂觀,亨氏對于文明間力量對比的分析無疑更具現實色彩:“西方現在占絕對優(yōu)勢,并在進入21世紀時仍將在權力和影響力方面保持世界第一。然而文明間的均勢也發(fā)生了一些逐步的、無情的、也是根本的變化。西方的權力相對于其他文明將繼續(xù)衰落。”[16]雖然亨氏多次強調“文明沖突論”只是對國際社會的現狀尋求合理解釋,但現實是其不可避免地成為宣揚文明對抗的工具。“文明沖突論”雖然沒有參照“文明優(yōu)越論”的模式直接將西方文明塑造成人類文明的終極形態(tài),但卻通過描寫其他文明對世界秩序的沖擊從側面維護西方文明的中心地位。亨氏甚至判定:“中國的崛起則是核心國家大規(guī)模文明戰(zhàn)爭的潛在根源。”[17]其隱秘書寫想要表達的是:未來只有加強對于西方文明的模仿與認同,才能避免大規(guī)模沖突的發(fā)生。在亨氏看似客觀的表象之下,是其作為西方文明“衛(wèi)道士”的一次話語自救。其目的不是將世界文明導向和平與發(fā)展,而是預設文明間沖突的難以調和,進而為仍占據攻勢的西方文明與非西方文明間的沖突尋找文化上的合理性。因此,“文明沖突論”在本質上是排他的。
與強調“文明優(yōu)越”,渲染“文明沖突”的排他性做法不同,中國道路克服了“文明中心主義”的狹隘心態(tài),積極開啟各文明相互依存、協同共進的文明共生的新紀元。文明共生的主張具有深厚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淵源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歷史淵源。早在青年時期,馬克思便做出“人只有為同時代人的完美、為他們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達到完美”[18]的價值判斷,體認自我與他者的共通性,其中蘊含的共生理念是支撐他追求人類解放重要的心理動因。中國傳統文化中也包含著豐富的共生基因,“天下大同”“和衷共濟”都體現著古人對于文明共生的美好追求。中國道路傳承了二者追求文明共生的價值旨歸,自覺站在了人類整體利益的高度。
一方面,在文明的交流互鑒中實現文明共生。文明共生所要達成的并非是某一種文明的無限復制,而是不同文明的“百花齊放”。正如習近平所強調:“各種人類文明在價值上是平等的,都各有千秋,也各有不足。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明,也不存在一無是處的文明,文明沒有高低、優(yōu)劣之分?!盵19]加強文明的交流互鑒,以平等謙虛的心態(tài)取他者之長補自身之短,才是有利于文明發(fā)展的理性選擇。中國從不使用“失敗國家”等話語貶斥他者而表達自身文明的優(yōu)越性,深知“人類文明多樣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也是人類進步的源泉”[20],任何試圖通過貶損其他文明從而否定他國文明存在價值的行為都是對人類歷史發(fā)展客觀規(guī)律的違背。中國道路掙脫了“文明優(yōu)越論”的文明中心主義的枷鎖,尊重并維護世界文明多樣性,推動文明的交流互鑒,最大程度上避免文明之間“黑天鵝事件”和“灰犀牛事件”的發(fā)生?!白鹬厥澜缥拿鞫鄻有?,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yōu)越”[21]更是被寫入黨的十九大報告,成為黨和國家堅定的價值追求。
另一方面,以共同應對全球性問題為文明共生創(chuàng)造條件。伴隨全球化走向縱深,“歷史”已然轉化為“世界歷史”,其方便了文明交往,卻也將諸多局部和地區(qū)性的問題轉化為全球性問題,阻礙“文明共生”的實現?!拔拿鳑_突論”將他者視為全球性問題產生的根源,遵循以西方文明壓倒其他文明從而克服全球性問題的邏輯。而現實業(yè)已證明,這不僅無助于問題解決,反而加劇了文明間的緊張關系,激化新問題的產生。相比之下,中國道路主張各國相互依存共同防范和解決全球性問題,并將此視為推動文明共生的重要環(huán)節(jié)。首先,積極維護現有國際秩序,為“文明共生”創(chuàng)造良好的國際環(huán)境。對此,中國道路反對單邊主義與叢林法則,以實際行動推動國際關系的多邊化與法治化,遵循《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尊重其他文明行為體獨立發(fā)展的權利,拒絕成為全球性問題的“輸出者”。其次,主張在合作中促成全球性問題的解決,為“文明共生”凝聚力量。在新冠疫情蔓延全球之時,我國積極倡導合作抗疫,同世衛(wèi)組織和國際社會加強溝通協調,派遣醫(yī)療專家團隊趕赴他國并主動援助防疫物資,推動著各國守望相助、共克時艱,形成了強大的文明合力。最后,中國道路積極貢獻“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為“文明共生”提供不竭動力。在理念上,無論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構想的提出,還是“一帶一路”倡議的積極推進,都形塑著文明共生的價值觀。在實際行動上,通過成立亞投行、絲路基金等首創(chuàng)性舉措,幫助發(fā)展中國家共享世界經濟發(fā)展的成果,使文明共生的現實性在實踐中轉化為必然性。
注釋
[1]《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0頁。
[2][4][1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6頁;第501頁;第182頁。
[3][1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3頁;第470~471頁。
[5]《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31頁。
[6][7]《習近平扶貧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24頁;第19頁。
[8]《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9頁。
[9]《福澤諭吉全集》第10卷,巖波書店1958年版,第240頁。
[10]艾愷:《世界范圍內的反現代化思潮》,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05頁。
[12]《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33頁。
[13]《把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凝魂聚氣強基固本的基礎工程》,《人民日報》2014年2月26日。
[15][16][17][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譯,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第19頁;第76~77頁;第230頁。
[1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60頁。
[19]習近平:《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人民日報》2017年1月20日。
[20]《習近平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的演講》,《人民日報》2014年3月28日。
[21]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