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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芽兒彎彎

2023-12-19 15:54高方
美文 2023年23期
關鍵詞:病號護工病房

【作者簡介】

高方(筆名),真名高芳,現(xiàn)任山東大眾報業(yè)集團首席記者,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青島市作協(xié)常務理事、副秘書長。作品刊發(fā)于《中國婦女》《中國經(jīng)濟觀察報》《山東文學》《大江文藝》《青島日報》《青島文學》等報刊。已出版文集《微光》,長篇報告文學《小鎮(zhèn)青年》獲2020年山東省作協(xié)深入生活項目扶持、2023年青島市文藝精品工程。

(一)

冬天的夜晚,一輪彎月照進窗戶,月光灑下一層白霜鋪在床前。醫(yī)院對面的樓房窗戶間,流溢出萬家燈火,混雜在天光云影和人間煙火之中。

當時鐘慢慢接近夜里零點,亮著燈的窗戶漸次熄滅,住院部病房也陷入黑夜,鼾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柔弱的燈光,透過病房門中間的磨砂玻璃里照進來,像圓睜著的眼睛。

“我胸口疼,疼……”睡在病床旁的護工阿立被陣陣呻吟叫醒,她一個激靈起身查看,發(fā)現(xiàn)陪護的病號喘息急促,眉頭緊鎖,臉漲得有些青紫。

她趕緊披上衣服,跑到護士站喊來值班的醫(yī)護人員?!叭ヒ粯亲鰝€加強吧?!迸鲁车脚R床的病人,值班護士壓低聲音說道?!凹訌姟敝傅氖蔷o急要做的核磁共振檢查。

阿立馬上小跑著沖出病房,從十樓坐電梯到一樓,穿過長長的走廊,轉(zhuǎn)兩三個方向,到達醫(yī)院大廳。

白日里嘈雜熙攘的醫(yī)院大廳,空無一人時是怎樣的景象?阿立的心臟砰砰打鼓,頭皮瘆得發(fā)麻。

那個空蕩幽靜的氛圍,讓你不敢說話,一句低語也會在走廊里傳出驚人的回音;也不敢不說話,一個人也沒有,光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就覺得膽顫,需要自言自語嘟囔幾句或者哼幾聲小曲來壯膽。

值班醫(yī)生正在休息室小憩,阿立敲門叫醒他,辦完預約手續(xù),加緊腳步返回樓上接病號。

病號是一個在工地上干活的大姐,被意外掉落的水泥塊砸傷頭部。丈夫沒來陪床,他也在這個工地干活,請一天假便少一天工錢,兩個人的工錢已經(jīng)少了一份,不能再丟了另一半。子女尚小,在農(nóng)村老家上學。出事后,工地出錢請了護工阿立來照顧。

城里人可能不理解,阿立卻司空見慣。在飛揚著各種農(nóng)耕工具的土地上,女人就像薺菜花,呼啦啦地隨風竄著個兒,細小的花莖,卻是大地上最堅強的呼吸。她們?nèi)蝿谌卧?,養(yǎng)兒育女,勤儉持家。她們很少發(fā)出聲響,不管是歡快的,還是悲傷的。薺菜花連香氣也沒有,常常淹沒在春天的繽紛里,你會駐足看一朵低垂花瓣的迎春花,去嗅香氣郁郁的結香花,去等合著花苞像小鳥一樣站在枝頭的玉蘭花,何時展開翅膀,但你可能不會為薺菜花付出時間停留。

病床加上病人足有二百多斤,阿立歪歪扭扭地走著之字,病床橫沖直撞地不聽指揮。這個場景讓她想起了農(nóng)村老家的獨輪車,人們管它叫“二把手”,在現(xiàn)代運輸工具普及之前,它是鄉(xiāng)村小道上的主角。推車時,腰部左扭右歪,翻車的概率會低很多。有句俗話:“推車不用學,全靠腚磨活”,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阿立定了定神,她在腦子里把推獨輪車的場景與推病床的場景慢慢重合,于是找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道,雙手用力把住病床旁邊的欄桿,躬身控制著床下的輪子,推幾步就停下來調(diào)整一下方向,進電梯、下電梯、拐彎、前行、再拐彎……終于踉踉蹌蹌來到放射科的檢查室。

病號身體虛弱,不能自己從病床轉(zhuǎn)移到檢查床上,阿立熟練地將兩張床平行對在一起,自己跪在上面,一點點往檢查床上挪動病號的身子。

病號的雙臂搭在阿立的脖子上,她感受到來自另一個柔軟軀體的體溫。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近距離地體會另一個人的體溫了,熟悉的感覺就像靠近了自己的母親、姐妹,或者女兒們。她就著病號張著雙臂的姿勢,環(huán)腰將她抱住。阿立也想把自己的呼吸、心跳融了體溫傳遞給對方,就像挨近一個嗶啵燃著柴火,噴著火星子的灶膛。

(二)

做完檢查返回病房,病號用了藥,明顯舒緩了許多,不一會兒便昏昏睡著。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月亮隱在云后,等待與晨曦交班。

病房里的人陸續(xù)起床了,洗漱、打熱水、吃早飯,進進出出忙活著。看到橫在病床旁的陪護床有點礙腳了,阿立趕緊把床折疊起來,搬去儲物間,待晚上休息時再搬回來。

一張陪護床,長180厘米,寬70厘米,它是阿立漂在醫(yī)院的“家”。

一夜未眠,阿立腳輕飄飄的,搬著不到一米寬的陪護床,走路都有點拉不動腿。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陪護公司來電——“城郊醫(yī)院有個重病號需要特護,你把現(xiàn)在這個病號交接給其他同事吧?!?/p>

放下電話,阿立開始收拾行李:衣服疊成方塊放進雙肩包、鞋子插進衣服的縫隙里,一個手提包里裝著自己僅有的一床薄被,再把零碎的隨身雜物,塞進手提包的側兜里。昨天吃剩的一個饅頭、一包咸菜和一個煮地瓜,也被裝進包里。這是她的全部家當,在哪兒干活就帶到哪兒。常年漂泊在病房里,她習得整理家什的條理,一同打包的還有她的心事和身份。

今年是阿立來這個沿海城市做護工的第十個年頭。

與海遙望的是山,阿立的家就在千里之外的山脈處,那里隱匿著無數(shù)普通的小村莊。做護工之前阿立是個生活殷實的小老板,開過酒店,接過手工刺繡的出口訂單,四十歲那年和丈夫承包了一個工程,沒想到賠得血本無歸。夫妻倆賣了僅有的幾間門頭房給工人發(fā)齊了工資,自己卻背上了銀行的三十萬元貸款。

家里還有兩個上學的女兒要撫養(yǎng),阿立急著要找份能賺錢的營生。那時,自家叔叔正在一家醫(yī)院做護工,阿立了解到這份活干一單結一單的錢,收入不錯又不擔心拖欠工資,正是自己迫切需要的。

“你不要來,太累了,你會老得特別快?!笔迨瀹敃r極力勸阻。

阿立沒聽勸,只身一人來到這個大城市。遷移的生活是無形的刀,她被緩慢地切割著。

十年里,她頭發(fā)白了一多半,手指得了關節(jié)炎,腫得像胡蘿卜,拿東西時一用力就像針扎一樣疼。頻繁的彎腰,讓她患上了腰肌勞損。幾乎每個護工的包里,都常備著治療腰痛的膏藥。

這些都驗證了叔叔說的那句話,的確沒錯。

阿立干活實在、不偷懶,她的單總是一個接一個,一個月里沒有一天是空檔。

剛開始干護工時,她打算就干個三五年,把欠銀行的錢還上便回家,她在心里計劃著這份工作的終點。

可是還完了欠款,大女兒、二女兒又相繼考上大學,一月工資七八千塊錢,剛好夠交兩個女兒的學費。又干了幾年,想著攢錢再買一間縣城的樓房吧。一年又一年,這份工作早已超出了原定的計劃時間。城里掙得多,這個緣由抵過萬千阻隔,像時光泌出漫長的絲,將她束縛。

她忍耐著想家的念頭,甚至不敢去看窗外的車水馬龍,霓虹燈下的車流總讓她恍惚看成是一條流淌的河。她在河邊長大,熟悉那流動的節(jié)奏。

奔騰了一天的小河會在夜晚平息下來,月芽兒和星星倒映在水面上,寬闊的河面像一塊綴滿寶石的綢帶。母親常帶著年幼的她在河邊洗衣服,木棍敲敲打打,水珠兒便歡快地濺在臉上。

母親說,如果你對著上弦月許愿,愿望就會實現(xiàn)。

她喜歡看著上弦月發(fā)呆,弦在左,弓背在右,月牙兒的姿態(tài)是婀娜的曲線。農(nóng)歷的每月初七、初八才會出現(xiàn),這使得它彌足珍貴,又自帶神秘氛圍。

她所瞻望的,是這輪明月的上升和復圓。它的每一次升高和復圓都是極其緩慢的、艱難的,都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力量。但它卻是極有信心地、努力地走完自己的滿圓。

(三)

從位于市中區(qū)的醫(yī)院出門,阿立先是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司機告訴她下車后再轉(zhuǎn)車,可她在轉(zhuǎn)車的站牌下站了半天也沒等見公交車的影子,索性在馬路步行起來,大約一刻鐘后碰到一位環(huán)衛(wèi)工人,為她指路:往前走,過紅綠燈再往北走……

阿立又走了半個多小時,肩上背著、手里拎著,三個包把身高只有1米六的她拽得喘不動氣。她停下來,咬咬牙抬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把我拉到城郊醫(yī)院吧。”阿立癱在后座上說。

“你快到了,從這兒到醫(yī)院,走路也就十分鐘?!彼緳C好心提醒道。

“我累了,走不動了……”阿立的屁股和后背一沾到座位,便再也抬不起來了。

車子緩緩起步,清涼的風從車窗外撲到臉上,窗外的樓房、樹木跑動著向后退去,漸次模糊。她閉上眼,真想好好睡上一覺啊。

她曾經(jīng)照顧過一個危重的病人,三天三夜沒合眼,第四天交班后,她在醫(yī)院里找了個角落,往折疊床上一躺,從下午兩三點一直睡到次日上午九十點鐘。那覺睡得太過癮了,同事說她睡得像死狗,想喊她起來吃飯,推幾下、叫幾聲,皆沒有半點反應。

帶著自己的大小行李,阿立推開了一間單人病房,這回要照顧的是一位老人,頭天晚上吃著飯,腦血栓發(fā)作,突然倒地,兒女都在國外定居,緊急入院后家人請護工來幫忙照顧。

手拿記錄本的兩個小護士從阿立身側走過,走出病房,低語議論著:

“聽說他的孩子們都很有錢?!?/p>

“住特需病房呢,能是一般人負擔得起的?!”

“那有什么用?還不是一個人躺在這里?!?/p>

查房的小護士們離去,病房又陷入沉寂。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已經(jīng)沒有了意識,褶皺的皮膚像被曬久了的宣紙,發(fā)黃、脆薄,都不敢輕易觸碰一下。他一動不動,身上插著鼻飼、監(jiān)護儀等各種儀器的管子,和滴滴作響的儀器仿佛要融為一體。營養(yǎng)液一路從鼻腔到胃部,提供所需能量。

阿立曾經(jīng)聽一個病人形容過:插上鼻飼管的瞬間有點像游泳的時候嗆鼻子,稍微有點酸脹感,插入后就沒什么不適感了。

又是一個寂靜而無眠的夜。

腦溢血的老人一直在昏迷中,病房里呼吸機嗚嗚沉吟著,生命體征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據(jù)有規(guī)律的閃爍著,心腦血管疾病的危機就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啟動的定時炸彈,它們都在提醒著阿立:不能睡著。

她定好鬧鐘,每隔兩小時起身一次,遵醫(yī)囑給病號補水、打營養(yǎng)液,每次水要120毫升、營養(yǎng)液不能超過200毫升,活兒簡單細碎,卻絲毫不能出錯。

阿立還記得不久前照顧過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也是這般費事。

老人二十多歲就守寡了,一個人撫養(yǎng)患有自閉癥的女兒,本就是個苦命人,又不幸遭遇車禍,受傷嚴重,脊柱需要動三個大手術,然而,她竟然是抗麻藥體質(zhì)。手術后送回病房,嘴唇都咬出血來了,她卻依舊很平靜地說:“阿立,你看,前前后后進去的醫(yī)生說的什么話,怎么動的手術我都知道,我說給你聽聽……”

阿立背過臉去,抹了一下眼角,裝作埋怨地打斷了她:“大姐,你好好休息,少說話?!?/p>

好幾天里,阿立都不想說話,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她只悶頭干活,靠近老人病床時,不斷把碎發(fā)塞在耳后,借這個動作遮擋自己的目光,生怕偶爾在空中碰到老人的目光。

每天老人要掛十幾個大小瓶不等的點滴,阿立眼睛不眨得看著,一瓶藥快輸完了,及時喊護士過來拔針,不然空掉的點滴管,會把血液從老人的血管里抽出來一截。

有天夜里,老人突然坐了起來,眼神有些游離,朝著門的方向走,大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看到”有陌生人闖進家里偷東西,女兒正獨自面對危險——這一切都是老人腦海里的“夢境”,此時她就像《困在時間里的父親》中的父親安東尼一樣,記憶混亂,蹦出很多沒有邏輯的片段。

住了沒多久,老人就出院了,嚷嚷著不放心行動不能自理的女兒。

老人走后,看到空著的床和已經(jīng)更換掉的病號姓名牌,阿立的眼淚才止不住流了下來。深秋的風順著走廊穿過,她的身體不禁打著冷戰(zhàn)。在萬家燈火的城市里,每個人的經(jīng)歷都是一本百味雜陳的書。

此時,窗外正掛著一輪月牙兒。人們都說月亮是一位極善良、極好心和易受感動的姑娘,誰有什么不幸和哀愁,她總是掩面注視著你。想必她有時不忍心去看那不幸的人們吧,所以才遮住半個臉。但她那朦朧的柔光,還是帶著同情地從窗欞照進來,黑暗的屋子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那些悲歡,你以為是人世一生,可月亮見過太多,知道那只是塵埃一瞬。

(四)

把耗費體力和情感的照料作為一份長期的工作,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漫長的消耗。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入院護理需求日益旺盛,護工這一行越來越吃香。

不知阿立注意到?jīng)]有,當有人在她面前感慨“久病床前無孝子”之類的話時,多是意在夸贊她對病號的護理用心、到位。隔壁病床家屬打電話聲音太大,她會過去提醒他去病房外面說;晚上同病房陪護呼嚕打得太響,她會叫醒他翻個身……把病號當家人照顧,她的理解就是,要向著他們。

但是,并非所有的真心都能換到真情,受委屈的經(jīng)歷記憶猶新。

她曾經(jīng)遇到一家人,態(tài)度極為傲慢,眼神里寫滿:你是我花錢雇來的!在病房里吃飯,他們點了很多樣盒飯,大快朵頤時,阿立正在一邊吃饅頭和咸菜。他們最后吃不完的盒飯,寧可倒掉都不給她。

推著這家病號去做康復,到了康復科一看要排隊,病號惱了,斥責她應該提前坐在康復床上“占位”。有口難辯的阿立只能躲進廁所,用淚水來宣泄委屈。

阿立是倔強要強的,每接一個病號她都全心全意去照顧,如果對方感受不到這種溫暖,這個人就不值得去流淚,她會躲在角落里流淚,不讓別人看見她的脆弱。

但有一次,為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阿立的情緒失控了。

這個小姑娘在手術當天告訴她:“姨,一會兒我做手術,我爸媽在外地上班不能來了,昨天字都簽好了,麻煩你在手術室外面等我?。 ?/p>

阿立安慰她:“沒事,有我呢?!?/p>

小姑娘使勁咬著嘴唇,眼眶里噙著淚,阿立又說:“你做的是眼睛手術,一定不能流淚。說不定做完手術還成雙眼皮了,更漂亮了?!?/p>

小姑娘點點頭,把手機和錢包都交給她保管。從病房到手術室,阿立一路小跑,緊握著女孩的手,不停重復著:“加油,你是最棒的?!?/p>

手術室門關閉的瞬間,小姑娘努力探起身,可憐巴巴地回望了她一眼。只一瞬間的對視,阿立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奪眶而出……

前不久,阿立在外省工作的大女兒得了肺炎,高燒不退。一邊祈禱身邊這個孤單的小姑娘手術順利,一邊聯(lián)想女兒也遇到過同樣無助的時刻……各種思緒涌上心頭,阿立站在手術室外嚎啕大哭,全然不顧等候區(qū)的陪護家屬們投來詫異的目光。

小姑娘康復出院那天,阿立到醫(yī)院門口送她,見她要坐公交車回家,執(zhí)意掏出自己一天僅有的三十元伙食費,給她打了一輛出租車。

(五)

對阿立而言,最高興的時刻是送康復的病號出院,她會送他們到醫(yī)院門口,相互擁抱著,幸福洋溢。回病房的路上,她忍不住一蹦一跳的,那種感覺就像上學的時候得了一張獎狀,還像小時候上山去挖野菜,一回家父母說:哎呀,真好,挖了這么多啊。

白天與黑夜,漫長的陪伴里,來自信任的那點榮光——用汗水照顧一個虛弱的生命重新煥發(fā)活力,幫她驅(qū)散了身處異鄉(xiāng)的寂寥與不安。

一晃十年,阿立照顧過多少位病人,自己也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年齡最大的病號是位103歲的老太太,最小的病號是個9歲骨折的小男孩。

阿立照顧的那位百歲老人可硬朗了,每天笑呵呵的,好像不知道啥叫煩惱,睡覺打的呼嚕,好像能沖破樓板。老人給阿立唱民歌,聲調(diào)婉轉(zhuǎn),嗓音如同百靈鳥。阿立則給她表演鴨子走路,探出脖子一伸一縮,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逗老人開心,守在病房旁邊的阿立是沉默寡言的。

年輕時的阿立也喜歡唱歌,跳舞,背誦唐詩。她最喜歡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找個沒人的地方,舉起右手比劃著,大步慢走幾步,感覺自己像個演員。有時候她也會自己琢磨著走小碎步轉(zhuǎn)圈,拿柳樹枝作道具,學京劇里的人物倒退著出場。

做了護工后,阿立收起了自娛自樂的性格,病人躺在那兒心情不好,你不能在一旁唱歌、聽歌、打電話的。

阿立偶爾也會和投緣的病人拉起自己的家常。自己是家中的老小,上面有兩個哥哥。從小家里生活不錯,母親在村里開了個超市,每天早上還會烙大餅、炸油條售賣。父親開了個酒廠。讀到高二,阿立就不上學了,到父親酒廠做了會計。

家里最感榮耀的是二哥二嫂,那時候他倆是村里僅有的大學生,后來出國留學,定居在加拿大。大哥做生意,二哥經(jīng)常出錢幫他,給他投資蓋了四十間廠房,設備全上好了,結果生意不順,賠了個精光。后來大哥的兒媳婦生了對雙胞胎,其中一個是腦癱,在保溫箱里搶救的費用都是二哥出的。

每次二哥打來越洋電話,問阿立過得怎么樣,她都回答“挺好的”。雖然曾經(jīng)背著三十萬元的外債,但她沒有開口向二哥要過一分錢,二哥這些年幫扶大哥已經(jīng)花了不少錢了,她不想開這個口。

小時候父親總說:一個媽生的,你倆怎么就不像你二哥呢?那會兒,阿立和大哥很貪玩,一有時間就鉆進莊稼地里,一幫孩子蹲在地上逗弄各種蟲子玩,那可是大自然賞賜的玩具。

二哥卻從不理會這些,他整日待在家里也不出門,老是看書啊、看書。

阿立懊惱地狠狠捶了幾下大腿,心里暗氣道:蟲子有什么好看的,如果當初自己也好好上學,起碼有個正經(jīng)工作上班,不用像現(xiàn)在這么操勞。但轉(zhuǎn)念一想,人們是否也如這自然萬物,豆蟲、螞蟻或者是天牛,各有各的忙碌吧。

想到這些,阿立便不再執(zhí)念。每當有月芽兒照進病房,阿立總是虔誠的許愿。如果上弦月可以幫人圓愿,她要求的不是關于時光逆轉(zhuǎn),而是關于未來,她希望一家人能夠團聚,日子里過得平安就好。

這些年,阿立一家人散落在不同的城市里,丈夫在外地干工程,只有春節(jié)能回家團聚幾天。趕上疫情,兩口子已經(jīng)快四五年沒見面了。

剛來城市里打工那會兒,丈夫還在家操持,經(jīng)常問她:什么時候回家?想你了。后來,丈夫也去了外地,在工地上干電焊,每天晚上十點才下班,常常累得回到宿舍倒頭就睡。阿立每天照顧病人,瑣事很多,也沒有時間打電話、發(fā)短信。兩人的交流慢慢減少,微信里偶爾溝通的都是女兒們的工作和生活、父母的身體。

當分離成為生活的常態(tài),丈夫的那句“想你了”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了,它淹沒在時間和空間的鴻溝里,慢慢埋進心里,再不曾習慣說出口。好像他們的生活就是把孩子養(yǎng)大,把錢袋子填滿。

她扳著手指頭盤算:自己今年五十三歲,再干個五六年就回家,到時候給自己買條項鏈、戒指犒勞一下。項鏈不用買貴的,幾百塊錢的就行。她看別人戴著亮閃閃的首飾,已經(jīng)羨慕了很久。

阿立也是有虛榮心的。老家的熟人只知道阿立在大城市打工,卻不知道她干的是護工,她有意隱瞞了這些消息?!八藕蛉恕钡幕顑嚎偸遣惶w面,女兒們都長大了,她怕孩子們被人笑話。一起長大的同學面前也要強撐起面子的,大家都以為她過得很好,還有同學管她叫富婆。

一想到“富婆”的稱號,阿立便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她伸一個懶腰,躺在陪護床上小憩。窗外的街燈明暗閃爍,遠處的居民樓一戶戶熄燈入寢,只剩一輪月芽兒孤零零掛在天邊。

病房樓下馬路邊24小時便利店門口,店小二坐在馬扎上抱著錄音機聽音樂解悶,一個綿柔的女聲在輕輕吟唱。阿立知道那首歌的歌名《想你的時候問月亮》,她在心里跟著默默哼唱:想你的時候只能問月亮,問問月亮,思念它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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