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宇 鄭喻萌
摘要:近年來,新媒體的快速發(fā)展打破了時間與空間交際的壁壘,媒體融合為人們提供了更加多元、更加自由的自我表達和交流互動的空間?,F(xiàn)階段,新媒體平臺上的青年亞文化群體正與時代相交,呈現(xiàn)出多元發(fā)展的特點。作為新興文化的青年亞文化是相較于主流文化而存在的,青年群體通過網(wǎng)絡語言、彈幕、表情包等獨特的話語表述形式擁入網(wǎng)絡空間,青年亞文化場域中的個性話語不斷呈現(xiàn)在大眾視野中,青年亞文化逐漸融入主流文化之中,形成獨特的話題體系。同時,主流話語正受到來自青年亞文化的沖擊。這種沖擊一方面體現(xiàn)在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互動融合跨度較大,破壁困難;另一方面,青年亞文化中的主流話語表達是大勢所趨,越來越多的主流話語從青年亞文化社群中輸出,引爆話題。因而,文章將研究對象聚焦于青年亞文化中主流話語表達的生產(chǎn)實踐,選取B站的主流媒體“共青團中央”作為典型案例,通過對其視頻內容、形式、彈幕、評論等進行話語表達分析,探究青年亞文化中主流話語表達的困境與應對策略,以及官方意識形態(tài)與青年亞文化互嵌的機制方式,探究當前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之間相互“抵抗”與“收編”的破壁路徑,以期發(fā)現(xiàn)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群體之間的圈層交會的新模式。
關鍵詞:青年亞文化;主流話語;破壁;B站;“共青團中央”
中圖分類號:G206;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8-0-03
0 前言
新媒體時代,多元文化的生產(chǎn)與傳播交織,被賦予了無限可能。日漸繁榮的青年亞文化逐漸吸引了官方話語的目光,越來越多的主流話語開始嘗試進入青年亞文化場域。在尊重既有的媒體平臺文化的同時,打破文化圈層間的壁壘,更好地傳遞主流價值觀,成為當前官方媒體重點關注的問題。而“共青團中央”就是官方主流媒體的典型代表,在與青年亞文化社群破壁融合的過程中呈現(xiàn)出一些新的特征,也浮現(xiàn)出諸多共性問題。
1 “共青團中央”B站賬號的話語表達特點
在目前的網(wǎng)絡亞文化傳播領域,B站以彈幕、鬼畜視頻、二次元聚集地等鮮明標簽在年輕群體中具有廣泛的影響力,在眾多新媒體平臺中,B站是最明顯的受眾聚集平臺之一,因此,也自然而然成為主流媒體在青年亞文化群體中完成自我建構的目標場域。在自我建構的過程中,主流媒體在內容生產(chǎn)和傳播上呈現(xiàn)出一些新的特征。
1.1 拼貼形式:重構表現(xiàn)方式
拼貼是后現(xiàn)代藝術最典型的特征之一,其被視為一種對原有文化作品或文化產(chǎn)品的二次創(chuàng)作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原有的主體被解構重塑,在新的文化系統(tǒng)中延展出新的意味。而在青年亞文化場域中,“共青團中央”通過在B站平臺上發(fā)布類型廣泛、題材多樣的視頻來抓住年輕群體的眼球,這些視頻緊跟社會風潮,話語表達體系豐富多元,是青年群體表達主流價值的窗口。其發(fā)布的視頻由多種元素構成,通過對原始素材的篩選、剪切、拼貼和重組,顛覆原有的意義,進而重構出富有新含義的視頻。例如,在“共青團中央”最近發(fā)布的視頻中,“光劍挑戰(zhàn)×挖掘機變身”通過將挖掘機和中國漢服元素進行拼貼剪輯,展現(xiàn)出了“中國制造”的力量??此坪翢o關系的素材通過二次加工,以拼貼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成為頗具趣味性和吸引力的視頻。
1.2 彈幕體系:虛擬在場互動
B站彈幕體系的本質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交流,視頻中的彈幕是通過用戶發(fā)出的,經(jīng)過傳播、拓展、再創(chuàng)作,形成了一個屬于用戶的興趣圈,進而增強了用戶黏性。彈幕和視頻相互影響、共同升華,形成了不可分割的共生關系,共同打造出了B站用戶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在“共青團中央”的視頻彈幕中,受眾可以通過發(fā)布彈幕的形式表達自己的即時感受和內心情感,這些彈幕中有對視頻細節(jié)特點的評論,有對知識背景的普及,還有自己觀點的輸出,已然成為視頻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是對受眾虛擬在場的一種權利賦予,而邊觀看邊評論的模式也完成了一種互動儀式。
2 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破壁融合遭遇困境
2.1 內容生產(chǎn)方
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之間的破壁融合首先必須建立在官方媒體所展現(xiàn)出的積極響應的姿態(tài)之上,但官方主流話語體系與青年亞文化之間長期以來便存在區(qū)隔,主流話語在進入青年亞文化場域的過程中存在阻礙。最突出的問題體現(xiàn)在原創(chuàng)內容生產(chǎn)力匱乏和主流價值觀在泛娛樂化中逐漸消解。
“共青團中央”在B站發(fā)布的視頻大部分來自網(wǎng)友投稿、轉發(fā)主流媒體新聞以及優(yōu)質的網(wǎng)絡視頻等,視頻內容對外界素材依賴度高,原創(chuàng)能力不足。這種情況會直接影響視頻的傳播效果,尤其對受眾是在亞文化圈層中占主流群體的青少年來說,他們日常接收信息的渠道非常廣泛,視頻彈幕中常會出現(xiàn)“有些視頻我早就看過了,才在共青團賬號里看到”等此類信息。由此可見,當主流媒體發(fā)布的內容缺乏外界優(yōu)質資源的持續(xù)性供給時,視頻內容的質量便無法得到保障,用戶黏性就會急轉直下。
在運用亞文化元素的過程中,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青年群體對公共事務的關注度,但是運用過于頻繁,則會導致主流話語的嚴肅性遭到破壞,主流媒體權威性和公信力被削弱。并且,過度娛樂化會使公眾被表層娛樂信息吸引,完全被感性認知支配,缺乏理性思考,導致主流媒體的泛娛樂化和公眾集體表達的失范。除此之外,B站的包容性讓用戶可以在網(wǎng)絡平臺暢所欲言,“共青團中央”賬號所發(fā)布的視頻多為主旋律題材,包容性更強的網(wǎng)絡空間讓這些視頻的評論和彈幕中充斥著多方言論,讓受眾在觀看視頻時,容易受到錯誤思想的影響,削弱主流媒體的權威性。
2.2 內容接受方
從受眾接收信息的維度來看,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之間融合的困境體現(xiàn)在隱形權利壁壘及解碼方式的差異性所帶來的挑戰(zhàn)。
當前,主流話語代表的官方話語體系和具有獨特風格的青年亞文化之間隱形的壁壘依舊存在。這可被視為兩方之間就文化資本展開的競爭與較量。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有三種存在形態(tài):一是一套培育而成的傾向,這是一種身體化的文化資本;二是以涉及客體的客觀化形式存在,如書籍、藝術品等;三是以機構化的形式存在,主要指教育文憑制度[1]。在如今的媒介環(huán)境下,文化資本的生產(chǎn)和傳播可以在網(wǎng)絡上進行。青年亞文化社群成員以B站為陣地,為了更多的權利而爭奪文化資本。在這一過程中,青年亞文化社群將亞文化的自我表述視為一種趣味,也視為標榜自我的標簽,所以當主流話語在進入這個圈層的場域時,必然會遭受抵制和反對。
斯圖雅特·霍爾在其“編碼解碼”理論中指出,受眾在接收信息進行編碼時會“產(chǎn)生復雜的感知、認知、情感、意識形態(tài)或者行為結果”[2]。基于這一點,霍爾進一步提出受眾在接收文本時會產(chǎn)生“主導—霸權式立場”“協(xié)商立場”“對立立場”三種解碼立場[3]。青年亞文化社群成員對“共青團中央”在B站中主流話語的解讀也存在這三種情況,他們中有的欣然接受,有的表達反抗不滿,還有的保持沉默。在亞文化群體圈層里,確實存在對主流話語認同的聲音,如網(wǎng)友的一些評論“雖然在很多人眼中,覺得青年亞文化是一種反叛,是非主流的,但不意味著我們全盤拒絕主流的東西”。然而,強烈的不滿和沉默的抵抗更加值得關注,“主流的東西在B站上傳播過多,不倫不類”“我不太喜歡B站上傳播這些主流話語,什么地方就該干怎樣的事,最后一點凈土也被破壞了”“共青團中央感覺跟B站的調性不搭,感覺這樣不好”,諸如此類的評論也是此圈層的一種抵抗方式。
3 青年亞文化中的主流話語建構方式
3.1 主流文化與青年亞文化的互動
青年亞文化的“亞”狀態(tài)是相對于主流文化而言的,主流文化是動態(tài)變化的,在兩者接觸交互的過程中,二者的分界線會發(fā)生偏移,以致另一種文化的某種表現(xiàn)形式會出現(xiàn)主流的姿態(tài)[4]。如何將代表主流文化的宣傳變得更加自然和易于接受,是官方宣傳媒體需要持續(xù)探索的方面。作為受到年輕群體普遍關注的主流媒體,“共青團中央”的新媒體賬號在向年輕受眾輸出主流價值觀的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例如,其發(fā)布的系列動畫《那年那兔那些事兒》,將新中國成立前后國內外重大軍事、外交事件以動物漫畫的形式展現(xiàn)出來,極富趣味性。在B站這個二次元占主陣地的新媒體平臺上,利用動漫的形式更好地達到了傳播主流價值觀的作用。而針對刻板單一的新聞時事欄目,《這一周》構造了具有典型中國風的虛擬主播“富貴兒”“二丫”等,他們使用口語化的方式、幽默風趣的語言播報嚴肅新聞,這種翻轉式的人格魅力得到青年群體的廣泛認可?!肮睬鄨F中央”的這些作品不但做到了將愛國愛黨精神與動畫內容高度結合,形成破次元的文化輸出,還成為許多話題的生產(chǎn)點。
3.2 符號意義的共享與再生產(chǎn)
隨著B站用戶量的不斷積累,多元文化的交叉融合,B站彈幕逐漸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彈幕文化,它不僅為主流話語實踐提供了虛擬交流的場景,還為用戶提供了交流互動的載體,滿足了受眾的情感投射和意見表達的訴求。在“共青團中央”發(fā)布的視頻《國防部十大霸氣回應》中,彈幕數(shù)量驚人,“如果奇跡有顏色,那一定是中國紅”“我愛中國”“國防天團太帥了”等彈幕鋪屏而來。由此可見,在彈幕交流互動的過程中,用戶通過發(fā)彈幕的行為表達自身觀點,在豐富原始視頻內容的同時實現(xiàn)了符號意義的共享。
霍爾認為,“當意義借助媒介的語言符號進行再次傳播時,這一過程使得意義在不同接受者流轉中產(chǎn)生新的意義”。B站的用戶在通過彈幕互動交流的同時,也在進行個性化的文本解讀,以此參與到意義對話中。隨著《流浪地球》《三體》等科幻巨制影片在國內的上映,人們對中國航天科技、外星文明的興趣被調動起來?!肮睬鄨F中央”的B站賬號緊跟熱點,發(fā)布關于南天門計劃、神舟飛船發(fā)射、流浪“地下城”等多則科普或混剪短視頻,用戶在彈幕中表示“這是真實版的流浪地球”“科幻變成現(xiàn)實了”。由此可見,青年亞文化群體對主流話語的解讀并不總是充斥著抵抗和反叛的情緒,有時也會以積極的姿態(tài)向主流價值靠攏,用自發(fā)性的行為促成內容的二次傳播。而其關鍵就在于媒體在內容的生產(chǎn)過程中能不能敏銳捕捉到特定目標受眾的特質,這將是決定內容能否得到迅速傳播,并獲得有效反饋的流量密碼。
4 亞文化中主流話語表達的再審視
4.1 技術賦權與話語共謀
在新媒體語境下,媒介技術的變革與發(fā)展深刻地影響著亞文化的形態(tài)和表征,以互聯(lián)網(wǎng)為主體的新媒介技術正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依托互聯(lián)網(wǎng),青年亞文化群體以相同或相近的興趣為基礎,組建趣緣社區(qū),這一社區(qū)跨越時空的區(qū)隔,并不是以一個具體的“我”為中心,而是以虛擬的“我”為中心,是真實與虛幻并存交融的“異質空間”,每個人在這個空間都有更加自由而不受約束的話語權。當渴望在社會群體中尋求身份認同的青年群體有了抒發(fā)自身觀點與意見的渠道時,亞文化也就擁有了被理解和普遍接納的可能性。在話語共謀的大眾傳媒時代,B站為青年群體提供了表達觀點的平臺,但由于話語權始終掌握在政權和資本手中,因此主流意識與亞文化始終處在抵抗和收編的關系中。但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媒介技術日新月異的變革,被動的受眾擁有了更多的發(fā)聲渠道,官方媒體不得不重視亞文化群體,征用其符號資源,推動著兩者的破圈融合。
4.2 規(guī)訓在位與價值引領
在主流話語與青年亞文化破壁融合的過程中,規(guī)訓的力量始終在位。這種規(guī)訓來自外部的顯性規(guī)訓和亞文化群體內部的自我規(guī)訓。在內外雙重規(guī)訓下,主流價值觀被認同,并得到不斷強化。??抡J為,規(guī)訓是“一種把個人既視為操練對象又視為操練工具的權力的特殊技術”[5]。主流意識形態(tài)規(guī)訓在外部層面體現(xiàn)為對B站平臺運營及內容的管控,即在一定的規(guī)范下,B站的內容生態(tài)才能更好地呈現(xiàn)。而內在的自我規(guī)訓則體現(xiàn)在亞文化群體的潛意識深受主流價值的影響,其價值觀念、行為準則也會發(fā)生相應的變化,從而形成一種“自我規(guī)范”的文化實踐過程。在一個受限的、相對自由的環(huán)境里,他們會批判那些與自己觀點相左的成員,隨著時間的推移,群體內部就會形成“沉默的螺旋”,并產(chǎn)生重要影響。
5 結語
當以“共青團中央”為代表的主流媒體在新媒體平臺與亞文化社群相遇時,二者之間破壁雖遭遇困境,但“共青團中央”以非對抗式的收編,將亞文化元素融入內容生產(chǎn)中,實現(xiàn)了亞文化社群的身份認同。但在助力文化交融的過程中,主流媒體的話語姿態(tài)應把握二者的契合度,以免激起潛在矛盾,最終實現(xiàn)話語與形式的雙重認可,實現(xiàn)二者的交會破壁,最終達到價值引領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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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刁金星.破壁與融合:二次元文化中的主流話語實踐[D].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2020.
作者簡介:陳新宇(2000—),女,江蘇常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網(wǎng)絡與新媒體。
鄭喻萌(1999—),女,山東煙臺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