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芳

當今社會發(fā)展迅速，語言也隨之不斷變化。有著廣泛讀者群體的《咬文嚼字》從2009年開始發(fā)布上一年度流行語，不僅反映了年度特征，還對社會大眾進行了正面的輿論指導，向社會傳遞了正能量，因此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本文首先分析了《咬文嚼字》雜志社發(fā)布的2020—2021兩年的年度流行語的類型和特點，然后運用語言模因相關理論，分析它們廣泛傳播的原因，從而更好地了解語言發(fā)展的規(guī)律，展示當下中國的國情與民生，反映人民群眾的心情和狀態(tài)。

一、模因與年度流行語

（一）模因

Meme這一術語最早出現在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一書中，是道金斯根據“基因”一詞創(chuàng)造，在希臘語中的意思是“被模仿的東西”。他認為模因是一種文化傳播的基本單位，指的是文化領域內通過人與人之間有效的模仿后傳播開來的思想或觀點，這種過程類似于基因的復制。而任何可以復制的東西都是模因，比如思想觀念、時髦用語、時裝、曲調、工藝方法等。

弗朗西斯·海拉恩（Francis Heylighen）認為模因的復制和傳播一般要經歷四個階段，即模因的生命周期：同化、記憶、表達、傳輸。首先模因要能夠引起新宿主的注意，讓其產生情感共鳴后在其大腦中停留并形成長期記憶，隨后通過新宿主表達出來，最終完成傳輸過程，達到了模因復制的目的。通過這樣一個周而復始的過程，模因才能夠生存下來。

（二）語言模因與年度流行語

我國學者何自然先生將meme翻譯成“模因”，是國內最早對模因展開研究的學者。他曾在《模因與交際》一文中指出，語言本身就是模因，而語言選擇和使用的過程就是語言模因之間相互競爭的過程。

語言是人類在交際過程中的紐帶，語言模因是人與人交際過程中互相模仿、然后慢慢散播開來的語言形式。年度流行語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下通過一傳十、十傳百，得到了有效且廣泛的復制傳播，它們是經歷了“優(yōu)勝劣汰”的過程后被大眾廣泛使用的強勢語言模因，反映了一年內一個國家的人民群眾普遍關注的事件和問題。

二、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的內容類型和特點

（一）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的內容類型

《咬文嚼字》編輯部分別在2020年和2021年年底發(fā)布了年度流行語，如表1所示。評選工作是在廣大讀者熱情推薦的基礎上展開的，同時以反映鮮明的時代特征、堅持正確的價值導向為標準。

表1 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部分）

1.按表達內容分類

這些年度流行語根據其表達的主題和內容可以分為與時政熱點有關以及情感表達等類型，如表2所示。

表2 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部分）的分類一

體現時政熱點的流行語反映了當下社會的中國老百姓對國家、政治、民生的積極關注，并有意愿努力參與其中。“雙循環(huán)”“碳達峰、碳中和”這些原本看似專業(yè)的術語，如今卻慢慢成了老百姓的口頭禪，從側面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的發(fā)展以及中國政府在發(fā)展經濟、關注民生、提升軟實力方面做出的努力及取得的優(yōu)異成績，這幾個詞條都是中國每個發(fā)展階段的縮影。

與情感表達相關的流行語映射出了中國年青一代的社會心理，這其中時而有對“后浪們”的欣賞，時而有“凡爾賽”的高調和自信，時而有心理“破防”的脆弱，還有“野性消費”背后的愛心。

2.按模因內容與形式分類

根據流行語模因內容與形式的差別，這些流行語可以分為兩種類型：“內容相同形式不同”的基因型模因、“內容不同形式相同”的表現型模因，如表3所示。

表3 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部分）的分類二

基因型模因指的是模因的形式或發(fā)生改變，或不發(fā)生改變，但是本質的內容保持不變。具體可以分為同義同形和同義異形兩大類。例如 “碳達峰、碳中和”等都是人們在內容和意義不改變的情況下進行復制和傳播的。近兩年流行語中大多數都是同義同形的基因型模因。而“雙減”就是對減輕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概括，雖然形式發(fā)生了變化，但是表達的意義不變，屬于同義異形。

表現型模因指的是模因在復制和傳播的過程中形式保持不變，但內容卻發(fā)生了變化。具體可以分為同音異義（近兩年中無此類型）、同形聯想和同構異義三大類。第二類同形聯想指的是語言形式沒有改變，但在不同的場合會對原有的意義進行不同的延伸，例如“逆行”原來作為貶義詞在交通方面使用居多，逆行的人就是“逆行者”，但現在多指無私奉獻的工作者和志愿者?！捌品馈痹x是突破防御，屬于網絡游戲用語，現在多被引申為心理防線被打破。最后一類同構異義指的是保留了原模因的形式，但對其內容進行改變，形成了新的模因，“打工人”就是最好的例證。

（二）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的特點

1.時代色彩濃厚

2020年流行語 “直播帶貨”“后浪”也可以稱得上和時事有間接的關系。多條流行語體現了2020年最鮮明的主題時代色彩。

2021年的流行語中分別和中國共產黨、教育有著緊密的聯系。與前者密切相關是因為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時刻提醒著我們中國社會當前面臨的機遇與挑戰(zhàn)；“小康”展示了中國實現脫貧，并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遠大目標；“趕考”體現了黨中央始終保持謙虛謹慎的工作作風。

除了上述流行語，“雙循環(huán)”“碳達峰、碳中和”這兩條流行語都顯示了近幾年來中國和國際社會之間的關系，體現了中國參與國際事務的“大國擔當”。

2.兩字詞語居多

把年度流行語按字數長度劃分，有九條都是兩個字構成的詞語，占據了高達45%的比例。和2019年流行語中出現的幾個句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年中最長的詞條也只有八個字。這也符合語言的經濟性特征，即可以用較少的語言表達較多的信息，雖然字數少，但是卻具備了言簡意賅、含義豐富的特點，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傳播過程中的非必要消耗。而像“雙減”則是使用了縮略的形式，便于記憶和表達。

3.自嘲調侃情緒較多

在情感表達的流行語詞條中有不少自我調侃嘲諷的內容。 “打工人”折射出了中國社會青年人群的職場壓力，更是帶動了“干飯人”“尾款人”等詞語的流行，使得廣大網友之間在某些場合莫名產生了深刻的身份認同感。

三、2020—2021《咬文嚼字》年度流行語廣泛流行的原因

（一）流行語自身動因

道金斯指出多產性、長壽性、保真度是強勢語言模因的三個特征，反之即為弱勢模因。近兩年《咬文嚼字》發(fā)布的年度流行語都是在本年度被人們大量使用的、一直存在于媒體視野中的詞條，因此具備多產性、長壽性的特點。它們在傳播過程中沒有發(fā)生太大的變化，每個詞條本身包含的核心內容并未改變，因此具備高保真度。毫無疑問，近兩年年度流行語模因屬于強勢模因。

另外，近兩年年度流行語大多構詞簡單，具備“字數少、含義廣”的特點，因此能夠迅速有效地得到新宿主的注意，在經歷了被理解、記憶的過程后進而被新宿主表達出來，完成了傳輸語言模因的目的。

（二）傳播者動因

何自然教授論述了模因產生的三種主要方式，即知識的傳授、語言本身的運用及信息的交流和交際。《咬文嚼字》編輯部發(fā)布的年度流行語與人們的日常生活聯系緊密，反映了每一年的社會現實，因此它們的產生主要是后兩種方式。

語言本身的運用主要指的是將存儲在人們大腦中的信息模因進行復制、傳播的過程。信息的交流和交際指的是模因根據某個當時具體的語境產生、隨后在社會上得到了廣泛的復制和傳播的過程。

不論是哪一種方式，人類作為語言的傳播者，在模因復制傳播過程中都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由于個人在日常社會活動中有表達、溝通的訴求，在此過程中就提供了模因被模仿和傳播的可能性。當代社會的年輕人思想開放，創(chuàng)造力強，多會根據自己的需要和喜好來選擇相關詞匯表達思想，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年度流行語的復制與傳播。另外，當今社會人們的壓力普遍較大，而流行語中那些詼諧幽默的宣泄情感的表達方式使得人們可以暫時忘卻煩惱，自我娛樂一番，滿足了人們的心理需求。

（三）社會動因

近兩年流行語能夠迅速傳播的外部條件分別有：相關背景事件的熱度、社會公眾的表達需求及大眾媒體的傳播。

年度流行語之所以能夠在眾多詞條中“突出重圍”入選榜單，都是因為其在當年引發(fā)了社會廣泛的關注，具備相當的典型性?！半p循環(huán)”是2020年黨中央提出的國內國際雙循環(huán)的發(fā)展新格局。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因此多個與時政熱點事件有關的詞匯入選，說明了大家都積極關注著我們所處的時代中發(fā)生的大事，并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鞍倌晡从兄笞兙帧笔橇暯娇倳泴Ξ斚聡H格局的判斷。黨中央正是抱著不斷“趕考”的心態(tài)，才帶領著全國人民奔“小康”，在人類減貧史上創(chuàng)造了偉大的奇跡。社會上每一個熱點事件的發(fā)生，都會反映到人們日常使用語言的詞匯中。而年度流行語猶如一面鏡子，將這些事件呈現在我們面前。

同時，社會大眾的表達需求也是流行語廣泛傳播的重要原因。一方面，時政熱點相關詞匯與百姓利益相關，因此備受關注，如“小康”“雙減”等。另一方面，在社會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受網絡環(huán)境影響，廣大民眾如今多喜歡使用吐槽式、調侃式的娛樂性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和態(tài)度，從而減輕他們內心的焦躁?！按蚬と恕痹径嘀笍氖麦w力勞動的人或外出務工人員，而今天的“打工人”卻讓各行各業(yè)的勞動者產生了共鳴，人雖然在打工，卻有著自己的追求和尊嚴。這種自嘲的表達被廣大網友轉發(fā)并模仿。

無論是傳統(tǒng)媒體還是互聯網媒體，甚至包括自媒體，都在流行語廣泛傳播的過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例如“凡爾賽文學”，2020年最早在微博上躥紅，靈感來源于漫畫《凡爾賽玫瑰》中對法國凡爾賽宮華麗奢侈的描述。隨后該詞在微博平臺上的搜索數據直線飆升，隨之慢慢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多指一些低調的炫耀。“野性消費”則是產生于2021夏季的網絡直播中，一國產品牌為洪災捐贈5000萬元物資，眾多網友感動之余前往直播間下單以表示支持。在主播勸導大家理性消費的時候，網友在彈幕中敲出“我要野性消費”的字樣，致使這一詞條火遍全網，被大家紛紛模仿。

由《咬文嚼字》發(fā)布的2020—2021年年度流行語來源廣泛，貼近生活，真實記錄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進步以及人們的情感。它們從內容上可以分為與時政熱點有關和情感表達等，從模因內容與形式上可以分為基因型模因和表現型模因兩大類，具有時代色彩濃厚、兩字短語居多和自嘲調侃情緒較多的特點。語言的自身動因、傳播者動因以及外在的社會因素更是加速了流行語的發(fā)展和更新換代，與此同時，它們也深刻影響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人們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